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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失控

      「都進來吧。」見到幾乎都是熟人,秦月很快便讓出道路讓我們進去。

      聽秦月解釋,他的落點很好,直接降落在城鎮中,因此他很快就把一樓打掃出一小塊乾淨的空地,並且還在廢墟中挖出了不太應該存在的乾糧和水。

      仔細觀察包裝後,我發現雖然寶特瓶和包裝都弄得破破爛爛的,裡面東西卻很乾淨。看來老師也不是冷血想將我們全部放生在這裡,所以偷偷放了些補給然後又很敷衍的偽裝這是這棟屋子本來的東西。

      「屋子東西不多,但是四人分著吃應該能墊墊肚子到明天。」反正才兩天又不會餓死,明天晚上就能去吃大餐了。

      其他人喃喃同意我的話,去尋找東西來鋪地了。

      我畫了符咒貼在門上,這樣一有人入侵就會自動對內發出只有我們聽得見的警報。這間居所的屋頂是破的,因此想必晚上就會變得很冷。「我們得想辦法在這裡生火。」

      秦月倒是十分聽話的找了火種和火符過來,而我們則撿了屋裡殘餘還沒被侵蝕完的傢俱來燒。總之,破破爛爛,湊合湊合。

      時間很快來到傍晚,而我們也排好了值班順序。我被排到最輕鬆的第一個,而我很不意外的看見秦月過來陪我守門口。現在的我不會裝不認識掉頭離開,也不會甩門消失,當然是他最好的發話時機。「如果你只是想重複那些陳腔濫調,免了。」

      「……慕黎,我覺得妳最近有些不對勁。」深呼吸了幾口氣後,他輕聲說道。

      「你也不看不對勁是誰害的?」排除秦月這一齣外,還有那個一直擾人睡眠的凱格爾,不過我當然不會說。

      「我害的,對不起。」秦月默默低下頭望著腳趾。「但是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果決地拋棄我?」

      「嗯哼?」

      「我很怕,真的很怕。」他抬起頭,和我四目相對。「對於現在所發生的事情,還有現在的妳,我都很害怕。」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對現在的自己感到陌生。

      以前的我好像不這麼易怒,做事也都和和氣氣的,現在卻每天都像個壓力鍋,時時都有怒氣想噴發而出。我發現我對情緒管理的能力好像因為沖昏頭的愛情而變得更差了。

      「我──」秦月本欲繼續說下去,可他忽然身體一晃,昏厥在地。

      「秦月?秦月!」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只來得及拉住他的手腕,勉強讓他歪歪斜斜地半躺到我腿上,沒有後腦杓落地。我轉頭想叫醒兩位熟睡的同伴,一根食指卻抵上我的唇。「噓。」

      是女人的聲音。

      不,是慕恩萊特女神的聲音。

      我驚詫的看著「秦月」自我懷中坐起,露出神秘的笑容。「抱歉唐突,不過現在情況危急,我想有些話不得不和妳講。」

      「我……」不知為何,在面對女神時,我的怒火好像平息了許多,原本要說的話也卡在喉嚨出不來。

      「慕黎,你現在的狀態,真的很危險。」女神語重心長說道。「其實秦月也已經察覺了你情緒不穩這件事。」

      「他自找的。」我忍不住開口。

      女神抬起一隻手,示意我先別說話。「我來此想告訴你的是,你們之間發生的事不是只有男女朋友之間的吵架,還有人在推波助瀾。你仔細回想一下,這幾天是不是異常暴躁,並且時常有陌生的怒火?」

      我轉頭遠望學妹的睡顏,而一切呼之欲出。「……是她。」

      女神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平和微笑。

      這幾天我一直以為我生氣是因為秦月,卻沒料想到是學妹一直在火上加油!我忽然想起她之前說過的一句關於情緒操縱的話:「情緒控制是一門很深的絕活,必須要有精細的控制能力。這就像是編織一張細密的網緩緩包裹住目標體,讓對方沉陷而不自知。」

      太恐怖了,若不是女神,我想我直到死都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儘管現在已經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還是不斷感到心浮氣躁,無法恢復以往的平靜。

      「慕黎,妳已經被她影響甚久,因此情緒極度不穩,一時之間是無法恢復的。」女神輕拍我肩。「妳千萬要冷靜並定住。」

      「你弟弟最近在騷擾我。」我忽然想起。「他們難道是同一掛的?而凱格爾又是如何侵入我夢境的?」

      「我無法確定。」女神搖頭。「至於他為何可以找上妳,就跟我怎麼聯繫上秦月身體的原理是一樣的。」

      什麼?「我不是很懂。」

      「懂什麼?」眼前的人眨眨眼,有些迷茫。

      不知何時,女神已悄然離去。

§

      當我醒來時,秦月正捧著我的臉。

      「你……」我開口想問他在幹嘛,但他已經迅速鬆開手,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今夜的夢境與以往都不同,是一片窒息的黑暗夾擊著自己。凱格爾意外沒出現,但我並沒有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妳睡覺的表情猙獰,我猜是作惡夢了。」秦月指出。

      真棒,然後咧?

      剛做完噩夢的我實在是沒有餘力再生氣,只是接過他手裡的水平輕啜。

      「學姊早安。」協助艾絲忒收整好場地的學妹抬起頭向我打招呼,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渾然不知。

      殺了她。

      這個念頭來得非常突然,使我一時之間分不清楚這是我的想法還是凱格爾的。甚至,這個想法出現得非常自然,讓我在最初幾秒內完全沒反應過來。

      又或許,這真的是我內心的想法也說不定。

      於是我轉過頭,嘗試藉由不看學妹來忘掉這件事。

      現在的我已經知道讓我與秦月之間感情急速惡化的元兇就是她,沒準是我與秦月產生嫌隙時她一直在身邊操縱雙方情緒火上加油。當然,秦月也有錯,但又罪不致不共戴天。

      「殺了她。」凱格爾在我腦內建議。

      「閉嘴。」我脫口而出。

      秦月困惑回頭。「我沒講話。」

      「不是你……唉,算了。」我決定把話題扯開。「所以今天要幹嘛?待在這裡等老師把人召回嗎?」

      「在你睡覺的時候,老師發了消息給大家,要大家聚集到他設置的傳送點才能進行傳送。」艾絲忒舉起一張陌生的紙片。「是突然飄到我頭上的。」

      真有老師的風格,不過要是誰一個不小心沒注意到就回不去了呢。

      「他還好心畫了地圖。」艾絲忒把卡片翻到背面,那裡有一個抖抖的手繪箭頭符號。

      ……

      才一個箭頭的東西不叫地圖吧!

      直到我親手接過卡片,我才發現這箭頭頗有玄機,會隨著我旋轉卡片的動作而旋轉,故而能達到永遠都指向同一方向的效果。雖然還是算太過簡陋,不過還是能用。「好吧,一直往箭頭的方向走,知道了。」

      整理了根本不存在的行囊之後,我們一行人便出門往箭頭方向前進。

      「小心,有東西要來了。」感官比我還敏銳的秦月率先發出警告,我們這才看見沙塵中朝我們奔來的怪物。

      「泡泡,變成長笛。」艾絲忒當機立斷想使用昨天那招。

      「我拒絕!」浣熊尖聲叫道。「我絕對不能讓新學校的同學帶歪妳!還記得你轉學的原因嗎?為了不讓你重蹈覆轍,我絕對不再允許!」

      「呃……她在上一所學院幹了啥?」不只是我,身邊的人也都被勾起好奇心,想要聽到什麼不得了的八卦。

      「沒什麼啊,只是用稍微難聽一點的音樂嚇走了不少想欺負我的同學。」艾絲忒聳肩。

      哦……聽起來還真的沒什麼。

      不過背包裡那隻氣急敗壞的浣熊似乎就覺得這件事很大條了。「我所侍奉的族人都是音樂世界中的佼佼者,可繼承這一切的大小姐卻總是拿這天賜的才能來玩噪音,這還叫沒什麼?」

      設身處地的話這的確是會很心累沒錯。

      「所以妳轉學的原因到底是……?」我又忍不住確認了一次。

      「矯正我玩噪音的不良風氣。」艾絲忒敲了敲浣熊的頭。「喂,你真的不變個長笛給我嗎?敵人快來了耶。」

      見浣熊死活不變,我只好嘆口氣走上前。「我來吧。」

      這是我在期中考第一次召喚出霧迷宮。「利亞,你知道該怎麼做。」

      「不,吾不知道。」他理直氣壯回我。

      我就已經夠煩了還給我來這招,算他狠。「吞噬那些怪物。」

      「我會消化不良。」

      ……

      忍著想要敲爆它的想法,我把霧迷宮當球甩了出去。原先圓球狀的迷霧瞬間大張,形成一張白霧做的網將奔來的生物全數吞沒。

      「等等,萬一裡面有同學像學妹一樣卡在裡面怎麼辦?」艾絲忒突然出聲。

      噢……那也來不及了。

      一行人繼續前行,並藉由紙張上的箭頭來確認自己的方向。約莫走了半小時之後,我們終於來到傳說中的「傳送點。」

      高大的懸崖上畫著一圈藍色的法陣,只要站在法陣中便能被傳回教室。不過由於結束時間還沒到,大家只得先在原地枯等。

      學妹好奇地站在懸崖邊往下眺望,似乎很好奇下方有些什麼,而其他人則是原地坐下耐心等待。

      如果要殺死她的話,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不,再怎麼樣我都不該殺人。

      那股被壓抑的焦躁感再度升起,而我竟一時不清楚學妹是否又動用了能力。

      只要伸手一推,學妹就會跌落山谷,死無全屍。

      我望著自己的手,發現它竟然在顫抖。

      不能殺。

      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凱格爾愉悅地在我心裡低語。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一股異樣的力量忽然湧上我的手臂,控制我往前用力推去。

      「哇!」學妹驚恐回頭,卻為時已晚。「救命啊啊啊啊!」

      「慕黎?」秦月坐在地上目睹全程,卻因這件事發展得太快而來不及抓住學妹。他匆忙展翼,很快便消失在懸崖下。

      「妳做了什麼?」被留下的艾絲忒詫異大叫,而我只能踉蹌後退。

      「我不知道……」剛才那一推的確不是我做的。不,我的身體的確動了沒錯,但我並沒有下定決心要殺學妹。

      我抱住頭在地上乾嘔,渾身發冷。

      我殺了人。而且在秦月面前。

      如果剛才那一推不是我弄的,那就只有一種情況。可是……「你為什麼能這樣輕易地控制我的身體?」

      「嗯?都過了這麼久了妳還是沒發現原因?」這次,凱格爾的聲音更為明顯了。「妳在課堂中知曉委員會九顆行星的由來是對應我的九人眾朋友們,難道不好奇月亮與太陽又對應什麼嗎?」

      在祈禱儀式中,女神總是藉由秦月現身給予祝福,月亮是她的對應體。

      因此,只剩下一個真相。

      月亮代表慕恩萊特,而太陽……代表凱格爾。

      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竟這麼晚才被我明白。

      我看著秦月抱著已經嚇昏的學妹落地,想朝我走來。「不要靠近我!」

      嚴重的耳鳴讓我的思緒更加混亂,也無法看清秦月的表情。

      我都做了些什麼?

      我都讓凱格爾做了些什麼?

      就算我看不清秦月,我也能想像此時他的表情。

      生氣、難過,以及深深的失望。

      「來吧,呼喚我吧,我會讓你脫離這一切。」凱格爾輕柔地在我耳畔低語。「說出來,很容易的。」

      我用力摀耳,卻隔絕不掉對方的蠱惑。

      秦月不停喚著我的名字,嘗試對我伸出手,但我已經混亂到無法應對。

      「只要唸出那三個字,就不需要再擔心任何事了。」悅耳的聲音鼓勵著。「畢竟妳都差點殺了人。」

      殺了人。

      殺了人殺了人我殺了人。

      在秦月的手碰上我之前,我閉緊眼睛嘶吼。

      「凱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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