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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 神女的心思  

夜晚,外頭飄降細雨,因為潮溼,天候更加寒冽。

隨著時間推移,潔沐後原在窗邊案前抄書的珉襄漸漸坐不住,決定提早更衣安歇。換下的衣物她交由執語打理,整個人等不及地鑽進被窩。

「咦?怎麼會有這塊玉珮?」

正要躺下的珉襄側頭一瞧,瞧見白玉玉珮正攤在執語的掌心「白日裡皇甫珩揚給的。」

「這玉真特別,除了是上等白玉外,摸起來還帶有暖意。」執語畢竟是富貴人家的丫環,好東西見多了,自然而然養成辨別能力。

「是挺特別的。」珉襄打呵欠,明顯敷衍。

「那妳還說人家沒意思,沒意思為何送這麼特別的東西?」執語一付“主子妳要出頭天”的興奮神情。

珉襄嘴角微抽「說是送,不如說是賞。天冷我幫忙跑腿打賞的,這樣妳滿意了吧!」

「哎呀!那是藉口,妳看這玉珮還繫個同心結。」

「是喔!那又如何?」珉襄第一眼當然有認出那叫同心結,但她估計皇甫珩揚絕不是會有時間花心思在這上頭的男人,尤其對她。

「什麼那又如何?人家都暗示永結同心了。」執語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說不定大皇子當日一瞧見妳,什麼巫山神女都拋諸腦後,整顆心牢牢鎖在妳身上。」

「呃……。」執語的陳述,珉襄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

「看來我不用再擔心小姐妳日後嫁入王府會被欺負,真是老天保佑。」執語雙手合十謝天謝地。

有沒有那麼誇張?珉襄雖不知要說什麼,可想想執語的反應與擔憂確實是這時代女子一生所在意。沒有榮寵哪來恩典,沒有恩典如何成全一世的好,命運全憑執手男人的決定,也莫怪豪奢華宅的妻妾美眷為取悅男人爭得你死我活。

「小姐,那妳對大皇子的心意呢?」執語湊近珉襄身旁問。

「什麼心意?」

「妳若對大皇子無心,不會一天到晚幫忙跑腿奔波,妳也是有在想如何抓住殿下目光,與黛容姑娘一別苗頭吧?」

執語的看法換來珉襄一抹輕笑「妳認為我幫皇甫珩揚是為取悅求關注?」

「難道不是?」

「我說我是替自己找活路妳信不信?」珉襄拉好被子躺下。

「什麼意思啊?」執語不解。

「日後妳會懂。」珉襄闔上雙眼。

執語見狀不再追問,自顧自開心地將玉珮留置枕邊。

*****

當夜越沉雨下得越是急切,豆大雨滴落打挽芳閣屋簷,閣中香氣隨著窗櫺透進的冷風流動。炕上男人一身墨黑直裾深衣,以手支頭,輕閉雙眼不語,面部神情因過於平靜柔和,使人分不清是沉浸樂音亦或正為半個時辰前的談話傷神。

而一旁,一名貌如天仙的女子特意穿著新製的桃色金線百花紋冬衣坐在幽幽微光中撥弄箏絃,隨著和緩旋律之流瀉,她唇角微微上揚,歡喜與男人這般獨處,傾慕那不輕易顯露內心情緒的俊逸模樣。

她早把他視為生命唯一。四年前,她甫過完十六歲生辰便因家道中落從書香世家的千金小姐淪為待價而沽的煙花女子,天仙容貌激起郡中男人共渡春宵的渴望,令當時尚不黯男女情事的她驚懼至極,幸而競標大會上一得皇甫珩揚青睞。他沒有立刻奪走她的貞操,只給她起了個名字叫黛容,還命人在遺春樓無人一隅修築這座挽芳閣,供她日常起居,平時無特別要事,閒雜人等不得隨意進入。

他待之以禮的專寵,漸漸瓦解她的防備,她發現真實的他風流無跡,頗俱才略,百姓輿論口中那名無心朝堂,浸於荒淫之樂的大皇子不過屈於時局的表相。終究,她動了心,並將身子給了他,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竟有如此溫柔的男子,她在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得到滿足,深夜裡那富含魔性的耳邊低喃總能哄慰著她,而他也不因她的主動獻身改變寵愛,兩人在這樓閣裡溫存纏綿,日子美得不可方物。

只不過這美得不可方物的日子……是否已到盡頭?半年前她無意聽到院裡姊妹談論皇帝賜婚大皇子與國子監之女一事。那時她以為這回會同前幾次,男人肯定一口回絕,孰知,過幾日消息再傳來,竟是已應允此次婚約。

從那之後,皇甫珩揚對待她的態度雖然一如往昔,可卻也從未與她談起賜婚一事,即使他明白她不可能被蒙在鼓理,他也隻字片語不提。迎娶儀式訂在明年春天,眼看日子越來越近,她的焦慮也慢慢加深。

他見過她了嗎?廳聞國子監之女也恰巧在望郡親戚家靜養……。念至此,黛容突一個分神,錯撥一絃。

皇甫珩揚聞聲睜眼,看向女子淡問「累了?」

「……嗯。」黛容心虛點頭。

皇甫珩揚面露溫柔微笑,伸出一隻手「過來吧!」

黛容喜悅地站起身,曳著百花紋裙擺走向男人,她每婀娜走上一步,頭上金簪步搖便曼妙晃動,緻麗美顏讓她彷彿是從天上來到凡塵現實的神女。她含著笑,握住男人的手,並挨入他的懷中。

「殿下在為方才與段公子談論的事發愁?」

「倒也還好。」皇甫珩揚輕撫黛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妳今天身上這料子莫非是前些日子我讓管軒送來的?」

「嗯。殿下覺得適合妾身嗎?」

「相當適合。」皇甫珩揚溫溫地回應,低下頭撫過黛容那張如玉無瑕的臉蛋。

而被男人那雙墨色般瞳孔凝望著,黛容心滿意足「對了,段公子剛進門時還在抱怨前幾日輸棋賭輸白玉的事,那塊玉珮就真那樣好?」

「當然。他段碁飛身上用的、手邊擺的哪會有劣等貨。」皇甫珩揚淡笑說著。

黛容也跟著笑了「那殿下可否再讓我一觀那塊白玉?」

皇甫珩揚一個翻身姿勢將黛容壓倒在炕上,在她耳邊輕道「妳慢了一步。」

男人噴在耳邊的熱氣著實令黛容發軟,她語帶嬌柔地問「怎麼說?」

「我送人了。」

說完,皇甫珩揚吻著黛容耳際頸項每一吋滑潤肌膚,她身上的花香很快勾起他的慾望,儘管他的修為足以讓自己避免墮入情慾,但面對身下這名女子他從沒想過克制。

而黛容雖因為男人的回應在內心衍生出一股不安,可在愛慾催化下,今夜終究也只剩本能的享受與取悅。

清晨,天空依然淅瀝瀝下著雨,再一次,黛容於皇甫珩揚懷中悠悠轉醒,瞧著男人平靜的睡容加上憶起昨夜裡的激情歡愛,她多想窩回溫暖的臂彎,但考量必須在他起床前備妥早膳,只好暫擱眷戀下床盥洗。

丫鬟翠柏端了盆溫水進來,順便通報「姑娘,今天天才剛亮管軒便在門外候著了,似乎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有這事?可是殿下尚未清醒,妳請他再稍候。」

「是。」

翠柏退下,黛容不免好奇是有什麼天大事讓管軒一早前來。打她識得皇甫珩揚第一天,管軒便是他的貼身侍僕,平時除照料飲食起居外,也很常為交辦的任務好幾天不見人影,行跡神秘。

在銅鏡前妝飾一番後,黛容方要起身,皇甫珩揚也跟著轉醒。

「殿下,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黛容趕緊拿起外衣,體貼幫男人披上。

皇甫珩揚拍拍搭在他肩膀的手,溫柔地道「方才翠柏進來通報時我已清醒,只是想看妳在鏡前打扮的模樣才多躺。」

「咦?」黛容又驚又喜,嬌媚嗔道「殿下,你怎麼可以裝睡偷看妾身?」

「如何?不行嗎?給我看妳還會害羞啊!」皇甫珩揚故意笑鬧,伸手一個攬抱,黛容整個重心不穩再次落入他懷中。

兩人一陣耳鬢廝磨後,黛容才又下床侍候皇甫珩揚著衣,並且滿心甜蜜前往廚房備膳。

而等了一個多時辰的管軒見房門再度開啟,連忙來到皇甫珩揚面前。

「什麼事?」正在整理衣領袖口的皇甫珩揚背對開口。

「李姑娘出事了,被山中妖獸所傷,目前陷入昏迷。」

聞言,皇甫珩揚停止動作「人呢?」

「灰蝠已將她帶回獨鹿苑。」

「吩附下去,小襄受傷進獨鹿苑一事絕不可外洩。」皇甫珩揚罩上貂毛大氅大步往房門口邁去。

「主人是要趕回?」管軒攔在前頭。

「不然一大早天那麼冷要散步不成?」皇甫珩揚反問。

「那……黛容姑娘這裡?」管軒提醒暗示「這一走,怕是傳出去……古怪!天底下能有什麼事可以阻止宋國大皇子風花雪月?」

皇甫珩揚睭著青蛇化身的管軒,平日裡一張青年才俊面孔正經八百、中規中矩,關鍵時刻考慮倒挺周全。

「主人請放心,我與灰蝠已先用內力暫時壓制李姑娘體內的寒毒,約莫可撐上一兩個時辰。」管軒近身替皇甫珩揚解下大氅。

「寒毒?把話說清楚。」

「詳細情形我也不知,灰蝠說他和李姑娘原本是在追捕血狐犬,但過程李姑娘卻不小心被冰幻所傷。」

血狐犬?冰幻?這兩個人又怎麼會湊到一塊?皇甫珩揚就算心生不解,一切也唯有等回去後再說「寒毒在人體內變化很快,在我返回前你和灰蝠務必多留意。」

「明白。」

「若沒別得事你先回去吧!」

「是。」管軒告退轉身離去。

皇甫珩揚坐至炕上,端起黛容為他泡的熱茶,對於剛才差點就這麼衝回去,自己也感意外,而且他還當著管軒的面暱稱那位女天師。

李珉襄…小襄……。真不知她若得知會是做何反意?想了想,皇甫珩揚無意中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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