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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沈向宛那天的事情在三天後傳到柳孟辰耳裡。那麼大的聲響,鄰居很難沒聽見什麼動靜。大家有意無意的避開柳孟辰一家人談論,他自然晚了些才知道。

      「辰辰,我沒事。」

      溫婉的鄰家姊姊大概就是她這個樣子的,溫柔、美麗,體貼又不失大方。

      柳孟辰喜歡沈向宛,卻也心疼、同情她。小時候他還能跟在她後面玩,她也不生氣,直到童錦然的出現,柳孟辰才知道,他認知裡的沈向宛,只是一部分的她。

      沈向宛在童錦然面前有多自在,他都看見了。

      「我喜歡妳。」

      花了很大的勇氣說出來的四個字,正在澆花的沈向宛手微微頓了下,卻依舊繼續做自己的事。                                                                  

      為什麼要說出口呢?

      如果可以,她想要一直裝做不知道,直到柳孟辰放棄。

      沈向宛的多麼骯髒不潔,配不上柳孟辰的單純乾淨,也許這一切都是藉口,但事實就是她喜歡的是童錦然,一個不會愛她的男人。

      「是嗎?」沈向宛裝作毫不在意,緩緩吐出那幾個讓柳孟辰傷心徹底的話,「你還小,不懂什麼是喜歡。」

      他的心很痛,看著沈向宛的表情,就像是認真覺得他在開玩笑一樣。

      「我不是孩子了。」

      她卻像以往那樣溫柔的看著他,「在我眼裡,辰辰永遠都是孩子。」

      沈向宛輕輕的強調了「永遠」兩個字,卻也同時宣告了他們兩個的不可能。

      她告訴自己沒事的,柳孟辰不知道她喜歡的是童錦然這樣就好,至少他沒有被傷得徹底。她隱藏的那麼深,全世界最了解她的童錦然都沒看出來,柳孟辰更不可能發現。

      「啊,辰辰。」她走進廚房拿了一盒雪花糕給他,「給你吃的,昨天剛做,我嚐過味道,還不錯。」

      沈向宛看著他落寞離開的背影,自責的坐在高腳椅上無力趴下。

      身上好沉重,為什麼世界如此殘忍,今天如若沒有童錦然,她有可能喜歡柳孟辰,可是童錦然出現了。

      只有在他身邊,她才覺得自己是自己,這一點和童錦然一樣。

      沈向宛不奢望童錦然會喜歡她,對他而言,「喜歡」太過沉重,沈向宛偶爾會想,像她這樣孤獨的人,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解脫?

      也許現在就是最好的狀況。

      「老師好。」

      沈向宛難得問好,童錦然母親卻看也不看一眼從她身邊經過,估計是那天之後對沈向宛的印象又更差了幾分。

      童錦然裝作沒看到母親,追上沈向宛,「今天不看世界名著了?」

      「不看。」

      他也不在意,本來就不懂沈向宛成天拿著不同名著翻閱的樂趣了,「翹課如何?」

      「你又想去哪?」

      「跟女朋友分手了,能去哪?」

      「看電影?」

      於是,童錦然帶著沈向宛翻牆,脫下制服上衣就去看了場電影,還順便去逛老街。手機不斷震動,一看見是母親打的,童錦然毫不猶豫的關機。

      也不是第一次翹課,緊張什麼。

      「吃什麼?也分我一口。」沒等沈向宛同意,他就咬掉一大口她手中的霜淇淋,「我昨天和我父親見面,他要再婚了,挺好的。」

      沈向宛點點頭,表示聽見。

      看見她戴著他送的手錶,童錦然心情就特好。沈向宛知道這錶一定不是只有幾千塊,想想不戴的話童錦然肯定又會整天在她耳邊嚷嚷,最後還是戴上了。

      「心情很好?」沈向宛笑靨如花,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還要動人。

      「挺好。」童錦然咧著嘴,拉著沈向宛搭上公車又去了別處,直到放學,才回到學校拿書包。

      沈向宛問:「你平常有什麼興趣?」

      除了和老師唱反調,她倒不知道他還喜歡什麼。

      「和妳在一塊就很好。」

      只有這個時候,兩個孤獨寂寞的個體才能感受到自己真正存在。他們的世界就像只有彼此一樣,密不透風。

      「妳呢?」

      「看世界名著。」

      「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童錦然皺眉,平常沒少拉著沈向宛做壞事,也沒見她有養成什麼「特別」的興趣,「晨跑、抽菸、喝酒?」

      沈向宛瞪了他一眼,就只知道說些不正經的,「晨跑倒還行。」

      但若是童錦然有那樣的習慣,她也不會特別阻止,他向來很有自己主見。打從她知道反抗他是沒有意義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畢竟,她也不是他的誰。

      「看過日出嗎?」

      沈向宛點頭,又想起被家暴的記憶,那時候她和母親倒是經常看見日出,一夜未眠,但也只有那時候父親離開,她們才得以有喘一口氣的時間。

      她記得母親告訴她,一天裡最美好的是早晨,乾淨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全新的一切。她一直堅信著。

      所以就算是假日,她也早早七點就起床。

      童錦然像是看出她想起不好的事,隨口一提,「找一天去看日出,如何?」

      「好啊。」

      在我認為最美好的一刻,只記得你。

      沒想到在約好的那天,因為童錦然的貪睡,錯過日出。

      沈向宛有些難過,沒想到他能夠不上心到這個地步。也罷,童錦然何時對誰上心過?她早該清楚。

      像是生氣的小孩一樣,沈向宛每天六點一醒就打電話給童錦然直到他被吵醒為止。童錦然有些不悅,卻也沒說什麼。

      她不是一個會變本加厲的人,這樣的日子也就持續了三天。

      今天沈向宛特別早起,有人按她家門鈴,她還奇怪怎麼這麼早柳孟辰就醒了。

      「吃早餐。」

      她看著雙手都插在口袋的男人,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故作鎮定,「鍋貼,吃嗎?」

      童錦然的生理時鐘莫名其妙的提早了一個小時,顯然是沈向宛的傑作,她覺得奇怪,但沒多問,只當是童錦然又閒得發慌,這次來她家找樂趣。

      「喏。」他拿了一個提袋,沈向宛認得那上面的字母,是一家很有名的服飾,她特別喜歡,「生日快樂。」

      裡頭是一件名牌洋裝,沈向宛接過看了一下,童錦然閱人無數果然品味也極好。

      不過她倒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

      「謝謝。」

      其實就算童錦然什麼都沒送,他記得了她便開心。

      「朋友之間,說什麼謝謝。」童錦然似乎是因為早起,笑得有些疲倦。

      朋友。聽見這兩個字沈向宛感覺有些不自在,不過也快習慣了。

      「我說妳還真的每天那麼早起?」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點起床不是很好嗎?」沈向宛忽略掉他的抱怨,「清晨就像是一天開始,是全新的世界。好像只有那個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

      她想起了母親,記憶中的她已經慢慢淡去,有些事情卻怎麼也捨不得忘掉,那是她痛苦回憶裡的一份美好存在。

      「我不覺得。」童錦然一臉不在意,沈向宛也習慣了。

      吃完早餐之後她整理好一切,準備出門才想起來,平常總是一起放學,但這還是第一次和童錦然一起上學吧?心裡莫名感覺到一些愉悅。

      「那妳最討厭什麼時候?」

      沈向宛抿著嘴唇,裝作不在意,「傍晚黃昏的時候。」

      那時候她父親有可能會回來,只要過了一定的時間,她和母親就脫離恐懼,能夠好好睡上一較。

      偶爾她會感覺到不快樂,為什麼偏偏她名字諧音的意思是她最討厭的?像柳孟辰那樣諧音叫「晨晨」多好?

      「說起來我倒是挺討厭我名字的,總會聯想起我父親。」

      童錦然想,怎麼會呢?他覺得她名字挺好的。

      兩人突然都沒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沈向宛沒話找話的笑著問:「早晨多麼美好,不然你最喜歡?」   

      童錦然沉默了很久,緩緩吐出兩個字。

      「向晚。」

      傍晚、黃昏之時。

      那時候的童錦然和沈向晚只要別過頭就能看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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