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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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的回憶跟車窗外的風景,像撥放中的影像一樣不間斷的出現又消逝。

兩個小時後在機場第一航站的公車轉運站下了車,即使風很大,機場的空氣還是一樣悶熱。

由於沒有多少行李,我快步的走向報到櫃台,祈求自己這一路都順遂。航向未知而且語言不通的國度讓我緊張不安。

機位、護照、海關、行李檢查通通沒問題,我坐在候機室裡看著巨大的停機坪和和飛機起降,突然感覺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只生活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裡。

除了上班,沒事只會待在家裡,如果沒有書本,網路,朋友或直接踏出雙腳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人生將會是多麼的侷限。

航空公司地勤宣布座位號碼在55排以前的旅客請登機,此時我不由得擔心起來,我馬上提醒自己千萬別多想,未來從來不曾按照我們的計劃完美進行,它總是在最適當的時候耍點淘氣。

我盡量克制自己的煩躁焦慮度過這漫長的十五個小時的飛行。

空服員送餐來的時候,我正在看手機裡他之前傳給我的簡訊,我除了嗯啊,還好,表示我其實不在乎或冷淡的語氣之外,就完全是個自尊心特強的棄婦一般跟他鬧彆扭,他問我在幹嘛,我就簡短的回沒幹嘛,剛洗完澡或剛吃完飯,從不正面詳細地回應或誠實的告訴他。

其實十年來每一天24小時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他傳簡訊給我。

就算明知是他的上班、睡覺或跟家人共享晚餐的時間,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等待著。

即使很想,我也無法對他撒嬌,跟那些成功贏得情人歡心的既嬌嗲又溫柔、必要時還會耍耍小手段的情婦完全是兩樣情。

我以為讓他知道或掌握我的任何事,尤其是心事,就是任由他擺佈。

如果他沒有能力對我的幸福作出任何保障或承諾,那我也只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我不知道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

但我心裡明白自己願意為他付出人生的全部,即使他無法承擔,我仍然準備好,只是這種不堪,我只能獨自忍受。

只渴望和他靜靜的度過每一天。

    飛機上的餐點實在難吃,我只要了一杯果汁和一杯咖啡,餐盤就讓服務員收走了。看了一下電影撥放單,沒有想看的片子,應該是沒有心情欣賞。我切按轉換到飛行里程和地圖的螢幕,距離多倫多還有8,638英哩,總距離則是12,753英哩,真是個有夠遙遠的國度,我和他跨過半個地球糾纏不休了這麼多年,總算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有幾個了結,我在期待與憂慮中墜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空服員已經在回收毯子和枕頭了,伸展一下痠麻的手腳和僵硬的肩膀,整個機艙充滿了長途旅行的毛躁。

    走道旁站著等待使用洗手間地中年男子,我轉頭看見隔壁座位的年輕女士,很專心地在讀著一本名叫《Fairy   Garden》的書,真厲害,該不會這十幾個小時都在閱讀吧!那是一本什麼樣內容的書呢?

    好不容易機長廣播宣布我們正在降落多倫多皮爾森機場,請大家拉直椅背、繫好安全帶,室外溫度攝氏21度,這對五月初來說,還真是涼爽的氣溫。

    接著讓人害怕的降落登場了,我抓緊椅子的把手,如果能安然著地,就又通過了另一道關卡。

    越接近降落的時間,我心裡越擔憂,心臟跳得很快,手心冒著冷汗,胃開始痙攣,我用力深呼吸,幾分鐘後輪胎重重的著陸,摩擦地面快速降低速度,隨著慣性,身體往前傾,著陸以後,我也消除了飛行的緊張感,緊接著即將與他見面又讓我開始忐忑不安。

    飛機還沒停妥就有人忍不住站起來想拿行李了,我不斷抑制自己起身的衝動,只能在座位上扭動緊繃的身軀和伸展四肢。

    機長這時廣播,呼籲乘客留身在座位上,以免發生危險。這最後的幾分鐘感覺和在空中飛行的十四小時一樣漫長。

    好不容易機艙門打開,大家提著背著大小包隨身行李魚貫而出,跟隨著大家的腳步一起到入境關卡檢查護照簽證,希望面無表情,冷酷詢問我停留加拿大理由的海關沒能察覺出我緊張的神色,誤以為我心虛,留下盤查。

    還在胡思亂想之際,海關人員用力的在我護照上蓋了個章就通行了。又過了一關。

    我沒有托運行李,直接走到出口,時差跟神經質使我筋疲力盡。

    出乎意料之外,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居然擺脫了長時間糾纏著我的不安,表現得異常冷靜,像一般久違不見的老友,我沉穩的舉起右手跟他打個招呼。

    他本來想給我一個擁抱,被我巧妙閃過了。

    接手拖著我的簡單行李,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剪得短短的頭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北美的陽光感覺比較刺眼,瘦高的他穿著輕便休閒的淡奶油色襯衫和沒有一絲皺痕的紅豆色棉質長褲,帶著墨鏡看起來很帥氣。

    除了問我累不累,一路走到停車場的路上我們沒有再交談。

    沉默長時間持續著。一如往常,我什麼也不想說,他也什麼都沒說。

    車開上高速公路,路標全是英文字,我終於有踏上不同國度的實感。

    加拿大的天空好藍好寬廣,遠遠的天邊拖了一條長而清晰的飛機雲,遼闊的視野裡只有樹木的綠和天空的藍,我喜歡上這個地方,大口而貪婪地呼吸著冷涼乾燥的新鮮空氣。

    滿足和嫉妒悄悄的縈繞在心間,我不假思索的許下一個痴狂的願望:如果能和他一輩子住在這裡就好了。

「終於見到你了。」車子遠離了繁忙的交通,從高速公路開進鄉間小路之後,他說。

    轉過頭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很想你!」

    他伸手試圖過來握我的手,我覺得彆扭,輕輕甩開。

    他索性將手放在我的左大腿,上下輕撫著。

    被這樣一碰,身體像觸到了電似的,一股慾望之流在我體內快速竄動。

    身體的右半部僵硬,左半部沸騰,處在十分危急的不平衡狀態裡。

    我以為這已經是我能承受的極限,噙著淚水,放棄矜持回應他,「我也想你」。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哽咽,整個人融化在這無盡地等待所孕育出來的黏稠愛液裡。

    它在我體內不停的噴發。

    從那一刻起,我期待他察覺我的慾望,我的寂寞,我的膽怯。

    像是被擄走似的,車子在四周無止盡的玉米田道路上轉進了一片小林子裡。

    停下車,他看著我的眼神飄忽著難以理解的迷霧。

    他修長的手指從我的大腿上緩緩移向內側,從裙子外向裙子裡面探索,指尖從腿間滑入,徘徊在敏感地帶來來回回輕柔地撫摸。

    有意無意地碰到我身體最敏感濕潤的那塊肌膚時,我忍不住發出聲音,鼓舞了他的熱情。

    他像是個不敢怠慢的忠實僕從一樣,企圖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時而使勁兒時而溫柔,他的雙唇與我的交疊,激情地蠕動著。

    我全心全意地感受他的擁抱和熱吻,靈魂已經四處飄散。

    他的髮絲因身體的晃動而輕搔著我胸前的肌膚時,我因為太激動,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他痛得叫了出來,鬆開了我。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狂奔的淚水,緊緊地擁他入懷。

    心中唯一的渴望就是他只屬於我。

    他吻乾了我臉上熱烈的淚後,像封上印記一般吸吮我的舌尖。然後才捨不得的放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專注地開車,我一直全身無力癱坐著直到抵達港口小鎮。坐在車上等待渡輪時,我們沒有用任何話語表達感情,只有雙手緊緊的交纏在一起,一秒鐘也捨不得分開。

車子開上了往返安大略大陸和休倫湖中島馬尼圖蘭島的渡輪:戚戚忙號。

按照指示停好後,我們下了車,隨著指示燈上樓到甲板上。

他摟著我吹著北國夏天清涼的風,目光所及是各種不同色澤的藍和湖上零星小島的綠。

陽光在我的眼前賣弄著他的本領,美影波光,閃閃動人。

船毫不猶豫地往前方駛進。

終於,天空牽起了湖水的手,在地平線的那端不分你我。

我靠在他身上享受著這幸福至極的片刻。

    「喜歡嗎?」他說。

    我點點頭。

    「留下來好嗎?」我沒有回答。

    他吻了我的頭髮,再把我往他身上抱緊了些。

    船上幾乎是西方人,沒有人用特意的眼光窺看我們,我感到全身放鬆,只想全心享受這滿足的時刻,不去想分別那一刻的到來。

    我們聊了一會兒近況,他的工作,我的工作,還是避免談到他的家人。

  「小月,我好怕你拒絕我。幸好妳來了,能夠見到妳簡直像在做夢一樣…」

    我用親吻回應了他,沒有多說,誤以為話語更危險,害怕透露太多情感,會把自己推向如流沙般不可逆的境地。

    但是事情並非我想的那樣。

    大船在湖中航行了約莫兩個小時,我們再度把車開上岸。

    這個湖中島飄渺靜謐,彷彿身處在仙人的國度。

    冬天時湖水結冰渡輪停駛,島嶼就徹底與世界分離,只能開五小時的車繞過海灣才能再回到大陸。

    港口商店飄著好幾面加拿大國旗,過來度假的人們踩著悠閒的腳步,享受著溫暖的夏日。

    我只是自顧自沉溺在和情人的兩人世界裡,幻想這裡是他帶著我私奔,共築愛巢的甜蜜聖地。

    車子往西開了十來分鐘就沒有人煙。離開多倫多市後進入鄉間,就只見到美麗獨特的洋房別墅,路上鮮少見到人車。這裡更是一大片無止盡的牧草地和松林。

    車子終於在一個不易察覺的拐彎處轉彎,進入一片森林裡。

    沙石小徑開到盡頭,出現了一片花園,百花縱橫嬌放,美不勝收。

「哇!好美麗的花園。好像進入了繪本裡的世界裡!」

    地上插了一個拼接木片做的的精緻木牌,用森綠色藝術字體寫著:FAIRY   GARDEN,再過去一點兒,就是一間小巧的神祕童話木屋。

    木屋的粉鵝黃色外牆一入眼簾,我差一點無法呼吸,以為這是他要送我的禮物:一棟有如夢境中的夢幻小屋漆著我最喜歡的顏色!

    屋子的中間有個斑駁古老拱形木門微微開著,兩旁擦得閃閃發亮的田字型木框玻璃窗戶像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窗戶下方各有一個小花圃種滿了盛開的黃色和紅色的鬱金香。花園的入口處有座白色鐵製的雕花拱門,開滿了粉桃色的攀藤薔薇,沿著周圍的支架,延伸到小屋東面的牆上,大黃蜂和蝴蝶到處飛翔。

    圍繞著小屋的繽紛花園,盛開著群群春天展顏的球莖花類。

    經過寒冬的冰雪封藏,水仙花,風信子,番紅花,還有花球跟保齡球一樣大的花蔥和一堆我沒見過的美麗寒帶植物。

    最讓人疼愛的就屬於圍繞在小屋旁一棵大樹下的小小白色的鈴蘭了。

    白色鈴蘭花叢中,布置了一個迷你的花園,小池塘、小鞦韆、小屋子、小樓梯和幾個在嬉耍的小精靈,宛如精靈之家。

    她們全部都在對我微笑。我已經被這個花園迷得神魂顛倒了,忘了前方站著的綠亞在等我進門。

    他拉開銅製雕花古拙的門把,請我先進門時,一個笑容滿面的女人出來迎接我們,我才終於從美夢中驚醒。這裡不是他為我準備要廝守一生的家,只是個度過短短假期的B&B。

    我的心立刻急凍,提醒自己千萬別異想天開,我們充其量只是一週的假日情人的關係。

    我滿心期待著兩個人的未來,完全忘記了行前的疑惑以及即將面臨的無法想像的心痛。

    精靈花園的女主人用英文熱烈地跟我們打了個招呼,請我們到窗戶旁的座位就坐,便到廚房去準備茶點了。

    窗外的藍色天空和白色雲朵像畫裡的色彩一樣飽和鮮明。空氣中有著清新的透明感。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左邊一角是一大片湖水和咖哩色的沙灘,中間有一條由樹林中穿過的蜿蜒小徑,右邊則是種著各種奇花異草的花圃。我凝視著這份平靜與美,幾乎忘了綠亞的存在。

    很快地,女主人送來了剛烤好的奶油核桃派和手沖咖啡,香味撲鼻。這是一場我從未品味過的感官饗宴。

    這個看起來溫暖沉靜的東方女人,好像和他熟識,我懷疑他是否時常帶著老婆小孩來此度假,但隨即打消這個讓人不快的念頭。

    再怎麼被罪惡感折磨,我也要隨時提醒自己不能貪心。只要這個禮拜讓我擁有他,我就算永遠離開也會心滿意足,把他還給他的妻子和小孩。

    美味的下午茶點讓我拿起湯匙的姿態瞬間變得優雅了起來。我像個貴婦一般喝著女主人特地為我準備的濃醇咖啡。

    「謝謝你特地來這一趟,臨時跟公司請假不會困擾嗎?」他貼心的問。

    原本我打算回答他:「怎麼現在才擔心起我請假會不會困擾。」但我把這種煞風景的話嚥了下去。

    看在這一天美好時光的份上,我告訴他:「能跟你相處這些時間,再多的麻煩也值得。」這是從我的口中可以說出的最甜蜜的話了。

    有點讓我自己感到詫異,因為我不是一個擅長用語言表達感情的女人,更何況這麼久以來,我總是以報復他的心態,硬是強迫自己說出言不由衷的冷漠話語。

    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的心思則全在享受眼前的一切。

    「長途旅行累嗎?」

    「還好,在飛機上睡了一下。」我捨不得離開這張桌子。

    無論這一天再怎麼夢幻和吸引我,都沒辦法逃離現實的枷鎖。

    我打算在假期的最後一天,欺騙他我準備和相親對象結婚,父母希望我嫁個可靠的人,所以特地過來跟他道別。

    我試想過他的反應,當然悄悄的希望他願意放棄一切跟我在一起,無法接受我屬於不是他的其他男人,但也不排除他會冷淡漠然,甚至也曾在腦海出現他鬆了口氣的表情。

    出發前我幻想過無數次和他見面時說的話,一起做的事,但是沒有一件經歷過的事情完全符合我的想像,畢竟我的想像力貧乏至極。

      再喝一口香醇的咖啡,放下心情,打算好好享受他悉心為我打理的一個無比幸福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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