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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南柯不過一夢

      「真是奇妙。」源驚奇地回過身子,看著來者欣喜地道:「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改變呢。」

      辰風則是一動也不動。

      那熟識的語調,辰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僵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還是說,這樣叫你會比較好呢?」伴著由遠而近的腳步,她來到了辰風的背後,把臉輕輕地靠在了辰風的肩膀上,對著辰風的耳朵,吐氣如蘭,輕輕地道:「……辰風哥哥。」

      她說話的聲音珠圓玉潤,細膩動人,咬字既優雅又清晰,在辰風所有可能認識的人裡面,只有她了。

      「墨香。」

      辰風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聲音低的幾不可聞,道出了來者的名字。

      那個令自己朝思暮想,使自己活在悔恨之中,讓自己活著卻像死了般的那個存在。

      ──她如今,就在自己身後。

      辰風張開了嘴,他早已熱淚盈框,一時之間,心中充斥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像是時至今日為止的所有追求,都靜止在了這一瞬間一樣。

      「哥哥。」墨香雙手環在了辰風的腰間,低聲道:「轉過來。」

      辰風一顫,他不敢。

      他無法想像長大後的墨香,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他更怕,若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白日大夢怎麼辦?

      在這一刻,辰風發現自己無比的渺小,本以為已死去的心,在極大的歡喜面前,竟可以如此的脆弱,他實在難以再承受一場空歡喜的南柯一夢。

      ──若是下一秒醒來該如何?

      他無法停止這個想法,更沒有辦法面對這恐懼。

      「哥哥,我就在這裡哦。」墨香輕聲說道,她就像是知道辰風在想什麼一樣,輕輕地抓住了辰風的手,溫柔地安撫著他:「是你開啟了我的可能性,我才能站在這個地方。所以哥哥已經可以不用再自責了哦,轉過來吧,我想看看你,我也想要你看看我。」

      感受到了她話語中的真誠,辰風頓時感覺心中的恐懼淡化了許多,他鼓起勇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慢慢地轉過了身子。

      這一秒,就像千年般漫長。

      曾經,我的雙眼,在夜空之下不斷追尋。

      向著無數顆星辰許願,只求挽回那個錯誤的瞬間。

      在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後,喪失了作為人的情感。

      沒有了妳,我的一切只是矯揉造作的假面。

      是上天聽見了我的祈求嗎?

      還是這是自我欺騙的夢境?

      神啊,我肯求你,倘若這一切是真實。

      那我一定……不會再放開妳的手。

      回過身子,映入辰風眼簾的,是那個本已天人永隔,卻因奇蹟而得以近在咫尺的人兒。

      她穿著學校的校服,梳著一頭齊瀏海,髮尾垂落在肩上,秀氣的瓜子臉蛋上,睜著一雙迷人的瑞鳳眼,鼻子挺而巧,薄唇嫩潤,嬌若丹霞,美不勝收。

      辰風感覺自己的心臟極速跳了起來,呆著臉,喃喃地道:「原來你長大後,會是這個樣子。」

      「嘻嘻,哥哥你看傻啦?」

      墨香非常滿意地笑了,辰風的反應她看在心裡,一雙眼睛頓時都彎成了月牙兒,兩邊臉頰上的小酒窩更是甜極了,她緊緊望著辰風,問道:「吶,我漂亮嗎?」

      「喔!」辰風呆呆地應了聲。

      墨香將臉蛋湊上前,道:「吶,哥哥你說,我漂亮嗎?」

      辰風不願正面回答,視線遊移之際,發現到她長長的睫毛上,沾著些許淚水,忙問道:「妳哭了?為什麼?」

      「辰風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呢。」墨香錯開話題,將身子靠得更近了些,一雙眸子不避不閃,望著辰風問道:「我漂亮嗎?」

      距離如此之近,辰風嗅到了墨香身上的體香,近似桂花的清淡香氣,讓辰風頓時感到了羞赧,這才回答道:「是……挺不錯的。」

      「就這樣?」墨香有些不滿,但至少也確認到了辰風的害羞,雖說是半失望半歡喜地,但還是歡喜更多了些,她嬌嗔道:「辰風哥哥,你什麼時候膽子變得這麼小了?」

      辰風苦笑道:「不,這才是一般人該有的反應吧。」說著,他轉過頭,看向了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源。

      源知道辰風想問的問題,開口答道:「她確實是墨香,但不是你的那個墨香。」

      「少胡說。」墨香聽了,鼓起了腮幫子,用力瞪了源一眼,立即轉頭向著辰風說道:「我就是哥哥的那個墨香,這一點不會變的。」

      「先聽我解釋吧。」源嘆了一口氣,道:「辰風,你剛才干涉的舉動,是這個世界從未紀錄到的一節,正是你親手開啟了墨香的未來,因而,她才會出現在此處。」

      「我親手開啟了她的未來?」辰風喃喃道,但他其實沒有聽明白,故陷入了沉思。

      源又轉過頭對著墨香道:「能來到此處,說明鑰匙的一部份也在妳手上吧。」

      「沒錯。」墨香點了點頭,看向了源,自信地道:「我就是為了達成和你共同的目的,才會出現在這裡,萬物之始啊,和我一起走吧。」

      「不。」源淡淡地否定道:「你和你背後的人,都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我是不會和你走的。」

      「為什麼?」墨香聽了有些意外:「你知道的,只有我們會幫助你修補這一切。」

      源笑道:「那不過只是你們的妄自揣測,不如把鑰匙給辰風,在我看來,只有他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墨香神色一凜,道:「已經沒有哥哥的事了,不要把哥哥牽扯進來。」

      「遲了。」源搖了搖頭,道:「一旦接觸本源,他終將身不由己。」

      「怎麼會這樣?」墨香聞言,短暫失了神,她知道源的這番話絕非胡說,她求助地看向了源:「你不能做點什麼嗎?」

      源搖了搖頭,遺憾地道:「這是命運的選擇,我無法決定誰會在何時做些什麼。」

      「等一下!」墨香忽然盯著源猛看了一頓,像領悟到了什麼般吸了口氣,頓時緊咬銀牙,握著辰風的手突然攥得緊緊的,她忿恨地道:「沒錯了,你這張臉……第五月,一定是她!只有她……」

      「那個。」辰風適時地插進了話,他聽了半天,只覺得這兩個人一來一往,說的東西都好像跟自己有關,但怎麼聽就怎麼不明白,不禁出言問道:「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嗎?」

      源想了想,答道:「辰風,你現在還太弱小,倘若你知道太多,恐怕會做出一些危害到你自身安全的舉動,因此我無法告訴你。」

      辰風其實並沒有一定要得到什麼答案,但任誰都不喜歡被蒙在鼓底的感覺,他也是一樣的,於是他望向了墨香,期望可以得到不一樣的回覆。

      然而,墨香卻選擇避開了辰風的視線,她偏過頭,堅決地道:「辰風哥哥,我不想要你捲進來,這些都已經與你無關了,我要離開了,你會明白我的。」說罷,墨香轉過身,沒有理會辰風的呼喊,就這麼走進了樹林。

      望著墨香離去的背影,辰風悵然若失,墨香掙脫了他的手,他沒能留下墨香,也無法強迫她留下。如果源的說法是事實,那麼墨香的經歷,和辰風自身的經歷是無法重合的,那他就更沒有什麼立場留下墨香了。

      想到此處,辰風只能先收起空蕩的心,轉頭看向了源,問道:「你剛才說,我現在還太弱小,那麼,你知道我該怎麼變強嗎?」

      源笑著道:「那就要看你如何定義『強』了。」

      辰風想到了第五月對他所說的話,便回覆道:「有人對我說,強,就是沒有人勝得過。」

      「很輕浮呢。」源聞言收起了笑容,嚴肅地看著辰風:「勝敗有什麼意義嗎?強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重要的是你得到了力量之後,會如何運用你的力量。倘若你純粹只是為了勝過他人,我將不會指引你。」

      辰風又陷入了沉思。

      他從未想過去獲得力量,更沒有想過有了力量之後,會要想做些什麼。

      經過一番思索後,辰風注視著源,誠實地道:「我不知道我得到了力量會如何去運用它,但我想力量應該是必不可少的,因為世間本質就是弱肉強食,即便我擁有了勝過了他人的力量,也不代表我就要使用這個力量去為非作歹,但如果我沒有力量,就連保護自己的手段都沒有了。」

      「說得很好,在你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理解,已經是相當不錯了。」源贊賞地拍了拍手,話鋒突然一轉,道:「但還不夠,不主動獲取力量本身就是一種罪惡,因為這等同於捨棄了生存,而掠奪也是一樣的,勝過他人的同時,你也必須要有所收獲才行。」

      辰風隱約察覺到了源話中的真意,他本以為源是神,所以也許會有那種守望蒼生的想法,但是他錯了。

      源繼續說道:「我是所有一切的起源,世間一切變化對我來說不過是彈指剎那,但倘若萬物不存在,我也就不存在了,故這是世間存續的必要之道。」

      辰風感到有些無法接受,他質問道:「所以即使是殘害無辜,欺壓弱小,但只要從中有所收獲,天道就會認可它嗎?」

      「你終於明白了。」源撫掌笑道:「明白了自身的弱小後,不想辦法去獲取力量,卻選擇了強制賦予他人用來保護自己的規範,很可笑吧?因為那不過是你們有形之物,有智慧之物,為了維護己身的生存而創造的價值觀罷了。」

      「我……不太能接受。」辰風握緊了拳頭。

      他明白,源不是人,從根本上他就不需要為了生存而苦惱,因此源不需要懂得凡人的思維。

      但從感情上,辰風是個正義感強烈的人,即使從道理上可以明白,辰風一時之間也無法打從心底去認同這樣的思維。

      「無妨,足夠了。」源絲毫不在意辰風的反應,道:「這也是你來到此處的因緣之所至,你會在這個時刻,這個瞬間存在於此,是因為命運將你推到了此處,那麼就讓我在力量的道路上給予你指引吧。」

      源話音才落,辰風瞬間感覺頭疼了起來。

      一股劇烈的疼痛,在他頭裡面綻開,一時間辰風面目猙獰,抱著頭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他艱難地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源,咬牙道:「你做了什麼?」

      源靠在了一旁的欄桿上,淡淡地道:「我給了你力量的種子,忍著點吧,很快就過去了。」

      但辰風已經聽不見源的話語了。

      劇烈的疼痛麻痺了他的大腦,他此刻只感到自己的腦袋就像一顆氣球,正不斷地被充著氣,並且隨時就要爆開。

      下一秒,辰風已經無法把持自己的意識,他的意識飛也似地遠去。

      ──辰風的視界,再度被空白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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