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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的往事 (下)

在剛來這個世界,因為沒有謀生技能,所以過著比乞丐還不如的日子。不但衣衫襤褸,滿身瘡痍,還要撿破爛,伸手跟路人乞討。乞不到,肚子餓了就開始偷,偷錢包,偷食物,偷到什麼就有什麼。反正就只要想糊口生存下去。為了有口飯吃,有一次偷進去養蟲工場,拿蟲所吃的豆莢充飢。怎料被工場的工人發現了追着打,被圍毆的時候,有一個帶鄉音的老太太叫停了。她,是蟲工場的主人。她不但沒有追究,還顧用了我做養蟲工人。雖沒有高薪厚職,但不愁吃喝,日子過得舒坦。老太太是一個良善,聰明且自我的人。她只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事。她最不屑就是仗著裙帶關係,胡假虎威的人。她總愛說:「有實力就自己把路走出來,趨炎附勢算什麼英雄好漢。做人做事,就該腳踏實地,勤勞的人有飯吃!有手有腳的人,應該工作,伸手討飯,餓死了也是活該!」

為了回報老太太的一飯之恩,我很努力的工作,甚至將最重要的白花贈予老太太。但她卻沒有把花據為己有,只說,暫替我保存,鎖在夾萬裡,畢竟在工人宿舍人多口雜,常有失竊。因為用心工作,我得到太太的提拔,由普通的養蟲工人進升到蟲蟲養殖研究員。在做著研究開發飼料的工作。我醉心於各種各樣大膽假切,小心求證的研究工作。經常埋首在實驗室,做着各樣的試驗。我很喜歡這樣的工作,反正就不用見人,不用看人的眼色,不用打任何交道。每逢長假期,特別節日如冬至,新年,中秋等,老太太都會邀請我到她家中作客。我亦因此認識到她的獨生女-   翠瑩。翠瑩性格樂天活潑,經常會不經意地蹦出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念頭,讓人措手不及,啼笑皆非。人如其名,她是所有人的寶貝,我們養殖場的上上下下都十分愛她,寵她。   她是我們的開心果!她最愛偷進去我的實驗室搗蛋,東加一點西加一點,左加一點右加一點。所以,她每次出現,實驗室都會出現一連串不同強弱的爆炸。她把事情搞砸了,就放出一副「我是無辜」的可憐表情,讓人狠不下心責罵她。這隻鬼靈精,最喜歡圍在我的身邊團團轉。每一次她出現,總會伴隨著各式各樣的鬼主意。她雖然頑皮搗蛋,不過她是我的靈感泉源。她總能帶給我一些新構思,新靈感。雖說不上是什麼突破性發現,不過總能突破一下盲點,或者讓我換一個心情去看同樣事物。   老太太對我寄予厚望,而我亦不負眾望,研究成果十分的理想:新的養殖方法讓蟲的繁殖比以前快了一週;同時,也發現了新的品種。老太太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有一天,老太太跟我說,要把翠瑩許配給我,讓我做她的東床快婿,承繼她的產業。感覺前途一片光明,這可是很多人都夢寐以求的事。但是,我婉拒了。為什麼?如果有過人的才華,我不需要擧龍附鳳,靠擧關係來發展我的事業。再說,翠瑩於我來說,只有兄妹之情,談不上愛。我已心有所屬!但最可笑的是,我忘記了女子的名字。或者你會問,我在那裡認識這位女子,再重回遇見的地方,或者可以再見。但我忘了在那裡認識,在那裡遇見過。只是時有在夢中見到。我的心,被她的一顰一笑所牽動。有時見到她坐著低泣,有時見她開心地奔跑。她不停的叫著:「跟我來。」好像想帶我去什麼的地方。我好想,好想再見到她。

老太太深明大義,並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多加刁難,公報私仇。我繼續在養殖場醉心各樣的研究項目,日子過得很安穩。那個時候,龍,主要活動在世界的另一邊,感覺距離很遠。但這些安靜的日子並不長久。

在兩年前的春天,那天,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陽光普照。我正在養殖場紀錄蟲蛋的生長情況。突然有什麼破門而入,像炮彈般飛射進來。我正要破口大罵時,轉身看見一個同袍趴在地上,口吐鮮血,下身被齊口砍掉。在慌忙之際,他緊握著我的手,說:「快走。」之後就氣絕了。我衝出研究室,放眼看去,全個世界被浸沒在火海中。原本平坦的道路下塌,變成了瓦礫,地下的房屋全數變為灰土。住在地下的人在互相推撞,四處狂奔逃竄。惡龍正肆無忌憚地破壞著。我們在龍面前顯得十分渺小。牠手抓著幾個人,向不同方向投擲,還吃掉了不少的人,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原本火紅的天空,被鮮血染得更紅。警鳴在瘋狂的響著,軍隊在叫嚷,要所有人向避難所走去。「老太太,老太太」我在心中記掛著老太太的安危,擺脫士兵的拉扯,逆著人流向老太太的居所狂奔。

當我跑到老太太的居所時,我心臟停頓了,時間像在一息間停止。以前的房子已經著火倒塌,只剩一片頹垣敗瓦。管家,打掃的阿姨,廚師都面容扭曲,倒臥在血泊中,在痛苦呻吟抽搐。「老太太,翠瑩!」我一邊在瓦礫中找尋,一邊發瘋般叫著。突然聽到一把微弱的聲音從瓦礫下傳出來。我連忙挖開瓦礫碎石,只見老太太已奄奄一息。口中在喃喃說著什麼!我把身體就前,只聽到她在叫著:「翠.....瑩.......房......鎖......   」我一邊安慰著她,一邊搬開壓住她下身的大石塊。在石下,老太太的一條腿被什麼齊口切斷,血在傷口中不停的湧出來。另一條腿的骨碎了。我在密念著:「不會有問題的,老太太不會有問題的。」我將老太太扛在背上,向著翠瑩的房間走去。昔日的房間已經變為沙土。我在瓦礫間不停的遊走,警鳴在身後刺耳的響着,所有人都跌跌撞撞,連奔帶跑的向避難所走去。我瘋狂的叫著:「翠瑩,翠瑩........」   心裡暗叫,翠瑩你快出來,再不走龍就會發現我們了。當我正打算放棄,逃命去避難所的時候,龍發現了我們!牠跑得飛快,像速龍一樣,但這是一隻背上長了翼的速龍。牠看見我們,像看到獵物一樣,張牙舞爪的向着我們飛撲。腦袋還未能作出反應,腿已不由自主的向前逃奔。跑快一點,跑快一點,不能被追上,不可以被追上。在連滾帶爬的逃亡之際,我聽到背後傳來一陣陣的尖叫。我向後看了一下,見到翠瑩被龍追趕著,正向著我們不直的衝過來。這時前面有一塊突出的巨型尖石,我趕緊的躲了起來,一把揪住狂跑中的翠瑩。我們蹲着身摒住呼吸,一動也不動死命的壓著喘息,抑制住狂跳的心臟。龍在我們的身旁徘徊。似乎在找尋著我們的影踪。當我們聽見聲音漸遠,我們鬆一口氣,慢慢探頭往石後觀看。但這時龍的腳卻突然在我們的正前方出現!我們用手摀住嘴巴,以防發出半點聲音。慢慢地把頭縮回石塊後面。   不要發出半點聲音,慢慢地,慢慢地……   牠好像沒有發現我們呢!突然,背上的老太太低吟了一下。天呀,快跑,被發現了。緊接著一陣壓倒碎石的暴走聲音,龍張着血盤大口,目露凶光地向著我們直直的撲來。翠瑩快跑!我背着老太太在大叫着。龍在憤怒地狂吼噴火,我們在拼死狂奔,只聽見自己心臟在彭彭地跳動着。突然,翠瑩被拌倒在地上,我倉皇的把她扶起,但她從懷中取出白花,硬塞了給我說:「我媽要我給你的,帶我媽向左邊跑,不要理我,快!」只見她爬起來,向另一方向跑去。老太太在背上痛苦的低吟着。我看着翠瑩的身影,眼見龍快追上來了,我的腦子像頓時停止了運作,按照翠瑩所說的去做,向另一方向逃命去了。

我逃到了避難所,把老太太交給醫護人員搶救後。即時再折反回去跟翠瑩失散的地方,但龍已經離去,所有建築物都成了焦土,屍橫遍野,一片死寂。我踏過正在灰飛的屍骸,希望能在當中找到翠瑩的蹤跡。但卻是失望而回。莫說是人,連屍骨也找不著,生死未卜。至於老太太,因為傷勢太嚴重,經搶救後一直處昏迷狀態,僅能靠醫療機器為生。因為老太太每況愈下,為免她再受折磨,堅持了三個月,我忍痛為她拔掉了維生的喉管⋯⋯

說到這裡,骨頭眼神充滿了唏噓。我輕聲問:「骨頭,你喜歡老太太嗎?」骨頭一臉茫然:「喜歡,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有點酸酸的問:「翠瑩呢?都喜歡嗎?最後你有沒有她的線索?」骨頭別過頭,眼泛淚光:「我也喜歡翠瑩啦!她可是我最後的親人。但自上次分別後,再沒有任何有關翠瑩的消息,或者她已經灰飛了⋯⋯」我再問:「那個夢中情人會否是你死前的情人?」骨頭敲一敲我的頭,說:「悅儀,不要太多的猜測,不說了,快點去睡覺。」

骨頭催促着我上床去睡覺,不再說話了。我軟攤在床上開始幻想骨頭夢中情人的樣子:   佳麗一號,芳齡二十,身材惹火且打扮入時的骨頭女,五官精緻,有着圓圓且空洞的大眼,高高筆直的鼻梁,大大的嘴,有着整齊但疏落的牙齒,顴骨突出,瓜子面,就像藝術家鵰刻出來的好看。她的頭上長滿蟲子,那天心情好,就從頭上拿一條蟲子來吃,還啜了一下口指頭⋯⋯   嘔⋯⋯想到這裡真的有點倒為口!骨頭的品味真的「別樹一格」!骨頭去地球的時候有再見到女孩嗎?翠瑩去了那裡?骨頭的作戰計劃是什麼?…………   夜色漸深,我躺在床上,帶著滿腦子的問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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