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待宰的大肚母羊

      俯身敗退的管事神色有些古怪,不過很好地掩在了長袖之後以致無人察覺。

    與此同時,候在另一個洞室的四名看守面面相覷,沈默良久,一人終於將眾人沈默的緣由提了出來:「難道那人不知烏獸異變,皆是飲了淵海海水所致,他不要命啦,去哪不好,竟要去淵海送死?」

    「送死?不見得吧!你看那人衣著華貴,說話還帶著股官腔,不是京裏來人哪來這麽大的派頭——沒看他還帶著那麽一大群侍衛麽!」

    有人立馬就反駁了:「侍衛頂個屁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那群怪物面前,不過是多幾個送死的罷了!」

    「就是!」另一人也附和了起來:「也只有那些沒去過野地的人,才敢大言不慚的說去淵海取寶,簡直就是老虎背上拍蒼蠅——自己找死!」

    眾人點頭咂嘴起來,紛紛給他這番言論道了聲好。眾人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激昂,聊得正起勁,誰知被一盆突如其來的冷水瞬間給澆滅了。

    「挺閑啊?」

    管事表情凝重地掀開了珠簾,一瞅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眾人,拍墻大罵道:「你們還有時間在這誇誇其談,管別人去不去送死?」

    他一呵,然後指著眾人:「記住,我們這檔子買賣本來就是不論死活,來一次便賺夠一次的生意。」

    管事取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水,眾人還以為還要接著被訓斥,誰知劇情反轉,他突然笑了起來:「你們聽著,這可是個大買賣,最近生意清淡,新上任的老禿瓢為了提高業績,老死死的盯著這塊地方不放——我見這冤大頭也不缺錢,淵海那地方估摸也是有去無回,正好可以把牢裏的存貨一次性全賣了,以解這次難關。」

    跟在管事身後的獨眼男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確定道:「那個懷孕的女人也?」

    管事一想到那個女人就來氣,不過眼前正是脫手的機會。

    「也對,肚子那麽大,就算是用來送死,帶上了,一看也是個累贅。」管事眉頭一緊,一捋尖胡,狠狠道:「我們也不可能繼續養著,這樣吧,直接餵了藥,刨開肚子,把裏面的娃給取出來。對了,一定要加大點劑量,這樣傷口也癒合得快一點——利索點,莫讓客人等急了。」

    「可是......」獨眼男正想說些什麽,又覺著自己杞人憂天,幹脆住了嘴帶著幾個人順著暗標,來到關押女奴的洞穴。

    說來這些人成天做著陰損事,真正動手拿刀子卻是第一次。

    要說應該會怕,可他們真正動起手來,一個兩個卻半點惻隱之心沒見著,更有甚有人開始嫌起了麻煩。

    五人之中最壯的阿大,打著火把終於在墻角邊發現了蜷著腿的大肚子女人。他一把拽起女人的頭髮就往外扯,邊扯還邊抱怨起來:「頭兒,你說明明是管事自個兒被燕啄了眼,從人販子手裏買了這麽個懷孕的女人,現在卻讓我們活受這份冤枉罪!」

    獨眼男什麽話也沒說,僅是在石床邊靜靜地磨著刀。

    其他人雖也是這麽想的,卻還是不由嘲笑了他一番:「你這麽有意見,剛剛怎麽縮成耗子啦?!」

    廢話,他哪敢啊,要是真得罪了管事,指不定就成了這牢房之中的一員,被人活活餵了怪物,那可真是冤枉。

    時逢亂世,國之不國,家之不家。上頭人依舊高枕安寢,可他們這些小嘍囉,能活著就不錯了。

    ——更別提眼前這個被當做肉羊餵怪物的女人了。

    她本就被餓得沒了什麽力氣,幾番掙扎下,最終還是像牲口般被人用麻繩死死的捆在石床上,撕破衣服灌下藥準備開膛破肚。

    有人笑了,偷偷在女人身上摸了一把:「在這鬼地方守著,只能看不能吃,沒想到好不容易舔上一口,下一把就要辣手摧花啦。」

    辣手摧花,別提,還挺有文化的,但有人卻見不得他在這耍起流氓,一把打開了他的手,嫌棄道:「李子你可真噁心,牢裏一大群你要禍禍就去禍,動哪個不好,非要動這頭大肚羊。」

    「我哪敢禍她們,到時候,管事指不定就要禍我了。」

    「還不快動手,免得等會管事來了扣咱們工錢。」阿大見他們在偷懶,一瞪,將手放在了女人的肚子上,準備開刀。

    女人被刀光閃了眼,下意識感到不妙:「......不不,不要動我的孩子,求求您,不要動我的孩子。」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惦記你那肚子?其實沒了也好,生下來,你孩子也要跟著你受這份罪,有什麽兩樣呢?」

    貼在肚子上的刀冰冷刺骨,女人再三祈求,可沒有仰仗的她,所做一切也只是徒勞無功。她只能像是喪家犬一般無力的嘶吼著。吼著吼著,嗓子啞了,連為人最基本的喘息都在消耗著意志,她卻還在不死心的瞪著自己早已瞈矇的雙眼。

    先是祈求,後是絕望,而現在是妄圖用生命記下這裏的所有人,恨得將他們一同帶到地獄裏去。

    被這雙眼睛瞪著的獨眼男,下意識的回避起這視線:「你也莫怪我們,要怪就怪你這肚子娃兒的爹吧,若不是他不要你,你怎麽會被人賣到這裏活受這份罪?」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可她已經痛的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又或者說即使要回應,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不怪你們還是不怪他?可她都怪,怪拋棄她的人,怪賣掉她的人,怪那把刀,怪這群人,怪命運,怪無能,怪懦弱……怪沒有能力的自己。

    怪到最後,連意識也漸漸開始聽天由命了,不知是來自傷口還是肺腑的疼痛仿若被馬反復碾壓的地面,咚咚咚,咚咚咚。

    忽而一陣陰風襲來,冰冷的死氣自空蕩的腹部貫體而入,她突然停止了掙扎,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壓著她的人開始慌了:「不會吧,就這麽死了,明明灌了足足兩大碗的藥,怎麽會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他湊近一看掰開了她的眼,只見她的瞳孔倏地沸騰起來,大驚:「糟了!!!快啊,快點準備鐵鏈和籠子!該死的,這娘們提前魔化了!」

    這個消息讓眾人瞬間亂作一團,說話的人迅速扯斷了自己的長袖,塞進女人滿是鮮血的嘴裏,可一時不慎,嘴沒堵上,反被突然撲起的女人,咬斷了兩根手指。

    女人像是在吃什麽麟肝鳳髓一般,把碎肉骨頭全都咽進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她突然瘋了般的掙開了將自己五花大綁的麻繩,撞向攔住自己,由人組成的銅牆鐵壁。

    可命運弄人,撞開了人牆,女人卻被一個不慎,被人隨意伸出的一腳,絆倒在地。

    人倒了,力也竭了。

    只聽砰通一聲,地上匯作一灘的血水染紅了她的雙眼,泄了力的她,瞬間被人制住。

    她這才從人縫中第一次看清了自己懷胎五月的骨肉。

    她的孩子還那麽小,那麽脆弱,連呼吸都還不會呼吸,她該護著它,守著它,愛著它,但此時的她,卻只能本能地朝著地上那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哭喊著、嚎叫著、憤怒著、無望著......

    然後被人拽住雙腿,眼睜睜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孩子,由一雙浴血的大手提著垃圾般,嫌棄地扔進盛滿隔夜泔水的木桶。

    汙水四濺——

    「不要!!!!!!——不要,不要......」她開始無力的祈求起來。

    莫名的開始對天對地,大聲怒吼:「啊啊啊,滄伯,滄伯,滄伯!滄伯,滄伯,滄伯!——你說過你會救我,你說過我只要喊了你便會出現來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滄伯,滄伯,滄伯,滄伯滄伯!……」

    撕心裂肺的聲音在陰暗的洞穴裏反復迴蕩,卻還是。

    ——無人回應。

    眾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她關進了籠裏,一清閑下來,有人就開始好奇了:「這滄伯到底是誰,她這樣叫著叫著,難不成是某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畢竟這世上沒有奇跡,只有權、財,和自己。若不是大人物,那她又喊個什麽。

    阿大一聽,當即翻了一個白眼:「得了吧,要是個大人物她還能在這?這名字她剛被關進來的時候就天天喊,被打了幾頓這才安靜下來。」

    「——而現在,估摸是徹底瘋了吧。」莫名有些煩躁的李子,看了一眼籠內的瘋女人,不知是可憐她還是可憐自己。

    有人被他這惋惜的口氣逗樂了:「管她瘋不瘋呢,就算她瘋了、傻了,也自有人賣、自有人買。你小子一個月的工錢還買不了這瘋女人的一只胳膊,替她擔心也要有替她擔心的資本,怎麽,難道老婆本不要啦?」

    老婆本?他們能不能從這底下出去還兩說。

    明明知道這些,他卻還在妄想:「呸呸呸!要是有那個錢,老子一定要娶上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家小姐......」

    眾人樂了,笑作一團。

    女人還在叫著滄伯,終於,再也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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