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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俏小倌秀色可餐

      雷家,溫縣的大地主,世代居於橫跨三條街的偌大宅第,四周圍牆高聳,大門旁兩根雕刻石柱鼎立,兩個小童各站一側看守,門禁森嚴。

      晌午,有一身材高挑的年輕男子站在對街凝望,躊躇片刻,好不容易硬著頭皮走近。

      「站住,你哪家的?」小童看來不過十五、六歲,銳利打量他穿著,旋即流露不屑,一開口毫不客氣,顯然平日便是這般張揚。

      年輕男子頓一頓,「這位小哥,我是來找你家三少爺的夫人,平氏。」

      兩個小童乍聽三少爺立即臉色微變,對看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趨前探問:「你是甚麼人?找我家夫人何事?」

      「我是她同宗的堂哥,順道路過此地,她爹媽託我帶點東西過來。」年輕男子便是喬裝過後的柳七,且說她左思右想,想起小晴說過的木蘭從軍,心中於是有了主意。她在進城前的一間茶館以身上厚外套跟店家換來一件粗布男衫,並將長髮半束,裝成男人模樣。幸賴她天生個子高、肩膀寬,胸脯也不豐滿,將襯衣剪開纏住上身再套上外衣,胸前摸起來一片平坦,換裝後,自己對著河面左看右看,怎樣都看不出是個女人。

      小童聽完,流露狐疑表情,卻又不敢自作主張將人轟走,遂道:「你在這兒等等。」

      「多謝小哥。」柳七緊捏手中包裹,裡頭只是她沿途撿拾的松果,隨意整成一包充作禮品。反正她只是想見見小晴。

      須臾,小童返回看向他,「少夫人外出進香,你將包裹給我就行了。」

      柳七詫異,忙問:「請問她何時返家?」

      「你就將包裹給我,有什麼話我代為傳達便可。」小童面露不悅,顯然已經被授意攆人。

      「這……」柳七略慌,「我可在門外等候,不勞煩小哥。」

      「不成不成,你可別擋在大門口,等會兒管家出來見到肯定命人將你打走。」小童伸手要拿她包裹。

      柳七俐落閃開,不肯交出手中包裹。她再駑鈍也看得出來小童根本將她視作打秋風的,就像她幼時跟隨祖父拜訪親戚,人家見到他們彷彿見到瘟神,嫌棄厭惡至極,有些立刻轟他們走直說沒錢可借。柳七垂眸,低聲道:「既然少夫人不在,我改日再來吧,多謝兩位小哥。」

      「不送。」小童皮笑肉不笑。

      柳七頹然轉身,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她初始的想法很簡單,翻過一座山來見小晴最後一面,然後就找個無人之地自盡謝罪,她這輩子做不成俠義小說裡的巾幗英雄但也不想苟且偷生,可沒料到,竟連小晴的影子都未能見,總不能翻牆進去尋人,雖說那座高聳圍牆她多試幾次應是翻得過去,但裡頭肯定大得讓人摸不著頭緒……

      冷風颯颯,她忍不住摩擦手臂取暖,忽感一陣腸胃翻攪,這才想到自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來來來,客官請進,本店菜色精美,應有盡有,保管您吃得滿意。」一陣熱情招呼聲傳來。

      柳七愣住,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站在酒樓門前。

      且說,相隔一座山的鄰縣還真是繁榮許多,沿途人來人往,叫賣的擺攤的隨處可見,還有不少華麗馬車駛過,想來坐在裡頭的人非富即貴,寬敞街道上各色店家林立,布行、米行、糕餅鋪、骨董店、茶館酒樓應有盡有,柳七站在街頭眼花撩亂,難怪以前在市場曾聽人說,鄰縣就是個花花世界。

      「這位客官外地來的吧,打尖還是住宿?」店小二站在門口堆起笑臉。

      「我不……」柳七搖搖頭,忽然想起無論任何店家有客人就得有夥計,忙問:「請問你們酒樓可有缺人?我什麼都能做,煮飯提水砍柴都行。」

      店小二僵著臉,乾咳一聲,盯著她的臉半晌,說道:「這個啊,實在太可惜了我這兒沒缺,不過我知道後頭那條街有一間酒樓正在找雜役,但是得特別用心伺候人,你會不會啊?」

      柳七眼睛一亮,「這我行,請問是哪間酒樓?」

      店小二嘿嘿兩聲,「紫雲綠荷,好聽吧。那,你往斜對面那條巷子走進去,第一個巷子右拐,一直走就會看到一扇雕花木門,可雅致了,趕緊去碰碰運氣吧,他們給的工資最高。」

      「多謝這位大哥。」柳七連聲道謝,轉身過街進入那條寬巷。店小二瞧著忍不住抿嘴偷笑,旋即又忙著招待其他客人。

      雕花木門、雕花木門……柳七四處張望,果然瞧見一扇精雕細琢的木門,她連忙猛拍幾下,全然沒回應,正想再拍,門扉倏地被推開。

      「幹嘛?拍這麼用力是想砸場是吧?」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倚在門邊,拉長臉怒斥,說話的同時,身後走出來兩個彪形大漢。

      柳七略感錯愕,在那女人怒瞪之下,慌張解釋:「聽說你們這兒缺人,我特別會伺候人,你們肯定用得上的。」

      那女人瞠目,忽地噗哧一聲像是聽到世間最可笑的事,哈哈大笑起來,就連身後那兩個看來十分兇惡的彪形大漢也跟著笑出來。

      「我什麼都能做,我做事挺能幹的,一人可抵三人。」她趕緊爭取。

      不說還好,一說完他們笑得更厲害。那女人笑得抹眼淚,對著兩個大漢笑道:「老娘在這兒十幾年,頭一次遇到有人自動送上門,還說自己特會伺候人,特別能、幹!還可一次抵三人!」

      柳七詫異,這話到底哪裡好笑?卻見那女人笑夠之後臉色一變,指著她鼻子呸的臭罵,「憑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給我滾,省得等會兒驚動雲娘那婆子,又要來剝我皮!」

      柳七只想在見著小晴之前好歹有個落腳之地,遂道:「我真的做飯做菜劈柴打掃樣樣都行……」

      那女人一愣,「我就說怎麼有這麼不長眼的,原來是想做雜役,剛幹嘛講得不清不楚的。不過,咱們這兒不缺雜役很久了,你走吧。」說完旋即關上門。

      柳七吃了閉門羹,心底大感失望,眼看天色微暗,今晚恐怕得睡在街邊,身上連件外套也沒有真不知能否捱過一晚。

      「喂!」木門忽然又被推開,那女人朝柳七一喊:「咱們這兒正在搬東西,要不你進來幫忙,給你兩吊錢要不要?」

      柳七一聽猛點頭,正要跨進去卻又被推開。

      那女人蹙眉指指隔壁小巷,「走後門,你給我記住,這道門可不是你能走的,聽見沒!」

      這兒的人規矩真多。柳七按照指示往窄巷走進去,旋即見到一個彪形大漢朝她招手。她一進門發現是廚房,蔬果雞鴨倒是準備不少,幾個廚娘忙著洗菜切菜。再往前走,是一條又長又窄的走道,不一會兒,來到一扇窄門前。

      「等會兒別亂碰別亂摸,弄壞東西你可賠不起。」彪形大漢出聲警告,見柳七點頭,這才小心翼翼推開門。

      一陣清淡木頭香氣傳來,似還摻雜隱隱約約的花草馨香,聞之心情放鬆。說來好笑,莫名其妙闖進這兒,居然是她發現趙元的秘密以來最鬆懈的時刻,雖說她也知道這酒館裡的人瞧不起她,但她反正被人吆喝嘲諷慣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此刻反而感到分散心神,胸口沒再那麼沉重。

      柳七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憋在胸膛,然後再慢慢自鼻孔噴出來,生怕呼吸太大聲會遭到白眼,她跟在大漢身後邊走邊偷瞄。這屋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走廊牆上掛著字畫,看過去似乎全是包廂,格局彎彎繞繞的,還有樓梯,她跟著連上兩層,來到三樓,瞧見已有幾個彪形大漢站在廂房門口。這間酒樓的店小二怎麼看來都好兇悍?

      「喂,你別進屋,就站在門口等人將箱子抬出來,你就搬到另一頭的廂房門口擱著,聽清楚沒?」為首的彪形大漢叮囑完柳七,見到眾人杵在門前面面相覷,訝問:「他還不肯開門?怎收拾這麼久?」

      「聽說整天沒吃東西,還摔破好幾個花瓶,看來根本不願意換房間……」有人低語。

      柳七聽著頗感不解,這間屋子這麼漂亮,從東廂搬到西廂還不都一樣漂亮,竟有人因此而嘔氣絕食?真是匪夷所思。

      「要不找雲娘過來治治他?」

      「是啊都鬧好幾天了,再鬧下去生意還要不要做!」

      幾個粗漢商議著,為首的那個忍不住過去拍門:「綠竹先生,你這是幹嘛?再鬧下去你臉上也不好看。」

      廂房內毫無動靜。

      有人低聲呸的一聲,偷偷罵道:「擺架子?他以為自己還是紅牌?」

      「就是啊,前幾天雲娘已經賞他一耳刮子,他還學不乖。」

      柳七愈聽愈糊塗,難不成這兒是書院?怎會稱之為先生?但是書院怎會有紅牌?

      「不然把門撬開,咱們兩個人架著他,其他人搬東西,看他還能怎樣拿翹!」

      「是啊,反正現在的紅牌是青梅先生又不是他。」有人刻意抬高音量,顯然是講給廂房裡的人聽。

      咿呀――

      看來激將法奏效,精緻門扉被拉開,一道修長身影緩緩走出來,半倚在門邊睨著眾人。

      霎那間,柳七兩耳嗡的一聲,腦袋一片空白,兩眼卻發直,呆滯盯著眼前人,那個據說在拿翹的綠竹先生。

      一身淺綠色衣裳,腰間繫著一條深綠色腰帶,領口略為敞開,清楚可見雪一般的皮膚,脖頸之上是一張乾淨整齊的臉,這長相還真是……臉蛋像是泡在水裡的豆腐,水白水白,兩顆眼珠子像是口水舔過的龍眼乾,又黑又亮,鼻子很挺,嘴唇粉嫩粉嫩的,簡直就是畫裡走出來的人。這還不只,最驚嘆的是,他那一頭烏黑柔軟的長髮,像是水草似的,沒綁沒束,就這麼隨意披散在肩膀一側,讓人想要偷偷摸上一把。

      柳七徹底傻眼,她活到二十三歲還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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