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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湖畔的岔路

「那麼⋯⋯我的要求是⋯⋯」

離那場比試已經過了一個月了,藤還是忘不了那天晚上,政宗又出現在自己房裡的表情,一臉就是洋洋得意,可惡,欺負我嗎!藤雖這麼想著,嘴邊卻勾起一絲微笑。

「讓我教妳弓道。」

他居然贏了只開出這樣的條件⋯⋯藤其實有些意外,而且這樣的要求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吧?是因為那天跟他說自己想學嗎⋯⋯

就因為這件事讓她心神不寧,雖然政宗這一個月回奧州去一趟,說過回來就開始教自己,但是⋯⋯但是⋯⋯這一個月不知道因為分心被家康罵了幾次!

像兩個禮拜前⋯⋯

「⋯⋯藤。」家康冰冷的聲音傳來,藤連忙回神,只見他一臉不悅,「妳把藥材都弄混了,還在恍神?」

「對⋯⋯對不起⋯⋯」

尷尬地把注意力拉回手邊整理藥材的工作上,藤的思緒卻又不知不覺地飄遠了,一旁的家康嘆了口氣,「算了,妳這樣很礙事,今天到此為止。」反正也不是急著處理,等她冷靜一點再來也行,她這樣一邊心煩意亂,一邊做事也很吃力吧。

藤看了他一下,「對不起⋯⋯」有些沮喪的低下頭,「不會再這樣了。」

才怪⋯⋯家康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就知道政宗回來前是不會好的,「不如去山裡看看吧,說不定這樣還比較有用。」其實他想說的是「去山裡散散心心情會改善吧!」才對!怎麼說起來好像在趕人一樣!家康在心裡吐槽了自己幾句,接著不再理會藤。

但⋯⋯讓藤跟政宗走那麼近⋯⋯真的好嗎?

藤離開後,家康嘆了口氣,後來跟秀吉討論的時候秀吉也有同感,但結論是⋯⋯藤自己會拿捏分寸應該不用太擔心,那個「應該」真是有夠惱人⋯⋯

「簡直就是父親不肯嫁女兒的表情呢,家康。」

結果那些對話被光秀聽到了,還被他一臉愉快地調侃了⋯⋯秀吉也是。

家康嘆了口氣,如果有女兒是這種感覺,打死他也不要生,藤那孩子,誰不親近去親近那個勾引能力不輸牛郎的政宗⋯⋯雖然聽說他最近收斂很多,一陣子沒聽說他去鬧哪個路過的女人玩了⋯⋯

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家康嘆了口氣,都是藤,把一切弄得麻煩起來,我幹嘛擔心這麼多!⋯⋯我是她的老師⋯⋯家康腦裡閃過這個答案的同時,他一頭撞在牆上,麻煩⋯⋯死了⋯⋯

然而這些是藤當然是不知道的,那時候就覺得家康生氣了,於是藤就乖乖去山裡溜搭了一圈,結果找回了一些挺稀有的藥材,家康還一臉驚訝的樣子,看起來是氣消了,後來她就常常去山裡找藥材,還找到一處很漂亮的湖泊。

從此,早上她不是在家康那裡就是在山裡,下午就去道場練習,晚上在讀些書,把一些新看到的植物畫圖記錄下來,每一天就這樣過,倒也挺愉快的,但說實在⋯⋯有點無聊⋯⋯如果政宗在應該會知道一些有趣的東西吧⋯⋯還沒跟他道謝呢,雖然有點無釐頭又很幼稚,但他幫了自己很多,那之後也重畫了一張畫,這一次是認真畫的,不是像紀錄一樣隨便撇撇有個樣子而已,等他回來再給他吧!然後再一起道謝,之前被拿走的畫就算了。

躺在溫暖的被褥裡,藤閉上眼,完全沒料到隔天一如平時的山中行會變得極度糟糕。

當藤隔天整理好儀容準備上山的時候,一個月沒見的人來了,而且依舊是喊了一聲就直接開門,完全吃定自己不會阻止他,藤默認了他的行為,轉過頭看著一臉燦笑的政宗,「早安。」

「早,今天有安排嗎?」政宗問道。

藤想了一下,「算是沒有,怎麼了嗎?」

政宗愉快的加深了笑容,「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看看?會挺有趣的喔!」

⋯⋯應該沒關係吧?藤點了頭,於是兩個人就以起離開了安土城,往附近的山區走,剛好和藤平時走的路徑差不多,但在一處岔路,政宗往比較偏僻的一條小路走,藤這時才開口,「政宗,要去哪裡?」

「去見見一些傢伙,離開一個月我想去看看狀況。」政宗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藤很好奇所謂的「傢伙」是哪些人,於是安靜的跟著。

又走了一段時間,政宗高聲喊了一聲,前頭傳來人和馬的聲音,「駐軍⋯⋯?」

「啊,是我的部下。喂!最近還好嗎?」政宗走向一個看起來年紀頗輕的士兵,開始熱絡的交談,而藤這邊⋯⋯「那個⋯⋯」看著自己身邊的人群,藤有些不知所措。

「這位就是織田家的二公主嗎?好可愛啊⋯⋯」

「看起來就像是女神一樣呢!」

「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啊!我知道了!是政宗大人的情人吧?」

「誒誒?真的假的?」

「一定是啦!政宗大人還沒帶女孩子來視察過啊!」

看著一群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藤真心發現這種情感相關的八卦不管在哪個時代不分男人女人都是個茶餘飯後閒人專聊的話題,而且還有越來越誇張的趨勢,總覺得再下去自己就要變成政宗的未婚妻了,因為話題已經傳到「政宗大人為安土城清純可愛的公主殿下著迷」這樣了!

「那個,我只是⋯⋯」藤正要出聲解釋,但卻被人一把摟進懷裡。

政宗很自然的把頭擱在她的頭頂上,帶著笑意開口,「好了好了,藤會很困擾的,要是因為這樣她不理我了你們怎麼負責?」

「喔~!」

「政宗!」變得更糟糕了啦!

「不好嗎?」政宗突然一臉認真,藤一把掙脫開來。

「什麼好不好⋯⋯什麼東西?」藤一步一步地後退,政宗也一步一步的往前,「這是在開玩笑吧⋯⋯」

「妳覺得呢?」政宗壞笑著逼近,難得看她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再玩一下吧!「我可是很認真的。」

這是鬧哪齣啊!藤一步一步的往後退,有些驚恐地看著不斷靠近自己的人,幾乎停擺的腦袋卻突然動了起來,說出的卻是⋯⋯「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這樣,發現自己的話異常傷人,藤正想道歉,腳下卻突然一空⋯⋯「呀啊!」

聽她剛剛那一句話,政宗正感到莫名的難受,還沒回神來,只見藤離自己越來越遠⋯⋯「藤!」

「政宗大人!」

伸手拉住藤的政宗卻來不及站穩跟著一起跌下樹木後的陡坡,落入清澈的湖水中,緊握著藤的手把她拉上水面,政宗看她一臉不悅,卻忍不住開朗的大笑起來。

「⋯⋯一點也不好笑,給我下去反省!」看他笑得開心,藤不悅的皺起眉頭,根本是在拿自己尋開心吧!還有,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就一定會落水!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藤伸手把他的頭往水裡一按,隨即鬆開,但政宗顯然也嚇到了,抬起頭後微微眯起澄澈的藍色雙眼,像在打量獵物一樣,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呃⋯⋯」

還來不及說話,下一個被壓進水裡的就是自己。

藤再次浮出水面後正想給他一個白眼,但眼睛還來不及睜開,就被水潑個正著,同時傳來政宗的笑聲,和得意洋洋的聲音,「怎麼樣?要玩還是⋯⋯」

不甘示弱的反潑回去,藤露出狡猾的笑容,「呵呵,政宗大人,湖水還好喝嗎?」

被她突然潑過來的水嗆著,政宗咳了幾下,隨即又加倍潑了回去,兩人就在湖裡玩了起來,剛剛的尷尬完全消失無蹤,藤的臉上泛起燦爛的笑容,政宗趁著她視線被水花蒙蔽的時候一把抱住她,驕傲地宣布,「我贏了。」

「贏你個頭!放開我啦!」突然被他抱著,藤的臉湧上一股紅潮,雖然尷尬,卻不討厭從他身上傳來溫和的體溫和湖水的味道,「政宗!」

抬頭像平常一樣惡狠狠的瞪了他,但政宗卻露出有些出神的表情,伸手扶著她的臉,拇指輕輕滑過她的嘴唇,「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妳知道妳現在是什麼表情嗎?」

「⋯⋯還能有什麼表情,不就在瞪你嗎⋯⋯」藤轉開頭,有些不服氣,怎麼這句話自己說出來都覺得不是那回事,沒辦法直視他的眼睛,看著的時候就好像要被他的瞳孔吸進去一樣,再也轉不開,明明知道他是個隨性到任性的人,做事別跟他太認真,但不知不覺的,開始希望跟他待在一起,想要他對自己好⋯⋯等等,在想什麼啊!藤甩了甩頭,重整氣勢瞪向他,「不然你說是什麼表情?」

政宗看著她臉上泛著紅暈,卻打死也不肯認帳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幾聲,這副樣子看幾次都很可愛。

像一隻想要撒嬌卻放不下自己威嚴的小老虎,用兇猛的眼神看人,倔強地坐在遠處。

好想靠近,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再想下去,政宗往她的唇上落下一吻,露出游刃有餘的笑,「希望我這樣做的表情。」

本來以為她會紅著臉看向自己,藤卻安靜了下來,低下頭把頭轉到一邊,身邊的溫度一下子冷了下來,一瞬間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是嗎。」帶著異樣的沈重,藤輕輕挪開他的手。

「⋯⋯藤⋯⋯?」政宗不解地看著她,一下子是怎麼了⋯⋯

不該這樣,藤在自己心裡明白,政宗是在開玩笑,但不自覺的把他跟另一個人重疊,眼角泛起了淚光,「⋯⋯」

還沒說完,藤感覺到他把自己一把拉向他,緊緊抱在懷裡,「怎麼回事?」政宗輕聲問道,聲音中帶了淡淡的憂心,「告訴我。」

「⋯⋯沒事,好了,鬆手啦!」整理了一下心情,藤扯起笑容,用手推了下他的胸口,卻被他抱得更緊。「⋯⋯」

「妳不說的話我們就在這泡水到妳說為止。」政宗若無其事地說完勾起一絲苦笑,「在妳吐實前我可不會放手。」

⋯⋯藤眼神冰冷的對向他帶著決心的藍色雙眸,他是真的說到做到,藤咬了咬牙,「就算我說謊你也不會知道。」

「妳不會。」吃定她一板一眼的個性,政宗把握十足的說,既然會這樣說話,就代表她準備鬆口了。

「那場事故,不是意外,我應該說過,但沒有跟你說其他的,」藤一臉哀怨的看向他,「一定要說嗎⋯⋯不能就當做你剛剛什麼都沒聽到?」

「妳剛剛那樣對我我心理受傷,總有權利要個解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政宗露出獲勝的笑容,「快說。」雖然知道不會是太開心的是,但說出來會比較好吧。

藤瞥了他一眼,「⋯⋯姊姊都不知道這麼多,你算誰啊⋯⋯這種事⋯⋯」

看她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雖然知道這絕對不是她多愉快的回憶,但不知怎的就是想知道,是怎麼樣的是讓她一瞬間變了另一個人,總覺得,被她拒絕的感覺格外不快,政宗再一次不去深究這種感覺的源頭,只是看著她咬著牙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這個時候他卻沒有半點想放過她的心思,但是⋯⋯政宗感覺到她的體溫有些下滑,果然女孩子再好強還是受不了這樣一直泡在水裡,再待下去會感冒吧?啊啊,讓藤感冒的話一定會被家康罵,那傢伙簡直像她老爸一樣。

「⋯⋯做出那件事的人,是我喜歡過的男生。」

⋯⋯

什麼⋯⋯?

政宗不知為什麼,心跳狠狠漏了一拍,但表面上沒什麼異狀,於是藤繼續開口,「對他來說,我是他成為冠軍的絆腳石,在他眼裡,我一點價值也沒有,他想做什麼都是他的事,包括除掉我也是。」

「每一次慌亂的都是我,而他總是若無其事地走開,也從來沒在意過我怎麼想。」藤淡淡的說完,表情變得有些僵硬,「⋯⋯仔細想想你們還真像。」戲弄了人之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掉,「別再做這種事,你只是純粹想戲弄我吧?我是不介意,不過別太過頭了,畢盡我們又不是戀人⋯⋯」沒錯,當時就是這一點認知錯誤,才會對那傢伙毫無防備,其實件再仔細想想,在最後幾次見面就該看出一些端倪,藤微微瞇起眼,她不會再讓一樣的事發生,「附註,戀人是指彼此相愛而待在一起的人。」

「⋯⋯那不就沒問題了,我很中意妳。」政宗臉上帶著認真的笑容在藤眼中顯得格外刺眼,青色的眼透出一絲警告的味道,知道她不相信,政宗也不是太意外,只是拖著她往河岸游去。

兩人不再說話,政宗也難得的沈默,一直到政宗的部下找過來,然後一起騎馬回到安土,藤的眼神都有些空洞,她今天到底做了什麼!

沒事對這傢伙發什麼神經,搞到最後什麼都說了!她自己是不知道當時她是什麼表情,但政宗親上來的時候他沒有不高興,真正的地雷是「希望我這麼做」吧!不對,這怒點太莫名其妙了,藤自己也無法接受這奇怪的論點,從來到戰國時代三不五時就被他帶著走,然後被弄得心神不寧後就只能瞪著他游刃有餘的離開,好像隨便碰一個女生是跟呼吸一樣正常的事,這麼想起來⋯⋯

「我很中意妳。」

政宗稍早說的話突然闖進腦海裡,藤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跟這種人認真就輸了。

藤晃了晃腦袋,甩開不需要的期待,

「⋯⋯藤,妳有在聽嗎?」政宗的臉突然湊近,藤嚇的身體一僵。

「⋯⋯怎樣。」不悅地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開口,藤瞪著一臉笑容的政宗。

「家康來了。」政宗看著冷著臉看著自己的家康,他那副樣子就是⋯⋯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家康接住滑下馬背的藤後惡狠狠的瞪向政宗,「藤明天感冒的話我跟你沒完,藤跟我來。」

「好⋯⋯好的!」

家康顯然整隻炸毛了⋯⋯藤苦笑著跟上,現在,比起跟政宗繼續或在一起,跟家康待著比較安心。

感覺家康像爸爸一樣。

⋯⋯其實家康沒大自己幾歲,大概是因為家康也算是自己的祖先吧?藤跟著家康回到府邸,乖乖被灌了一碗不算好喝的湯藥後就被家康趕去睡覺,「今天的事我會問政宗,好好睡覺不要煩我。」家康煩躁地說完,關上門的動作卻非常輕柔,藤苦笑著,看來讓他擔心了。

但明天要怎麼面對政宗?

藤毫無頭緒,只好閉上眼,任由睡意將自己帶入夢鄉。

同時,換好衣服的政宗來到家康的府邸,被帶到家康的房間後就感覺到他深深的怨氣,「呦,家康。」

「⋯⋯」家康冰冷的眼神靜靜地盯著他,「你對藤做了什麼?」

「我很中意她,就這樣。」政宗輕笑著,完全不在意家康身上冰冷的敵意,「現在你是爸爸,秀吉是哥哥嗎?」

家康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我是她師父。」

「喔。」政宗不以為然的應了聲,「這樣啊。」

「⋯⋯離藤遠一點,我不想看那孩子有一天死在你手上。」家康太明白政宗的性子,藤或許還不知道,萬一她阻礙了政宗實行他的性念,她一定會死。「我寧可看藤跟光秀待在一起。」

兩人陷入沈默,政宗的眼神漸漸兇惡了起來,身上蹦出好鬥的氣息,「你管我。」

「藤是我徒弟,我能管。」家康淡淡的說。

看著眼前的同伴,政宗大笑出聲,「真是,家康,你在認真個什麼勁,藤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

已經對話不下去了,家康撇開頭,「送客。」

一晚,家康都輾轉難眠,政宗獨自待在練習場,揮刀試圖斬開隱藏自己心意的阻礙。

兩人都明白,彼此都在擔心藤,這不會造成他們間的裂痕,只是⋯⋯「該對她揮刀的時候,我一樣不會猶豫。」政宗堅決的看向天空的眉月,「信念是我教妳的,我自己會貫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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