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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劉方舒被這位小姐溫柔的牽著,用很慢的速度前進。劉方舒左顧右盼,紅磚瓦砌成的牆面,隨著越靠近燈火,聲音就越嘈雜。

「請問……」劉方舒終於受不了打破了沉默。

「柳小姐。」

「嗯?」

「大家都這麼叫我。」柳小姐回眸一笑,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柳小姐上揚的嘴角仍然如此迷人。

「妳要找人對吧?」見劉方舒不再出聲,柳小姐搶先詢問。

「妳怎麼知道?」劉方舒抬頭困惑的看著她,步伐更加緩慢了。

      劉方舒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走下去,這條巷弄為什麼這麼狹長?感覺走了好久卻沒有盡頭。她開始感到害怕,柳小姐雖然不像壞人,但她的皮膚近似透明的白,彷彿不是這世界的人一樣……

「當妳看見艷紅的玫瑰,願望已經實現,黎明以前,妳都是幸福的。」柳小姐突然說了這一句話,莫名的就到了一間店的門口。

斑駁的門扉上,掛了一塊木製的招牌,上頭沒有花紋也沒刻字。從模糊的窗戶往裡頭看去,像是一間酒吧。

      柳小姐推開門,掛在門角的鈴鐺響起。但店裡完全沒人注意到有人進來。劉方舒先是愣住,因為這裡活是一間風俗店。女人都跨坐在男人的身上,或躺或坐,菸酒味佈滿了空氣。劉方舒緊握住柳小姐的手,不知所措。

「柳小姐!」一個穿著紫藍色旗袍的女人驚呼。女人的身材很好,既高挑又纖細。旗袍繡有牡丹花的圖樣,花綻放在鎖骨以及胸旁,腰間被兩隻白文鳥點綴。如此典雅卻又充滿神秘。店內走的是中國風,連同酒櫃上的酒支,都是草寫的中文字。

     

「花繡,我想這位客人需要妳。」柳小姐隨意找了靠近吧檯的位置坐下。

「這位客人?不對啊……啊!柳小姐您又!」花繡緊蹙著眉頭,「您這樣又會惹他生氣的。」劉方舒一臉不解地看著這個地方與這兩個女人,她喜歡這間店的設計,但不適應這裡的氣氛。

「沒關係,總會有辦法的。」柳小姐輕笑,轉頭看向劉方舒,「給花繡一個妳喜歡的詞彙好嗎?當作妳的暱稱。」

「詞彙?」

「在這裡用不到名字,所以隨便給一個代稱。」花繡一臉不耐煩,跟黑帽一樣,對柳小姐的態度跟對劉方舒的態度完全不同。

「妳如果一直猶豫不決或者是擔心害怕,就給我滾離這裡,我是看在柳小姐的份上,才沒有把妳趕出去。給一個代稱,問妳要問的,請妳快點。」花繡點燃了菸頭,藉著菸癮讓自己冷靜下來。慵懶的斜躺在黑色的木頭長椅,直盯著劉方舒。

      柳小姐只是喝著茶,靜靜地等著劉方舒開口。

「我……我是小舒,我想......想找我的……我的……哥哥……」劉方舒慌張的低下頭。

「嗯哼,找哥哥?呵。」花繡一臉輕蔑,「有沒有人要來接這個客人?」花繡隨意一喊,一群女人就這樣衝上前來。「花繡姊!這小妞兒我可以。」「不,她比較適合我。」「讓我來吧花繡姊~我可以讓她快快樂樂。」

      劉方舒被這群爭先恐後的女人嚇到不自覺的往後退。她不是要來買春的啊!「我瞧瞧。」花繡晃過一眼,「左霞妳來。」左霞默默地從後面走向前,「花繡姊我……我不行的……」左霞的聲音極小,在花繡面前甚至微微顫抖。

「就妳了。帶進房間。」花繡揮了揮手,左霞只好聽命,並將劉方舒帶離至房內。其他人見沒戲,也就都散了。

「妳的生意還是一樣好。」柳小姐終於開口,微笑的看著花繡。

「再好都沒您在的時候好呢。」花繡口吻變的輕柔,起身坐在柳小姐身旁。

「別虧我了,淨是些不堪回首的過去。」柳小姐垂下頭,霎那眼神閃過一抹黯然。

「倒是您,怎麼又亂當牧羊人?您都被懲罰幾次了?更何況這次還是把羊帶到我店裡來,他最討厭您當這的牧羊人了您忘啦?」花繡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柳小姐,她很慌張,卻又無能為力。

「花繡,真抱歉,又讓妳難做了。」柳小姐苦笑,「店裡之後的損失,我會賠償的。」

「損失倒不打緊,是您……」「噓,沒事的。都怪我愛管閒事。」

花繡拿柳小姐沒轍,便不再爭論下去。若有所思的看著柳小姐白皙的側臉。

      穿過銀白色的簾子,是一間間的房間,左霞帶著劉方舒走進其中一扇門。進屋後,便把門鎖上了。

「我不是要來……」劉方舒連忙解釋,「把衣服脫了。」

左霞毫不在意的自顧自地卸下衣裝,與方才膽怯的模樣形成對比。左霞並不高,但身材玲瓏有緻,每一吋肉都長得很剛好。一絲不掛的左霞往劉方舒走去。

「小舒,請妳忠於自我。」左霞啜了一口一旁的茶,往劉方舒的嘴送。劉方舒瞪大雙眼,突然全身無力,臉頰泛紅,頭暈目眩。

鬆軟的的劉方舒隨左霞觸碰,「不……」左霞面無表情的撫摸著劉方舒的身體。

「人在情慾之下,最誠實。」左霞將劉方舒的衣服褪下,剩下一件淡藍色的內褲。

「妳要問什麼?」左霞邊玩弄她的肌膚,邊詢問。

「唔……不要……」

「說吧?妳要問什麼?」左霞親吻了劉方舒的腰際。

「我……要找哥哥……」劉方舒越來越失去自我。

「哥哥?什麼哥哥?」左霞咬了她肚子一口,「妳得誠實我才能幫助妳啊?」

劉方舒越來越順於左霞,「什麼意思……嗯……」

「妳喜歡他對吧?」

劉方舒一驚,利用短暫的清醒將左霞推開,「不要胡說!」爾後又模模糊糊的倒回床上。「別激動,他又不是妳親哥哥。」

「為……為什麼……」為什麼這莫名其妙的女人會知道……

「喜歡只是比較委婉的說法而已,妳根本愛上他了吧?」左霞將劉方舒的臉抬起,

「不要……不要胡……胡說……」

「那在妳眼前的我又是誰呢?」突然左霞的聲音越發低沉,彷彿男人似的。彷彿,劉方偉的聲音?

「什……」劉方舒迷濛的視線,看見的是劉方偉的臉。「哥……不要……為什麼……」劉方舒突然清醒。衣著也是整齊的。左霞悠哉地坐在床旁的木椅上。剛剛的一切又是什麼?「催情茶,催的是情慾,催的也是誠實,催的更是一場夢。」左霞看著呆住的劉方舒,「小舒,說點話吧?」

「方舒,對不起。」劉方偉倒是先開口了。「我沒有回家去。」

「哥……你來這裡做什麼?快點回家吧?」劉方舒抓著劉方偉的肩膀。

「方舒,聽我說,我沒有很多時間,妳的心意我是明白的,我一直都明白。」

劉方偉蹲著,嚴肅地望著劉方舒,「我那天會離開家,就是向爸媽坦承這件事。我以為我可以隱忍到最後,但我發現我沒辦法……」劉方偉低下頭,握著劉方舒的手不停顫抖。

「哥……那至少要讓我知道你過得如何啊?」

「方舒我……我離開家沒幾天,父親就有找人來找我了。」

劉方舒眼神突然充滿希望,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劉方舒的心靈徹底崩壞。

「父親找人,製造了一場假車禍,我已經不在人世了。等我醒來,就在巷弄裡了。」劉方舒瞪大雙眼,眼淚就這樣掉在劉方偉的手心上。

「我不相信……」

「我現在能見到妳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巷弄給我一個許願的機會,但代價就是我必須向妳說實話。」

「我不要……」劉方舒緊緊擁抱住劉方偉。「我不要……我會憎恨他們一輩子的……」

「不可以。答應我之後要好好的。」劉方偉的聲音越來越小,「聽話,我最親愛的方舒。」劉方偉淡淡的印了一個吻,連同吻的溫度,劉方偉消失不見。

「不要!」劉方舒放聲大哭,蜷曲在地上無法自己。「小舒,還好嗎?」柳小姐開了門,花繡同著進來。

「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你們這一群騙子!把我哥哥還來!」劉方舒歇斯底里開始亂摔東西,

「放肆。」花繡像是念了咒語般,劉方舒完全不能動作。

「放開我!」

「小舒,別忘記我曾和妳說過的。」柳小姐輕撫她的臉頰,劉方舒被她手心的冰冷鎮靜了下來。

柳小姐說過什麼?

「花繡,麻煩妳了。」柳小姐轉頭看了花繡一眼,花繡嘆了一口長氣。將柳小姐拉至身旁。柳小姐閉上雙眼,像在等待什麼似的。

「晚安,親愛的牧羊人。」說完,花繡就摘下髮簪,直直的刺入柳小姐的心臟。

「妳在幹什麼!」見柳小姐的臉色越來越白,直到失去血色。

劉方舒尖叫,昏倒在血泊之中。

劉方舒做了一場美夢,夢裡有她跟劉方偉。

「方舒,這是最後一面了。」他們倆相擁,周圍一片雪白。

「嗚嗚嗚……」

「能再見到妳已經很幸福了。在天亮以前我都能擁有妳。」劉方偉擦掉劉方舒的眼淚。兩個人沒再對話,只是很安靜很安靜地享受這短暫的時光。是不是夢已經不再重要,對劉方舒而言,有他,都好。

「花繡姊,那男的許了什麼願?」左霞往花繡看去,

「讓自己消失在每個人的回憶裡。」花繡跟左霞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好像只是在聊著今晚要吃什麼。左霞看著臥在地上的劉方舒,「花繡姐,我不懂。」

花繡又點了一支菸,呼出白霧,「人的世界,我們不需要懂。」花繡小心翼翼的將柳小姐移置在自己的雙腿上。

      天色漸漸光亮,燭台上的火焰一一熄滅。歡鬧的聲音越來越靜,像是一場荒腔走板的表演,終於要落幕。「黑帽,送客了。」不知何時,黑帽已站在窗邊。「辛苦了,花繡小姐。」黑帽抱起昏睡的劉方舒,跳出窗外前,回看了一眼柳小姐。「柳小姐……」「快走吧,等等他就要來了。」

「妳說誰要來了?」一個低沉但帶有極其詭異磁性的嗓音,讓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漆黑。在場沒有人敢出聲,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花繡小姐大喊,「黑帽快送走她!」

      左霞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等到回神過來,所有玻璃都碎裂,黑帽以及劉方舒不在了,窗邊卻留下了一隻黑帽的左腿。「唔……」左霞簡直快吐了,「大人……請您……」「跪下,然後閉嘴。」花繡聽從這個男人的命令,跪在他的眼前。「花繡姐……」左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如此尊敬的人,也有這麼恐懼的時候。

「我才想說,味道聞起來怎麼這麼像妳呢?才剛還妳自由又給我作亂?嗯?」男人扯起柳小姐的頭髮,柳小姐奄奄一息,眼神逐漸渙散。「還以為……會是……魑魅來回收呢……」柳小姐苟延殘喘的吐出這幾個字,雖然表情已經很難看,卻還是看出她在微笑。

      男人的臉上充滿了陰鬱,他深邃的黑眼睛,沒有任何感情的看著懷中的柳小姐。「花繡。」「是,大人……」「髮簪拿來。」「大人……」「拿來。」

花繡聽出男人滿腔的怒火,用雙手獻上沾滿柳小姐鮮血的髮簪。男人一把抓住髮簪,往柳小姐腳後跟的部分,重重的刺了下去。「不!」柳小姐驚叫,瞬間緊抓男人的手腕之後,便完全的昏了過去。「花繡,下不為例。」男人隨意扔下髮簪,抱著柳小姐消失在房間裏頭。滿屋的黑暗也回復了光亮,花繡摀著臉不停啜泣,還沒弄清楚裝況的左霞,靜靜的陪伴在花繡的身旁。

      一如往常的上課日,走在熟悉的街道,劉方舒與同學在轉角遇見。「我跟妳們說,我昨天做了很厲害的夢。就是阿……」她們聊得盡興,青春總純潔的像一張白紙,沒有瑕疵,並且充滿各種可能性。當經過巷弄口,劉方舒突然停下。「怎麼了?」同學疑惑的問,「嗯?沒事。我們走吧!」這是一條很窄的巷弄,推滿了人們亂丟的垃圾,腐敗的食物發出惡臭,骯髒的巷弄,沒有盡頭。

      「叫我的名字。」男人在女人的耳邊低語,「不要這樣……」柳小姐癱軟在男人的身旁,「妳還想惹我生氣?」男人拿著刀抵在柳小姐的腹部。柳小姐雙手環住男人的脖子,用最後的力氣喚了他的名,在這不需要名字的地方。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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