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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修院王子

今天是我二十五歲的生日。早上和爸媽去了教堂參與彌撒後,中午跟教堂一些朋友和神父修女吃午餐。

「小頤,生日快樂啊!」

「謝謝!」

「你今年有甚麼生日願望呢?」

「還沒有想到呢。」我笑笑。心裡想著,其實我甚麼都不缺,最希望也只不過自己和家人朋友身體健康。

「小頤,聽說你找到新的工作,還習慣嗎?」

「是不錯啊。」

我是一位國小教師,畢業以後就直接回到學校。最近換了一所學校,距離家裡比較近。我是很喜歡小孩子,也很喜歡教學工作,但有些時候卻有一點猶疑。我是像我媽一樣,到退休也只是教書嗎?

大學的時候,我也有跟幾位男孩子出去玩,但沒有很認真跟其中一位交往。畢業以後,生活變忙了,所以到現在還是單身。幸好我才二十五歲,爸媽也沒有給我很大的壓力,但是有時候我會想,甚麼是我想要的生活呢?十年後,我想要找個男生結婚建立家庭,還是順其自然,到那時候還是單身也沒關係,就一直獨身下去?

可是最近有另外的想法。

我有可能成為修女嗎?

我記得好久以前,我聽神父講道理,有一次他說,不是自己想要當神父修女就可以當上,因為這是一份天主的召叫,即使勉強自己成為神職人員,如果沒有這份召叫,生活也不會平安如意,最終也是會失敗的。我一直也沒有很想要結婚的感覺,反而看到修女們在教堂裡忙著,我便會有一種「想要幫忙」的感覺,我就問自己,我會成為修女嗎?

不知道是不是爸媽一早看穿我的心意,跟席上的修女串通起來,就在差不多散席時,一位修女把我拉到旁邊。

「小頤,不要怪修女多事,我也不是要迫你當修女,但你已經二十五歲,是時候找一位神師聊聊,讓她給你一些意見,看看你將來的路該怎樣走。」

最初也有一點驚訝,真的要找神師聊聊嗎?但聊一下也無訪啊。我認識的教會朋友中也有找神師輔導的,也不見得他們都跑去做神父修女。

收下修女給我的修院地址,還好好叮囑我。

「你跟張修女聯絡一下,安排好時間後,你再到修院找她。」

過了兩天,我寫了封信給張修女,大致是介紹一下自己,以及邀請她指導我的信仰生活。一個月之後,我收到修女的回覆。我找了一個星期天過去修院。

那所修院是位於鄉村裡,平日沒有很多公車過去,我選擇星期天是因為修女在星期天比較空閒,而且公車會比平日多開兩班。

換了兩次車,到了村路口,還要走一段小路才到達。修院就是在小橋的對面。走過小橋,就看到修院的大門口,按一下門鈴,沒多久,就有一位修女出來接待我。她帶我到會客室裡坐著,張修女就出現了。

我見到張修女就很喜歡她,她看上來差不多六七十歲,但她面容慈祥,跟她聊天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她沒有問起我要不要當修女,她只是跟我聊我的近況,和有沒有星期天上教堂。到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一小時以後的事,我們還約好下個月再見面。就是這樣跟修女會面了好幾個月,我己經習慣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下午跑去找修女,坐同一班公車,走同一段小路。

每一次,我都是一個人。直到有一天。

當我一如以往地離開修院,走在小橋上,我看到一位男生走在我前面。我沒有超越他,因為他走路走得比較快。可能是他的腿比較長吧。他也好像沒有察覺到我。直到我們一起到達了公車站,我站在他旁邊,我偷偷看了他的側面,原來是一位年輕人。他大約175公分,是一個高個子。他穿著白襯衫和卡其褲,我在猜想怎麼他會在修院附近出現呢?那是因為修女住的是女修院,男生在那邊是有點奇怪。

我們一直等到公車到達時,我們對視而笑了一下,但我們沒有交談。我心裡始終藏著疑惑。他是甚麼人?上了公車,我坐在右邊,他坐在公車的另一邊。然後他在換車的地方與我分路揚鑣。

直到有一次,我再去修院時候,他跟我坐同一班公車。這次,我們是一同走向修院的方向。原來,他也是找修女的,不過並不是張修女。應該是找其他修女吧。

過了好幾次,我都會在公車站或修院附近碰到他,但我仍然沒有跟他搭訕的勇氣,每一次我都是默默地跟在他後面走著。他沒有自我介紹,我也不好主動詢問。

天氣開始轉涼,我問張修女要 不要帶些禦寒衣物或其他的需要。

「不用了,我們這裡每星期都有一位神父過來修院,他會帶東西給我們。」

「是啊?」

「他每個星期過來主持彌撒。你有見過陳神父嗎?他是位年輕的神父。」

「陳神父啊?沒有呢。」

想不起來是哪位年輕的陳神父。但我想起了那位常在公車站遇見的男生。他是陳神父嗎?

快到復活節,我沒有去找張修女,因為修院在復活節前四十天都關閉。所以我也沒有遇到他。這些日子我都是往教堂裡跑,因為很喜歡教堂的寧靜。

那天下午,我如常地走進教堂祈禱。教堂裡沒有很多人,都是疏落幾位的教會朋友。我也沒有特地去打招呼,因為想給大家一個安靜的空間。我走到教堂的一角坐下,然後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他。他正向十字架下跪,閉著雙眼,很專心、安靜地祈禱。看到這個景象,我突然有一分很平安的感覺。這是一種甚麼的感覺?但我沒有想太多,我閉上眼想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睜開眼時,他已經走了。

那天回家和爸媽吃飯,看到他們之間是十分恩愛的,好像在我記憶裡他們沒有吵過架。偶爾彼此是有一點意見,但最後還是互相體諒、關心對方的。所以我在家裡永遠都是覺得很快樂的。我開始想到,我以後的生活就是想要跟爸媽的一樣,一家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還是要入修院當修女?

過了復活節,我又回到修院去找張修女。我把我的想法與感覺告訴她。

「那不錯啊,你就多祈禱,看看天主是有怎樣的安排。不要勉強自己想著某一個答案,放鬆心情,答案就很自然會跑出來的。」

那天會面修女以後,我沒有很快離開修院。天氣還沒有很熱,我便繞到修院後面的花園裡坐著。我閉眼想著,十年以後我會在這裡嗎?穿著修女裙戴著頭紗,拿著掃把掃著落葉嗎?天主,你希望我走那一條路呢?

看看手錶,距離公車開出的時候還有幾分鐘,於是我立刻動身離開。走到修院門口,沒有留意到有一台車停在一邊。修院大門打開了,看到一位男士,大約四十多歲,看到他的衣領,就知道是一位神父。然後我看到「他」。

他和神父揮揮手,就聽到神父對他說再見。而我,就繼續我的路程。我聽到修院的門關上了,車的引擎開動,就聽到一把聲音在說:

「小姐…」

是叫我嗎?我轉身一看,他從車裡的窗口探頭而出。

我歪頭看著他。

「你是要離開嗎?我可以載你,那你不用趕公車。」

爸爸從小教我不要坐陌生人的車。但我想他大概不會是壞人吧。

「謝謝。」於是我就坐到副駕座。

繫上安全帶,看著他的側面,那種平安快樂的感覺又來了。

等一下,他是陳神父嗎?

「我見過你好幾次了,你是認識哪一位修女?」

「我是認識張修女的。」

「難怪都有碰到你。」他猶疑了一下。

「你是要進修院嗎?」

「蛤?」我沒有聽懂。

「不是嗎?你來找修女不是因為你要當修女嗎?」

「不是啦,她是我的神師,我每一個月來跟她見面。」

然後我鼓起勇氣。

「那你是陳神父嗎?」

「蛤?」

「我聽張修女說,陳神父每星期都來修院主持彌撒。」

「剛才你碰到的是陳神父,我想張修女說的是他。」

「蛤?」明明修女說陳神父是一位年輕神父。

「不好意思,我誤會了。」

「沒關係,其實我是來找我妹妹。」

「妹妹?」

「對,我家妹妹是在這修院的修女。我每個月都會來找她。」

我恍然大悟。

「我之前以為你想要當修女,就不好意思跟你聊。」

「哈哈,我也以為你是神父呢。」我們忍不住也笑出來。

原來,我們是在同一座教堂參與彌撒,只是時間不同所以我們沒有遇上。

原來,他也是住我家附近。

到了後來,我再跟張修女說起「陳神父」。我把認識「他」的事告訴她。我說我以為她口中的陳神父就是他。

「陳神父是年輕神父啊,不是嗎?大概只有四十多歲。」

的確,四十多歲的神父在修女眼中是很年輕的,因為一般要成為神父的都要經過好幾年的培訓。所以我誤會了。

「看,天主把答案告訴你了。要不是那天你繞到花園去坐坐,你也不會碰到他又剛好開車。天主安排你們認識,你們要好好珍惜啊!」

然後,我和他約好了一起去參加教會活動。

然後,我們有很多然後。

就是這樣,我遇到了我的修院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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