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這是我要搬出育幼院、退掉宿舍並搬進張家的一天,育幼院中少少一箱的行李已經被放進張家休旅車的後車廂,我將尚堪使用的衣物、書都留下來給弟弟妹妹,只帶走一些小東西。

「邱媽,妳沒有少了我這個女兒知不知道,有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也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的!」

「好好好邱媽知道,」邱媽鬆開我們的擁抱、往後退了幾步。「快、跟羽綸姊姊說再見。」

「姊姊再見……」「姊姊掰掰〜」「羽綸姊要常回來喔!」「姊姊妳放心、我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的!」「羽綸姊姊……」

有些孩子哭哭啼啼的、有些還小到不明白我的離去有什麼特殊意義,但,我都永遠是他們的大姊姊。

「大家掰掰!」

我用力地揮了揮手,然後跟著微笑地耐心地等待我道別的張家夫婦坐上車。引擎啟動,駛出育幼院前孩子玩鬼抓人的大空地,駛出山林、經過冷清的公車站牌。我輕嘆了一口氣,就算我答應我會常常回去、就算大家還是我的家人……

那裡對此刻的我而言,還是失去了家的身分了呢。

「哇……」

沒有誇飾,張家、我的新家對我來說實在太過於豪華,彷彿城堡的米白色建築下有一大片軟綠的草皮襯著,連圍籬都是精緻的金屬雕花、上頭綴著幾朵優雅攀附的花葉,車子駛進了停在像是溫室、有半透明遮罩的車庫裡,我好像看到更深處還停著兩台不同規格的車……我不禁搖搖頭,這些對我來說不該是真實的,我想像都不曾、也不敢想像過。

「歡迎回家,羽綸!」張……媽媽開心地牽起我的手,拉著我直接要走進房子。

「那…那個、我的行李……」

「老公,記得要拿羽綸的行李啊!」張媽媽頭也沒回喊了一聲。

「叫妳兒子出來幫忙!」張爸爸滿是笑容的語調從後方傳來,他們好像真的很高興——對於我的到來。

還有兒子……兒子?!

「等…等一下!」我驚恐地停下腳步,我沒有聽錯吧?「張媽媽你們有兒子嗎?!」

「嗯?有啊,還兩隻咧!可是男孩子一點都不可愛,」張媽媽跩著我繼續走。「我真的超想要一個女兒的!可以讓我幫她打扮編頭髮啦、跟她一起去逛街啦,男孩子這些可是完全不行啊,都是爸爸可惡的Y染色體,跑那麼快幹嘛破壞人家夢想。」

我傻眼地聽著張媽媽發表感想……欸這不代表我得認識兩個新男生還要跟他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喔我的天啊!那疊資料有寫嗎?照理說應該會寫吧?我是眼睛脫窗?這麼重要的資訊怎麼到現在快見光死了才接收到?!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我沒心思欣賞庭園和玄關,一路被張媽媽拉到了客廳,超大的米色沙發、咖啡色地毯、與從四面八方透出的柔白黃色燈光讓家裡洋溢著暖意,沙發的另一邊是整面的落地窗,外面鋪著木製平台,再過去是游泳池……我到底進到了什麼家庭啊?

「來這邊坐著,媽媽拿點心給妳吃!」張媽媽把驚嚇中的我放在沙發上就輕快地旋進廚房,我環顧著房子內部,好像看到了一台白色平台式鋼琴、還有跑步機,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呆,我還在樓梯口看到了一雙眼睛……眼睛?

「啊!弟弟!」張媽媽端著一盤餅乾和一壺茶回來,似乎也發現了那雙眼睛。「出來!去幫爸爸拿姊姊的行李!」

那雙眼睛又盯著我幾秒才跳了出來,一個清秀清秀又酷酷的小男生出現在我面前,大約是國小的年紀吧,我想說露出笑容示好一下,他竟然一句話也沒說頭也不回外加「哼」一聲就給我大搖大擺走出去,天、那是我以後的弟弟?一見面就鄙視人嗎?話說我是有什麼好給他鄙視的?臭小孩!

「沒禮貌的小孩!」張媽媽怒嗔,隨後坐下來幫我倒了杯沖著蘋果和花瓣的熱茶,我用雙手捧著、香氣十足幸福。「他就是紹昂喔,現在國小五年級,是個臭屁又成天跟在哥哥旁邊的小屁孩。」張媽媽毫不留情地批評自己的兒子。

紹昂……張紹昂,國小五年級,那他的哥哥就差不多國中左右吧,這樣的話都是弟弟呢,希望是個成熟一點友善一點的小孩。不過怎麼感覺這名字念起來很順口……

「羽綸的行李實在是很少,弟弟一個人拿就OK了耶。」張爸爸和那個臭小孩進了屋,那個臭小孩搬著我可憐的小箱子一臉臭,瞄了我一眼、竟然把箱子摔在樓梯口就溜上樓?!喂!我在心裡怒吼著。張爸爸無奈地笑了笑、在小箱子旁放下另一個挺大的沉重箱子。

「弟弟!」張媽媽氣得站起身來走到樓梯口朝樓上大喊:「給我下來跟姊姊問好!叫哥哥也下來!」

「羽綸,弟弟年紀小妳不要在意啊。」張爸爸坐到沙發大位上,為自己倒了杯花果茶。

「不能因為年紀小就這麼不乖啊!都小學五年級了怎麼還這麼不可愛?」張媽媽坐回我旁邊。

「沒關係羽綸我們不要理他齁,這是我做的餅乾喔!吃吃看?喜歡哪一種口味告訴媽媽。」

我感激地從盤子裡挑了一片淡粉色的厚圓餅:「沒關係啦他可能是不習慣有個陌生人突然要住進來。他讀哪間小學呀?」餅乾是草莓口味的,超級好吃。

「光霽的小學部啊。」

竟然跟我同校!By   the   way,光霽是一所從幼稚園到大學部都有的巨型學院。

「那他哥哥不就也讀光霽?」

「嗯嗯!羽綸啊、這些在我們家的基本資料應該有寫,妳沒有看到嗎?」

「……」我也很想問自己這個問題啊!我這蠢腦袋到底看進了什麼?

「哥哥跟妳同屆喔!說不定妳認識他……啊!直接讓他跟妳介紹囉!」

後方傳來了腳步聲、停在我後方。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一回首、改變了我的世界。

張紹軒。

「妳好,我是張紹軒。」

他是張紹軒。

「我們家哥哥很帥很紳士又很聰明喔!常常考第一名呢!」

那個身高一八五體重七十整羅氏電力超過十萬伏特的一班第一名的張紹軒。

「在學校好像蠻有名的……羽綸妳知道嗎?」

那雙眸還是一樣冷漠、那雙唇還是一樣惜字,那身影還是一樣冰山。

很成熟但對我不友善,他是……張紹軒。

「羽綸?」

我愣愣地看著他,或許這是幻影、還是作夢,而我會在育幼院凹凸不平的床上醒來?

不對啊我有那麼喜歡他喜歡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笑,在我眼中莫名刺眼。

「難道你們認識了嗎?在學校?」張媽媽滿臉疑惑地問。

「……是認識了,」他移開視線,在另一邊的沙發坐下。「雖然方式有點奇怪。」

「咳咳!……」

「哎呀羽綸還好嗎?是茶太燙了嗎?」

「沒…沒事、我自己不小心。」

天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可以不小心成這樣?所以張家就是張紹軒家?我被張家收養了也就是我以後就要跟張紹軒住在一起?那個張紹軒?我告白然後被他狠狠拒絕的那個張紹軒?!

「認識了那就太好啦!羽綸讀光霽真的讓我們安心很多呢,以後你們三個小孩就可以一起去上學了。」張爸爸笑呵呵地說,渾然不知我內心剛被原子彈炸過。

「哥哥是九月生的,所以是羽綸的哥哥唷!」張媽媽笑咪咪地說,完全忽略我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

「哥……哥。」

「沒錯,請多指教了,『妹妹』。」

……老天爺啊,給我一個洞吧,我需要鑽進去冷靜冷靜。

「對了羽綸!我們去看妳的房間吧!走走走!」張媽媽一把把我拉起來走向樓梯,拿起了我的小箱子再回頭叫他:「哥哥,待會幫忙把這箱大的也搬到妹妹房間喔!」

「我可以自己……」

「那很重給哥哥搬!走我們快點去看〜」

我被推上了樓梯,樓梯是角度很小的螺旋型、有著簡潔白淨的扶手,上到二樓後先是一個小廳,有臺中型冰箱、飲水機和大片的窗戶,右轉後有兩間房門斜對著,張媽媽帶我走到比較裡面的那一間,白色的木門上掛著民族風的羽毛吊飾。

「噹噹噹!這就是我們羽綸的房間唷!」張媽媽嘩地打開房門,剎那間一片柔粉映入我眼中。

首先是南瓜馬車形狀的白床架,罩著非常淺粉的薄紗,裡頭除了碎花圖樣的床組外、還擺了幾顆糖果狀的抱枕;書桌很長、是深咖啡色的,上方有同樣長的書架、擺了幾本書和迷你動物瓷器,書桌和書架中間的牆壁貼了軟木墊、附了馬卡龍色系的圓磁鐵讓我可以貼上行事曆、備忘紙條和照片,書桌上有棵肥肥的仙人掌、插滿漂亮色筆的筆筒、和……一台粉紅色的筆電!

「想著妳來就不知不覺弄了那麼多……」

地板上鋪了乳牛圖案的絨毛地毯,有個小桌子讓我也能坐在地板上做事;一旁是古典風的梳妝台,台上的竹籃子裡有幾種不同的梳子和髮箍髮帶,化妝品保養品也用透明小櫃子排好;再過去是大衣櫥,繞回快到門口有面全身鏡。

「妳還喜歡嗎?」

我說不出話來。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表達我的驚訝與……感動,我彷彿是灰姑娘,一夜之間得到了太多、不合理的太多、而且是不會消失的太多。

「……哈哈爸爸就說我太誇張了,也不知道妳到底喜不喜歡就這樣一股腦兒地亂買……」

「謝謝妳。」我抱住了她、有點用力,我有點哽咽、有點喘不過氣。「謝謝妳為我做的一切,媽媽。」

張媽媽楞了一下、接著溫柔地拍拍我的後腦勺,她在我耳畔輕輕地說:

「不客氣,我的寶貝女兒。」

「這要放哪?」

從張媽媽懷裡抽身後就看到張紹軒搬著那只大箱子站在門口。

「放在衣櫥旁邊。羽綸,那裡面是一些新衣服,尺寸照媽媽的眼光應該沒問題!妳看看有沒有不喜歡的款式,如果都OK就放到洗衣機旁邊我們洗一洗再穿。」

「天啊、好,謝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

「好了乖,妳已經是我女兒了喔不要不好意思,……啊我要去準備晚餐了!今晚是羽綸的歡迎會喔!哥哥你看羽綸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之後帶她去看浴室和洗衣機在哪裡,我先下去了!」張媽媽一溜煙消失、口裡還喃喃著:「我的牛肉我的牛肉我的牛肉……」

……

等等我不想跟他獨處啊——雖然我喜歡他但在這種狀態下我真的不想跟他獨處啊!什麼要跟張紹軒成為兄妹同住一個屋簷下的事情我不想理解啊!

我警戒地看著他踏進房間、走到衣櫃前、把大箱子放下,轉過來、跟我的目光重疊。

「妳有需要幫忙嗎?」他開口了!語氣很冷,跟頂樓的風一樣冷。

「沒…沒有、我自己弄就好了。」這種情況下誰敢請他幫忙啊?我只希望你快點離開給我一點小世界。

「那走吧。」

「蛤?」

他瞪了我:「洗衣機,浴室。」

「喔、好。」

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跟在他背後,來到了樓梯上來的另一邊。浴室是乾濕分離的,玻璃拉門後除了淋浴設備還有按摩浴缸、就像是室中室一般,有幾瓶新的女性專用和花果香的沐浴用品是要給我用的,旁邊是比較男性化的沐浴乳洗髮精;洗衣機擺在大大的半露天陽台邊緣,掛在外頭的衣服隨風飄盪。

我看到他轉身,傍晚的橙霞滲透了他的輪廓、渲染了我的瞳眸。

我真的、真的、要跟他住在一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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