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若雷彌者 05

      火光纏繞在康恩身畔,比天頂上的太陽還亮,讓沒有名字的少年忍不住瞇起雙眼。

      康恩佇立在火焰中的身影,就向天使一樣。

      看見康恩現身,看守者們迅速拔出腰際上的長劍,嚴陣以待,鴉雀無聲。

      「白髮、褐膚……中隊長……」看守者拉克爾喃喃說道。

      「啊……佛爾赫德人……」

      牙托低語,伸手拭去臉頰上流下的汗。

      「常理來說,你們採石場內部的紛爭我是沒什麼興趣插手的。」

      康恩說,他的音量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

      「不過,這孩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你們打算為難他,請恕我沒辦法坐視不管。」

      「那個小鬼果然……」

      拉克爾咬牙切齒地說,似是興奮、又似忌憚。

      「別衝動,拉克爾。」

      一旁的牙托按住拉克爾的肩膀,將他往後拉,自己上前一步。

     

     

      事有蹊蹺。

      這幾天來,看守者所接到的消息都是「有一名誤闖國境的佛爾赫德人跑進採石場,將他抓住即可領取豐賞」。

      但就算牙托一點也不懂魔法,可是從他漂浮在那個佛爾赫德人身邊的火球,還有他這有恃無恐的態度來看,他再怎樣都不會只是一個「誤闖國境的佛爾赫德人」而已。

      遠遠地,可以看見主礦場的部份已經有越來越多人聚集,似乎準備朝廢礦場過來,想必是剛才的騷動引起了其他人注意,而緊急調動了其他的看守者。

      盡管彼此間現在還是競爭對手,但是看見援軍將近,站在最前方的幾人還是很明顯的信心大增。

      「請你不要輕舉妄動,佛爾赫德人。如你所見,採石場的護衛軍已經往這裡過來了,我們並沒有接到要殺死你的命令,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們,我們就不會傷害你。」

      牙托大聲說。

      「這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聽見牙托的這番話,康恩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來這裡本來並不打算傷人,但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準備乖乖束手就擒,如果你們真的要動粗的話,那我可要正當防衛了。」

      「嘿,口氣真大……」

      牙托低聲啐了一口,瞇起眼睛。

      縱使心中對於領主方這幾天詭異的命令有所懷疑,但是眼前這個人來自敵國這點是千真萬卻的,難道就這麼讓他逃走?

      牙托絕非莽撞之人,然而大夥尋找多天的佛爾赫德人現在就站在區區數十尺之前,升官調職就在眼前,如果還等後面那些別的中隊的同僚一擁而上,那可就什麼都分不到了。

      後方的其他中隊要趕過來,也需要數分鐘左右的時間,現在靠在場的十幾人出手,能制住他是最好,就算他真的如自己所忌憚的,這個傢伙並非等閒之輩,援軍就在後方,也不至於有什麼閃失。

      牙托咬牙。

      「其他小隊已經在後面了,諸君!可別讓在自己陷阱裡的山羚被其他獵人帶走了,我們要把功勞留在我們手上!拿下他!」

      他舉劍朝著康恩一指,大聲高呼。

      下屬立刻應聲,五人不約而同往前踏步,舉劍朝康恩和沒有名字的少年衝來。

      「氣魄很不錯嘛。」

      康恩列嘴一笑,伸出雙手。

      「菲爾金.拉佛.愛歐提米斯!」

      他衣袖一揮,閃動的光芒應聲出現。

      火焰——不,應該說因火焰而生的熱氣——狂亂地吹起,伴隨著極為刺耳的爆炸聲,猛烈而沸騰的氣流將幾名看守者捲離地面,高高拋起。

      在他們驚懼的尖叫聲中,本來握著的劍也脫離手掌,飛向四處。

      「嗚——」

      灼熱的烈風迎面而來,牙托想也沒想,倒轉長劍,一劍插在沙地上。

      砂嵐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但是他也能從四周部下的驚叫聲中,知道他們的處境。

      不只是一馬當先衝上前的五人,甚至連本來在他身後的看守者也被炙熱的暴風捲起,遠遠拋開,即使落地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像破皮鞋一樣在地上打滾,體重比較輕的幾個人甚至還滾到了廢礦場的邊緣,直到撞上石壁才停下。

      這股熱流不只擊向康恩前方,康恩後方的沒有名字的少年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子,又被劇烈的衝擊推倒。

      等到熱風終於止息,牙托才慢慢站直身子,將長劍從地上拔起。

      狂風過後,眾人中只剩下康恩和牙托依然站著。話雖如此,他的表情也很狼狽,原本白色的衣服被染滿黃土,嘴裡都是砂粒,臉色慘白。

      這個佛爾赫德人只唸了三個音節,就把自己的部下盡數擊倒。

      驚恐之餘,他更確信自己一直以來的猜疑,一個普通的佛爾赫德人哪可能一下就撂倒十幾個壯漢?

      領主並沒有說實話。

      不對,這樣推斷太保守,搞不好從更上面的情報源就已經在隱瞞關於這個傢伙的真實身份……

      「咦?」

      佛爾赫德人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

      「你拆解了我的魔法?不對,只是單純硬撐住?」

      他讚嘆地看著那牙托。

      「我確實是用殺傷力比較小的魔法沒錯,但是可沒有放水啊,居然能夠挺得過來,真了不起。」

      「你到誰是誰?」

      牙托咬牙切齒地問,雖然腳步已經幾乎站不穩,但是長劍依然高舉。

      「現在才來問這個問題?」

      佛爾赫德人啞然失笑。

      「照這樣子看來,『騎士』的那些人沒告訴你們實話,對吧?嗯,他們也不是笨蛋……」

      騎士……?

      牙托咬牙切齒,也就是說,他們根本只是替死鬼嗎?

      說穿了,「騎士」那群大人物,根本就沒把他們這些看守者的命放在眼裡?

      「可惡……接劍!」

      牙托怒吼,往前疾衝,鋒利的刀刃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就往佛爾赫德人身上砍下,速度飛快,角度、力道都非常凌厲。

      但是,那個佛爾赫德人卻只是輕快地錯步,簡單的旋身、側頭、後退、彎腰,居然就以非常細微的動作,堪堪避過他的劍,游刃有餘得好像對這個劍技已經熟悉不已一樣。

      「怎麼……可能?」

      牙托手上的劍依然不停,但是神色卻越來越驚駭。

      不論他怎麼斬,劍鋒也沒辦法碰到佛爾赫德人的半片衣角。

      沒有名字的少年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牙托的劍飛快地往康恩身上招呼,每次都像是已經要把他的身體給剖開,卻被他在最後關頭看似隨意而輕鬆的避過。

      大多數的時候,他甚至連劍都沒看也能夠避開,那個樣子絕對不說不上是閃避,甚至連「預判」這種模稜兩可的字眼都稱不上。

      沒有名字的少年只想得到一個詞彙能用來形容這個情況。

      巧合。

      就像康恩只是湊巧轉身、而牙托的劍又湊巧砍到他避開的那裡一樣。

      但這個巧合卻發生了無數次。

      就算看在沒有名字的少年眼裡,也完全搞不懂究竟發生什麼事。

      只是一瞬間的疏忽,牙托收劍的速度慢了半分,康恩的右手已經探進他的懷裡。

      「抱歉啦。」

      「等……」

      牙托神色驚懼,語調大變。

      「愛歐提米斯!」

      隨著康恩的話語落下,火舌從牙托胸膛竄出,閃爍著豔紅的光輝。

      雖然火焰只一瞬之間就熄滅,但是已經足夠燒毀他前襟的衣服和皮膚。

      牙托向後倒下,抱著自己燒傷的胸膛淒厲嚎叫。

      「站得起來嗎,小樹跟?」

      康恩說,雙眼並沒有看向沒有名字的少年,而是望著廢礦場邊緣,漸漸集結的看守者們。

      「可、可以……」

      「很好。」

      康恩讚許地微笑,伸手托住沒有名字的少年的腋下,一把將他拉起來。

      「放心吧,等我們到外面去,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而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過這一關才行。」

      沒有名字的少年囁嚅地應了幾聲,突然想了起來。

      「對了,你的腳……」

      他低頭望向康恩受傷的右腿,但是卻因為被斗篷遮掩,沒辦法看見傷口。

      「別擔心,不礙事了,我剛才用稍微強硬的方法讓它痊癒。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比較晚過來救你。」

      康恩一笑。

      「雖然之後會變得有點麻煩……算了,到時候再想吧。」

      「對不起……我、我搞砸了……」

      沒有名字的少年慢慢跟上他的腳步,一邊低聲道歉。

      「不,你做得很好,比我預想的好太多了,而且……」

      康恩的目光飄向沒有名字的少年的雙手,那裡還因為因為施展魔法的後遺症不住發抖。

      「真要說起來,這情況大致上我也算有預料到。」

      康恩喃喃地說,輕輕拍了拍沒有名字的少年的肩膀。

      康恩繞過躺在地上呻吟的看守者們,筆直地朝著主礦場的方向走去,沒有名字的少年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呃,那個……康恩先生?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沒有名字的少年問,他發現康恩並沒有轉向,而是直直地往其他看守者們集結的地方走去。

      他可以確定那邊的看守者已經注意到他們兩人了。

      康恩裂嘴而笑,鮮紅的雙眼筆直地盯著那些看守者們。

      「既然事以至此,那我們也沒什麼選擇了。」

      康恩的聲音一樣一派輕鬆,但是卻有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當然堂堂正正的殺出去啦。」

      「……啊?」

      「既然現在他們都已經發現我們了,那我想我們也不需要用偷偷摸摸的方式逃離這裡,你說是吧?」

      「不不不不,一點也不對……」

      「多少還是跟得跟他們打聲招呼嘛,不管怎麼說我也在這座採石場待了三天多,不跟主人碰個面那怎麼說得過去呢?」

      「等等、康恩先生,我實在不覺得這不是一個好方法耶……」

      沒有名字的少年已經開始後悔了。

      等到看守者們看清康恩的白髮和褐膚後,他們開始激動地交頭接耳起來。

      身為主角的康恩步伐堅定而輕鬆,相比之下,沒有名字的少年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畏懼不已。

      從人群當中,緩步走出一個留著鬍子的中年男人,朝康恩點點頭。

      沒有名字的少年心中一凜。

      看守長也來了。

      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接到的消息……至少就沒有名字的少年推斷,他被抓到小辮子這件事應該只有牙托的中隊知道才對。

      不過轉念一想,早前他們就說過,他們早已經掌握了有某人藏匿在廢礦場的證據,照這層來推想,看守長出現在這裡倒也不是那麼難解釋了。

      「姑且問一下,你應該就是幾天前,被『騎士』追捕而逃進多葉爾領地的佛爾赫德人吧?」

      看守長問道,聲音低沉,但依然宏亮。

      「原來這裡是多葉爾領地啊,我還以為這裡還算在伊修境內呢。」

      康恩恍然大悟,一手放在胸口,向看守長欠了欠身。

      「嗯,如果貴領地沒有其他我族的人,那看守長閣下說的那個,想必就是我了。」

      「是嗎。」

      看守長閉上眼,點了點頭。

      「抓住他。」

      短短幾個字,既輕又柔,但是他身後的看守者們卻一擁而上,朝著康恩和沒有名字的少年撲來。

      康恩輕輕一笑。

      以他的判斷,牙托應該已經算是這座採礦場一等一的高手了。畢竟只是看管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奴隸,也用不著會什麼高明的武技。

      就算那種程度的人再多來兩百人,康恩也不會放在眼裡。

      「不要離開我身邊,小樹根。」

      沒有名字的少年吞了口口水。

      「我、我知道……」

      「愛歐提米斯.蓋拉隆.修朗。」

      康恩手邊星火湧現。

      他舉起雙手,就像揮拳似的朝著奔來的看守者們擊出,然後火焰就隨著他的揮擊飛散出去。

      「魔……魔法……」

      最前方的看守者們明顯的露出畏懼之色,造成後方跟上的看守者們撞上他們,一步步的推擠下,看守者們的陣型變得一團糟。

     

      康恩一邊揮拳,一邊移動。

      他帶著沒有名字的少年衝進看守者人群之中,藉著雙手上的燄色,一路上幾乎沒有人敢阻攔。比起攻擊,不如說是恫嚇更為貼切。

      說穿了,這種魔法只是看上去絢麗罷了,實際的殺傷力就只是簡單的燙傷,但是沒有見過魔法的看守者們卻遲遲不敢上前進攻。

      就算有幾個人真的敢欺上前來,康恩就會用威力更大的魔法將他們擊回人群當中,更足以嚇住其他人。

     

      「一群飯桶!」

      人群當中有人怒吼,仔細看服飾,大概是跟牙托同階級的中隊長。

      「給我一起上,這種魔法有什麼好怕的!」

      他走上前,一劍劈開擊向他的小火球,舉劍朝康恩砍去。

      聽到他的吶喊,其餘看守者也鼓譟起來,舉起長劍,大步上前。

      包圍康恩和沒有名字的少年的圓圈頓時小了一圈。

      「哦。」

      康恩讚許地微笑。

      「勇氣可嘉,那麼就……給你一發大的。」

      他雙手合攏,星火圍繞,像是要推一扇大門一樣,雙掌一齊擊中那名中隊長的胸膛,然後火焰併發。

      火焰燒穿中隊長的胸膛,從他的背部竄出。

      他驚駭地看著自己的胸腹,慢慢跪倒。

      康恩身子一旋,焰光大盛。

      火焰侵襲的速度更快、火勢更兇猛,那些原本受到中隊長鼓舞的看守者見到中隊長慘死,又再度紛紛停下腳步,大聲叫嚷。

      而幾個被人群推擠出來的倒楣鬼則被康恩的焰術集中,痛得在地上哀號、打滾,雙手亂拍亂打著想撲滅身上的火焰。

      「利維……你怎麼看?」

      遠方的看守長低聲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無數的部下被那名佛爾赫德人單方面壓制。

      在看守長隔壁的是利維大隊長,平常領導著其中一半的看守者,就責任歸屬來說,他在這座採礦場中地位只比看守長低,同時也是這裡武力最高強的看守者。

      而此刻這位大隊長正咬著牙。

      「這種程度的魔法師……恐怕整個多葉爾領地都找不出能夠與他批敵的人,他到底是誰啊!?」

      「可惡,『騎士』那邊絕對沒有給我們完整的情報,別說活捉了,我們根本就傷不了他一根寒毛,那群陰險的傢伙——」

      「住口,伊森。」

      看守長喝住另一位大隊長。

      「你現在去領主大人的宅邸,立刻去,把這裡的事情告訴給領主大人知道,還有……也告訴現在在那裡的騎士。」

      「可是——」

      「立刻!」

      看守長煩躁地捲弄著鬍子。

      其實在他們之中,誰又想要借助『騎士』的力量?

      然而他們只是負責看管採礦場的人,不管騎士是否有意為之透漏給他們不完全的情報,用意又是為何,但他們整個採礦場數千人拿這個佛爾赫德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卻是鐵板上的事實。

      如果他們放走了這個佛爾赫德人,當領主責怪下來,包涵看守長在內所有人都會吃不完兜著走。

      不,在擔心那點之前,可能還要先擔心看守者會不會全被那個佛爾赫德人殺光。

      沒有名字的少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康恩僅憑一人之力就完成了所有奴隸的夢想,他只靠他的火焰就壓制住所有看守者。

      圍住他們的人不減反增,越來越多的看守者都受到看守長的號招趕來幫忙,但是人數再多,狀況也絲毫沒有改變。

      康恩像是凌舞一般穿梭在看守者之間,只要手掌翻轉,火焰就會自動追擊,纏繞上他眼前的人。

      事實上,沒有名字的少年根本不知道,「愛歐提米斯.蓋拉隆.修朗」只是魔法學最底端、只要懂一點皮毛就能用的簡單技術,華而不實,搞不好連一堆乾柴都燃不起來。

      若非康恩在之中混雜著許多具有真正殺傷力的焰術,恐怕早就被眼尖的看守者看出其中有詐,恫嚇效果也不會這麼顯著。

      沒有名字的少年這時只覺得,在火焰中舞動的康恩,真的很美、很美。

      雖然沒有名字的少年一直在康恩身邊,但是康恩卻好像知曉他的動作一樣,連看也不看一眼,火焰卻能精準地避開他,康恩的錯步、閃避、移動也恰巧完美的配合沒有名字的少年。

      明明他才是那個又要傷敵、又要迴避、又要操縱魔法的人,卻能夠如此完美的貼何著沒有名字的少年改變自己的動作,沒有名字的少年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當沒有名字的少年回過神,他和康恩已經回到主礦場了,康恩甚至能夠在這團纏鬥當中移動,宰制戰場的能力之驚人就連完全不懂軍略戰術的沒有名字的少年都看得出來。

      除了看守者以外,四周的奴隸人數也越來越多。

      他們看著這驚人的一幕,默不作聲,彷佛無法理解眼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一樣。

      過去幾天,沒有名字的少年一直在猜測康恩究竟是誰,畢竟除了他是佛爾赫德人以外,關於自己的身份,都被他巧妙地用模稜兩可的方式敷衍掉了。

      本來沒有名字的少年猜測他是一個專業的魔法師,但是很顯然他的動作跟常理認知上的魔法師完全不同,反而更接近——他不知道這樣形容準不準確,因為他本身也從來沒看過——一個舞者。

      至此他才明白,這個名叫康恩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深不可測。

      康恩一路殺來,死者不少,傷者更多,但是所有的看守者都發現一點。

      他只會對舉劍攻擊自己的人出手。

      不論是因為膽小、或是被人群擠在一邊無法進入戰圈的看守者,一概都沒有受傷。

      終於,沒有看守者敢再上前。

      康恩雙手上的星火依然燃燒,而他的手掌終於停止舞動。

      他伸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下巴的汗,冷淡地看著周圍。      

      「走吧,小樹根。」

      他輕鬆地說,熄掉了手上的火焰,朝著採礦場的大門走去。

      看守者們一片寂靜,沒有人敢出手阻攔,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出手就會被康恩燒穿。

      沒有名字的少年注意到,在戰圈外圍,所有的奴隸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康恩走向大門,竊竊私語著。

      他知道那些奴隸心中在想什麼。

      他們在求救。

      他們希望這個人,可以帶自己一起走,一起離開這個地獄。

      可沒有名字的少年也理解他們誰也沒有大聲呼救的理由。

      因為眼前這個只憑一人之力就壓制所有看守者的人,有著一頭白髮、褐色的皮膚、和血紅的雙眼。

      他是佛爾赫德人。

      對於這座採礦場的人來說、對於這個國家的人來說,他是一個敵人。

      所以他們並沒有出聲。

      「站住!」

      他們身後,不知道哪個看守者大聲說道。

      就像是引子一樣,四周的看守者也紛紛鼓譟起來。

      「不然呢?」

      康恩轉頭,輕輕微笑。

      他並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但是只是這樣一句話,就讓所有的看守者回復安靜。

      「你們攔得住我嗎?」

      沒有名字的少年看著康恩。

      這個世界,力量就是真理。

      過去那些看守者用力量統治著這群奴隸,現在只不過換了一個立場而已。

      沒有力量的人,連說話的空間都沒有。

      「我並不怕死。」

      康恩揚起聲,像是昭告天下一樣。

      「我並不覺得我自己的命比別人高貴,殺人者,人恆殺之,當我的雙手染上第一個被我殺死之人的鮮血時,我就已經是一個罪該萬死的罪人了。」

      「但是,我還不能死。我還有準備要完成的事,如果你們認為有誰能攔得住我,那就來吧。」

      康恩轉過身,繼續朝著大門前進。

      「而在那之前,你們也要做好將死的覺悟。」

      「說得真動聽啊,蕭林人。」

      採礦場的大門彼方,傳來一聲粗魯而忿忿不平的嗓音。

      康恩停下腳步。

      不會吧……也太快了……

      他立刻發現了自己的大意。

      他居然沒有去「注意」,剛才那場猴戲讓他分神了嗎?

      或是打從三天前起,他的狀況都沒好過?

      沒有名字的少年看見大門後方,依稀有三道黑色的人影。

      他們邁著大步,朝著這裡走來。

      「小樹根……後退……」

      跟過去「不要離開他身邊」的指示不一樣,這是第一次,康恩要沒有名字的少年「後退」。

      沒有名字的少年抬起頭,望向康恩。

      發現他的臉上有著一種即使是剛才面對數以百計的看守者時也不曾出現的情緒。

      康恩竟然……流露出一絲懼意。

      「是『騎士』……」

      後面的某處傳來這個聲音。

      「騎、騎士……?」

      然後話語就像是漣漪一般,擴散到整個採礦場。

      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著那三個『騎士』,其中甚至包括許多奴隸,而這也恐怕是從康恩殺進主礦場以來,人群第一次轉移目光。

      那三人越過塵沙瀰漫的採礦場,朝著康恩和沒有名字的少年走來。

      等到看清楚他們的面容後,奇蹟似的四周的聲音竟然都停了。

      包涵奴隸和看守者在內,上千雙眼睛都盯著他們,甚至連一聲哀號也沒有,一片寂靜。

      他們到了康恩面前大約十呎左右的距離才停下腳步。

      他們三人都穿著黑色的服飾,嚴格說起來算是長袍,但卻又有些近似旅行斗篷。儘管袍子的剪裁大相逕庭,但風格都很接近,一眼就能看出是以相同的設計理念所縫製的,而且單從質料來看得出來價值不斐。

      為首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的老人。說來詭異,就沒有名字的少年看起來,似乎有七十多歲,卻又好像只有五十歲而已。

      他的右手拄著一根看上去絕對不只是用來輔助行走的金屬製長杖,帶著黑色手套的左手提起來,撫摸著下巴的鬍鬚,環視了四周一圈,最後定睛在康恩的身上。

      「你們來得倒是很快啊,騎士。」

      康恩率先開口,語氣悠閒,完全不在乎雙方之間的肅殺氣氛,彷佛只是參加一場下午茶會一樣。

      老人開口,聲音低沉雄厚,與他的外貌相比一點也不顯老。

      「這附近的搜索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我們還以為您早已經從我們的眼皮下溜之大吉了呢。本來今天是打算來這裡向看守長先生道別的,剛才在路上遇到要去領主宅邸傳令的傳令,才知道——」

      「才知道追了老半天的雉雞壓根兒沒跑遠,對吧?」

      老人輕笑起來。

      「唉,咱們這場追逐戰可以說是一場運氣的拼搏哪,我們本來以為手氣差得很,還真想不到現在來個谷底翻盤……幾個月不見,您看起來依然安好啊,霍爾莫爾.克勒先生。」

      霍爾莫爾.克勒?

      沒有名字的少年一怔,反射性朝身旁瞥了兩眼,頓了一下才明白,那個老人是在稱呼康恩。

      「安好是不敢說,還活著就是了。你一定很失望吧,修恩奧斯先生?」

      「怎麼會呢?我很高興您還活著,霍爾先生。就算閣下是蕭林的人馬,以我個人的立場來說,也不希望再見血了,幫死者送行可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來說,嗯。」

      被康恩稱作修恩奧斯的老者露出哀傷的微笑。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假設,我現在離開這裡,諸位不會阻攔我?」

      修恩奧斯笑意更濃了。

      「恐怕不行,霍爾先生,我們找你找了那麼多年,既然今天幸運在這裡見到你,你那些——那些朋友又不在,我們是一定得請你跟我們一起去趟挪拉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是不反對去挪拉坐坐,但是現在嘛……再說吧,我跟我的老朋友還有約,所以請恕我沒辦法同行了。」

      康恩聳聳肩,輕鬆地說。

      「這件事恐怕由不得您了。」

      修恩奧斯輕聲說。

      「我們就別再說客套話了吧,寂夜君。」

      站在老人修恩奧斯身旁的人開口,他蓄著短髮,左邊臉上友兩到疤痕,他也穿著黑色的長袍,剪裁貼身,能夠看得出長袍下孔武有力的肌肉。

      聽他的嗓音,他就是最初對康恩——或者該說霍爾——說話的人。

      「如果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兩邊都能省點力氣,至少路程上你還能跟我們一起安穩地坐在馬車裡。倘若你逼得我們得動手,場面就不會那麼好看了。你總不會蠢到打算一人獨力應付我們三個人吧?」

      「說到這個,奧冬。」

      霍爾笑著開口。

      「我正想問,應該不是我誤會了吧?這回騎士居然一口氣派出三個『黑袍』來抓我?看在詠誓人的份上,這真是太抬舉我了。」

      「是七個。」

      奧冬沉聲道,哼了哼,似乎有所不滿。

      「因為上個月末讓你溜掉,我已經接到三封專程寄來嘲笑我的信了,等回到挪拉肯定更多,我們可沒本錢一直擔這失敗的責任,你說是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惱怒地從腰際上的劍鞘裡拔出長劍。

      「啊哈,你一定因為這件事被你們家老大痛罵了一頓對吧?」

      霍爾開心地說。

      「哼,事以至此,我確實得說,你躲躲藏藏的功力實在很高明,不過不管你再怎麼躲,人總還是在那裡,沒錯吧?我們已經在這附近佈下天羅地網,如果投入了這種程度的人力騎士都還抓不住惡名昭彰的『夜君』,那可真是讓別人笑掉大牙了。」

      「在我們訴諸武力之前,我想確認一下,寂夜君,那個孩子是誰?」

      站在老人修恩奧斯另一邊,相對於奧冬更年輕的黑袍人開口問道,指著康恩身後的沒有名字的少年。

      沒有名字的少年看見那人的目光,忍不住縮了縮身體。

      修恩奧斯平靜穩重,斯文有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久經風霜的老人。奧冬雖然面目兇惡,身材壯碩,但是剛才的碎嘴也讓他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

      反而是這個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的年輕人,身上卻散發出毫無收斂的強大存在感,傷疤比奧冬少、年紀也遠比修恩奧斯輕,可是冷然的壓力卻隨著他望向沒有名字的少年的目光,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哎呀,這位生面孔是?」

      康恩稍微側了側身,幫沒有名字的少年稍稍擋住他的視線,語氣輕鬆地問。

      那個年輕人眼睛稍稍瞇起,隔了一陣子才回答。

      「羅卡斯.貝里亞尼。」

      「別看貝里亞尼小兄弟年紀輕,霍爾先生,他上個月才榮升奧冬老弟的副手——」

      修恩奧斯在一旁補充。

      但是康恩像是完全不用別人提醒一樣,聽見名字便有了反應。

      「啊,『赤旗的瞬劍』羅卡斯,聽說你在粼煌堡那一戰立下大功,嗯,怪不得……那麼年輕就能穿上黑袍,久仰大名。」

      康恩點點頭,像是對那個羅卡斯品頭論足一般。

      「至於你問這小子嗎?」

      康恩拍了拍沒有名字的少年的肩膀,雙手一攤。

      「當然是人質啦,你們總不會期望我什麼籌碼都沒準備就打算在敵人的主場展開我的逃難之旅吧?」

      羅卡斯嗤之以鼻,哼了一聲。

      「笑話,一個奴隸也能構成人質?」

      康恩嘆口氣。

      「單單是這句話,就已經可以看出為什麼另外兩位是軍團長,而你只是一個副手而已了,貝里亞尼家的年輕人。」

      康恩屈起手指算了算,喃喃自語。

      「……詠魔者軍團長『神之言』的修恩奧斯、追跡者軍團長『呼風的灰狼』奧冬,還有追跡者的副席『赤旗』嗎……」

      他側頭,好像在思考一樣。

      「很好、很好……唔,不對,這時候應該說很不妙嗎?基翁.德爾雷戈.愛歐提米森.亞赫.浮雷柯.多隆屈亞!亞憂德.浮克森.愛歐提米斯.拉雷克布雷塔!」

      騎士三人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夜君明明還像是在閒聊一樣,竟然說打就打。

      而且他詠唱的速度快得不得了,兩條咒文合起來一共十節,他只用了不到兩秒就詠唱結束。

      熾燄瞬間高漲。

      火焰如同洪水般湧向騎士們,這跟最初之時康恩攻擊看守中隊長牙托的熱風不同,而是實實在在的烈火。

      面對三名騎士的黑袍,他可沒有本錢用那種小技倆。

      除了迎面而上的焰群以外,康恩隨即追加了另一道彈道較高的火焰。

      由上而下的烈火如雨點一般,範圍大得足以籠罩騎士的四周,他在封鎖騎士的逃避路線。

      騎士三人當中,只有詠魔者的軍團長修恩奧斯反應過來。

      打了一輩子的魔法戰,關注敵人的嘴型已經變成他的本能,當他發現霍爾的嘴型不對勁的時候,他自身也已經開始詠唱,就時間差來說,比起霍爾的詠唱只慢不到半秒。

      「提歐法.基翁.德爾雷戈.愛歐提米森.亞赫.浮雷柯.多隆屈亞。雷歐諾.愛歐提米斯!」

      正面的火燄就像是被澆熄一樣,火勢在一瞬之間減少不少。

      而隨後由修恩奧斯詠唱的中小型火焰魔法則勉強能夠將之抵銷。

      原本撲天蓋地而來的火焰連修恩奧斯的鬍子都沒碰到就消失無蹤。

     

      「喂,太荒謬了吧……」

      霍爾嘖了一聲。

      『提歐法』字元作為起始語的咒文用作解咒,可以某種程度上破壞對象魔法的結構。雖然這種解咒術極端霸道,但是這必須得是完全熟悉咒文的組合、詠唱速度夠快、能夠極其精準地操縱魔力、又能在瞬間理解魔法構成式的人才能使用。

      說來要削減那樣六個音節的大型魔法,還能在瞬間反制,恐怕世界上也只有被世人冠以『神之言』之名的修恩奧斯才能辦到。

      不過在距離稍微偏後、臨敵經驗相較下又嚴重不足的羅卡斯就沒這麼精湛的應對。

      火雨鋪天蓋地灑落,羅卡斯嚇得左閃右避,他連劍都來不及拔,就被逼退了數十呎。

      正面的火焰被修恩奧斯硬是破解之後,已經拔出劍的奧冬旋即向前疾衝。

      騎士的『追跡者』本來就是負責追蹤、獵殺敵人的軍團,單論速度幾乎沒什麼人能跟他們抗衡,尤其奧冬又是追跡者的軍團長,更是快得可怕。

      「嘖……」

      手無寸鐵的霍爾根本沒辦法應付奧冬手上的長劍,很明顯,他在應對奧冬迅捷無比的劍斬時也沒辦法對付牙托那樣游刃有餘,只能用難看的姿勢盡力閃避。

      就算知道會從哪裡砍來,身體也跟不上這種程度的斬擊……

      正當霍爾這麼想的時候,手臂上已經被劃出一道不淺的口子。

      「放棄吧!」

      奧冬大吼,長劍垂直斬下,被霍爾以打滾的姿勢避開的劍鋒斬在沙地上,激起一陣如爆炸般的沙塵。

      「不會有人來救你了,霍爾莫爾.克勒!」

      「抱歉啊,連試都不試就束手就擒,可一點都不符合我的風格!」

      霍爾咬牙切齒地說。

      「埃爾薩梅斯.愛歐提米斯!」

      一道如勾爪一般的火舌從下而上,直擊奧冬的顏面。

      奧冬舉劍橫砍,鮮紅的焰色頓時消失無蹤。

      二音節而已,果然太勉強……

  

      不過足夠了。

      「菲爾金.拉佛.愛歐提米斯!」

      這是剛才在廢礦場對付牙托等人用過的咒文,話聲未落,沙地上頓時爆炸,吹起一陣灼熱的烈風,連帶沙嵐,掩蓋了奧冬的視線。

      「雕蟲小技!」

      奧冬罵道。

      他再次舉起劍,用力橫砍,沙嵐被他的劍風干擾,減弱不少。

      沒有名字的少年極其驚駭。

      那股能夠把數十個大漢吹飛的灼熱暴風,那個男人居然只是舉劍橫劈,就能削減其威力?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真正正體認到眼前稱作「騎士」的這群人之可怕。

      怪物——

      霍爾本身壓根就沒想過這種技倆會有用,跟奧冬這種等級的劍士打近身戰根本沒勝算,對方也不會給他詠唱到四音節以上的時間。

      只剩下一種戰術,也是霍爾最擅長的戰術——開溜。

      只要那團風沙能遮住奧冬的視線一秒就夠了,只需要一秒。

      霍爾衝向呆愣的沒有名字的少年,一把將他攔腰抱起。

      「抓緊了,小樹根!基歐森.貝路加.愛歐提米森!」

      「咦——咦咦?」

      沒有名字的少年發現他們凌空浮起,霍爾的腳底飄起到距離地面大約一呎的距離。

      然後爆炸。

      沒有名字的少年毫無節制地扯開喉嚨放聲大叫。

      爆炸的衝擊讓霍爾凌空飛起,以緊貼地面的姿態疾馳著,朝著採礦場的大門衝去。

      「那是——?」

      修恩奧斯喃喃自語。

      「那是那傢伙的獨門絕技!混帳!」

      奧冬罵道。

      這也是為什麼這個寂夜君又被叫做「逃跑專家」的原因。

      藉由精準的操縱熱流和魔力,讓他可以極為短暫的貼地飛翔,以焰術為推進力,在失去了地面的摩擦力後,霍爾的瞬間移動能力甚至能提高到連馬匹都追不上的境界。

      雖然本來是可以相當優雅的四處漂移和閃躲的魔法,可是他現在手上抱著一個小孩,恐怕也沒辦法顧及那麼多了。

      多日前,他就是憑著這招才能夠逃過奧冬和追跡者軍團的追捕。

      不過那時候是在樹林裡。

      奧冬惱怒地想。

      他邁開大步,拖著長劍,朝著霍爾的方向狂奔起來。

      現在在這片寬廣的平地,要論腳力,「呼風的灰狼」可未必會輸。

      好不容易把身上點點火花都撲滅後,羅卡斯惱怒衝回修恩奧斯身邊,舉起左手。

      「卑赫先生,我來狙擊他!菲爾羅蘭.貝雷伊——」

      「不可以!」

      修恩奧斯連忙打斷他。

      「他手上有人質!」

      「人——那只是一個奴隸!」

      「奴隸也是人,那還只是個孩子啊!」

      修恩奧斯大喊。

      羅卡斯氣極,放下手。

      「好……那我跟軍團長一起追他,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追跡者!」

      沒有名字的少年看見兩名追跡者一前一後追了過來,忍不住驚叫。

      「康……康恩先生,他們追上來了!」

      「我知道!」

      霍爾嘶吼。

      在這種平坦的土地上果然沒辦法那麼簡單擺脫「追跡者」的黑袍……

      霍爾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傷腿隱隱作痛,恐怕傷口又裂開了吧,現在只是憑藉著腦內啡壓抑著疼痛敢而已。

      再加上剛才對付那些看守者的消耗……

      「嘖,算了,拼到哪裡算哪裡吧!」

      霍爾舉起右手,對著圍繞在四周圍觀的看守者和奴隸,大聲高喊。

      「提歐法.基翁.德爾雷戈.愛歐提米森.亞赫.浮雷柯.多隆屈亞!」

      燄群再起,滔天的火焰排山倒海朝著奴隸和看守者攻擊。

      遠處的修恩奧斯驚叫一聲,這次霍爾施法的正好是與他相反的方向,就算他有著拆解這個魔法的力量,在這樣的距離下也無能為力。

      「混帳!」

      奧冬破口大罵,腳根一轉,朝著那團巨大的火焰跑去。

      霍爾一咬牙,足下奮力一躍,憑藉著魔法的力量,又推進了數十呎。

      「康恩先生!」

      被霍爾扛在肩上的沒有名字的少年叫道。

      「放心,『騎士』那群人會去解決的,他們可是正義之士啊,而且以那個距離也不會造成什麼永久性的傷害,不這樣這樣耗下去根本就沒辦法脫身……」

      沒有名字的少年回望身後的火海,心中浮現出複雜的感情。

      火焰燃燒著矮棚、屋舍、礦區的各個工具,當然還有人。

      到這個距離已經看不清楚到底哪個是奴隸、哪個又是看守者,但是還是看得出來,他們都是人。

      依稀可以看見,年老的修恩奧斯朝著火勢奔跑,從他身上似乎出現了點點藍光。

      那是凍術嗎?

      不由自主地,沒有名字的少年心中浮現了一絲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念頭。

      求求你,救救他們……

      然後,一座高聳壯麗、由暗灰色石頭砌成的石牆,映入沒有名字的少年的眼簾。

      沒有名字的少年眨眨眼。

      他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那座大門。

      他們出來了。

      他逃出了那個採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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