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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風波

第四章   小風波

「不要。」山姥切很少會拒絕得如此斬釘截鐵,即使是以前那些編輯的無理要求他都不會拒絕,最多都只會顯得有點為難,所以這令坐在對面的燭台切非常意外。

然而身經百戰的燭台切沒驚訝太久,他很快就重整過來,決定先安撫對方。

「事情還沒完全定下來,你還有時間考慮的。」他說著邊讓人坐下。

看到燭台切的動作才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有點太過激動了,山姥切眼神向左右飄了一下才慢慢坐下來。

在計劃書順利通過以後燭台切找他的次數更少了,山姥切也沒太在意,畢竟對方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編輯,還是很多作者的編輯,會忙也不奇怪。

只是多少會有點...不安。

雖然山姥切不想承認,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應該是多少,他還不太會量度跟拿捏,之前只是工作關係都只是擔心會被解僱或是被無理要求,但現在確定了朋友關係反而令他多了一層不安。

所以當他昨夜凌晨收到對方邀約見面的電郵時才會緊張到差點睡不著,還連夜把之前因為分心而落後的進度追回來,今日還能在對方到來前醒過來收拾客廳,沒想到他竟然不是來關心他新書的進度,而是商量延遲新書的出版日及想他為出版社的新刊寫短篇小說的事。

延遲出書都算了,為什麼要他寫短篇小說?

那並不是他擅長的領域,短篇文章的篇幅不足夠讓他好好把文字編織成理想的狀態,即使是交代故事他都覺得不足夠。

這是考驗他?還是想刁難他?

還是....新書計劃有什麼問題?

他思考了一會,猶豫了好一陣子後,最後還是緊張地捏了捏褲子,才低著頭開口:「...為什麼突然...是新書那邊...還是我....」

雖然是問出口了,但也問得十分沒底,哪個原因都有可能性,最重要是他對自己實在沒信心...

「新書那邊沒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這只是出版社的計劃...」

燭台切的答案根本算不上答案,如果兩邊都沒問題,為什麼突然要他寫短篇?

「出版社那邊希望開拓新市場,所以才會讓小說部跟漫畫部合作推出新月刊。我覺得你非常適合參與這個計劃,但因為是月刊,考慮到工作量才提議把新書的推出期延後,請你不要誤會。」燭台切留意到對方微細的變化,於是進一步解釋想要化解他的焦慮和不安。

但他不知道山姥切在意的並不是延遲出書的問題。

「...為什麼你會覺得適合我?」明明說過很喜歡自己的文筆,一直有追看自己的書,為什麼會覺得他很適合寫短篇?

「因為新刊的目標客人是比較年輕的上班女性,偏成熟一點的風格會更合適....」

「我不是問你這個....」不想聽燭台切滔滔不絕的解釋,可能因為太過生氣,山姥切竟然打斷了對方的話。

他把筆電關上,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下,抱著筆電站起來背對對方下了少有的逐客令:「反正你都是跟其他人一樣...吧....覺得我現在的書根本不會受歡迎...所以才用這樣的藉口。明知道我最不會寫短篇,偏要用這樣的藉口逼我改變...逼退我....」

其實這些都無所謂,他都會盡力地去配合。山姥切沒有恨以前的編輯這樣對他,雖然他有因為他們而失望過,但對比起來內疚的心情反而更重一點。

但燭台切不一樣...

「如果你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話...就別在一開始騙我...」

「不是的,山姥切我沒有騙你,我....」燭台切這才發現問題點在哪裡,但已經來不及,山姥切並不想聽他的話。

「短篇我是不會寫的....抱歉。新書那邊....以後再說吧....」

「山姥切...」

「我...我累了,對不起...」說著都不管燭台切是什麼反應他就逃回自己的房間去。

被留在客廳的燭台切這一刻真的很想撞牆。

為什麼他會忽略這點呢?只考慮到文風的問題,居然想漏了篇幅的問題....

對呀....山姥切是從來都沒有發表過短篇作品的....連初賽時投稿的短篇小說都給人一種很勉強自己地才能把文章拼湊出來的感覺,為什麼他就是想漏了這點....

一時三刻,山姥切都不會有出來的打算,燭台切只好抱著想要時光倒流的想法離開了對方的公寓。

明明這個計劃是對山姥切有著各種好處,但偏偏就是因為這樣令他心急了,竟然在明知道對方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底下忽略了這個問題。

現在不但不能成功勸他參與新刊製作,還丟了他們之間辛苦建立起來的信任。

這次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是先想想如何把關係修補回來吧....

山姥切沒想過,這樣一別,對方居然真的消失的乾乾淨淨,連電郵都沒有給他發一封。

所以他真的是騙他嗎?

他搖了搖頭,拼命提醒著自己不可以被這種想法侵蝕自己的理智,上次就是因為一時間太生氣才沒有仔細聽清楚對方的話。

打開電郵箱,看著對方最後發過來的那一封約見的電郵,山姥切猶豫著要不要給對方發一封電郵。

也許對方只是太忙...但如果他真的生氣了?不...即使真的生氣了,都應該好好解釋一下.....可是應該怎樣開口?開場白要寫什麼?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地打招呼?還是開門見山地道歉?或是借故詢問他新書的事?但上一次又是自己說以後再說.....該怎麼辦好....

就在他如此糾結時,門鈴突然響了,嚇得山姥切整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會是誰呢?燭台切嗎?....不對,他過來之前都會先約好再來,不會是他....那麼只剩下另一個。

打開門,果然見到穿著校服的堀川站在門外,手裡還提了一堆日用品。

「房東婆婆說你有好幾天沒外出又沒有宅配來過,所以我買了點日用品來。發生什麼事了,表哥?」

「堀川...」

經對方說起來他才發現家裡的日常用品似乎快用完,特別是能量飲料.....

「都叫你不要一直只喝能量飲料....」口裡是這裡說卻一直把買來的往冰箱塞,堀川還買了點杯麵,即食麵,罐頭食物什麼的來,一下子就把廚櫃的空間填滿了。

「因為方便...」其實都有一點心虛的山姥切很快就回到沙發上窩著。

堀川是其中一個不會令他產生不自在感的親人之一,他一方面很感激對方這麼照顧他,另一方面又覺得很慚愧,畢竟他才是對方的表哥。

「唉,雖然知道他很忙,但真的希望他可以更常上來。」堀川一面感嘆,一面把其他日用品歸位。

「誰?」

「燭台切先生,你那位責任編輯,你上次才在whatsapp跟我說他煮的東西很好吃。」

「啊....」沒想過對方會提起這個人,他又開始在意起來。

「....怎麼了?」奇怪對方的反應,堀川看了眼窩在沙發中卻顯得坐立不安的人,他猜到了:「所以你今次又不出門不網購就是因為跟燭台切先生吵架了嗎?」

「我!...也不是...」只是他單方面跟人吵架......

堀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手上正收拾的東西放下,他拿了把椅子,放在山姥切的側面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在山姥切幾度支支吾吾的情況下,終於把他跟燭台切上次發生的事告訴了堀川。

聽罷,堀川國廣只有一個結論:「表哥你是白痴嗎?」

「嗚...」

「這個提議怎麼聽都是對表哥你百利而無一害,你怎麼能因為不擅長寫短篇而拒絕他,還跟燭台切先生翻臉?」堀川簡直覺得自家表哥當時是不是腦抽了。

「但...我不擅長是事實,而且...燭台切不是應該知道麼?既然他一直有看我的作品...的話...」雖然想稍微反駁一下,但去到後面還是越說越細聲。

「表哥,你有出版過寫短篇的作品嗎?」

「沒有...」

「你有寫短篇給燭台切先生看嗎?」

「....都沒有...」

「那你之前有告訴過他你不擅長嗎?」

「.....」

「所以,你覺得燭台切先生怎樣能知道你不擅長寫短篇呢?」

「......」無言以對,山姥切這才想得通。沒寫過不代表不擅長,只能說還沒有寫過....

「然後你還不聽對方解釋。」

山姥切幾乎要把自己物理性地埋到沙發深處了,當時就....太生氣,而且又覺得...自己被背叛...還哪裡有心情聽對方說話.....

「唉....」堀川看到山姥切這樣都不繼續罵下去,畢竟當務之急是解決雙方現在冷戰的問題,都不知道燭台切先生有沒有很介意山姥切的話,有沒有很生氣。

「你最近有跟燭台切先生聯絡嗎?」

「沒有...」

「那對面呢?」

「.......也沒有。」

那很難判斷對方是不是生氣了...燭台切先生是編輯,會忙到沒時間看電郵發電郵也是很合理的事...不對....

「你有給他發過電郵嗎?」

面對堀川質疑的目光,山姥切心虛地別過臉去。

果然嗎.....

「你先發一封去看看。」

「可是...該寫什麼?」本來想說什麼拒絕,但在接觸到堀川的目光後還是放棄了掙扎。

「對不起,上次是我太激動了,關於新刊的事我已經重新考慮過了,現在非常希望可以參與....之類的感覺就好。」現在是兼職經理人,這些公式的電郵交往對他而言是易如反掌的。

「但...我還不知道該不該答應...」現在沒之前那麼抗拒,但始終是自己不擅長的短篇,寫不好會為出版社的人....還有燭台切帶來麻煩....

「.....那你把最後一句刪了,說你還有一些疑問就好。」

「嗯....」剛開了電郵出來,想要敲電腦時,堀川突然站了起來。

「堀川?」

「抱歉,我時間差不多了,要趕去幫忙兼桑準備下一次工作的東西。」他邊說邊收拾,然後都不用山姥切送就走到門前,看上去似乎真的很趕。

「但...電郵...」電郵怎麼辦?!要他自己一個寫嗎?

「嗯?不是教你了麼?不用擔心,照我說的寫就可以了,加油!」留下一個爽朗的笑容,堀川就離開了山姥切的家。

山姥切叫都叫不住人,他抱住頭看著電腦。他從來都沒試過連電郵都不敢發出去的.....

  怎麼辦?真的照堀川說的方法寫嗎?

寫了幾句,又刪了幾句,邊猶豫著邊想著剛剛堀川說的意思,在反覆的打了再改,改了再打的情況下,山姥切總算把電郵打好,然後在自己又想再改之前就閉著眼發送了出去。

看著已成功發送的訊息,山姥切在電腦面前合十:「希望他會看電郵。」

……

我在做什麼?!

一秒為自己白痴的行為感到羞恥,但內心卻希望這個願望可以成真,無論怎樣他都想嘗試去修補這段關係。

如果是燭台切的話,應該....應該很快會回覆吧?

然而事情沒山姥切想的順利,平常很快就會收到回郵,但這次他等了一整天都沒有回覆。

到底是怎麼了?燭台切真的...生氣了嗎?

山姥切忍不住這樣胡思亂想。

畢竟是自己先幼稚衝動,還冤枉對方欺騙他,又浪費了他一番好意.....會不想理睬自己都是很合理的反應......

要不...就這樣算了?

只要回到工作關係....那就不會難受,都不用亂想太多...燭台切都不用再費更多的心神在自己身上,他不用再勉強自己跟他做朋友....

朋友...

山姥切還記得當燭台切毫無預警地說出當他是朋友的話時,自己心裡是有多激動,多....高興....

當時對方還說了,自己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算!

如果就這樣算,跟以前又有什麼分別?

不可以再讓自己逃避下去了。

山姥切激動地站了起來,正打算做點什麼時才猛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於是他又坐回去。

發電郵給對方不予理會.....是因為什麼呢?覺得只透過電郵道歉不夠誠意嗎?那他還能怎樣?打電話嗎?感覺都沒有比較有誠意,而且又可能會打擾到他工作,再說....打電話很可怕.....

還是....

邊思考著,山姥切邊把對方以前給的名片拿出來,上面有著燭台切的名字,聯絡方法,以及....

「出版社地址...」

大概沒有比面對面道歉更有誠意的做法了....

挑了個人流比較稀少的時間,山姥切換好了外出的衣服,把兜帽戴好,又戴上了用來掩飾的平光鏡,在深呼吸好幾下後才慢吞吞地開門。

沒事的,就跟平常出門買東西一樣....

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山姥切小心翼翼地出門,低著頭急步走,小心地避開人群後,千辛萬苦地終於來到鐵路站.....

雖然有想過避免迷路而坐計程車,但一想到要跟一個陌生人在一個密閉空間相處就胃痛了。即使坐地鐵會遇上很多人,但至少還有可以躲起來的機會,真的不行他還可以選擇下車。

幸好,他時段挑得很對,非繁忙時間的車站人少得可憐,上了幾乎是空的車廂後很快就來到目的地,繞了點遠路避開人流就來到三日月出版社大樓的門前了。

多久沒來過了?大概是領了獎,簽了約之後都沒怎麼回來過。

所以他不確定是不是可以就這樣走進去,還是要事先申請?自己又不是什麼有名的作家,被問起都不會有人知道,還有可能被誤以為自己是白撞的...

就在山姥切在門前猶豫不決時,就被一個剛好摸完魚回來的人發現了。

看著如此迷惘又慌張的身影,鶴丸的玩心就上來了,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對方後面,然後大叫一聲:「哇!!」

「嘩!!!!!」完全被嚇了一大跳,山姥切反射性地想往另一邊逃卻被身後的人快一步捉著:「是想來出版社投稿的新人對吧~別緊張,我現在就帶你進去。」

「不...」突然被嚇又突然被捉住,還突然被人帶進去,幾種突如其來的狀況令山姥切慌得來不及害怕,他現在只拼命地掙扎想住要逃跑。

「不用擔心,我很熟就是,跟我進來吧~」把人強行拐進去,鶴丸正想著要請哪個編輯過來時,卻先被另一個人遞住了:「鶴丸,你在做什麼?」

聞聲立即嚇到縮手,山姥切都趁機逃脫,但卻一下撞進另一個人的懷裡。

抬頭看,又是不認識的人?!而且看上去似乎很兇!

「這不是市場部的長谷部大人嗎?怎麼下來了?難道是要偷懶?」摸魚被抓包都不會乖乖認錯,鶴丸故作輕鬆地開著玩笑,邊想著要怎樣逃脫。

「我是來找你開會的,摸魚王!」才不會讓他逃得那麼容易,都跟對方共事多少年了,長谷部怎會不知道他的打算。

望住兩個似乎是認識對方,但又快要吵架似的人,山姥切夾在他們中間,很想要逃卻又被兩人封住了去路。明明焦慮度應該快要去到頂點卻又因為這樣的狀況而分心,不適感反而沒有了。

至少他沒有胃痛,都沒有想吐的感覺。

但...他還要去找燭台切的....

是不是應該開口叫他們?但...

「這位...不是山姥切國廣老師嗎?」

沒想到在山姥切開口前,長谷部就先認到人。

「啊....」

「什麼?!他就是那個光坊很在意的山姥切國廣?!」

「叫老師!」一秒巴頭。

「不...不用....」....糟了,當視線開始集中到他身上冷汗又開始冒出來了.....

「山姥切老師特意來這邊是要找誰?」長谷部都不想管那隻亂來的鶴,徑自問道,不過卻被鶴丸搶答了:「他來了還能找誰?一定是光坊呀~」

未等長谷部有回應,鶴丸繼續對山姥切說:「不過光坊正在跟漫畫部那邊開會,根據這幾天的經驗應該還要弄好一段時間。」

「又開?新刊的事有那麼難處理嗎?」長谷部都有留到燭台切最近似乎很忙,但沒想到是在忙新刊的事。

「也不算是難處理,只是光坊那傢伙似乎有想要更改的地方,但漫畫部那邊似乎意見有點不一樣,所以才搞了那麼久。」

新刊?

聽到重點字眼,山姥切強忍下不適感,專心聽著。

「還有更改?兩個月後就要出版了...」長谷部皺眉,時間已經不多,還要給時間作者們準備,再加上各種準備工夫,現在不開始就真的太趕了。

「嗯...人選基本上是定了,但光坊似乎想增長小說的篇幅,或是改成可以長期連載的...但新刊的頁數已經定下來不能改,假如要加長篇幅,要嘛就是刪減漫畫那邊的頁數,要嘛就是刪廣告,所以....漫畫部那邊怎麼可能答應...再說....」

「漫畫部更需要那些版面。」長谷部即使是市場部的人都明白,以畫面為主的漫畫需要佔用更多的版面,再說很多美術,封面圖都是要讓漫畫部幫忙處理,怎麼想都沒可能會讓。「長期連載也不是沒可能,但以新刊來說,風險太大。」

….加長篇幅...不會是因為我吧...山姥切越聽越覺得不妙,但他早就跟對方說不參與,怎麼可能會為他留一席位?

但以那個人一直以來的作風,會這樣做似乎又不奇怪...

「對吧~而且以宣傳部的立場都不太想,宣傳漫畫比小說容易多了~始終圖象比較吸睛~」鶴丸說完才想起還有個寫小說的山姥切在,連忙補充:「我不是說小說不吸引!小說一樣大有市場...山姥切老師,你還好嗎?」

這時候才看到山姥切臉青唇白還冒了不少冷汗,看上去非常不妥。

「山姥切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因為鶴丸而把目光移過去,才留意到對方的異樣。長谷部邊說邊給鶴丸示意,一起把人往旁邊扶去。

「我....嗯...沒、沒事....不用扶我....」被兩人注視著又被強行扶住,山姥切好不容易壓下的不適感又回來了,而且因為得知燭台切的事還比一開始更嚴重,呼吸變得有點困難起來,還開始有點眩暈感。

「喂喂,你怎麼看都不是沒事,不如去醫院...」

「不要!我、我沒...嗚....」眩暈感令他很想吐,但假如他吐了兩人一定會送他去醫院,這是他最不想發生的。

「山姥切老師請不要逞強,去一趟醫院很快就沒事。」長谷部以為對方是在跟他們客氣還是什麼,都不問他意見,想直接打電話叫計程車把人送過去再算。

「不、不要!我真的、沒事.....」看到對方的動作連忙阻止對方,但長谷部一個轉身就避開了想要搶過來的手。

「你們在大堂擾攘什麼?」

沒想到在這個緊急關頭,他們一直談論著的人居然突然出現了。

燭台切先是奇怪為什麼長谷部跟鶴丸會走在一起,再來才看到他們中間有個彎著腰又有點站不穩的身影,還以為是什麼新人時才發現是他家的作者。

「山姥切?!你怎麼在這裡?....不對,你還好嗎?」知道對方的特殊狀況,燭台切趕緊跑過去關心起來。

終於見到熟人總算好一點,山姥切都忘了自己好像是因為惹了對方生氣才來,立刻向他求救說:「我不要去醫院.....」

燭台切也不愧是燭台切,在沒有任何人說明的情況下,瞬間透過種種蛛絲馬跡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他先阻止了長谷部叫計程車,再讓鶴丸幫忙找一間空的小會議室讓人休息。

「不好意思,長谷部君,山姥切老師的情況有點特殊,你可以幫我準備一些水跟梳打餅嗎?」

「光坊,找到了~三樓的二號會議室今日都沒人用,可以隨便用!」鶴丸跑回來說,幸好今天的預約不多。

「燭台切君,我待會拿到那邊去,你先送人上去。」長谷部說著就抓住鶴丸一起去找燭台切要的物品,畢竟他的位子可沒有零食....

「山姥切可以站起來嗎?」

雖然很暈,但還能勉強站起來,他實在不想再麻煩人了....

但始終還是走不穩,結果還是要靠燭台切的扶持才可以走到目的地。

二號會議室是比較小型的會議室,專門提供給各部門開小型會議時用的,偶爾有編輯要接見新晉作家或是漫畫家都會在這裡進行面談及初步審稿的事宜。

所以剛好適合他們使用,空間不大都令山姥切安心了不少。

長谷部很快就把水跟梳打餅送到,山姥切慢慢飲了點水後稍微好一點了,燭台切雖然滿肚子疑問,但還是耐住性子要對方喝完一杯水才讓他說話。

「怎樣?好點了嗎?」

「嗯...」山姥切點點頭,望著眼前的空杯,不敢看向燭台切。

因為他終於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是向對方道歉的事。

「呼...太好了,剛剛在樓下看到你的時候真的嚇到我了。」燭台切鬆了口氣,開始拆梳打餅的包裝,遞了一塊過去。

偷望了對方一眼才接過,心裡不解對方的態度,但還是默默地把餅吃掉。

沒太在意他那小心翼翼的動作,燭台切早就習慣對方的舉動,微笑著地看著他吃。

「山姥切是自己一個來的?途中...沒發生什麼事吧?」知道對方的情況,所以從來都沒想過他會自己跑過來,燭台切感到意外的同時也感到非常擔心。

山姥切搖了搖頭:「這段時間...人比較少...」

「那就好...」鬆了一口氣,看來剛剛是因為遇到不認識的人而不適...長谷部君應該還好,恐怕是鶴先生先把人嚇到吧....

邊在腦中分析,燭台切邊問:「那,你為什麼過來了?」

到重點了。

山姥切不自覺地僵了一下。

「山姥切?」

「我....」山姥切猶豫地望向燭台切,又一秒移開視線。

對方的態度很奇怪,他不是還在生氣嗎?為什麼會這麼關心自己?但山姥切怎麼看都看不出燭台切有任何不悅的神色,最多...只是擔心自己而已。

「我是來道歉的.....」但無論怎樣,他都是該道歉的。

「道歉...為什麼?」燭台切有點懞了,他可不記得對方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這下山姥切都有點錯愕,還以為對方是裝沒事發生讓他好下台,但看表情又似乎是真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那個....上一次我....我說你欺騙我是我不對......」越說越細聲,頭越垂越低:「還有...明明你是為我著想的,我卻把你罵走....我......」

燭台切終於知道是什麼事了,他看到對方自責的樣都不好受,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輕輕摸了摸山姥切的頭。

明顯因而受到驚嚇的山姥切先是僵了一下,但在意識到是對方時又慢慢放鬆下來。感受到他的變化,燭台切才敢稍微大膽地揉揉對方的頭髮。

「放心,我沒有因此而生氣,再說是我疏忽了,沒留意到你不擅長寫短篇的事,所以....好吧,這次大家扯平吧。」本來想說是自己的失誤,但覺得對方一定不會接受於是轉了個說法。

「沒有生氣....那電郵....」自己就是因為一直收不到電郵的回音才跑過來的....

「抱歉...最近公司的電郵系統出了點問題,我們都開不到郵箱...山姥切有發電郵給我嗎?」

山姥切沒想過原因竟然是這個,早知道就不過來了....等對方連絡就好....不對...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

「呃....這個.....」燭台切反而沒了一開始的從容,有點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這樣令山姥切又不安起來。

果然是因為....生自己氣了.....

「對不起......」

「欸?不!不是這樣的....雖然很不帥氣...」燭台切抓了抓頭,有點苦惱地開口:「我一直沒聯絡你,一來是因為最近都在忙新刊的事,二來是因為...我惹你生氣了,而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想見到我...所以....」

山姥切想一想,也對...自己上次這樣把對方趕出門,對方會這樣想好像也很正常...

「對不起....」

「不,不是山姥切的問題,只是我一直想不到好理由...」

「我不應該那樣把你趕出去的....」因為自責而開始把自己摺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是別人的地方,他早就抱住腳縮成一團了。

要找些什麼分散他的注意力才行...

「對了,山姥切的電郵寫了什麼?我要明天才能開,反正你都來了,現在告訴我就好。」雖然是下午就已經修好了。

「電郵...電郵....新刊...」才剛想回答燭台切,卻因此想起了剛剛那兩個人的對話。「燭台切...那個新刊的事,我剛剛聽他們說了...什麼增長篇幅,那該不會是...」

「你都聽到了?本來還想確定了再通知你,不過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不想勉強你寫短篇,但新刊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可以有更多人認識你。只要你在新刊的成績夠好看,那就可以爭取投放更多資源在新書上,宣傳跟美術都可以做得更好,而且能有更多分銷商.....」

「停...停一停!」

在燭台切滔滔不絕之際打斷了他,山姥切不是不明白以上的連帶關係,但他沒信心能做到....那樣即使這時候讓對方能成功增長篇幅都沒有意義,以他一直以來的人氣及成績,那樣不入流的文筆,即使放在新刊上都不會有成果的...這一切根本....

「...不值得....」

「?」

「我不值得你為我這樣做....我甚至還未答應你,你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那種程度....」本來已經很自責,現在更覺得自己不可原諒,對方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傻的?為什麼可以為了一個這樣沒人氣沒人看好,還把他趕出家門的作者做到這種地步....

燭台切看到對方越發自責的樣開始有點手足無措,明明他一開始是為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才開這個話題,沒想到居然令事情變得更嚴重了。

不過....要不是這樣,他都不知道原來山姥切是一直這樣想自己,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值得,輕視自己。

明明就是塊瑰寶,只還未打磨完成,中途還差點被磨壞了而已....

「山姥切,我說過我一直很喜歡你的作品,由你出道到現在的書我都有買,為了一個我這麼喜歡的人,又怎麼可能會不值得呢?」

喜歡....的人....

『好喜歡.....你...』

曾經都在哪裡聽到過這樣的話,還有一個笑容....很不舒服....很噁心....

山姥切先是感到一陣羞恥,接著久違的記憶突然浮到腦中,然後一陣噁心感襲來,他連忙搗住嘴巴,努力地把想吐的感覺壓回去。

「啊!我的意思是喜歡的作家,沒有別的意思的!你別誤會!我....都在說什麼.....」燭台切誤會了對方的反應,他回想一下才發現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連忙糾正。

「哦....嗯...」也全因他的糾正,山姥切很快就從那感覺中掙脫出來。他看一看眼前神色有點慌張又有點尷尬的燭台切,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山姥....切?」

「啊啊....抱歉...」這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失禮的事,趕緊道歉並別過臉去,耳根都發紅了。

「我真是的....讓你見笑了,不過山姥切的笑容很好看,你應該多笑一些才是。」雖然被取笑了,但燭台切的心情卻非常好,畢竟這是山姥切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那麼開懷。

「才不好看....」拉了拉兜帽,山姥切不習慣這樣被人稱讚,都不太喜歡被人說自己好看。

他這個樣子實在為他帶來太多不好的回憶了....

輕笑了一聲,燭台切重新回到正題上:「放心吧,我一定能說服他們,差一點點而已,把這件事交給我吧。」

「不...不用....」既然對方沒生他的氣,又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他應該再踏出一步才對。

「不用客氣,那只是我自己想做...」

「不!我的意思是...我會克服自己不擅長的短篇,我是專業的...不應該因為這些理由就拒絕你,所以我寫。」堀川說得對,不擅長就克服,他可以的....應該.....

「山姥切...你認真的?」有點難以置信,他肯寫當然好,但又怕山姥切只是在勉強自己,燭台切擔心地多問一句。

「嗯。」重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山姥切這麼堅持,我就順你的意思吧。」燭台切考慮了一下,還是揉了揉山姥切的頭。「作為你的責任編輯,我會盡我所能幫你的,不要太擔心。」

「....對不起...」好像又麻煩到對方了..

燭台切聽了,輕輕地彈了一下他額頭:「這種時間應該說謝謝,不是對不起。」

「痛、對不.....」反射性地想道歉,但看到對方在瞪自己就連忙改口:「...謝謝....」

「嗯,很好。」又揉了揉他的頭。「山姥切在這裡稍作休息吧,我也差不多下班,待會陪你回家吧。」

「但...」

「快到繁忙時段你自己一個也很難回去吧,再說我也會擔心。」在對方拒絕前搶先開口:「回去時順便一起去吃個飯吧,我知道有家餐廳的甜品很好吃,好嗎?」

「好吧....」既然又是跟對方一起,又有甜品吃的話....

「好,那就這樣定吧,等一下見。」說著,燭台切就笑著地離開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山姥切覺得燭台切越來越會對付自己。

…應該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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