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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藻】第三章 痕跡

第三章   痕跡

我的記憶發生了混淆,過往的一切如同一面打了磨砂的玻璃鏡。

事實真相潛伏在幻覺深處,那些似是而非的回憶,猶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我心驚膽寒地抱著頭,震顫著,跪倒在地板上。

宇軒愕然地看著我,說:“思妍,你忘了嗎,在若婷剛剛失蹤的那幾個星期裏,我和你,還有周旭,我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但是沒有用,若婷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周旭為此借酒買醉失聲痛哭,我們還一同安慰他,就連兩個星期前的那次旅行,也是為了幫助周旭散散心,你也知道,其實他是真的愛著若婷的。思妍,這所有的一切,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我緊緊抱著頭,痛苦地閉上眼睛。

記憶的流水緩慢而安靜地流淌過來,漸漸蔓延過我一片空白的大腦。

是呵,那次旅行……明明只有、只有三個人……

我,宇軒,以及周旭。

落日的晚霞之中,群山深處,銀灰色的越野車一路顛簸不停。

宇軒和周旭坐在前排,我一個人坐在後排,而旁邊本該是若婷的位置空著。

宇軒和周旭在聊著大學時代的最後一場籃球賽,我獨自望著車窗外的夕陽呢喃自語,可我卻以為那是在和若婷對話,以至於我突然尖叫起來的時候,宇軒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因為,根本就沒有第四個人存在過。

呵,原來如此。

三個人,兩間房。理所當然是我和宇軒一間,周旭獨自一間。

所以在我提出要宇軒和周旭住一起的時候,他們會表現出如此詫異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原來若婷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民宿的飯桌上,才會只有三副碗筷。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的幻覺。

就連樹林裏的偷情場面,也是虛構在我腦海中不真切的畫面……

那時候,其實是宇軒獨自一人在抽煙,而當看見自己的妻子渾身濕淋淋地只裹了一件浴袍,發了瘋一樣地跑過來大吼大叫,他的神情是如此錯愕……

原來若婷,只是活在我的幻覺裏。

人間蒸發兩個月,程若婷,究竟去了哪里?

F區清河路二段1754號A座404室。

這是若婷失蹤前的住所。

而在她失蹤以後,周旭又多付了半年的租金給房東,要求保留這間屋子,因為他擔心要是哪天若婷突然間回來了會沒有地方住。

現在就連警方都快要放棄了搜查,可是周旭卻仍然沒有放棄希望。

這天上午,我送完彤彤去幼稚園以後,一個人來到了若婷的住所。

這裏的房東見過我好幾次,知道我是若婷的朋友,所以並沒有多問什麼,便把鑰匙給了我。當然,她也知道租住這間屋子的那個年輕女孩子不明失蹤了,不過現在既然租金照樣有得拿,她也樂得輕鬆,不用另外去招租。

“哎唷,程小姐該不會是被什麼壞人綁架了吧?你們有沒有收到過綁匪的勒索電話?又或者有時候會寄一些奇怪的信函,喏,就像電視上演的,從過期的廢報紙上把需要的文字一塊一塊地剪下來,然後在信件上貼成一句話什麼的……”

房東一邊煞有其事地向我描述著她腦海中演繹的畫面,一邊將鑰匙遞給我。

我苦笑了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默不作聲地獨自乘坐電梯來到四樓。

打開那扇熟悉的房門,迎面撲來一陣陰冷潮濕的淡淡黴味。

這是一個地方封閉太久之後所散發出來的特有的氣味。

我心情惆悵地環視了一圈空空蕩蕩的房間。

房間裏很暗,地上蒙著一層灰,兩塊厚重的咖啡色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密不透光,給這個原本就沉寂壓抑的空間添上了一層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和以前一樣,我仍舊在玄關處脫了鞋,然後熟門熟路地從門邊的矮櫃裏取出一雙粉色拖鞋換上。而在我的粉色拖鞋旁邊,還有一雙藍色的和一雙黑色的拖鞋。

那是專屬於宇軒和周旭的。

曾經,若婷的這間小小寓所是我們四個人嬉鬧聊天的聚居地。

我們曾經在這裏一起邊喝啤酒邊通宵看世界盃球賽,曾經在這裏一起談天說地許下新年願望,曾經在這裏一起討論課業八卦學院裏的帥哥美女講師……

可是現在,光陰荏苒物是人非,曾經的一切早已經煙消雲散。

我沒有開燈,一個人慢慢踱步在光線幽暗的房間裏,踩著柔軟的地毯,輕輕撫摸著亞麻布的沙發椅背,看著還沒來得及收拾的一堆CD盒子淩亂地攤在角落中。

最後,我來到了一扇閉合的房門前。

若婷的這所公寓一共分為兩個房間,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客廳。平時我們到她家裏玩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把臥室的門關得緊緊的,說是因為有男生在,臥室裏太亂,所以不方便打開見人,就連我,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間屋子裏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站在那扇門前猶豫了一下,出於好奇心的驅使,終於伸出手,緩緩轉動了門把。

悄無聲息地,門開了。

隨著門板的緩緩開啟,眼前呈現出了一個黑幽幽的閉密空間。

臥室裏比客廳更暗,從窗簾罅隙中斜射進來的光線幽寂而恍惚。一眼望去,只見屋子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碩大無比的床,床單似乎是深紅色的,隱隱綽綽地融合在一片黑暗之中,就仿佛一張齜著獠牙的血盆大口。

我看得不禁有點毛骨悚然,可是站在門口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房間裏的電燈開關。於是我只能就這樣壯著膽子走進去,繞過那張血紅的床,一步一步,試圖走到窗邊去打開窗簾,可就在此時,突然,腳下響起“唧”地一聲刺耳尖叫,緊接著,我便感覺到有一樣毛茸茸的東西蹭著我的腳邊躥過。

我嚇了一跳,驚叫著,一屁股跌坐在地。

幽暗中,只見有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

我驚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看著那雙小眼睛,疑惑地說:“嘰嘰?還是咕咕?”

那雙小眼睛警惕地盯著我,一聲不響。

我抬起手,用力拉開窗簾,頓時,窗外的陽光傾瀉進來。這一下我終於看清了,那只小小的動物正蹲著一雙後腿傻呆呆地站立在那裏,唇邊的鬍鬚輕輕抖動著。

這是若婷養的倉鼠。

半年前,若婷從寵物店買來一對加卡利亞倉鼠,雌的叫嘰嘰,雄的叫咕咕,平時一般都是關在籠子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若婷失蹤後,這兩個小傢伙就不見了。周旭本來想要收養的,但是到處都找不到,它們破籠而出不知所蹤。可是現在,居然讓我在臥室裏發現了這兩個小東西。

然而,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令我大吃一驚,因為床邊的地板上,竟然散落著成堆的小倉鼠屍體,它們紅彤彤的身子都蜷縮著,毛還沒有長出來,一看就是新出生的幼兒,可是這些嬰兒倉鼠有的缺了半邊身體,有的少了四肢,還有一些斷了頭,支離破碎血跡斑斑地躺在那裏,簡直屍橫遍地慘不忍睹。

我有點反胃地捂了下嘴巴。

早就聽說過倉鼠有吞食同伴的習性,並且繁殖能力超強,可是真正親眼看到,還是感覺非常噁心。想必這兩個多月以來,這外表天真可愛的小傢伙就是靠著不斷生育,然後不斷地吃掉自己的孩子來為生的。

這還真是一個殘忍可怕的物種。

我皺著眉,嫌惡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只肥碩的倉鼠仍然一動不動地釘在原地看著我,白絨絨的尖嘴邊沾滿了暗紅色血跡,一雙陰暗的小眼珠子裏散發著綠幽幽的精光。

它的眼神看起來很可惡,陰險而狡詐,就像某種獵食的野獸,凶光畢露。

難道,難道這只天性兇殘的小東西把我也當成食物了麼?

我頓時心底一寒,突然拿起床邊的鬧鐘對準它用力砸了過去。

只聽“哐鐺”一聲巨響。

那只倉鼠刺溜一下,飛快地從床底下躥走了。

我把視線從床邊那堆鮮血淋漓的屍體殘骸上挪開,隨後緩緩地,在臥室裏走了一圈。這個房間裏的傢俱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只衣櫥。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也不知道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衣櫥前,打開櫥門。

那裏面掛滿了色彩鮮豔的衣服和裙子,全都是名牌貨,種類繁多款式新潮。

若婷從學生時代起就喜歡買漂亮而性感的衣服,不管是露胸露背還是露大腿,她都敢穿得出去,並且喜歡故意在男生面前招搖。她總是以自己的身材為傲。

我歎息著,心底五味雜陳,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萬年不變的T恤牛仔褲,隨後從衣櫥裏取出一件亮紅色低胸連衣裙,放在身上比了比,又默默地放了回去,再取出一條短到大腿根的熱褲,只是看了看,剛準備掛回去,然而就在望向衣櫥裏的一瞬間,我似乎在衣服的縫隙間看到了有什麼東西在反光。

我疑惑地皺了皺眉,放下手裏的熱褲,好奇地撥開衣服,隨即,在那條一指寬的縫隙間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只有一個人,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男人。

那就是我的丈夫,梁宇軒。

鏡頭中的他看上去還很青澀,剪一頭乾淨俐落的短髮,穿一身天藍色運動服,正昂著頭,在籃球場上擺出一個跳躍投籃的姿勢,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拍照。

我認了出來,這張照片的拍攝地點,是在我們大學的露天籃球場。

嘖嘖,真是奇怪,若婷怎麼會有這樣一張照片?並且還鬼鬼祟祟地藏在衣櫥裏?

於是我繼續撥開衣服堆,隨即,又發現了第二張照片。

那是學校的圖書館,宇軒正坐在窗邊低著頭看書,照片上也是只有他一個人。

我頓時疑心四起,乾脆抓起衣架,把櫥櫃裏的衣服都一件件扔了出去,可是接下來所看到的一切,卻讓我突然間不寒而慄。

因為在整個衣櫥的背面,居然貼滿了宇軒的單人照,一眼望去足足有好幾百張!

而照片中的他全都沒有看著鏡頭,只是很隨意地做著一些日常該做的事情,比如在食堂吃飯,在小賣部買飲料,在草地上閉目養神,在操場邊夾著書本走路,甚至是躲在教學樓頂點煙抽煙的動作,也全都被清清楚楚巨細無遺地拍攝了下來!

這、這分明就是……

偷拍!

若婷竟然一直躲在暗處偷拍著我的丈夫梁宇軒!

我極為震驚地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懵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往昔的一幕幕鏡頭。

若婷賊賊地笑著捅了捅我胳臂,說,呀,思妍,聽說宇軒學長向你表白了?

若婷拿著一條超短裙往我手裏塞,說,思妍,穿這個,宇軒學長喜歡這種款式。

若婷穿著伴娘服對著我笑靨如花,說,思妍,祝你和宇軒白頭偕老。

這一切的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就好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一樣,可是,此時此刻再細細回想起來,若婷那親切的笑容背後,仿佛都藏著一把銳利的尖刀……

我突然感覺渾身發冷,抱著肩膀怔怔地倒退了一步,可一抬眸,卻冷不防地看到臥室門背後貼著一張放大的照片。

那是去年春天,我們四個人一起去旅行的時候在龍脊山瀑布前的合影。

當時負責拍照的是周旭,照片上本該是我和宇軒還有若婷三個人,可是現在,我的影像卻被硬生生地剪了下來,不完整的鏡頭中,只剩下了宇軒和若婷,他們兩個人肩並著肩,笑得燦爛又幸福,看上去就像是一對新婚燕爾的甜蜜夫妻。

而我,則被遠遠地拋棄在了一邊,用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惡狠狠釘在了門板上。

那把水果刀的尖刃,不偏不倚,筆直地戳在了我的臉上。

我看著自己那張被刀子戳爛的臉,一股陰森森的寒氣瞬間從腳底浮了上來。

我想,我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不該被我發現的真相。

原來若婷,竟是如此瘋狂而又病態地愛著我的丈夫。

她表面上對我笑容親切溫柔備至,可是內心裏,卻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而這,就是我有著十年之交、最最親密最最信賴的閨蜜。

我難以置信地閉上了眼睛,渾身止不住地發顫,直到走出若婷的寓所,都沒有完全回過神來。我神情恍惚地看見房東對著我笑,說著一些絮絮叨叨的話語,然後我把鑰匙還給了她,發冷似地抱著自己的肩膀,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樓。

室外,柔和的陽光普照下來,終於讓我稍稍得到了一絲溫暖。我站在馬路邊,停歇了好一會兒,才從剛才的震撼與驚恐之中漸漸恢復過來。

若婷已經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不過我想,以她這種對感情的癡狂與執著來看,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就會死纏著宇軒不放。

不,不行,宇軒是我的丈夫,怎麼可以拱手相讓?

我忽然間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我甚至希望……

希望若婷是死了才好。

不管是綁架也好謀殺也罷,總之,我不想再看到她活著出現在我眼前。

如此這般怨毒地思忖著,我的神情漸漸冷了下來,一邊在心底裏陰暗地盤算著,一邊獨自沿著大街踽踽而行,可是走到一半,卻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

眼前冷不防地冒出來了一個人。一個,陽光帥氣的年輕男人。

我抬起頭,看見他對著我燦爛一笑。

我猛地嚇了一跳,因為,我認出了他就是之前尾隨跟蹤我的那兩個奇怪男人之一。

我驚駭地倒退了一步,可剛一個轉身,卻又碰上了另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眼神很冷。

被夾在不知有何意圖的兩個陌生男人之間,我突然心生恐懼,下意識地抓緊了手裏的包,剛想大喊“救命”,卻看到那個笑容燦爛的男人居然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證件,自報家門地說:“謝小姐,對不起,打擾了,我們是員警。”

警、員警?之前跟蹤我的人居然是員警?

我一下子愣住了,疑惑地看著那張證件。

男人目光友善地看了看我,說:“請問,你是謝思妍謝小姐嗎?”

“……是。”我點了點頭。

男人笑眯眯地說:“你好,我叫葉逍,旁邊那個死魚眼,是我的搭檔,蘇沐。我們正在調查關於程若婷的失蹤案,聽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這個稱謂讓我覺得可笑,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這個叫葉逍的小員警又說:“謝小姐,不知你現在是否方便協助做個調查?”

“調查?”我抬眸看了看了他,脫力地笑了下,說,“很抱歉,關於若婷的失蹤,我什麼都不知道,恐怕會讓你們失望。”

說著,我便轉身,剛要走,卻又被攔住了。

“對不起,我們只需要耽誤你一點點時間就可以了,請你——”

“我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對不起,謝小姐,這是例行公事,請你協助我們的調查。更何況,現在失蹤的人是你的好朋友,我想你也應該會希望儘快找到她吧?”

“真煩人,我根本不知道若婷會在哪里,你問了也是白問!”

我有點不勝其擾,慍怒地看著這個糾纏不休的小員警,沒好氣地扶了扶額頭,緩了下語氣,說:“對不起,我恐怕沒有辦法幫到你們,我現在還有事,先走了。”

語畢,我便頭也不回地與他擦肩而過,大步向前走去,可是才沒走出五步,就聽到身後揚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如果不是心虛,又何必急著逃走?”

我一怔,猛一個轉身,惱怒地說:“心虛?呵,笑話,我為什麼要心虛?”

“做了虧心事的人,自然會心虛。”

那個姓蘇的員警目光淩厲地直視著我。

我心中一顫,停頓半秒,理直氣壯地大聲道:“我可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

“既然問心無愧,那又為何要逃避調查?”

他站在那裏看著我,一雙俊美而冷漠的眼睛裏滿是濃濃的嘲諷意味。

我一下子被激怒了,卻又不知該如何回應,冷靜了一會兒之後,只能無可奈何地聳了下肩,妥協道:“好,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只不過,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說罷,我環抱起雙臂,以一種消極而又抗拒的防衛姿態看著他們。

可是那個叫葉逍的員警並沒有因此而氣餒,依然彎著唇角露出一臉很陽光的笑容,說:“沒關係,你只要告訴我們你知道的就可以了。”

於是說話間,我們三個人慢慢走到了附近的一處街心花園。

我在一張長條木椅上坐了下來,長歎了口氣,極不耐煩地等待著發問。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反感被警方盤問關於若婷的失蹤案,我什麼都沒有做過,可卻在心底裏極端排斥。

“謝小姐,請問,你和本案的失蹤者程若婷之間的關係十分親密,是嗎?”

葉逍站在一旁的樹蔭下,微笑地看著我。

我咬了下嘴唇,說:“是。”

“你們認識很多年?”

“我們曾經在同一所大學念書,認識了大約有十年。”

“你對她很瞭解嗎?”

我愣了一下,說:“你指的是哪方面的瞭解?”

葉逍笑了笑,模棱兩可地回道:“比如,她的穿著喜好,她的脾氣個性,她的朋友圈子,她的口味習慣,又或者,她心底裏深愛著的那個人。”

若婷深愛著的……那個人?

我驀然一怔,最後那句話,觸痛了我脆弱的神經,腦海中立刻情不自禁地閃現出了剛才看到的貼滿衣櫥壁的那幾百張偷拍照片,以及,門背後那張被撕裂的合影,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之意湧上心頭。

我悵然歎息一聲,諷刺地哂笑了下,說:“呵,人心隔肚皮,翻臉如翻書,這世界上,又有誰能夠真正瞭解誰呢?”

葉逍仍然淡淡地微笑著,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對我眨了眨眼睛,弦外有音地附和道:“是啊,你說得沒錯,這世界上最深不可測的,恐怕莫過於人心了,前一秒鐘還是如影隨形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好知己,可是後一秒種,很有可能就在你背後捅上一刀,令你鮮血淋漓痛不欲生,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謝小姐,不知道對於這種背信棄義的朋友,你,又會怎麼做呢?”

我敏感地皺了下眉,抬起頭看著他,說:“你什麼意思?”

葉逍不答,只是聳了聳肩,繼續微微笑著自顧往下講。

“唔,被最好的朋友搶走了丈夫,不知道你是會選擇以牙還牙、恨不得殺之後而快呢?還是會念在多年朋友一場的情份上原諒對方?”

我一怔,驚愕地看著他,道:“你繞著彎子說了那麼多,究竟想表達什麼?”

葉逍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一旁的蘇沐語調平緩地敘述道:“根據我們的調查,你早在兩個多月以前,也就是今年的三月九號,曾經雇傭私家偵探暗中調查過你丈夫的日常行蹤,並由此得知了你的丈夫梁宇軒,與你最好的閨蜜,程若婷之間的不軌行為。而從時間上來看,你拿到偵探事務所的調查報告,正好是在程若婷失蹤的前一個星期——”

“等、等等!”

聽到這裏,我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一下子情緒激動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瞪著這個板著一張撲克臉的年輕員警,忿忿地說:“難道、難道你們……竟是在懷疑若婷的失蹤與我有關?”

兩個員警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我怔怔地倒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乾笑了兩聲,說:“呵,真是笑話,你們這些吃乾飯的員警憑什麼來懷疑我?請問有足夠的證據嗎?”

他們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

我哭笑不得地扶著額頭,說:“更何況,我也從來都沒有雇傭過什麼私家偵探來調查我的丈夫,拜託你們調查清楚之後再來找我。”

誰知,話音剛落下,一紙文書便遞到了我眼前。

“這是那家偵探事務所的調查報告,上面有你的親筆簽名,還有指印。”

葉逍很平靜地指了指報告書末端的委託人一欄。

我低頭仔細一看,卻忽然間愣住了。

沒錯,白紙黑字,謝思妍,三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認了出來,那的確是我的簽名,的確是我的字跡。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有雇傭過私家偵探……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又是我的記憶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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