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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唷,老子,就是命大。

      我活著,但我半生不死呀。

      「你小子可真命大阿,內臟都受了傷了,血吐個滿地還能活。」老解坐在我床旁熬著藥,我眼看著他抓了大把的黃連進藥甕裡熬煮,開口想制止他,滿口血又從嘴裡流出。

      「唷唷唷,想說啥呢,滿嘴咕嚕咕嚕的,混小子。」老解看著我吐著血,又笑著扔了一把黃連進去。

      我眼神恨恨地盯著,開口就吐血閉口不講得內傷,阻止不了也只能看著他愉快地丟著黃連。

      一陣沉默,沉在我無法開口說話,沉在老解愉快的放黃連,只餘藥甕的沸騰聲。

      迷迷糊糊的又想睡了,我想著咋能攤上這事呢,渾身難受的。

      「瞧你心還是挺大的呀,睡的挺香阿。」老解持著芭蕉扇,慢悠悠的搧著小火。

      「去那兒玩不好,偏偏那座山!」語畢搖搖頭,又是片刻的沉默。

      再次闔上眼皮,耳邊傳來老解嘆了口大氣的聲音,隨後老解道:「也罷也罷,命終必有這劫難呀。」

      再一次醒來,除了偶爾的小咳,倒也無啥大礙,老解同我說要養一小段時間,這咳疾是不會那麼快好的。

      老解調配的藥,也沒有像第一次的藥那般如此的苦澀,我想著老解終究還是愛我的對吧。

      老解聽聞我的話,笑了一聲道:「你小子還不配,走了隨我來。」

      我也笑了出來,就是笑得有點難聽,啞著嗓子道:「懂了,你的愛在詩經裡的那張照片阿,想不到你老解這棵樹還能長青不敗,花開不衰阿。」

      老解瞪大了眼睛問道:「原來青儀的照片在詩經裡頭呀,我找了好久呢,放在詩經裡倒也襯她。」

      調侃了幾句,我套上了娘親特地為我縫的棉外套便跟著老解出門,自從後山回來,總是特別的怕冷。

      正值九月,夏轉秋,風徐徐的吹,還是帶了點寒意。

      一步一步又咳又冷,老解顧及著我,走得並不快,偶爾還是停頓下來等我,我冷的縮著頭看著地上在走,等撞上老解才抬起頭看周圍。

      實在是令我驚訝,走了那麼久,竟只是走到村外荒地上。

      這片荒地很有意思,老解大概走個二十來步就可以走完單個邊,範圍不大,也從未變動過,在這範圍裡種甚麼都無法活,後來就逐漸捨棄了這塊地,不過這塊地對我而言別有用處。

      我在老解家牆角處偷養了一些貓狗鼠鳥的,我娘嫌玩物喪志,老解倒無所謂,他交代的作業有做完他一概不管,而那些玩意兒在怎麼照顧周全,也還是死了。

      死時我就葬在這塊荒地上,拿了塊木頭當作碑朝著老解家放著,印象中總共有四五隻來著,最久遠的約莫是三年前,只可惜木頭早已經歷了風吹日曬啥的,爛的差不多了,不然還可以讓老解瞧瞧我從前鬼畫符的字,跟現在比起來天差地別,誰讓老解總嫌我字醜。

      老解拿出三支香給我,又放了香燭與一些素果,讓我朝這跪拜個三響頭。

      我不理解但我照實做了,拜完我問了老解:「我拜的這誰啊?老解這天越發冷了啊,你說,我眼前的灰霧是霧嗎,怎能這般如此冷?」

      老解沉思了片刻,摸了摸他雜亂的鬍子道「看起來你還沒完全好呀還傷到了眼睛壓!」又伸手探上我額頭道:「唉唷唷,真燙唷,能不冷嗎?你這是燒了呀,看來是我藥開得不好,還能讓你復發,回頭可得向師兄討教一二。」

      「走走走,帶你到鎮上去抓幾帖藥,吃下去,瞧你小子還冷不冷。」老解轉過去蹲下身子示意要我上去,老解的身邊看著最舒服,我嘿嘿笑了幾聲,麻溜的爬上他的背。

      「變輕了哈,病完多吃點,瞧我給你養的那一點肉都沒了,怪可憐唷。」老解往上顛了幾下道。

      以前老解挺常背著我在村子裡繞繞,後來老是嫌我重就不背了,我也認識村裡的其他小伙,也不需要他背著玩了。

      「瀾生,老頭就想問問阿,你要不要當我徒弟,給我送個終阿,啥的。」老解問道。

      老解的背暖洋洋的,被顛著顛著就想睡,我含糊問道:「跟老頭你學啥呢?當神棍呀,我可是有看過你給人家算了命,不準!說什麼李村長家下一胎是女孩兒,文書氣重,貴不可言,結果呢,出來是個男孩,皮的很。」

      老解哼了一聲:「那是他們把女孩那胎給滑了,真不考慮一下,包吃住的。」

      「說啥笑話呢,我現在去你家不也是白吃白喝。」我笑了幾聲道。

      「你娘有給我錢。」老解道。

      「那您老還經常給我爛果子吃,大胖饅頭都少見的慌。」語畢,我沉默了片刻道:「行吧,反正咱家除了我還有三個人可以為我爹娘養老,說什麼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這個爹我就認了,你這個終我也給你送,但你要我爹娘同意,不然都白講的。」

      「你娘早同意了,就差你知曉而已。」老解笑道「可憐唷,被賣都不知曉。」

      娘究竟是在甚麼時候同意了這事兒,此時此刻的我,氣憤又無言以對。

      我遲早要離了這個家。

      然後我就離了這個家。

      老解抓完藥買了一些小蜜餞給我吃,回到村子裡讓我對著他正堂裡的牌子上了三炷香三杯酒再三磕頭,就算全了我的拜師禮。

      當晚讓我收拾行囊,翌日包袱款款,帶我一路南下。

      我甚至未來得及與村裡的小夥伴道別,尤其是王大智,從後山回來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了,老解跟我娘只跟我說他病得比我嚴重,就不讓我去看他,我當然不可能這麼聽話,想溜出去,可惜身體反覆燒著,直到南下的那天才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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