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3-L的想法

      我已經很累了。

      跟同事喝著酒的時候,這種想法已在腦海中縈迴不散。因此離開酒吧的時候,我沒有立刻回家。

      並不是因為不想回去,而是不想被兒子看到難看的模樣。

      當我正在街上無目的漫步時撞上了某個人,本來說了句“不好意思”就要走開,被撞到的人卻拉住了我的手臂。

      『真的對不起,請問有甚麼事嗎?』

      那個人的模樣……怎麼說呢……就是有一種隨時會被風吹走的感覺。

      『呃,只是今天天氣很冷,請問有興趣跟我喝一杯嗎?』

      天氣確是很冷,但也不足以讓我答應跟陌生人喝酒。

      只是在我拒絕的言詞說出口之前,他的表情讓我的聲帶沒法如常運作。

      他臉上那顯得相當虛弱的笑容,在下一瞬被眼淚擊了。

      『啊……真是失禮,請不用管我,抱歉打擾你了。』

      『喝一杯的話沒問題,但是……別哭。』

      就像他伸手抓住我般不明所以,我也不明白為何要答應他。

      只是當我的話說出口,他突然嘩的一聲哭出來了,讓我想起十八年前的某個景像。

      望著那個終於大哭出來的孩子,我也感到如釋重負,伸手摸上他的頭蓋,像對兒子讚賞般的輕撫著。

      他的頭髮有點粗糙,和子燊的不同,所以我很清楚這並不是我的兒子。

      就那樣站著大概十分鐘,他的眼淚總算停了,抬起頭來凝視著我。

      『不好意思……』

      他的表情從虛弱變成沉重,可以感受到他不會被風吹走,所以我當下放心了。

      『不哭就乖了,早點回家去吧!』

      『不是要跟我喝一杯嗎?』

      他對我的回答念念不忘,是我所始料不及的事。

      雖然已經沒了酒興,但是再聊天也不是壞事,而且回家的公車也已經停駛了,所以再喝上幾杯也無妨。

      『好吧!反正也沒公車回家了!』

      聽到我的發言,他猶疑了一會,才開口回答。

      『其實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待到明早第一班公車開出的的時間。』

      是個不錯的提議,所以我也接受了。

      很平常地聊天,並肩走回他的家。因為有換穿的衣服、也有洗衣和乾衣的設備,所以我接受了他的第二個建議,爽快的沖了澡。

      只是沒想到他會對我做出那樣的舉動,讓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以體重壓著我,臉上混合著痛苦和渴求,眼球表面反映著濕潤的光。

      『讓你插不要緊,跟我做愛可以嗎?』

      做愛……

      對我來說已經變得相當陌生了。

      跟太太已經分開十年,這十年來忙著照顧子燊和工作,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件事。

      即使是遇上邀請,也因為想起要回家而拒絕。

      而且……我已經不想再記起有關太太的事情了……

      『一開始就是為了這樣?』

      無論他回答是或不是,我也不打算抵抗。

      『不是!』

      他的樣子很緊張,想要說甚麼但是說不出來,那急欲表達真正想法而腦筋轉不過來的表現,讓我覺得他是可以相信的。

      『那你是……有點喜歡我?』

      說話是脫口而出的,也許當時微醺的我不小心將心底的渴求展現了出來︰希望有個人喜歡我、想要對甚麼人撒嬌。

      所以當他低頭親了我的唇,我便伸手抱住他的背。

      雖然多少知道自己會被怎麼樣,但是從來沒有真實體驗過,所以我有點緊張。

      然而除了緊張和一點痛楚以外,所剩下來的,就是無法壓抑的興奮以及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完事以後,我側臥在他的床上休息,他仍眷念不捨的從後摟著我的腰。

      但我被酒醉和快感折騰得疲累不堪,所以我推開了他的手,逕自沉入夢鄉。

      已經整個月因為心緒不寧沒有睡好,這天我是安靜地睡到滿足才醒來的,感覺神清氣爽,張開眼睛的時候心情就已經很不錯了。

      坐起身來看見他的手抓著我的枕套的角,明瞭他顯然是想要碰觸我但忍耐著,而以這種方法代替,我的心情立刻由不錯變得非常好。

      就算只是一夜情……也太感謝了……

      因為這個陌生人只用了一夜,就將我近一個月的鬱悶心情清掃掉。

      由於心情愉快,也希望對他表示謝意,所以我擅自借用他家廚房,為他做了早餐,並像個親近的人般喚他起床。

      在他還呆著的時候,我拉他起來,並將他推進了洗手間。

      站在門外看著他刷牙洗臉、整理頭髮,我想起了子燊。

      幾年前他還在唸小學,我也曾試過像這樣子站在門前看著他梳洗,只是他到小五已經不用我再操心這種事了。

      完成了起床的簡單梳理,我轉身領他走向飯廳,他無意識地抓住我的手腕。

      這件事我在後來問他,他也沒有記憶。

      是由於感到不安吧……讓人產生沒法放他不管的感覺。

      看著他像貓兒舔牛奶般的進食模樣,我禁不住伸手摸上他的頭蓋。他的雙眼看向我,然後又再注視著盤子中的食物。

      ……所以……那果然是一夜情吧……

      雖然是這樣,但並沒有讓人難過的感覺,最多只是一點可惜。

      像這樣的孩子,好想多寵他一下。

      『以後不要隨便在路上抓人了,很危險的。』

      收回摸他頭蓋的手的時候,他突然拋下手中的餐具,兩手抓住我的手腕。

      『阿樂!我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跟我交往好嗎?』

      承諾專一然後要求交往?雖然有點蠢但也相當可愛。

      也許是察覺自己的發言有問題,他的臉唰地紅起來了。

      『不…不好意思……我——』

      『是真的想跟我交往嗎?』

      花了好幾秒才明白我的問題,然後他笨拙地大聲叫出答案。

      『是的!』

      要說我不緊張是騙人的,因為這裡是陌生人的家,面前的是昨天才第一次見面卻已發生了關係的人,而且我對他也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沒有考量後事將如何,只是從他的兩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拿起桌上的手機向他遞出,接受了他的交往請求。

      『用我的手機撥通你的手機,那我們就有彼此的聯絡號碼了。』

      望著我的手機好一會,他才乖乖的接過,並且在我的手機通訊錄裡輸入了姓名和手機號碼。

      辛家明,SUNNY   SUN,陽光普照的名字,他的名字跟他的模樣同樣的耀眼。

      得知他的姓名以後,好心情變得更好了,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親了他一下。

      那緋紅稍為消退的臉,又再泛起紅潮。

      然而我並不理會他的窘態,繼續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盯著他進餐。

      我們一直在餐桌旁聊天,直至二小時後子燊來電問我甚麼時候回去,我才終於下定決心踏出門口。

      他送我出大門,然後互道再見,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便結束了。

      只是在我踏出門口十分鐘後,SUNNY已耐不住,給我打了電話。

      雖然是有點黏人的感覺,但他所表現出來像高中生般活潑的熱情,卻讓我感到高興。

      因為他很強烈地表達著『我喜歡你』。

      但是,在當天回家準備晚飯之時,我卻沒法子不陷入煩惱中……

      我在清醒知情的情況下答應跟一個男人進行性行為,及後還答應跟他交往。

      雖然確定子燊不會盲目反對同性戀,但是突然得知相依為命的親人有個同性情人,我實在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再說,就算撇開性別這一點,單親家庭的父母再婚會對孩子造成不好的影響,孩子會不習慣要與人共享一直獨佔著的父母,會鬧彆扭、會反叛,這也是時有聽說的。

      儘管認為子燊是個懂事的孩子,但我絕對不願意他感到一絲難過,就算因此我必須犧牲甚麼。

      不告訴子燊而跟SUNNY開始交往,除了騙他工作會忙之外,別無他法。

      像跟SUNNY發生關係那晚,其實也是以應酬的名義外宿。

      我不想對子燊有任何隱瞞,也不想與SUNNY維持只有彼此知道的薄弱關係,但是我更害怕坦誠一切所帶來的後果,所以仍舊猶疑著。

      與SUNNY見面的日子,我會告訴子燊是朋友的邀約。

      而且為免他察覺,在第一次做愛之後就沒有再外宿過。

      被SUNNY帶回家去的次數算挺頻密,但要求親熱的次數倒是不多。

      只有交往後第十天那一晚,他像是失控了一般,在家裡變換著各式各樣的體位,對我做了很多讓他自己和我本身也感到相當舒服的事情。

      然而男性間的性愛所產生的身體負擔,往往比男女間的來得沉重許多。

      當天我幾乎就因為疲累和痛疼在SUNNY的住處留宿了,只是想起我出門時告訴過子燊會回家,他一定還在等我回去,因此我便堅持著回家去。

      回到家裡子燊果然還沒有睡。

      因為全身都是情慾的氣味和酒臭,後庭還有點濕濕黏黏的,所以我回家以後立刻衝進浴室,避免子燊發現我身上的異狀。

      如果SUNNY可以踏進這個家,如果子燊也認識SUNNY,我就不用這麼慌張。

      好笨……為甚麼會搞成這種樣子……

      為甚麼這麼害怕被子燊知道我跟男人有了關係?為甚麼如此希望初相識的SUNNY能待在我身邊?為甚麼這個時候會感覺自己這麼的軟弱……

      要不是子燊在門外跟我聊天,一邊浸浴我應該免不了會沉入惡劣的情緒中。

      子燊是相當重要的,但SUNNY在我心中的份量也不輕。而且當交往的日子越來越長,SUNNY在我心上的重量也越來越重了。

      交往第十九天晚上,SUNNY特意致電給我,說第二天晚上希望我為他燒一頓家常便飯。

      這樣煞有介事地請我回家,和平常愉快地帶我回家的感覺完全不同,可想而知他的舉動絕對另有所圖。

      雖然不會懷疑他有壞目的,但這樣神秘兮兮也很難教人不在意。

      一邊吃晚飯,他一副為難的模樣,惴惴不安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終於在我取下他嘴角的飯粒之時,他開口說話了。

      『阿樂……我很喜歡你……但是阿樂,你不是曾經有過太太嗎?』

      說話的同時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兩手按著食桌,聲音有點顫抖。

      『一想到你是——我甚麼都不敢想,好可怕!』

      『就覺得你這幾天怪怪的,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嗎?』

      SUNNY是如此認真地思考著我們的事情,讓我心裡感到一陣暖意,於是我拉起他的雙手握在掌心中。

      『因為對你也有好感,所以試著開始跟你交往,現在發現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

      他整個人呆住了。

      然後他的臉漸漸泛起粉紅色,兩手反握著我的,將嘴唇湊近我的臉頰,輕柔地親吻起來。

      可以感受到他的身體在發熱,但是擺著一桌食物逕自親熱去又有點不妥當,所以我輕輕推開他,要他先去洗澡,趁著他洗澡時整理好餐桌。

      同是男人,所以會明白對方身體的各種變化。也因為同是男人,所以對於自己能夠沒絲毫疑問地當個『女人』這一點,是我所沒有預料到的。

      我想起了太太。

      是不是像SUNNY般直率的表明自己的感情,她就不會留書出走?

      似乎是由於正站在太太的立場,所以終於能夠有更多這一方面的想法。

      但是想回來,跟太太一樣的地方,就只是被抱而已。

      ……根本就沒有被抱一方就是『太太』的說法……越來越弄不清甚麼是『太太』。

      或許我也應該採取比較含糊的說法,將交往的對像-SUNNY稱為『伴侶』。

      因為漸漸地,腦海中計劃的活動也有了他的位置。

      每年年初的旅行,增加為三人以後,只要一個房間還是要分成兩個?萬聖節果然是三個人一起去鬼屋玩一下比較好!聖誕節還是在家裡做蛋糕開派對、靜靜地一家人慶祝吧!

      然而,我突然想起來了。

      一天子燊還沒有認識、接受SUNNY,三人一起出遊的想法,是無法實現的。

      不能向人提起SUNNY……感覺好難受……

      我很焦急,想要改變這種狀況,但能做的……還是只有靜靜等待,順其自然……

      在那之後,又過了十天,即是四天前,事情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展。

      每天都會通電話,但是這天我沒有接到SUNNY的電話,主動撥電話給他,才發現他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時間一點點過去,電話打了許多次,也有嘗試發短訊過去,卻怎樣也沒收到回覆。

      當時我簡直想立刻飛奔到他的家查看!

      因為太太留書出走那天,也是像這樣電話無法接通……

      我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連字也無法寫好。我明白那樣的反應是太誇張了,但我當時就是無法控制!

      昨天還對著我露出燦爛笑容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見太過可怕了!

      幸好當天工作上事情不多,將緊急的部份都完成我便立刻離開公司,直奔SUNNY的家。

      在工作的地方乘了一小時公車,到站後便跳下去,拔足奔向SUNNY家所在的大廈,沿途我只聽得見自己的喘氣聲和腳步聲。

      沒有考量過弄錯之後的解釋,用SUNNY給的鑰匙開了門,我只知道自己很想立刻見到他。

      在睡房床上的被窩中,終於看到他熟睡的臉。

      終於看到他是鬆了一口氣,但他沒聽到手機鈴聲、門鈴也沒聽見,甚至連我剛才在大廳的叫喚也沒聽到,這讓我產生了另一種擔心。

      一邊叫喚他的名字,一邊搖動他的肩膊,腦海裡只有一遍空白。

      他總算是醒過來了,並且慢慢的在床上坐起。

      二話不說,我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SUNNY將我這十年來的平靜心境破壞了……這一刻我發現︰只要是與他相關的事情,我就很容易激動起來。

      真是一個不好的現像……但也只有接受了……

      不安到要找一個男人找上門,甚至主動投懷送抱,想起來也覺得有點難為情。

      但我所思考的事情,是如何能夠將他留在自己身邊,其他的事情我暫時沒法顧及。

      所以當天晚上一起吃過火鍋,SUNNY喝酒醉得意識不清,我把他帶回家裡去了。

      面對子燊,我暫時只能以『朋友』來介紹他。

      不過只要等時日慢慢過去,兩人互相認識得更深了,再將SUNNY以情人的身份介紹給子燊也不遲。

      我是這麼想的,但是當夜發生了始料不及的事。

      午夜的時候,躺在我的床上,SUNNY冷不防伸手對我愛撫。

      當然我有考慮過躲開,但是頭腦似乎被酒精弄糊塗了,所以我無視子燊或許會發現,任由他對我胡作非為,甚至回應了他的求歡。

      原以為小心地不發出聲音就不會被察覺,但是當我們兩個身體連在一起的時候,子燊推門進來了。

      SUNNY很明顯並沒有聽到開門聲,專心一意地享受著我的體溫。

      而子燊似乎被嚇了一跳,所以只知道要先用眼神向我詢問意見。

      我搖頭制止了他,所以他靜靜地又退出了房間。

      很想立刻去看看子燊怎麼樣……但我正被SUNNY壓著,而且也不願意就這樣停止親熱。

      終於我和SUNNY在我的房間、而子燊在他的房間裡,渡過了這個時間短暫但感覺漫長的夜晚。

      因為要早班,所以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

      子燊在我踏出房間後幾乎立刻來到我面前,看他眼底下的陰影,前一天晚上大概沒睡好。

      『爸爸早安……我有事情想問你。』

      衝到我面前就立即發問了,可想而知他相當在意我和SUNNY的事。

      『儘管問吧!我會好好答的。』

      微笑著回應子燊焦急的表情,我伸手摸了他的頭蓋。

      『昨晚那個人……就是那個倒追你的人?』

      『是的。』

      向子燊承認SUNNY的一刻,是我所夢寐以求的,但是我並不高興,內心充斥著緊張和擔憂。

      如果子燊說『好噁心』、『我沒有這樣的爸爸』、『變態』那該怎麼辦?

      如果子燊說『你有他了,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該怎麼回答?

      但是子燊所說的話與這些猜測無關,他只是著緊地向我追問了一個事情。

      『你真的……喜歡那個人?』

      只有點下頭了。

      用不著思考,我就是有那種感覺,如像別人問我『子燊重要嗎』一樣,我根本沒法回答其他答案。

      我非常喜歡SUNNY,子燊對我也相當重要,我想讓兩個人都陪在我身邊,所以試著問過他們兩人的想法。

      早前聊天的時候已聽說他在母親過世後不習慣一個人住,當時已經有了讓他過來一起住的念頭。

       幸好子燊對這件事的感覺似乎也沒有很差。我讓子燊替SUNNY準備餐點,他也不會表現壓惡或是有所抗拒。

      當然也有可能是顧慮我的感受而忍耐著,因為他是個處事成熟的孩子,而且我也知道他處處為我擔心、著想,因此相對的我不想讓他有任何不好的感覺。

      只是說回來,最希望三個人能一起住的人,其實只有我。所以他們會答應嘗試三個人一起住,全都是因為我吧?

      從明天起,我們三人會在這個屋子裡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要負起讓新生活愉快地延續下去的責任!

0︰14-13/10/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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