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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阮郎歸】01

果然是他!

真的是他!

宋琅雙眼乍亮,沖他脫口喊道:「九哥!」

「賀容玖?」宋璋驚愕,面色丕變。

賀容玖的視線停頓在宋琅手臂上,眼中閃過一抹厲光,眸深如墨,面沉如水,翻湧著肅殺氣息。

賀家九子是個相貌極俊的男人,臉廓五官宛若精雕細琢,眉目如濃墨所畫,瞳如深潭點星,劍眉斜飛入鬢,身姿高峻挺拔,威儀颯颯,無絲毫女兒味。

唯左眼角一條明顯疤痕破了相,這條疤痕損只其一分俊美,更添三分煞氣,凜冽逼人,一時叫人無法直視。

賀容玖的出現叫宋琅不覺放鬆下來,目光全放在他身上,身子拔得更高了,神情更威嚴了,三年歲月縱橫沙場,俊美的容貌磨礪得更加英偉不凡,仿如戰神降世。

「表弟,你來得正好,快拿下宋璋和宋琥這兩個逆賊!」宋瑞亦面露喜色喊道。

賀容玖不動聲色,不發一語的冷眼望向宋璋,淡淡一眼,卻讓人有種大殺四方的錯覺。

宋璋剎地寒毛直豎,握緊的手心泛出汗來,努力假裝鎮定的狡辯道:「賀將軍,這之中恐有誤會,你切莫聽信片面之言,皇上方才已明降詔諭,聖口金言,不得違抗。」

賀容玖乃戰功赫赫的絕厲人物,年少即得了個「玉面閰羅」的名號,宋琥的武藝跟他一比,當下成了三腳貓功夫,宋璋緊張的想,如果此人出手,他和宋琥怕是都要沒命了,而老皇帝絕不會怪罪他誅殺皇子,反倒是擒賊弒逆,護駕有功。

這人何時無聲無息的回到京城?

宋璋禁不住冷汗涔涔,即使拿老皇帝威脅,他恐怕也不會有所顧忌,謠傳賀九郎殺起人來六親不認,最後皇位終究要落到宋瓏或宋瑞身上。

不,還有宋琅。

老皇帝最喜歡這個么兒,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世上有什麼東西,能比錦繡河山更好呢?

宋璋眼神陰狠的睨向宋琅,心忖老皇帝或許真正想傳位的人是宋琅,故意讓他和宋瓏互相殘殺,替宋琅除去登寶障礙。

賀容玖稍挪半步,用身體遮斷宋璋的視線,渾身戾氣更甚。

「宋璋,宋琥,還不乖乖束手就縛!」宋瑞抬頭挺胸站了出來,他的生母德妃是賀家嫡長女,是賀容玖的親姑姑,與宋瑞是表兄弟,他登時覺得自己有了靠山,說話底氣十足。「父皇寬洪仁慈,或許能對你二人從輕發落。」

老皇帝面顯不豫,哼了聲:「哼,朕還沒死,如何發落是你說的嗎?」

「兒臣不敢,父皇恕罪。」宋瑞忙打揖請罪。

「我非將軍。」賀容玖終於開口出聲,語調冷冽,聲如冰擊玉石。

「待吾明日登朝,立刻封汝為驃騎大將軍,稱汝為將軍乃情理之事。」宋璋語氣帶著討好,企圖利誘他。「除此之外,晉爵封侯,再賞黃金萬兩,賜美人無數,以酬將軍伐夷守彊之功。」

宋璋言詞懇切的許諾,反正空頭支票亂開不用錢,先哄騙住再說。

宋琅聽他拿腔做調,表情虛偽惺惺作態,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驃騎大將軍金印紫綬從一品,秩萬石,位同三公,攬握軍政大權,幾乎等於掌控小半壁江山,武政者無不以此為最高權位目標,極少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不幸的是,賀容玖就是那個會拒絕的人。

「末將賀容玖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賀容玖話落,眾人幾乎來不及眨眼,宋璋已經飛撲出去,倒在地上慘叫了,不給他再說更多廢話。

大家又是一愣,心說冷面閻羅果然不是叫假的,宋璋沒給一腳踢死,想必是要留半條命受審。

賀容玖收回踢出去的腳,再轉向宋琥,眼神冷得跟看死人沒兩樣,平聲問:「五皇子是你所傷?」

「是我傷的又如何?」宋琥梗著脖子嘴硬,可整個人都慫了,氣勢比宋璋更不如。

賀容玖慢慢走向他。

「你、你不要過來!再過來休怪本王不客氣了!」宋琥連連退後還不忘虛張聲勢,轉身欲逃出殿外,活像一隻夾著尾巴想逃走的惡犬,牠凶,你比牠更凶,牠就怕了。

只賀容玖一人,轉瞬之間扭轉乾坤。

「快宣御醫!」宋琅大喊著衝向老皇帝。「父親,您還好嗎?」

「琅兒,你受傷了……還有駙馬……咳咳……御醫!御醫!」老皇帝焦急叫道。

「孩兒只是小傷,沒事的,父親莫著急。」宋琅忙替他拍背撫胸。

老皇帝經年龍體欠安,紫雲殿全日皆有御醫輪流值班,平時在偏殿中隨召隨到,今晚情況特殊,輪值的御醫們卻沒逃走,反而拎著醫箱守在偏殿門口,一聽到召喚,呼啦啦全飛奔而來。

不管誰死誰活,總會用到他們,所謂「醫不好他死你全家」這種事還是極少的,醫者救死扶傷,御醫即是醫者,亦是人臣,盡忠報君是他們的職業操守。

「先看看大駙馬!」老皇帝令道。

一名御醫趕忙去看大駙馬,大駙馬重傷昏迷,宋玲抱著他淚流不止,口中不斷呼喚他的名字。

宋琅伸長手臂讓人治傷,仍擔憂看著御醫為老皇帝診視,害怕他給宋璋氣出個好歹。

這邊父子情深,夫妻義重,那邊則是猛虎戲犬,賀容玖不用兵刃,光用手就把宋琥耍弄得團團轉。

宋琥逼急了提劍亂刺,瘋狗似的啊啊亂吼亂吠。

「御醫!快來救我!」宋璋仍倒在地上痛嚎不止,但沒人理他。

二人完全不復方才的傲慢姿態,連皇子該有的矜貴形儀都沒了。

宋琇與二駙馬趕忙出去看孩子們,外頭傳來孩子的號淘大哭,哭聲元氣十足,應該都只是驚嚇,而無受到實質傷害。

宋瓏和宋瑞不尷不尬的站在龍榻前,表達對老皇帝的關懷與悔意。

老皇帝對此二子相當失望,冷眼以對,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該幹麼幹麼。

宋瓏心中嘆了口氣,恭順拜禮告退,命人把宋璋和被打得渾身沒一處好的宋琥拖走,默默處置這次宮變事件,宮防出現紕漏,他身為攝政者難辭其咎。

他代皇帝掌朝多時,對空置的九龍座難免生出一絲覬覦,可他不著急,身為嫡皇長子,只要皇帝一日未宣旨綬印,他就離那個位子更近一步。

他甚至希望皇帝不要冊立太子,直到晏駕賓天那日,便是他即位之時,順理成章又天經地義。

然而今日一事,仔細琢磨起來,不由得遍體生寒。

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不是他們的父親,而是「皇帝」,將計就計毀了宋璋的野心,除去宋琥這根眼中釘,同時試探他和宋瑞的態度,考驗他們的能力,並藉此敲打他們。

他把皇子們當成蟾蛛蛇蠍,丟入密封的甕裡,讓他們彼此撕殺,相互吞噬,最後生存下來的那個,方能入主東宮,上登金鑾。

皇家活生生就是一個蠱缸。

除了宋琅。

老皇帝支開宋琅,不想讓他捲入這些可悲可鄙的齷齪中,可謂愛極寵極了。

只有宋琅才是「兒子」。

宋瓏愈想愈後怕,愈想愈傷心,他由衷以一個兒子的身分盡孝侍父,到頭來卻只能是個「皇子」,他明明與宋琅同生母,均為芊皇后所出,父親卻總偏寵弟弟多一些。

賀容玖奉召秘密回京,在關鍵時刻天降神兵,皇帝算盤都打好了,只是未料到宋琅會突然回宮,打亂了精心的佈局。

唉,這樣也好。宋瓏黯然嘆息,心說自個兒的性子確實不適合當皇帝,他雖外貌肖父,性格卻似母親柔懦,耳根子軟,縱然登基大寶,約莫是個平庸皇帝,難成明斷是非的英主。

再觀宋瑞,他賴在龍床邊向老皇帝懺悔,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乞求父親的原諒和憐憫。

老皇帝並沒叫他滾,甚至摸了下他的頭,讓他破涕為笑,以為得到諒解了。

宋瓏無聲譏笑一聲,宋瑞這種賣乖乞憐的小把戲,只會讓皇帝更瞧不上眼而已。

難道最終坐上大位的人,只能是宋琅嗎?

宋瓏的心思七彎八繞,心下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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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威武!

玖:傷我肉(?)者,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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