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欸欸、妳真的跟張紹軒告白喔?」死黨一羅筱楓是個花癡加情報分子,光霽中學裡任何八卦或帥哥動態都別想逃過她的監視網,更何況是邱羽綸的事。

午餐時間,她們總是在七班教室後的草地上野餐,死黨二鍾佳佳正優雅地將餐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放進櫻桃嘴裡,身為大小姐的她舉止常不自覺地脫俗有教養,但熟了之後就會發現上帝還是公平的,讓她長了身家外表少了一根筋,腦袋迴路總是繞到奇怪的地方去。

「為什麼妳會知……」我想為自己爭取點時間。

「沒有為什麼!蠢到選在校園十大告白場景告白的妳難道會注意周圍有沒有人偷看嗎?!這事已經成為全校性八卦了!『七班孤兒綸告白光霽王子遭狠拒』!沒看緊妳怎麼就去做傻事呢唉!」筱楓恨鐵不成鋼似地搖頭嘆氣、咬著三明治洩憤。

……想起來,我在這所學校的確也蠻有名氣的。

因為我是孤兒,我來自山腳的育幼院,這在著名私立學院裡幾乎零檢出,我是唯一的例外,我讓自己考進這裡、靠著院方及政府補助還有部分助學貸款就讀,我很愛育幼院裡的大家,但我想在成年之際逐漸擺脫身為孤兒的陰影,所以我離院、離鄉、還考上學費貴死的私校高中部而且是倒數第十名、也就是最後一班加零獎學金,雖然我是故意的,這先不談。

「我真的搞不懂妳在想什麼!」筱楓邊吃邊持續砲火「那是張、紹、軒!一班第一名!身高一八五體重七十整羅氏電力超過十萬伏特的天外奇菜!!但是來者全拒的張紹軒!」附註一下,羅氏電力是筱楓評論男生魅力的計算方式。

「王子真的很帥喔〜有次佳佳迷路到資優班區,他還幫佳佳指路喔!」佳佳嚼完了潛艇堡正在喝果汁,開心地迸出一句。

「這不是重點!」筱楓怒拍桌…不、是野餐墊「重點是、啊妳再來要怎麼辦?邱羽綸。」

「……繼續過生活啊不然?」

「欸?〜不死纏爛打嗎?」佳佳好像有點失望,看吧、我搞不懂她的點。

「妳笨欸!綸綸身價已經夠低了還貶!」

「妳們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耶。」我皺著眉說,拿衛生紙把餐盒的油漬擦乾淨。我帶自己做的飯糰當午餐,省錢。

「對呀〜綸綸也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唷!」佳佳甜笑,仔細地把包食物的油紙摺好,連同空玻璃瓶放進她的小籃子裡。

「總之!」筱楓三口併作一口吃完「張紹軒好歸好,卻是出了名的冰山,」她認真地看向我「我喜歡帥哥,但我討厭妳因為帥哥受傷。」

「噢好啦,妳不要那麼認真我會怕啦。」

「靠我是怕妳失戀憂鬱症才先委屈帥哥挺妳的妳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邱羽綸妳真的是呱啦呱啦……」

我很幸福,就算是孤兒,也有陪在我身邊的人。

接下來的兩天,不管是下課走在走廊上或回到宿舍,總有綿綿細細的耳語在我四周揮之不去,像蒼蠅一樣,不過我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依舊和佳佳筱楓說說笑笑傻傻過日子,一班和七班教室距離很遠,也不必擔心走路會遇到尷尬場面,反正這種流言蜚語撐不過幾天就會消失,擁有特殊身分讓我必須早早學會與流言共處,有時甚至需要隱藏自己……

噢不、我又來了,緬懷什麼呢?是因為近鄉情怯嗎?〜我苦笑了兩聲後走進育幼院,平常我都大約兩三個月才回來一次(車票貴死人),這次是院長說有重要的事情找我討論才特地回來的,大概又是些幫忙評估小小孩的收養人家、或是有新進嬰兒要照顧之類的事,身為院中比較年長的姊姊,當然要為弟弟妹妹的幸福打算囉!深吸一口氣補足鬥志,我大喊:「我回來了!」

聽著房門被一扇一扇打開的聲音,接下來一定是:「羽綸姊姊!」「姊姊!」「姊姊回來了!」「姊姊妳有沒有帶好吃的?」「羽綸姊〜」

「就只想要吃的對不對?」我捏了捏眼神泛著期待的弟弟的臉,拿出一袋從都市運到鄉下已經冷掉的紅豆餅。「有三種口味自己挑,每個人都有、大家不準搶喔!」

「好〜」小孩子興奮地分食去了,沒有看到我不認識的寶寶,那十有八九是有人可能要被收養了、這次是誰被看上了呢?是越長越可愛的羽晴、還是很乖巧的冠辰?……

「妳也真是的,又花錢買東西回來。」

「他們喜歡嘛〜」我轉頭回答,朝我走來的是育幼院的院長媽媽、我們叫她邱媽(育幼院的小孩都跟著她姓、直到被領養),她的廚藝是全天下最好的、跟她的心腸一樣。「又好久不見了啦、邱媽。」

「妳也知道好久不見?都催了妳幾次了這才回來,不是住宿嗎怎麼還一直瘦啊?有沒有好好吃飯?不要再亂花錢買東西給妳弟弟妹妹了、自己多吃點……」

「我知道啦邱媽〜」從邱媽溫暖的懷抱中起來,我微微笑想讓她安心。「啊妳這次找我回來要討論什麼啊?」明天晚上我又得趕回學校,還是先把正事處理好要緊。

「……我們進去說吧,羽綸。」邱媽一秒變嚴肅,能讓她露出這副表情的、除了我們兄弟姊妹的人生前途、別無其他,但也很少這麼嚴肅的,該不會是對象很難搞吧?糟糕我也有點小緊張了,我可不能讓弟弟妹妹落入什麼家暴犯或戀童癖手中。

進了充滿各式文件、育幼院裡唯一有在行政辦公處理的院長室,我的屁股陷入老舊而過度鬆弛的沙發裡,桌上擺著一份明顯就是要等著我閱讀的資料,我仍耐心地等待邱媽泡好兩杯茶。

「謝謝邱媽。」我捧起茶輕啜了一口。「那個……」

「羽綸,」邱媽打斷我,深深直視我的眼睛。「妳願意被收養嗎?」

……

…………

我?!

「邱…邱媽等等!」腦袋陷入空白幾秒鐘,回到現實世界來我還是無法理解邱媽前幾秒說了什麼。「妳說什麼?」

「……羽綸,我知道在妳這個年紀被收養的機率非常低,」

什麼非常低?應該是零吧!我都已經高中了欸!那些想當爸爸媽媽的人們都想從小、最好從襁褓時期就能教育培養自己的孩子吧?根本不會有人想要收養一個心智都差不多成熟、難以改變的青少女吧?

「他們是一個在妳學校附近的家庭,」邱媽邊說邊翻開那份資料,我看見一名穿著西裝有著大肚腩、老實說帥氣度為個位數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名從照片就能感受到她高品質的雍容華貴、很美麗的貴婦樣女子。「他們沒有女兒,有一個女兒是這名媽媽的夢想,但因為年紀與公司事務繁忙……妳看、這名爸爸是『文張出版社』的董事長,從頭撫養一個小baby對他們來說負擔太大,聽到妳後、那名媽媽很欣喜,強烈表示希望能跟妳見一面、並能收養妳。」

這震撼來的太快太強,我一下子也說不出什麼話,我並不覺得自己會有離開育幼院的可能,乖巧可愛的弟弟妹妹那麼多,我既不漂亮也不聰明,況且育幼院裡的大哥大姊也沒幾個、邱媽需要幫忙的時候就只有我們能夠回來……

「羽綸,」邱媽打斷我慌亂的思索。「邱媽也考慮了很久,真的認為這個家庭適合妳,才決定告訴妳的。」

「邱媽……」

「育幼院會永遠在這裡當妳的娘家,邱媽需要你們時也一定會叫妳回來,但如果這真的是個好家庭,」邱媽堅定地凝視著我或許正洩漏著徬徨的雙眼。

「邱媽也不想要妳錯過。」

「……說什麼娘家啦,我又不是要嫁了…嗚…」我忍不住鼻酸,眼淚開始一顆一顆滴落,隨即那熟悉又溫柔的擁抱再次包圍住我。唉、天知道,有個家庭想收養我、對我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夢想,但我又放不下這早已如家一般存在的育幼院、像親媽媽般的邱媽、像親生兄弟姊妹般的兄弟姐妹們。

「乖……別傷心啊羽綸,妳看、一個那麼好的家世背景,那位媽媽看起來又是會珍惜妳的樣子,就算真的處不來、還可以回來邱媽這裡啊!就去試試看、好嗎?」邱媽拍著我的背、邊哄我。

「嗯…嗯,邱媽,」我擦乾淚水吸了吸鼻子,我想、告白失利的運氣可能全部消耗在為我找到一個好家庭了吧。「妳可以幫我約這家父母明天見個面嗎?」

「好…當然好!那邱媽現在馬上聯絡齁!啊妳剛回來就忙這些,要不要先回房間把東西整理一下?」

「好,謝謝妳,邱媽。」

「唉說什麼傻話,好了好了別再哭了喔!順便幫邱媽叫小孩去洗米洗菜了。」

「好〜晚餐交給我啦!」

「用刀子要小心唷。」

「好啦我都幾歲了!」我笑著說完,準備帶上院長室的門,從門縫中我瞥見邱媽正提起電話話筒,提起的手順順地、把眼角皺紋裡的水拭去。

一種幸運,究竟要建立在多少人的不幸與壓抑上呢?

我由衷地祈禱,向漸漸明朗清晰的星、向薄雲後朦朧的月、向天祈禱:

拜託!要是個好人家啊!

「妳就是羽綸吧!」這是對方媽媽說的第一句話。「天啊爸爸你看!好可愛的女孩子!」她的眼眶閃閃發光,好像比我見到生母還感動,嘴角高得喜悅都盛不住流了整間空氣,她看似忍不住衝動、來緊緊握住我的雙手。「謝謝妳願意見我們!羽綸。」

「呃……不會。」我還傻愣愣地看著這對可能成為我父母的人長得怎樣,跟資料上的照片相差不遠,但不帥的男人有著很高的慈祥與親和力,女人沒有一丁點富貴的傲氣矯情、反而比想像中更熱情直接,那炙熱的、對我免費放送的母愛讓我不敢相信,有點怕一碰就會被捲入我未知的漩渦,我的心劇烈地跳著。

「啊!……抱歉,我太興奮了,我一看到妳就覺得…就覺得我們很有緣!」她鬆開我僵硬的手,試圖釋出最大的善意、試圖表現出她見到我有多高興。

「別這樣,臻臻,會嚇到孩子。」他輕柔地扶上她的肩膀,給我一個真摯的笑容。「羽綸妳好,我是張澄逸,我與我的妻子蔡臻歆,希望能收養妳做我們的女兒。」

「……我也這麼覺得。」一股衝動跟我怒吼說這等不了推託。

「嗯?什麼呢?」

「我也覺得、我們很有緣……應該說、好像你們就該是我的……爸媽。」

那名母親倒吸了一大口氣,然後衝過來……緊緊抱住我,她身上典雅的櫻花香氣飄入我的鼻腔、令我感到飄飄然地、好不真實。

「羽綸,當我們的女兒吧!」

「……好的。」

那富有戲劇性的見面後,我們在邱媽的帶領下、攤開彼此的情況來分析並討論應對方法,張家房子位於我就讀的私立學院附近的高級住宅區,他們希望我安心地搬過去住、我也會擁有自己的房間,而我會改姓張、將戶籍遷入張家,但我要求暫緩正式收養手續的辦理,因為我不願意在剛進入張家之時,就掌握龐大繼承權、讓他們有為難的可能,雖然這是個敏感的問題但我很堅持。

「想成為你們女兒的心不會因此動搖的,請相信我。」

「……好吧,可是、這樣總感覺我們想收養妳的決心不夠…」

「不,你們即將給我一個家,這對我來說是最珍貴的事,」我深呼吸、漾出了微笑。「謝謝你們……爸、媽。」

名為張羽綸的女孩,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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