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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紅秋色 三章

      「泰,來,替娘拿個菜籃。」一個衣著平凡的婦人,將身後裝著慢慢菜葉的竹簍交給一旁的小男孩,而後拿起手上的鋤子,小心的挖起地上的野菜來。

      他們每天都必須做這個工作,在山上摘些藥草、野菜來,之後將藥草背到山下的藥舖去賣,換個幾子,買個東西,就這樣連著挖到的野菜過活,晚上還必須接點針黹工作,日子雖然清苦,但母子兩人生活起來,倒也還算愜意。

      他拿著與他身子差不多高的竹簍,可一點也不感到勉強,一雙靈動的小眼還有空替一旁的婦人尋找著,看看有沒有其他值得挖的東西。「娘親,妳看,有松鼠耶!」他指著兩人頭頂上,橫亙於兩邊山壁的樹幹上,有隻毛茸茸的松鼠,正東張西望的,不知尋找著什麼。

      「瞧你大驚小怪的,那不是常常見到嗎?」婦人平淡素雅的臉龐噙著一抹笑,溫和的望了男孩一眼,而後將手上的野菜拔起,拍去根上的泥土,將之裝進竹簍裡。

      「娘,那個能不能吃?」男孩眼尖的指著不遠前的樹下,有著幾株白淨的菇類。

      生活在這裡這麼久,整座山東挖西挖的,對於這些花花草草也該有些認識,至少不會將那種色彩鮮豔的菇摘來吃。

      「我看看去。」婦人拍拍身上寶藍衣裙,邁開繡鞋往那樹下走去。

      男孩背著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竹簍,也跟著娘親走近。

      婦人仔細端詳,直到上頭確定有蟲子啃食,才敢用手去觸碰,「好像可以的樣子,蟲子在吃,應該不至於有毒。」她笑了笑,朝後頭的小男孩招了招手,「來,你來摘。」

      男孩將竹簍放在地上,用手輕捏住白菇根部,而後輕拔起,「還滿大朵的耶!娘親,妳說這樣子像不像羊啊?」他再拔下一株,雙手拿著白菇把玩,還放在頭上,學著羊叫,逗得婦人發笑。

      「好啦!都多大還不正經?」婦人輕拍他的手,慈愛的眼中全盛著對兒子的寵溺。

      「嘿嘿,挺有趣的嘛。」男孩將白菇給放到菜籃裡,再摘了一朵大的,「娘,小的摘不摘?」他指著最後一朵如指頭般大的白菇。

      「不用,下次再來說不定又長成一片了呢。」她將鋤子給擱在竹簍旁,男孩將手上的白菇再裝進籃子裡,「看樣子今晚可以加菜了。」

      婦人背上竹簍,正打算繼續前進,男孩拉拉她的衣裙,「娘,妳說爹為什麼從沒回來過呢?」折了一支白芼,放在手中把玩,他仰著臉邊問著。

      這一直是他好奇已久的問題,以前娘總推說他小,還不懂得,可是現在,他可不再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呢,娘也該告訴他實情了吧?

      「這個……泰,娘老實跟你說,你爹在娘親剛生下你之後,就從軍去了,已經好幾年沒有差人捎口信回來……」婦人拍著男孩的肩膀,帶著滄桑的臉龐染上點點憂傷。

      「那代表什麼意思?」男孩眨眨眼,很天真的回問。

      「可能……可能爹已經又到了更遠的地方去了,很忙,沒時間差人捎口信吧?」婦人望著遙遠的天邊,許多年了,自己丈夫如何,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說不傷心,是騙人的,可是……她望著身旁的男孩,至少她,還有兒子……

      「多遠啊?」男孩繼續追問,看婦人的臉色有些古怪,他再追加一句,「有天山這麼遠嗎?」雖然他也不知道天山在哪,不知道天山離他們有多遠,可是老是聽人說天山很遠,他想,會不會爹親真的就到天山去了,忘了回家的路呢?

      「欸,應該是吧。」婦人點點頭,繼續帶著男孩往前走去。

      「他怎麼沒想過回來看看泰兒呢?我今年已經九歲了呀,鐵定跟他之前看的不一樣呢!」男孩一張天真嬌憨的臉上有著些許驕傲,挺了挺胸膛。

      「說到這個,算算日子……」婦人屈指算著,「今兒個是泰兒的生辰,瞧我都忘了呢。」她搭著兒子的肩膀,低柔的說:「等等你就先在家裡等娘親,娘親今兒個把藥草賣了,去換點東西回來給你慶祝生辰,你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啊!今晚過我的生辰。」男孩高興的跳起來,往前奔去,又叫又跳的,弄得婦人大笑。

      這孩子……

      掬起寒冷的清水,不貪圖享受的他一向堅持以冷水洗臉,夏日如此,冬天亦如此。

      幼平將沾溼的臉用巾子擦乾,看著清水,那張帶著傷疤,冷酷剛毅的臉龐映照在銅盆裡,不禁讓他回想起昨夜點點……

      昨兒晚刺傷映彤的他,又何嘗好過?他不過是個連親生爹親都沒見過的可憐人。

      誰無父母?誰不想有疼愛自己、讓自己可供依靠的爹娘親?可他沒有!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就算他想祭祖立祠堂,也無從立起,因為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爹親,自己除了知道他給了他姓氏,流著他身上的血液之外,他對他一無所知,娘從不說,從不!

      他只能從以往的往事,推敲出,自己的爹親也很有可能葬身在沙場上;而現在的自己,與他的爹,正冒著同樣的險,隨時一個不留神,他也必須死在戰場。

      就因為如此,他不要娶妻。

      因,他不想讓他的孩子也嘗到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痛苦;不想讓他的妻跟娘親一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只為了等待那已戰死沙場,永遠也無法回頭見妻兒一面的丈夫;不想讓自己的妻以淚洗面,泣不成聲。

      他不要再看見自己心愛的人為他傷心,他知道傷心,有多令人難過,因為他見過,也曾經實際嘗過。

      這是當初他不希望再見到她的原因,在她嬌艷笑花的背後,仍然隱藏著一個因至親亡故,而傷心不已的心,那跟他,太像太像,會讓他輕易想起前日種種;即使那已經離他足足十四年……

      失去親人的痛,不管用多少時間都無法沖淡。輕輕撫上臉上這道淡淺傷疤,他想,心底的傷,如同臉上這道傷,永遠不可能被撫平。

      就因為這道傷深刻而隱晦,他才會在聽見「祠堂」二字之後,起了如此大的反應;他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傷害她的,既然知道自己與她都有著相同遭遇,他又怎會故意傷害她?可是當下,他無法冷靜,無法思考,彷彿以前的往事又熱辣辣的湧上心頭、歷歷在目,讓他每次想忘記了,卻又再次被清楚喚醒。

      「主子……你已經醒了啊?」周霖打開房門,出聲叫他,才發現那個男人,正站在銅盆前,雙手倚著盆,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透過早晨微亮,他張大眼睛,往全然未點燈的內室走去,「主子,時間差不多了,今日可是要出征了啊。」他雖然不知道幼平究竟在發什麼呆,可是他還是必須善盡下人的責任,好好提點他一番。

      幼平沒有像往常一樣,淡淡輕應著,反而說出一句讓周霖頗感意外的話來,「她……還好嗎?」

      「你是指映彤姑娘嗎?」哦?主子還是會在意的嘛,不說還好,提到這個,周霖苦著一張臉,「昨晚小的是還試著去看看啦,可是卻給采亭給擋在門外,所以現在小的只知道姑娘她仍然昏睡著,不知道細節。」采亭也該分分是非嘛,怎麼隨便遷怒他咧……嗚嗚,犯錯的可不是他啊!

      幼平沉默一會兒,取來戰甲穿上,「等她醒來,告訴她。」既然這錯是他造成的,他當然只有勇於承擔,畢竟映彤是無辜的,她只是單純的將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給說出口罷了,何錯之有?

      「告訴她哪些?」周霖睜大眼睛,之前他不是才說,就算是映彤姑娘問起,也不要輕易透露的嗎?

      「全部,你知道的。」幼平拋下這句話,抓來曉,披上披風,便急呼呼的出門去了。

      留下楞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周霖,「主子啊,你……」看著幼平離開的方向,他訥訥的道:「是不是吃錯藥啦?」

               #                #                #

      「唔……」頭又犯疼。映彤眨眨眼睛,外頭高掛的冬陽刺眼得讓她用手遮了日光,好適應眼前的光亮。

      她撫著額頭,咳了幾聲,勉強撐起身子,「哎呀,姑娘妳醒了,還好還好,可把我給急死了。」采亭聽見聲響走進內室,果然看見映彤正掙扎著要起身,趕緊繞過桌子,在床沿挨聲坐下,「姑娘,現在身子覺得如何啊?」她握緊映彤的手,覺得冷寒的她,趕緊關起窗子,拉下簾子,順便給映彤帶上一件素色棉袍來。

      「謝謝……咳咳。」映彤點點頭,一張嬌顏上有著幾抹細汗,還有些蒼白,「現在,請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過辰時,日上三竿了,我還擔心著姑娘什麼時候才醒呢。」采亭朝她笑了笑,將巾帕浸入剛剛燒來的溫水,擰了,給映彤抹汗。

      「彤自己來就可,多謝。」她淺笑著,正想接過巾帕,喉間煞時有如骨梗,用力的又咳了咳。

      「姑娘,來,喝點熱茶潤潤喉。」采亭旋身取來一杯水,給映彤鎮鎮咳。

      玉手掩著芳唇,幾下深咳讓他整個身子像是給人翻了過似的,全身不舒暢,「姑娘,昨晚采亭給妳請大夫來看過了,他說姑娘昨晚受到太大刺激,心頭不舒服,影響了身子,要我給姑娘多注意,讓姑娘放寬心來,順道調養調養。」昨晚映彤在廳堂裡是昏了過去,可抱她回這兒時一路上卻又哭鬧起來,半睡半醒,簡直跟前些日子在孫家剛醒過來的時候差不多,折騰了大半夜,最後還是由大夫給映彤開了方安神藥,讓映彤喝下了,這才能睡到現在呢。

      此語讓她回想起來了,昨晚她問到「祠堂」二字,將軍發了好大火,甚至說話傷她……她垂下眉兒,默默的喝著茶水。

      「姑娘,啊,是不是我又讓妳不開心了?」真是的,瞧她,就不會把一些事情給隱瞞著別讓映彤姑娘知道嘛。

      「沒,沒的事,姑娘別慌。」掀了掀唇,映彤斂下眼來,「彤只是想著,將軍這個時候,也該誓師,踏上征途了吧?」原本是想要趕在將軍出門前給他送行,但現下發生這樣的事兒,不僅兩人見了尷尬,她差點忘了自己是帶孝之身,給人送行,不吉利啊。

      還是不去的好,不去的好。

      「姑娘啊,妳還想著那個周泰將軍做什麼?沒心沒肝的,居然這樣傷害妳。」陪著她從孫家一路走來的采亭對映彤是了解的,也曾經給楚嬛、巧心兩人接過手的她,同樣清楚映彤有多麼不想回憶起這事兒,是以,在這兒照顧她也好,以前在孫家也罷,她們眾ㄚ鬟對這事情是能避則避,哪裡敢再觸碰到映彤姑娘心頭那根弦?

      可這周泰將軍恁的冷酷,明明知道映彤姑娘無辜,只是問問,誰知道那是禁忌啊?居然出口傷人,采亭越想越氣。

      「采亭姑娘,這樣說可就冤枉了我家主子啦!」出乎兩人預料的,周霖的聲音從外頭傳來,而後只見他大剌剌的走進內室,手上還端著漆盤,「唉呀,映彤姑娘總算醒了啊,那正好,姑娘肚子也該餓了,瞧我給妳送吃的來。」他笑嘻嘻的把盤子給擱在桌上。

      「誰叫你進來的!」哼,這個周霖笑給誰看啊?采亭見著他也沒給他好臉色。

      「我是這間府上的總管,我哪裡去不得?」周霖也火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兇人是怎樣?「更何況看清楚了,我是給映彤姑娘送吃的來的,順便來關心關心,妳以為我吃飽沒事幹,喜歡闖人家閨房啊!」

      「你……哼,你跟你們家那個主子一樣,都不是好人。」采亭握緊拳頭,現下映彤姑娘可禁不起一再刺激,萬一這個周霖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怎辦?

      「是啊,那像妳這樣隨便開口罵人就是好人了?」他也哼。

      「你……」采亭站起身子,跟周霖同高的她正想開罵,聽見映彤輕咳,她趕忙回頭,拍撫著映彤那纖巧的背,「姑娘,身子還好嗎?」這樣不行啊,看映彤咳得如此嚴重,不再請一趟大夫恐怕沒辦法了。

      「還好,給茶水嗆著。」映彤淡淡淺笑,她說了個小謊,料準采亭會先來關心她,順便制止他們繼續吵下去。

      「大姑娘我不跟你計較,東西放著吧,我自會伺候映彤姑娘,你可以走了。」采亭拍著映彤,順便對周霖指使著,現下她對這對主僕可是反感到極點。

      「要走也是映彤姑娘叫我走我才離開,妳跟我抬什麼身分?省省吧妳!」他是總管耶,而她只能說是外聘的ㄚ鬟,哪裡有這個資格跟他大小聲。

      「好了,公子,姑娘,你們兩個請別再吵了。」眼看又要開始罵第二回,映彤趕緊開口勸架,「彤……感謝你們兩個關心了,采亭姑娘,」她拉過采亭的手來,「公子他打從一開始就站在彤這一邊的,也沒看他給彤做過什麼無禮事情來,現下又上門來給彤送餐食,彤好生感激。」她向周霖微微頂禮,周霖也趕忙回禮,「論理,采亭姑娘是不該責罵公子的。」

      「我……」采亭欲言又止,只是在接觸到周霖那副神氣表情,又是一陣怒火中燒。

      「好了,公子啊,」她轉向朝采亭挑釁的周霖,「做個男子理當氣度恢弘些,采亭姑娘或有不對,可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不回嘴,采亭姑娘跟你也吵不起來啊。」她潤了潤唇,「孔老夫子不是說過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就請你別跟我們這些女子計較了。」

      此語明著自貶,可實際上卻是指著他氣度不夠了,周霖摸摸鼻子,是啊,他從來沒傷害映彤姑娘,可有得是理,哪需要跟采亭拌嘴呢?「小的受教了。」他朝映彤拱了拱手。

      采亭向周霖皺了皺鼻,映彤笑著拍了拍她,「好了,姑娘別再為難公子了,倒顯得我們女人家不夠厚道。」

      這兩個人啊,都比她大一歲,可還像個孩子似的,愛在口頭上爭勝,搞到後頭還是需要映彤緩頰;一番言語頓時有效的讓兩人噤聲,映彤總算能夠讓耳根子清靜清靜。

      「姑娘,妳該也餓了吧?小的吩咐廚娘給妳做幾道清淡的甜點清粥,墊墊胃。」周霖隨即想到要緊事兒,趕緊給映彤奉上清粥。

      「謝謝公子,可是……彤吃不下呀。」映彤眨眨眸子,一雙眼隱含淡淡水光,不預期的又用力咳了起來,搞得身旁兩人是緊張又心疼的。

      「姑娘,真的不要緊嗎?」采亭將杯子端給周霖,他立刻給映彤奉上一杯茶水來,「來,喝點吧。」

      「小的看,還是給姑娘請大夫再來看看。」周霖撩開衣襬就想去請去。

      「別,彤知道……」喝了一口水,趕緊要周霖回來,她難過的開口,「彤自己知道問題……出在哪。」她一臉哀淒的,拿出懷裡那根木簪子,擱在心口,淚花也跟著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姑娘!」兩人心疼的上前去,采亭趕忙拿起巾帕給映彤擦淚,碰巧映彤又咳了起,連同昨晚吃的那些東西,還有酒液,全給吐了出來,周霖機警,趕緊拿痰盂來拾,才免得弄了一身腥。

      吐過一回,頓覺舒服些的映彤向兩人稱謝,「不請來不行啊,瞧妳,又哭又吐的,東西也不肯吃ㄧ點嗎?身子受不住的啊。」采亭柔聲相勸,至少先安撫下映彤的情緒才好。

      「彤只是傷心,大夫幫不上忙的……」撐著虛軟的身子,映彤倚靠在采亭身上,稍微喘息。

      采亭聽了,白了周霖一眼,這回兩人都沒開口,而他也只是無奈的聳聳肩。

      「不知將軍昨夜,怎會發這麼大的火呢?公子,你要是知道些什麼,還煩請告訴映彤,彤知道了,下次在將軍面前……咳,就不會再犯的。」

      「哎,小的也正為此事而來,其實,映彤姑娘,別看我家主子現在這麼風光的樣子,他啊……」周霖斂起笑容,抹了抹臉,「他也是個可憐人,跟姑娘妳差不多。」

      她心頭打了個突,軟嫩芳唇這才開了,「果然……將軍他也……」一手握著巾帕,映彤低頭思索,髮絲微亂的她,看上去,荏弱堪憐。

      「說到底大家都是同一個樣的嘛。」采亭指了指自己,「姑娘,我們孫家跟著將軍六個ㄚ鬟,每個都有一段不好的過去呢。」

      望著窗子,采亭悠悠開口,「繡雲原是富貴人家出身,她的家父卻因某次出外經商,遭強盜殺人越貨,無家可歸,最後給將軍收留了。

      「巧心原是在酒樓賣藝,將軍心生疼惜,帶回府上的;楚嬛她……她是個孤兒,打小就跟著將軍的;算來我的運氣還好一點,我打小給我師傅收養,教我武功,後來在戰場上巧遇將軍,便跟在將軍身旁;至於那對姐妹花,」采亭微微笑著,伯符六ㄚ鬟年紀最小,也是唯一一對孿生姐妹花,古靈精怪,可愛的緊呢,「歡歡跟喜喜她們兩個人啊,是打小家境不好,爹娘將兩人賣到孫家裡當ㄚ鬟的。」每個人都有些說不出口的一些往事,她們這六個人每個都有,不過最後還不是大家高高興興的聚在一起,情同姊妹?說到她們,采亭還真有點想念起還在孫家的姊妹們呢。

      「哇!妳們六ㄚ鬟還真是悲慘啊,孫將軍也真會挑,專挑妳們這些可憐人來當ㄚ鬟?」帶點玩笑意味的,周霖張大嘴巴,故意誇張的喊。

      「你找死啊!」采亭掄起拳頭,正要起身時,突然感受到右肩的重量,這才想起映彤還躺在她身上歇息呢,她悻悻然的坐回床榻,「周霖,這筆帳給我記住,本姑娘總有一天要讓你好看。」她的武功雖然不敢說頂好,可是經過小時後師傅的教誨,再加上後來將軍的提點,她沒道理動不了眼前這可惡的男人!

      周霖原本還以為她會整個人撲上來,早就紮穩馬步等她,見她又坐回床榻,他笑了笑,「采亭,別這樣,前言戲之耳,別當真。」他放下雙掌,「我啊,也是孤兒,在還沒給將軍救起之前,我還是街頭上拐騙行搶的乞兒呢。」真不曉得這是什麼際遇,原來現在站在這塊地上的,小時候都不怎麼好過。

      這還真是傷心往事集散地呀!周霖暗自咋舌。

      「哼,你以為端出你以前的往事我就會放過你?想得美。」采亭還是氣呼呼的,一雙耳墜子晃呀晃的,「還有,不准叫本姑娘芳名。」她指著他,重重警告。

      「真要對上,誰勝誰敗也還不一定……」周霖氣勢上是矮了一截,可不服輸的他,摸摸鼻子,也不讓采亭專美於前。

      他也是給幼平一手調教出來的,當年幼平救了他的刀,現在已經是他的佩刀,真要亮出真功夫,兩人只怕還是伯仲之間吧。

      「你!」采亭拍案,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

      「好了好了……」映彤拉起采亭的手,「別吵了,既然我們皆是同病相憐,那又為何彼此互動干戈?公子,你過來一下可好?」她朝周霖招招手。

      「姑娘有何吩咐?」周霖皺起眉來,雖然眼前的采亭還是瞪他瞪得死緊,可是看在映彤的分上,他還是乖乖的走近,只見映彤同樣牽起他的手來,兩人頓時意識到映彤想做什麼,「姑娘!」他們不約而同的想甩開映彤的箝制,可是礙於映彤的骨子差,萬一傷了她該怎麼辦?

      「握手言和吧。」映彤看著兩人,而後讓他們兩人的手相碰,「短時間之內,彤只怕還沒辦法搬出這間府上,你們兩個總是要見面的,就當作是賣給彤一個面子,可好?」那雙美麗而又帶點祈求意味的眼正輪流看著他們倆,她的口吻很溫柔,動作更是軟如棉,卻令同樣習武的兩個人掙脫不開。

      映彤放開兩人,他們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感覺像是被燙著了一樣,互看著對方。

      一旁看著的她彎開淺笑來,輕咳了幾聲,拉回兩人思緒,「公子,現下,可以請你給彤說說,將軍的一些事情了嗎?」

               #                #                #

      轉眼間,幼平離開皖城,也已經有十幾天了,尋找著可供棲身之所的映彤,在連日這般尋找,以及周霖、孫家的幫忙之下,似乎也已經有了些眉目。

      「彤只有一個人,只要可以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安頓下,以秋家留下來給彤的家產,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彤就算是躺著,每天也還是有花不盡的銅錢呢。」映彤撥著細柔髮絲,含笑著說。

      這就簡單啦!要找個清靜又還算方便的地方,交給他周霖就沒錯,還可以順便給映彤打點下人、聘總管、佈置廳堂、家具等,眼看一個可以好好安頓下的家就快要完成了。

      「采亭,跟著彤一起過來可好?」後來跟采亭越來越熟的她,自然的,兩人以名相稱,映彤本來就沒有什麼千金小姐的架子。「如果想回孫家去看看繡雲姑娘她們,也一切隨心,彤只希望妳可以陪在彤身旁說些體己話。」

      原本有些猶豫的采亭,在聽見這樣優越的條件,以及禁不起映彤一再的溫柔懇求之後,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就當映彤心想這或許就是寄住在這裡的最後幾夜時,一大清早,一件從軍中傳來的急件,同時震撼了喬、孫兩家,還有,她。

      「報!」一個身材瘦小,騎著快馬,像是從遠地裡趕來的士兵,大聲的向幼平府上叩門。

      映彤跟周霖一同互看一眼,據那個士兵傳來的急令上寫著,這……居然是給她的急令?

      捧著手上原本放在士兵懷裡的,還熱燙的急令,沒見過這種陣仗的映彤一時也慌了手腳,「公、公子,這是?」她轉向身旁的周霖求救。

      周霖湊過來看看上面的字跡,「啊,這是主子寫的。」看到那手熟悉,雖然力道蒼勁,但卻十分難看,難以忘懷的醜字之後,他很肯定,這是幼平傳來的。

      「是嗎?」映彤澄澈的水眸中還是有著淡淡懷疑,看著手上的急軍令,她咬咬唇,拆開彌封,攤開書信閱讀起來。

      「夫人有難,速來前線照料……」就這十個字,讓眼前這位士兵連夜兼程,趕死了幾匹馬兒?

      「凝香!是凝香!」將書信掩上,映彤驚叫出聲,「這位大哥,凝香她……她怎麼樣了?」她拉著單膝跪著的士兵,光寫個「夫人有難」她怎麼知道凝香如何了呢?

      「夫人她……聽說是給敵兵給刺傷了,刺中腹間的樣子。」傳令的士兵努力想著當時聽見的消息。

      「什麼!少夫人……那少夫人究竟有沒有事?」采亭聽聞了消息趕來前廳,就聽到此語,敬愛凝香的她自是心急如焚。

      士兵被眼前兩個美麗女子搞得頭眼昏花,「小的只知道這麼多啊!」拜託別再搖了!

      「那現下就是要讓映彤姑娘趕去前線照料是吧?」還能力持鎮定的周霖立刻吩咐下人去備馬車,總不能要映彤姑娘也跟著駕馬去吧?「采亭、采亭?別哭了!」他一把拉過一向與他針鋒相對、互看不順眼的女人,此刻卻因那個遠在百里外的夫人而哭得淚漣漣,「快去幫姑娘收拾細軟,姑娘要過去前線,不能什麼都沒帶。」

      「你……你指使我……」掏出巾帕,采亭邊哭,還不忘跟周霖計較。

      這女人……周霖翻了翻白眼,「快點,為了妳的少夫人,映彤姑娘的凝香好,妳還是快點去幫姑娘收拾。」什麼時候了還跟他計較這個?

      采亭邊哭邊跑進內室,幫映彤收拾細軟去。

      「公子,府上……府上有沒有馬車……」映彤也是梨花帶淚,可哭起來,唉呀,就是比那個采亭好看的多……「彤、彤一定要趕緊去才可以。」緊按住自己的左腕,那道傷疤是她之前因傷心過度想不開,而留下的。

      「這位大哥,這消息除了我們這裡之外,還有哪些地方要去?」只趕來這裡跟他們說也太古怪了。

      「還有周瑜將軍府上、喬玄公府上跟主公府上。」士兵拱手回答。

      「只怕去周瑜將軍府上也是為了要告訴周夫人這消息的吧?」周霖腦筋動得極快,隨即想到周瑜將軍夫人,不正是那位喬凝嫣?正是喬凝香的妹子啊。

      正巧采亭飛快收拾著細軟,回到主廳堂,「妳怎麼多準備了一包?」不是跟她說只要準備映彤姑娘的就好了嗎?

      「少夫人有難我當然也要去!」采亭手拿著兩包細軟,還有一把她用慣了的細劍,擺明了就是要跟著映彤一起去。

      「妳湊什麼熱鬧啊妳!越多人越難趕路妳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主子傳來的急令,只有讓映彤姑娘一個人前去,妳要硬跟,到了軍營,將軍手諭沒妳的名字,妳就吃閉門羹了!」周霖拍拍她的肩膀,「讓姑娘一個人去就好,照顧病人這種事情,也不是人多就好辦事,妳還是乖乖待在這裡等姑娘的消息吧。」

      一向笑嘻嘻不正經,只會跟她鬥嘴的周霖,難得有這麼沉穩的舉動與想法,采亭窒了窒,有些不慣,「可是……映彤她不會武功,我好歹也要隨身去保護她才是……」她據理力爭,總還是希望可以跟去看看情況。

      「有這位大哥在,妳怕什麼啊?」周霖向她伸出手來,指著眼前的士兵,「交給他,妳可以放心。」而後對那位士兵挑了挑眉,「這位大哥,你會好好照顧我們的映彤姑娘,不會讓他有任何一點閃失的吧?啊?」他笑嘻嘻的走近他,「動作輕柔」的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

      「欸,欸,這、這當然……」受到眼前笑面虎威脅的他當然只能微笑稱是,他不會讓這位美姑娘有任何閃失,更不會對她亂來,他發誓,行了吧?可以不要再用這麼恐怖的眼看他了嘛!

      「瞧?」周霖回頭對采亭一笑,手勁增加幾分,算得上是對這位士兵的警告。

      「好了,采亭,彤知道妳也擔心凝香,可公子說的也有理,太多人上路,是也不好行事,妳就安心的讓我一個人去吧?」抹了抹淚痕的映彤朝她保證,「彤到那裡,一定會立刻捎信回來讓妳知道情況。」

      「好,妳可別忘了這句話哦。」采亭破涕為笑,隨手抹了抹臉,而後將映彤的細軟交到她手上,「快上路吧,這位軍爺,就拜託你了。」她朝那位士兵點點頭。

      乘上馬車,「好了,妳們就別送了。」映彤撩開簾子,探出頭來,朝站在朱門外送行的兩人說著。

      「路上小心,可記得天寒加件衣裳。」采亭咬咬唇,還不忘叮嚀這個已經情同姊妹的姑娘家,「還有,別顧著趕路而操壞了身子,知道嗎?」

      映彤淺笑點頭,「彤知道。」而後朝等待已久的士兵,柔聲提點,「軍爺,可以上路了。」

      士兵點頭,「姑娘,坐穩了。」輕拉韁繩,馬匹緩緩向前,馬車微微晃動起來,讓映彤感到有些不適,可隨即就習慣了。

      「映彤!」采亭依依不捨的朝馬車大喊,「要記得寫信回來喲!」

      映彤探出車窗,朝她揮了揮手,算是回答。

      采亭也向她招手,目送馬車緩緩離去,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妳怎麼又哭了?」周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來,瞥見那張美麗俏顏上又滑下淚痕,不知怎地,心頭竟泛起些許疼惜?

      「我擔心呀。」掏出巾帕,也不怕丟臉的她就站在街上繼續哭她的。

      「擔心映彤姑娘,還是妳的少夫人?」周霖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

      采亭白了他一眼,「都有。」一個是她敬愛的好主子,另一個也是主子,可是更像姊妹,她兩個都放不下。

      「傻瓜。」周霖朝她揚起唇來,比她高了半個頭的他,抬起手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頰,「映彤姑娘懂得照顧自己的,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也會沒事的,妳擔心什麼勁兒啊?」

      長年練刀的手佈滿了厚繭,有些粗糙,摩挲著她細嫩臉龐,有些刺痛有些麻,「你又知道了?」采亭不以為然。

      「我們這些旁人當然只能這樣子想,難道妳要往壞的方面去想?」周霖快速的反問,讓眼前的女人說不出話來。

      采亭頓時忘了傷心,吸了吸鼻子,「也、也對。」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這傢伙說的,的確是挺有道理的。

      「所以,等映彤姑娘捎信回來報告好消息吧。」他轉身回府,將采亭拋在腦後。

      「嗯。」采亭再度望了望馬車消失的方向,而後提起裙襬,踏上石階。

      「對了,我要告訴妳一件事。」走在她前頭的周霖沒回過頭來,背對著她說。

      「什麼事?」采亭噘唇,照著他的意思反問了。

      只見背對著她的男人語帶笑意,「妳哭起來比妳生氣的時候可愛的多。」

               #                #                #

      映彤的馬車並沒有立刻離開皖城,而是陸續到了公瑾府上、喬府以及孫家,去報告這個刻不容緩的消息,而後在兩方家長千叮嚀萬囑咐的情況之下,映彤跟凝嫣兩人一同踏上旅途,連夜兼程,莫不就是希望早點到達遠在前線的牛渚城。

      終於,趕了幾天,一座小小的城池映入眼簾,牛渚城總算到了。

      外頭正颳著陣陣寒風,映彤邊叫身旁那仍然睡眼惺忪的凝嫣起來,一邊打開簾子朝外探看,外頭大群的士兵正架著營帳,在寒風中生火煮飯,看上去委實辛苦。

      這就是軍旅生活吧?沒親眼見過的她,還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有多辛苦,從小就生長在大戶人家的她,雖然沒有盛氣凌人的架子,可是也從未真正吃過苦,除了……這次至親遇害之外,她的生活一直平順著的。

      看見眼前士兵們生活種種,她很自然的想起了那個喚她前來此處的那個男人,透過外頭淡淡營火,她掏出那日接過的軍令,上頭寫著短短的十個大字;已經從周霖那裡大概曉得一些有關於他的事情的她,不禁要問,他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過這般辛苦生活的?究竟是做了多少努力,才爬到今日一軍之將的位子?

      若論起遭遇,她們兩人半斤八兩,可若是真要比起身世,她,已經比他好過許許多多了。

      將信收入懷裡,拉開簾子往前頭探看,看見了一座小小的城樓,而兩個男人,正冒著風霜,站在那裡迎接著。

      「啊,那是周瑜將軍。」映彤朝身旁的凝嫣輕喚,而後將視線轉向另外一個,高大沉靜的影子,那是幼平。

      「啊?夫君?」凝嫣一下子精神全來了,「真的是耶!」馬車停在兩人眼前,惦念著夫君幾天的凝嫣早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投入公瑾懷抱。

      映彤看著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妻,心底好生羨慕,而後見凝嫣給公瑾抱下馬車,她才輕柔的撥開簾子出了馬車,原想自己跳下車子,但離地面實在有些高度,再加上馬兒正不停的踱步著,讓她萌生退意。

      幼平冷冷的看著眼前想下車,卻又不敢直接跳下的女人,在接觸到她求救的眼神時,心底沒來由的打了個突。

      他們兩個自那晚分開之後,隔了好多好多天未再說上一句話,即使在跟公瑾一同出門來迎接她們之前,他早就不曉得為眼前的這一幕做過多少次心理準備,心裡自是也會想過,自己該用什麼臉色迎接她,該跟她說哪些話?

      可就當那個人站在他的眼前時,他的腦子又是一陣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是因為之前兩人鬧得不歡而散的場面使然,可也有一部分,是他想對她說的話,很多很多,卻不知該怎麼表達起。

      他淡淡的再望了那對相談甚歡的夫妻一眼,而後邁開腳步,朝馬車走去,沒來得及細想,他的手立刻做出反應,環住她的纖腰,而後一把將她帶到地上來。

      映彤只覺得一隻粗壯的手臂朝她襲來,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身子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啊……」她淡淡驚呼,纖足立刻踩踏到結實的地面,還沒站穩的她就這樣撲進他的胸懷裡,「將軍……」驚魂未定的她仰頭,看不見眼前男人的表情,可是他此舉,著實嚇到了她。

      「快進屋子。」他沒低頭看她,事實上也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只能用淡淡的語調來略作掩飾。

      映彤一雙細軟柔荑擱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想與他拉開些距離,可腰際上那隻粗壯手臂卻緊抱著她不放,她努了努唇,「彤不曉得凝香在哪,還需將軍帶路,還有……這樣子彤怎麼進屋?」軟唇輕逸出一口氣來,有些無奈的看著他的手臂。

      幼平微微一楞,分不清楚自己下意識不放開她究竟為何,而後揚起披風,維持著原本的動作,帶身旁的小女人進屋。

      他高了她快三個頭,當初他就是拿這個欺負她的,現下又忘了?他跨開長腿沒走兩步路,懷裡的小女人立刻探出素手來拉他衣角,「將軍慢些,您太高了,彤,跟不上。」她唇畔化開笑來,在接觸到他冷然眼神之後,似乎約略的,察覺了他的想法。

      敢情這個男人是在緊張?是了,聽周霖公子對她說過,之所以會由他告訴將軍以前的一些事情,主要還是要讓眼前的他先允諾了呢。

      他拙於表達感情,既然如此,那就由她先跨出第一步吧。

      幼平看見她的笑容,沒來由的,心底由方才的緊張無措,到現在稍微寧定了些,腳步也迅速放緩了下,依著她綿密步調,慢慢的,往大門走去。

      城樓小雖小,可裝飾的還挺不馬虎,一旁的吊燈,以及迴廊上的木料、屋簷裝飾等都算挺講究,可惜……有些崩壞的地方像是遭到火焚,稍微破壞了原本完整的外觀。

      映彤抬眼稍微打量了一番,提裙跨開門檻,動作柔美優雅,「將軍,凝香她……怎麼樣了?」接觸到不同於外頭的冷寒空氣,裡頭溫暖讓她感到舒服些,她立刻想起此行的目的。

      幼平指著左手邊,映彤跟著他移動腳步,「夫人很好。」

      「那她醒了嗎?」即使聽他如此說,她還是無法放心,一想到那個軍爺他傳來的消息,凝香給人刺中腹側,萬一……一個弄不好,那不是……映彤不敢繼續想下去。

      「妳可以自己看看。」幼平再度放緩腳步,指了指腳底下,從內室踏入迴廊,寒風再度迎面撲來,映彤縮了縮身子,已經穿上幾件棉襖的她,還是覺得有些冷寒,而後小心的踏上迴廊階。

      沒漏掉她動作的幼平,將手臂更收得緊些;映彤睜大杏眸,男人的手臂像是烙鐵一般,熱度透過好幾層衣料,傳給她溫暖。

      她這才再次注意到,兩人的舉動,似乎,太親密了些?「將軍……彤、彤自己可以走的。」她想掙脫也掙脫不開,只好有求於身旁的男人。

      不知道是聲音太細小,還是他故意的,總之他沒有放開她,往前走了一段,巧妙的利用身形擋住冷風,而後下了迴廊,「就是這裡了。」

      他的話語有效的讓她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凝香身上,她咬唇看了他一眼,雙手遲疑的擱上門把,而後,像是鼓足了勇氣,用力的推開房門。

      看過仍處於昏睡中的凝香,也問過那位軍醫,大概知曉怎麼照顧她之後,夜也深了,她跟凝嫣趕了好幾天的路,是也累了,她拿著細軟,得知凝香安然之後,幾天來緊繃的心情總算放了下,可,現在她遇上了一個很急迫的問題。

      她今晚該睡哪?

      凝嫣不擔心,她可以跟她的親親夫君一起,可她呢?想找個人來問問,卻又不知道要問誰,更何況,有權力分配這些的人,是也不多。

      秀氣的打了一個呵欠,方才凝嫣在車上還靠著她睡過一會兒,因此精神尚佳,可她不同,一直醒著的她,或許累到沾上枕頭就睡熟了吧?

      坐在床沿,看著凝香那蒼白臉龐,映彤雙手環抱,呼出輕淺而規律的氣息,就這樣打算陪著凝香將就一晚。

      是睡熟了,是以,沒注意,一個男人冒著寒風從軍營裡折了回來,看見已經熟睡了的她,解下身上披風,披在她身上給她保暖,而後,抱起纖細輕盈的她,走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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