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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少爺,您怎麼著?」安康聽見自家少爺不顧形象的驚叫聲,嚇得連門也不敲地推門而入。

夏清舒又被這麼一下嚇了一跳,火氣直湧上心頭:「誰叫你不敲門的!安康,床上那什麼東西?」

夏清舒無視著床上的「人」,站得遠遠地問著安康。

安康早就習慣了少爺陰晴不定的脾氣,全當作夏清舒的怒火是透明的。他不明所以地瞧了一眼床上,皺著眉頭:「少爺,您怎麼不把少夫人的神主牌好好放在桌上,反而亂扔在床上。要是壓壞了怎麼辦?」

安康小心翼翼地將神主牌拿起,安放在桌上,並十分誠敬地拜了拜,嘴裡喃喃道:「少夫人,安康為少爺賠不是,他人就這般樣子,請您別見怪。」

夏清舒忍無可忍地大發雷霆地將安康趕出房,把門鎖好,拿起桌上的神主牌盯著瞧,像是要在上面瞧出個孔似的,但仔細一看反而愣住了。

牌位十分的隨便,並非作工精細的木牌,像是隨手拿了塊木頭削成的,而上頭也只是粗糙地刻著「仇富貴」三個字,歪七扭八的。夏家的靈堂每位祖先的牌位個個都是上等的木頭精雕細琢而成的,夏清舒第一次看見如此粗糙的牌位。

不過夏清舒一點也不想知道原因,他一點也不想跟另一個世界有任何連結,小時候不懂事長大才知道就算看得到也裝做什麼都沒看到的好。正當夏清舒想裝做什麼都沒發生,只是不小心將牌位放錯地方而要將牌位放回桌上時,那「人」湊到他的跟前,像是任何角度都不礙事般歪曲著頭瞧著夏清舒:「喂!你瞧得見我?」

「啊——」夏清舒驚叫著,同時將牌位扔了出去,好在扔在床上沒發生什麼事,門外又是安康邊叫著少爺邊急促的敲門聲,夏清舒拿著東西也不看是什麼就往門上一扔:「吵死了!只是隻老鼠,都被你嚇跑了。」

「要是我的牌位斷了,準讓你倒霉三個月。」那「人」不悅地瞪圓著眼瞧著夏清舒,在房間不知是來回走著還飄著,邊抱怨道:「我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死後還要嫁給一個男的,還把人當老鼠也不怕失禮,真是倒八輩子的霉。」

夏清舒突然被數落起來,頓時怒火怨氣都上了心頭,也不管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反正都死了都一個樣,也不嫌一個人吵架是多麼古怪,不甘示弱地罵回去:「我才倒八輩子的霉,娶什麼冥妻,不美也罷居然是個男的,還是這麼庸俗的名字!仇富貴,噗哧!你爹娘到底要你既富且貴還是讓你貧困一生啊?哈哈哈——」

正當夏清舒笑得開懷,只差眼淚都沒給他流出來,一只茶盞就這麼憑空炸了開,發出清脆的聲響,碎片飛濺,一片險些擦過夏少爺俊秀的臉龐,打斷了夏清舒失禮的大笑。

夏清舒瞪大了眼,驚愕地看著炸了整室的茶盞,連方才在吵些什麼都拋得九霄雲外去了。

叫做仇富貴的男鬼,瞪圓著眼,怒視著夏清舒:「你對我父母取的名字有什麼不滿?我們家從老祖宗開始就姓仇,音『求』,不就求個富貴,很可笑嗎?」

夏清舒雖被仇富貴的怒意嚇得回過神,整個人震了一下,而想起對方的名字,又克制不了地笑了起來,完全忘了方才炸了只茶盞:「好笑,當然好笑,噗哧、哈哈哈——」

「低俗!」

仇富貴瞪著眼,哼了一聲消失在妝點得火紅的新房裡,留下夏清舒一個人笑得開懷,眼角流淚。

等到夏清舒終於良心發現停下時,房裡除了他再無他人,連個影都沒。夏清舒摸摸鼻子自討無趣,想著自個兒是否也有些過分了,好歹也是人家父母懷抱希望取的名字卻給他這般嘲笑。

夏清舒搖搖頭,想這麼多做什麼,最好那個男鬼離他愈遠愈好,一見面就找他吵架,他就這麼糟糕嗎?夏清舒皺著眉思考著,他也沒怎麼樣人家啊,只是說人家是老鼠,但他能怎麼樣,跟安康說「你少夫人顯靈啦」,誰信啊。

夏清舒站起身子,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他得找他爹娘商量……退婚,對,就是退婚!取冥妻已經夠讓他煩了,還是個男的,怎麼樣都不合適!對,他一定得退婚!

夏少爺在後遠找到了夏老爺與夏老夫人,第一句便是要休妻。

老父老母看著打小疼愛不已的獨子,臉都垮下來了,這夏家不能絕後,為了夏家,這事他們絕不同意,況且娶冥妻還想休妻,真幹了也不知會出什麼事。

「不准!人家是善良人家的姑娘,遇上意外死了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要休了人家,況且鬼媳婦兒又不礙你的眼,你操心什麼。」夏老夫人不再看自己的寶貝兒子,澆著花,邊碎碎唸道:「冥妻都敢休,也不怕遭天譴……」

夏老爺也在一旁幫腔,當夏老夫人的應聲蟲,夏清舒看了就來氣,一時就把腦子裡的話全說了:「什麼善良人家的姑娘,先不說善不善良,分明是個男人……」

老父老母都停下了手邊的事情,滿臉狐疑地看向夏清舒。

夏清舒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早就不和任何人說他看得見那些東西了,抹了一把臉:「沒事,出門去。」

「兒子方才是說男人?」

「我也聽見了,我看他是酒還沒醒!成天遊手好閒,也不讓人省心,唉。」夏老爺嘆了一口氣,又笑瞇瞇地在夏老夫人身邊晃來轉去。

夏老爺與夏老夫人年紀也一把了還如此鶼鰈情深,早把兒子說了什麼拋到腦後邊去了。

夏清舒邊走邊踢著石子,想著當初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努力回想著便想起了安康的臉,頓時一個怒氣上湧,奮力一踢,像是把石子當成安康踢得遠遠的:「這狗奴才!」

只是沒想到被他踢出去的石子便這麼砸到了一條野狗身上,發出憤怒的咆嘯聲,追著夏少爺後頭狂吠,夏少爺也顧不得其他,滿街滿巷亂竄,就是為了擺脫發狂的野犬。弄翻好幾家的攤子,碎了些商品貨物的店家都看著夏小少爺的背影搖頭,紛紛上夏家求償去了。

夏清舒好不容易擺脫野狗,氣喘吁吁地想找家茶樓休息,沒想到沒半家茶樓能容得下他,不是客滿就是生意太好東西賣完了,夏清舒愣愣地站在街上,最後摸著鼻子,找他的好兄弟成了吧?總不會宇家也客滿或是連一杯茶都沒吧?

打定主意的夏少爺,往宇家走去,到了宇家便看見宇家的奴僕忙前忙後的,夏少爺心中想著該不會真那麼倒霉吧?好在宇天闊雖然今日來了許多客人,但還是讓夏清舒在後院等著,讓幾個奴僕先伺候夏清舒。

夏清舒才等了片刻,就因為從早而來的疲憊在亭中倚著柱子睡著了。他醒來時,是被冰醒的,宇天闊沒良心地拿著冰鎮蓮子湯冰著他的臉,夏清舒險些沒從石椅上摔下去。

「你搞什麼?」夏清舒抹著臉,想把那股寒意抹去。

「叫你喝蓮子湯。怎麼?也不過半個時辰,你就在這睡得死沉的,昨夜洞房花燭太刺激了?」宇天闊把一碗冰鎮蓮子塞到夏清舒手上,又開始不正經。

「鬼扯,什麼洞房花燭,喝得死醉的還能產生『性』趣,我也是服你。」夏清舒想起仇富貴的臉,把喝進去的蓮子湯又吐回碗裡,邊咳邊道:「先別說這鬼話,我被安康那狗奴才騙回家,你猜怎麼了,我真娶了個鬼妻,你說倒不倒霉?」

宇天闊忍著看好戲的心情,把驚訝的表情表現得維妙維肖:「咦?真娶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同?晚上做春夢了嗎?老婆漂亮不?」

「宇天闊你看戲是吧?我告訴你,夢還真做了,只是我夢到是個男的,嚇得從床上翻下來,跌疼了本少爺的屁股!」夏清舒沒好氣地白了宇天闊一眼,但也習慣了兩人聚在一起進是講些烏七八糟的胡話。

「也沒看你屁股裂成四瓣……你平時瞎想才夢到的吧?不過經你這麼一說……」宇天闊上下打量著夏清舒,問道:「娶妻總是以失敗告終,怎不考慮娶個男的試試?」

夏清舒差點沒想把蓮子湯往宇天闊臉上潑:「神經病,男的可以生孩子?」

「興許做得勤了就可以。」宇天闊隻手支著下巴,笑得十分猥瑣。

「嫂子知道你這般愛胡說八道嗎?」夏清舒皺眉看著一臉淫蕩的宇天闊,想起仇富貴是個男的,好像他們如此輕佻地談論這種事對他不太尊重,心中怪不舒服的。

宇天闊百無聊賴地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撈著蓮子湯:「不過娶男的還真沒什麼不可,前些日子鄰鎮不是才有一樁嗎?本是一堆老婆卻生不出個娃來,一娶個男妻進門,現在個個懷上了。」

夏清舒全當宇天闊在講渾話,先別說此事是真是假,那被娶進門的男子一生就這麼過了嗎?男兒總是心中有一番山河,想拚出個什麼來,怎就甘願葬送在另一個男子手裡。

不過仇富貴都死了,怎麼還會被當成女孩子家和他冥婚呢?其實嘛,冥婚這事多半是迷信,未婚而亡的女子進不了宗祠,無人祭祀,才會有心疼女兒的父母想找了個人家嫁去。仇富貴一個男的也沒這些困擾,怎就被這麼嫁來夏家呢?

夏清舒想得煩,便不想了。他擔心那個男鬼做什麼,早上還吵了一架,那男鬼也永遠別出現在他跟前才好,還擔心?笑話。

只是想了便煩了,煩了的心情再也吃不下略為甜膩的蓮子湯,便放下湯碗,停了口。

「不合胃口?」

「沒,想喝點茶。」夏清舒想著自己方才還一口吐了回去,怎麼都不想再吃了,便把碗推遠了些。

「早說嘛,我讓人燒一壺碧螺春,今日方送來的,一起嚐嚐。」

宇天闊雖然損人當有趣,損友當得名副其實,但對朋友也好,什麼新鮮的玩意兒從不藏私,兩人一同等著燒開一壺碧螺春的時間。

待時間正午時,兩人的肚子也餓了,咕嚕嚕地叫得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便紛紛邀請對方一同上餐館吃些東西。

這餐夏少爺又不舒坦了,他想點什麼就沒什麼,偏偏宇天闊這人奇怪,吃一堆夏清舒討厭的東西,但也只能湊合著吃,讓夏少爺苦著一張臉。

宇天闊看著夏清舒苦著臉都比湯中的苦瓜還苦了,安慰道:「好了,這家廚子好,難吃的東西可不賣。」

夏清舒也覺得東西他雖然討厭吃,但嚐起來真比自家廚娘做的好吃,討厭的東西吃起來也順口,不過他心中就是不舒坦,一聲長嘆。

「你說,我今日怎麼好像從早倒霉到現在?」

「運氣這事說不定,也許湊巧了些,別放心上。」宇天闊喝著苦瓜湯,看夏清舒吃了也沒皺眉,問道:「好吃吧?還挑不挑食?」

「挑!等哪天夏家的廚娘手藝這麼好時,才不挑。」夏清舒忿忿地喝著苦瓜湯。嗯,好喝。

夏清舒原以為就真如同宇天闊所說,只是碰巧,沒什麼倒不倒霉,就只是運氣有時起有時落,最後終會持個平。然而幾日下來,夏清舒做什麼事都不順他的意,也發生一堆倒霉事,比如說又被狗追著吠,腳踩黃金,出門便天降大雨淋了一身濕,結果染上了風寒。

夏少爺染了風寒,一病便是一旬,成天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可憐夏清舒的病懨懨,一連下了好幾日雨。這雨一下,空氣都濕冷起來,夏少爺的風寒更加嚴重了,燒了一整晚。

這晚,夏清舒迷迷濛濛之中做了個夢。夢裡也下著大雨,好大好大,直像是要淹沒天地的大雨,不知何時會停。

夏清舒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只知道有很多的人在同一間屋子裡,他獨自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頭,而幾群人分別聊著天。夏清舒聽不清楚他們在聊些什麼,耳邊充斥著全是雨聲,吵得他腦袋嗡嗡作響。

夏清舒覺得煩了,便從椅子上跳下,他才發現整個世界比他習慣的還要大得多,他才發現自己成了個小娃兒,但他也沒多想便跑了出去。他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淋著雨,心情都快活了起來。他想著,也許是因為自己成了小孩子,小孩子對於做著淋著大雨這種平常會被父母阻止的事感到雀躍吧。

小小的夏清舒淋著大雨在街上跑著,沒想到腳下一滑,跌倒了。沒有預期的疼痛,反而是席捲全身的冰冷,以及被水滅了頂的難受,他掉進一條溪水暴漲的河裡。

夏清舒醒了過來,他挺起上半身,坐在床上喘著氣。夏清舒覺得自己的皮膚彷彿記著夢裡的冰冷起了些疙瘩,肺腑也似是被冰冷的水刺著般的難受,他順了好一會兒的氣才緩過來。

夏清舒覺得那夢怪不舒服的,加上連日的倒霉事,夏清舒的煩悶難消,好在做了惡夢流了一身汗,燒退了也精神多了,外頭的雨也小了許多,夏清舒乾脆像夢中的自己到外頭散步去了,只是他是打上傘的。

夏清舒打著傘在街上緩緩走著,細碎的雨聲稍微撫平了夏清舒的心緒,正當他稍有放鬆路過一座香火不太鼎盛的小廟外時,因為天雨路滑不小心滑了跤,在小腿上劃出了一條不淺的口子,流著鮮血,嚇壞了夏少爺的小心肝兒,傘也在一旁散了架斷了骨。夏清舒被廟中好心的老道士救下,暫時換去了濕衣,包紮了傷口,喝了一些茶水才安下自己的心肝兒。

夏清舒拿著茶盞張望著四周,覺得這小廟打理得挺好的,只是沒什麼人,也許不靈驗,或是人們更喜歡往附近的大廟去,人們總喜歡大的,心中就覺得力量更大些。平時人本就不多,更別說外頭下著雨且又有漸漸變大的趨勢,廟裡除了老道士和夏清舒外,一個人也沒有。

老道士收拾著藥盒,便坐到一邊,一頭的髮都白了,身體卻硬朗得很,聲音也十分鏗鏘有力,突然開口問道:「可有心事?」

「嗯?為何有此一問?我沒……」夏清舒感到奇怪,不知老道士為何有此疑問,但話到了嘴又頓了頓,突然改口道:「也不是,就是方做了個噩夢,最近運氣也差,有些心煩。」

老道士挑起花白的眉,暗中替夏清舒掐指一算,而後和藹地笑道:「可有對不起什麼人?」

夏清舒想了想,就是想不到自己對不起什麼人,而夏少爺平時囂張跋扈慣了,也真不覺有哪兒對不起人,緩緩搖頭。

「真的沒有?那又何故運氣差呢?」老道士見夏清舒困惑的樣子,繼續說道:「對不起人,便心虛了,心虛便不踏實,運氣又怎麼會好?」

夏清舒聽著老道士的話便沉默了,他想起仇富貴,他確實沒有對不起人,但他對不起自己的鬼妻,不是人,但他在仇富貴拋下他消失後,倏地發現心中似是堵著一塊,怪不痛快的,但不痛快無人能解。

「施主可是想到了?」老道士佈滿皺紋的眼角帶著笑意顯得更是和藹可親。夏清舒沒見過自己的祖父,但他想著也許祖父還在肯定也這般和藹吧。

夏清舒低垂著眼,呢喃道:「但我見不到他,十幾日不見了,也沒法道歉。」

「是見不到?還是不想見?」

老道士的話敲擊著夏清舒的心臟,夏清舒閉起眼又緩緩張開:「不敢,所以不想。」

「緣分啊,誤打誤撞就這般纏在一起,一半纏在內,一半在外,有時一不小心便斷了,想解開也好不想也罷,終究是解開了,也落了一半。你是聰明人,會見到的。」

老道士說著讓人摸不著邊的話,夏清舒一臉茫然地看著老道士,老道士卻不再搭理夏清舒。

夏清舒愣了許久,像是想明白了,又不是那麼明白,茫茫然地說道:「我想見他,見不著……」

仇富貴是鬼,要是他真能說見就見,這些日子,他也不會如此不快難解。

老道士原本正閉目養神,睜開了一隻眼又閉上,輕聲說道:「何不回頭看去?」

夏清舒聽了老道士的話倏地回頭,只見半透明的影子,清秀的臉上似是不怎麼情願,板著一張臉。

夏清舒沒說話,仇富貴淡淡的影子也就這般站著,眼睛直盯著夏清舒,夏清舒就這麼仰頭望著。原本下決心要道歉而上來的膽子像是全被死死壓回,千言萬語皆凝在咽喉中。

最終只不過就那淡淡的三個字。

「對不起。」

「嗯……」輕輕的,如風搔過耳畔,不仔細點,便聽得不真切,正當夏清舒以為只是錯覺時,仇富貴清晰地說道:「原諒你。」

沉默像墨滴進清澈的水裡,緩緩地渲染出一朵墨花。

夏清舒不喜歡這種安靜而抑鬱的氛圍,他本就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他喜歡家中奴僕眾多的吵雜,他喜歡花街的熱鬧繁華,像是染著七彩的色,奪目許多。

對夏清舒來說,仇富貴是白的,甚至不知道上面是否有一行墨跡,夏清舒不知道仇富貴能否染上斑斕的色彩,但他不敢任意妄為。

夏清舒這些日子來,不是什麼都沒想過,冥婚結了便結了,陽間的妻子也不是說退就退,更何況是冥婚,那還不遭天打雷劈嗎?仇富貴沒有半點對不起他,真要說對不起便是仇家騙說嫁過來的是女的,但這對一般人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因為夏清舒看得見。

夏清舒想了,卻仍然不知該如何和仇富貴相處。

蔓延開的沉默,最終是仇富貴打破:「如果夏少爺討厭在下,裝聾作啞便是,在下不會在意的。」

「我會!」對比於仇富貴平淡的語調,夏清舒的顯得激動,打亂了整個調子,仇富貴本就沒有血色的臉彷彿更是白了幾分,老道士也睜著一隻眼平靜地看著夏清舒,夏清舒才發現似乎讓人會錯意了,焦急地揮著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裝聾作啞也太沒禮貌了。」

「夏少爺早就表現出對鬼不需任何禮貌。」

夏清舒不滿地皺著眉,抗議道:「我道歉了,你也原諒了!」

「不然麻煩點,在下躲著夏少爺便是。」仇富貴說著,身子似乎變得更透明。

夏清舒急著想抓住仇富貴的手,理所當然抓了一把空,手中的空彷彿住進心裡,他焦急地挽留道:「等一下!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和你相處!」

「在下消失,便不必徒增煩惱。」

抓不到的感覺令夏清舒特別心慌,彷彿只要慢了一步,便會溜走,而他再也找不著,一種不踏實感,語氣也急了:「你聽我說!」

「果然對鬼不需任何禮貌,不是嗎?」仇富貴板著臉,臉上的蒼白更是襯得一臉嚇人。

「是你一直自說自話!」夏清舒要是走著能不疼,他肯定來回踱著步,以襯著他的焦躁:「你是我的妻子,我想多了解你一些,不行嗎?」

「在下是男鬼,不想與人做妻。」

仇富貴臉上染著很深的不情願,這讓夏清舒有些受傷,好歹他娶了人家,人家直接表達了不情願,先別說娶男鬼有沒有道理,還是很難受的。

「但實際上你是我的妻子,而我看得見你!」夏清舒霸道地盯著仇富貴。

仇富貴忍不住退了一步,這麼霸道的人,生前不是沒見過,雖說他只是被看著,但仍然使他退卻。他的家鄉總是有那麼個有錢人家,裡面的小姐少爺個個都是如此霸道,得天獨厚,就像眼前的夏少爺一樣。

正當仇富貴想拒絕時,夏清舒又說了句:「不許說不,不然不替你燒香了!」

就連夏清舒自己都覺得說了一個最可笑的威脅,真是那樣恐怕最後倒霉的還是他自己,但他找不到可以威脅仇富貴的東西,正如他不了解仇富貴。

仇富貴想笑,但他被夏清舒的魄力震住了,一人一鬼僵持許久,仇富貴最終敗陣下來。他生在個窮苦人家,生得個逆來順受的性子,被如此霸道的要求,除了順從也沒別的選擇。

而仇富貴與生俱來的骨氣,像是不想比人弱一分,不甘示弱地說道:「你也得讓我了解你,這才公平!」

夏清舒噗哧地笑了起來,笑了許久,整座廟裡都是夏少爺的笑聲。仇富貴以為夏清舒又在笑話他,氣得彷彿蒼白的臉都染上血色。

老道士不為所動地在一旁微笑著。

夏清舒笑得累了,喘著氣說道:「好啊。」

身為一隻鬼的仇富貴在他身邊這麼多時日,恐怕早就摸個透徹了,對於不甘示弱的仇富貴,他第一次覺得有那麼些可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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