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卡車少女 (3)

那時候剩下不到十分鐘就要遲到,已經在門口等了二十分鐘、按了好幾下電鈴的莫城軒還是繼續等著。

他知道屋內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在睡大頭覺、沒有人能夠叫她,所以用了好多種的辦法要叫她起床,但全都沒有用、邱商羽睡死了就是睡死了。

莫城軒也大概知道她昨晚寫功課寫到了很晚,又看了眼手錶,他們家的大門就這麼被開啟。

莫母走了出來、正準備騎著摩托車去上班,看到莫城軒還在門口等著,馬上大罵:「還在這混什麼?開學第一天就想翹課呀?門都沒有,快點去上課!」

他實在委屈啊,但委屈也不能多說什麼,只能冷靜地反駁:「邱商羽她還沒有起床,我正在等她起床上課。」

「然後兩個一起遲到、被老師罵?商羽她可能是不舒服才睡這麼久,你現在趕去學校還來得及安全上壘,快去!就別等商羽了!」

「跟著她一起遲到我沒關係,而且──」他功課還在她的書包。

不等莫城軒說完話,莫母就推著他的身子、要他快走,「去去,如果爸爸等等出門有遇到商羽,我會叫爸爸提醒她、說你已經先走一步的了。這不是義氣了啊,傻兒子……你什麼時候這麼不知變通啦?」

他才沒有不知變通、更沒有要義氣相挺,等她純粹是因為習慣,而且他還有功課真的在她那、去了學校也不能先交出去。

不過,為了不再被他媽媽的冷眼嘲諷,他也只能先走。走了之後還頻頻回頭、也頻頻對上他媽媽的冷眼。

他隱約還聽見他的媽媽碎念:「老是跟隔壁家的傻丫頭混在一起,難怪變得這麼不聽話、這麼不乖巧了。」

莫城軒還能反駁什麼?現在他看見他的家人都坐在邱商羽家哭泣,他又能多說什麼話了?他甚至不知道他父母來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所以當他拋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氣氛都僵了。

所以當他拋出這句話的時候,邱商羽只能躺在桌底下,碎念著他沒血沒淚、無情無義……她死了,他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擠出來過。

就覺得自己的兒子失言了,莫城軒的父母趕緊收回眼淚、跟屋裡頭的人說聲抱歉之後,就帶著自家兒子回家去了。

回到家,他們對莫城軒說什麼他都不願意聽,逕自上樓回房去。

那時候過馬路,他沒發現後頭發生了嚴重的車禍,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出車禍的人就是他所熟悉的邱商羽。

他只是快步走著,不讓自己遲到,然後心裡想著她到底起床了沒有。

所以當他知道自己與邱商羽失之交臂,他何止是不知所措而已,滿滿地罪惡感湧上心頭。本來想要到學校之後,好好念個邱商羽幾句,但現在,卻沒有機會了。

還躺在桌子下邱商羽將腦袋放空,現在大家都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連哭都沒有了,各個神情都很凝重,非常安靜。

最後親戚朋友們有些回家、有些說要住下來、陪陪邱父邱母。邱商羽看著大家的行動,心情又更複雜了──應該沒有人參加過自己的喪禮的對吧。

所以當她自己參加自己的喪禮,就覺得很詭異。

看著自己微笑的照片,她覺得好醜好醜,變成黑白的整個美感都消失了。

說也奇怪,但她覺得這是個很自私的想法。因為她害怕今天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會接上本來的軌道、恢復到本來的步調,所有的人,不再留念她。

她好想爸媽、好想大家、好想所有人……但他們呢?他們是不是會漸漸遺忘她?她變成孤魂野鬼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這裡,沒辦法上天堂也沒辦法下地獄,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今天過後,這個世界會不會因為她而有什麼不同?

她當然也不是要讓所有人都痛哭流涕一輩子,但,她就是怕被遺忘。

死掉之後的她,好怕被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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