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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告白

八月十一日。

一臉長的很像幸子的海豹。

漂浮在南極海的浮冰上。

嗯?是南極嗎?

我不知道。

我穿著黑色的短袖,一件內褲,一同與這隻海豹躺在浮冰上。

這隻看似幸子的海豹,面朝我的盯著我。

我也看著牠,長的像幸子的海豹,就取為幸子豹。

於是我用雙手環抱的方式將幸子豹給抱了起來,剛好浮冰也碰到了陸地。

走上岸,滿滿的海豹,都長著幸子的臉。

一陣冷風吹過。

「好冷。」

我這麼想著,抖了一下身體。

然後我睜開了眼睛。

我看到幸子趴在我身上睡覺,整間房間被冷氣吹的非常涼爽。

太涼了吧!

幸子發著抖,在我胸膛上縮在一起。

怕冷就別給我開那麼強,電費是很貴的。

我起身拿起放在床上的冷氣搖控器,將冷氣關了起來。

在想要不要打開窗戶通風,但冷氣都還留在房內,好像也沒必要那樣的浪費。

將幸子放在旁邊的沙發上,順手將床上的毛毯丟過去,毛毯準確落在幸子身上。

將手機拿出來看,有一則未讀的訊息。

很難得會有人傳訊息給我,因為我通常都會在校區內,很少有去遠處的行為。

打開一看是四樓的住戶所傳來的。

內容只看到簡短的兩個字。

「救我」

睡不太著,所以看著前陣子在書局買的書打發時間。

九點多,幸子醒了,我與她吃著早餐。

簡單的隔夜剩菜加熱,連續吃了幾天的罐頭配上炒菜。

雖然接到訊息的時間是早上七點,但我們還是在十點左右才出門。

幸子坐在我的頭上,拿著小傘遮著太陽。

但太陽還是直射的照在我的身上。

我討厭夏天,又熱又悶,不開冷氣也睡不好。

而我的名子裡還有夏這個字。

走進了圖書館,冷氣的風吹在我身上。

說起來,以前暑假我有時候都會來自習室睡覺。

畢竟冷氣不用錢。

幸子從我身上爬了下來,並將傘置放在傘架內,我們便一同走向下樓的樓梯。

找我的人應該在樓下的自習室等著,但我也好一陣子沒被人委託了。

怪了,我應該說過,想休息一陣子不接委託吧?

不過想想,現在也缺錢,還是稍微聽一下是什麼樣的委託吧。

使用自習室的學生在這時間點並不多,還留在自習室的都是準備考取相關執照的考生。

到達自習室門口,打開了門,走向最後面,最裡面的位子。

一位長髮少女正低著頭,前方的頭髮都擋住了眼睛,用鉛筆在白紙上寫字。

以最小的字將白紙填得密密麻麻的

趁她不注意,我將白紙抽了起來,紙上面寫著:好慢。

大概有一兩千個「好慢」。

「早上好,芽妹。」

少女依然低著頭,但有稍微點了點頭,她從桌上的筆記本撕下了一張紙。

然後從鉛筆盒拿出黑色、紅色﹑藍色﹑紫色的麥克筆,分別在紙上寫上了幾句:

好慢,慢死了,我等了很久耶,不是早上七點多就傳訊息了嗎?

「我忙著拯救世界,還有七大宇宙的和平。」

少女將剛才寫好的紙揉成一團。

這名少女跟我住在同宿舍,居住在四樓。

月氏芽衣,小我一歲的學生,科系好像是園藝系,非常害怕與人溝通,所以交談大多透過紙筆。

並不是有身體障礙之類的,而心靈方面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我問她為何不開口,她只在紙上寫說太麻煩了。

黑色的長髮,包覆住上半身的長袖黑毛衣、短裙、絲襪、鞋子。

好像不曾看過她穿黑色以外的衣服。

曾經,應該說就只有那一次,聽過她的聲音,那是去找她的時候,看見她正與路邊的野花正聊著天。

柔和且安穩,帶有一點可愛,與外觀相比,相差甚大-

不過說實話,有點恐怖。

幸子戳了戳我的小腿,看來我又陷入思考和回憶了,芽衣已經在另一張白紙上寫了新的句子。

紙上用紅筆寫著:我有喜歡的人,請協助我告白。

我看完了這段句子,我看了一下芽衣,再看了一下幸子。

「幸子,我們回去吧,我買的書還有一半還沒看完。」

幸子向我點了點頭,我們準備轉身離開,芽衣站起來拉著我的手。

拿起筆記本,翻至最後一頁,原來一開始就認為我會拒絕了嗎?

紙上用黑筆寫著: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幫助我的人了。

我將手甩開,並不是拒絕,我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

「木日日學姐也不能?」

芽衣垂下了頭並點點頭。

說起來,我好像沒看過芽衣長什麼樣子-

我將她的前髮掀了起來。

純黑色的眼瞳,深深的黑眼圈,白晢的皮膚,戀愛的少女。

戀愛個鬼啊,這種完全黑暗的存在,居然會跟我提戀愛這兩個字。

怎麼想都很不合理。

我嘆了口氣,坐在芽衣旁邊的位子,幸子見我坐下,爬上了我的大腿,坐在我腿上。

「說吧,妳碰到了什麼困難?」

我覺得戀愛這種事情很無聊。

但是以過程方面,還是讓人覺得是一種勇氣的表現。

不曉得對方會不會喜歡,努力做出對方喜歡的行為,再向對方示好-

成功便成為情侶,失敗連朋友當都做不了。

我並沒有告白過,所以不曉得失敗後是不是還能當上朋友-

這位跟我相談的少女,是希望她的告白,能百分之百的成功。

而喜歡的男性,從來沒跟她說過話。

更別說接觸了,聽芽衣講,她總是偷偷的跟在他後方。

「那麼,妳喜歡的到底是誰?」

四七日六二。

我在紙上看到這五個字,我重新看了一次,還是這五個字。

「芽妹。」

芽衣稍微歪頭。

「這個玩笑我笑不出來啊。」

芽衣在紙上寫了,才不是開玩笑,這六個字。

「真的?為什麼妳會喜歡上那個宅到讓人受不了的傢伙啊?」

曾經被他散發出的魅力所吸引,紙上這麼寫著。

芽衣害羞的用紙將臉擋住,不過臉原本就被頭髮遮住了,所以這種舉動並沒有什麼意義。

我想著她剛才所寫的內容,以及為何會想在一起,嗯……完全想不出來。

「被人稱為『黑色園藝』的妳,究竟為何想談戀愛呢?」

芽衣拿出粉紅色的筆,在紙上寫:因為想談戀愛嘛。

內心憧憬著與人相愛。

一點思念、一點愛戀。

因為年紀到了,因為青春、因為年輕,所以看到自己所喜歡的,便勇於告白,完全不會為未來擔憂,努力追求,希望可以得到好的答復,但是,芽衣所寫的句子,純粹、完全、無庸置疑的,是一位少女,為了戀愛,盲目的戀愛,完全不考慮後果的少女。

我思考著。

這種戀愛顧問,我實在不適合。

畢竟,我連自己的戀愛都搞不定,我所屬的戀愛,只有特價。

芽衣是個好孩子,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除了全身衣著看起來很黑暗以外。

六二是個死宅男,除了假日會出門去秋葉原,平常也只會窩在房間。

問告白的理由,其實也沒必要,芽衣可以隨便找一個理由搪塞過去,但以我認識的芽衣,這次的戀愛可以說是第一次,所以一切都得慎重。

至於我為什麼會打算幫芽衣,這點純粹只是-她不開口這點,我很欣賞。

思考完畢,回過神看見坐在桌上的幸子正與芽衣對視著。

絕望空殼與黑色園藝。

芽衣將幸子抱了起來,然後用臉蹭了蹭幸子。

又緊緊抱著,幾秒之後,將幸子放在她的腿上,拿出金色的螢光筆。

啊-那是代表現在很興奮的筆。

紙上寫著:方村!可以把這隻送給我養嗎!

「不行。」

我這麼拒絕,只是我不想讓這傢伙給別人帶來麻煩。

麻煩什麼的,自己承擔就好。

並不是我有什麼想自我貢獻的偉大情操。

在那個月就已經說出了答案,還有結果,我與她會在一起,是我自己決定的。

當然,我並不會強求幸子與我在一起,她所選擇的,我不會干涉。

幸子從芽衣的腿上跳了下來,跑到我的身旁,爬上我的大腿,又坐了上來。

感覺芽衣有點不甘心。

「那麼。」

大概整理好芽衣為何會喜歡六二的想法,倒也沒整理好,只是我自認為|

「妳有什麼計畫,打算,行動嗎?」

芽衣搖頭。

「不會吧?妳告白還要我來想嗎?那我去跟六二告白好了。」

芽衣低下頭,用粉紅色的筆在紙上寫字,然後拿給我看。

也不是不行,這CP可以。

「可以妳個頭,是妳戀愛,不是我戀愛阿。」

繼續吐槽也無濟於事。

「先來規劃吧,凡事都要有計畫,無計畫就直接勇往直前的蠢蛋,只會送命。」

好像想起了誰?

不管那些,現在不是回憶的時候。

讓一對完全不認識的男女去約會,這個方法感覺是最普遍的,有風險。

風險可大了好嗎?

跟六二約會。

秋葉原,新番討論,女僕咖啡廳,問喜歡的動畫,聊今天的戰利品。

「芽妹,妳有在看動畫嗎?」

紙上很理所當然的寫著沒有。

「那麼妳的興趣是什麼?」

照料植物還有看小動物吧,紙上這麼寫著。

小動物這點應該能引起共鳴,雖然六二喜歡的應該是獸耳娘這類的東西-

「芽衣,戴上貓耳去跟他告白吧。」

紙上寫:為什麼是這樣的結論啊?

「我記得六二也很喜歡動物,只要妳戴上貓耳,我想就會提升他的好感度了。」

是這樣嗎…

在紙上寫完這句,芽衣嘆了一小口氣。

「我會幫妳先安排的,先吃飯認識一下,反正都是同宿舍的,應該不難約。」

我這麼說著,站起身,這個時間六二應該還沒睡。

應該不會太難約才是-

宿舍二樓,六二的門外。

「我委婉的拒絕你的邀約。」

「跟女孩子一起出門不是你的夢想嗎?」

「也要看類型阿,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每季新番都在換老婆的傢伙,在跟我說自己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你想嘛,一般來說,會有人想約你嗎?除了你那些宅男同好。」

「別說得好像我很孤僻一樣,偶爾還是會有人約我出去的。」

感覺像是在說謊,因為六二臉轉向別邊。

「我記得,你好像很萌長髮的女孩子吧。」

六二聽到長髮女孩子,把頭轉了回來,看著我的雙眼。

「女的長什麼樣子?」

上鉤了。

「黑色長髮,喜歡園藝,乖巧善良又帶點天真的少女。」

誇飾法。

「你這麼說…我也不是不能考慮啦…你也知道的,我對於現實這方面不在行啊。」

「這我知道,所以我已經盡力勸阻她了。」

「喂,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沒有,我只是說你這個人有點宅而已。」

宅到會讓正常人感到畏懼的地步就是了。

「總之,你去不去?」

「就當被騙一次,稍後兩點在那家家庭餐廳見吧?」

「嗯,桌號十六號。」

等六二的這段期間,並沒有什麼空閒。

木日日學姐幫芽衣化妝,另外又幫芽衣找出合適的衣服來做搭配。

黑色的短袖上衣,黑色短裙,長髮綁成了馬尾,跟學姐一樣的髮型。

雖然依舊是黑色,但比起剛才包得密不通風的模樣好多了。

我與幸子,還有芽衣坐在離商圈有一小段距離的家庭餐廳,店名是一串英文所組成的。

每次跟朋友出來都約這家餐廳,雖然記得位子所在,卻老是記不得店名。

這附近的家庭餐廳也只有這一家。

我們先訂好十六號桌兩點的位子,在十五號桌先點了飲料。

現在離六二來還有半小時,大概先想好話題以免尷尬。

「首先。」

我指著芽衣身旁擺的黑色筆記本。

「先把那個拿過來。」

芽衣將筆記本遞給我,然後頭斜了一邊,似乎想問我要做什麼。

「沒收,稍後的對話,妳給我講話。」

芽衣睜大雙眼,猛搖頭表示沒辦法。

「妳認為妳這種完全不說話,只敢用紙筆交談的人,會讓六二喜歡嗎?」

「……」

「把我們當植物說話就好-」

「等等-你怎麼知-」

芽衣用兩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後看著我。

很可愛的聲音。

「因為妳是我唯一認識會跟植物講話的人,這點印象太深刻。」

我將之前工作用到的竊聽器黏在桌子底下,再將對講機的耳機交給芽衣。

「待會,如果妳不知道該聊什麼,我會想話題給妳。」

芽衣依然嘴巴緊閉著,緩緩的點頭。

時間也快到了,我與幸子走到另外一邊的位子坐下。

大約一點五十分左右,六二從門口走了進來。

西裝筆挺,平常雜亂的頭髮梳得格外整齊,完全不像是會來這種餐廳的人。

不對,這傢伙才不是六二。

我認識的六二可是只會穿白色制服,在家依然穿著,從來沒看過他穿過其他的衣服-

我傳了訊息給芽衣。

「快逃!這傢伙一定是喬裝成六二的恐怖殺人魔!現在大聲尖叫!」

「…………」

慘了,嚇到說不出話了嗎?那現在我來叫好了。

那位看似像六二的人走到了十六桌,然後面帶笑容的對著芽衣。

「請問,妳就是芽衣?」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是-對-我是芽衣-」

慘了,看來這個六二是真的,而且芽衣非常緊張。

「啊-沒想到是妳先來等我,真是失禮了-」

六二道了歉,接著坐在芽衣的對面,拿起菜單。

「我什麼都還沒吃呢,來點些什麼吧,芽衣小姐。」

「好-好的-」

緊張感持續著。

我沒有跟六二來這家餐廳吃過,所以不曉得六二會點些什麼。

平常我都是在家裡煮東西吃的,偶爾懶得煮才會來這邊吃。

這邊的餐點,量多價錢也實惠,很受附近的學生歡迎。

而且這裡的湯點非常好喝,我甚至想跟廚師請教做法。

「那個,芽衣小姐,準備好點什麼了嗎?」

「那-那個-」

我在遠處有點聽不下去,我想想,就點-

「我要一份香草烤鮭魚定食,另外再一碗白飯,還有薯條。」

我與服務生這麼說道。

早上吃得太寒酸了,中午吃奢侈一點吧。

這邊的鮭魚烤得非常好,搭配白飯可以多吃好幾碗,但以防吃太多還是先點一碗好了。

另外,薯條是幫幸子點的,我不想把鮭魚讓給她,反正她也吃不多。

我點完餐後,聽到芽衣準備好要點餐了。

「我想要一份白醬義大利麵-」

「這樣就好嗎?我請服務生過來吧?」

「還要漢堡排、可麗餅、薯條……再一份烤鮭魚定食吧。」

喂,點太多了吧。

六二將服務生叫了過來,將剛才芽衣所說的再說了一次。

服務生離開後,六二將菜單放回調味料區後方。

「芽衣小姐胃口真好呢。」

「因為-我很喜歡-吃-不-不是-我只是-喜歡吃這家的東西-」

芽衣支支吾吾的合起雙手,眼睛往別的地方看。

六二用雙手包覆住芽衣的雙手,幾秒之後放開。

「別緊張,吃個飯而已。」

「好-好的-」

六二是這種個性的人?現在坐在那的是劍本吧?

看著他們倆的舉動,我不經這麼想,服務生走了過來將薯條放在桌上。

我拿起一根薯條叼著,我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可是慢慢吃進嘴裡的感覺很有趣。

幸子也開始吃著薯條,我繼續觀察六二與芽衣。

「那麼,妳怎麼想約我出來呢?」

「嗯……」

芽衣思考著,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往我這看了一下。

我怎麼會知道阿?

「妳就說看六二太可憐吧。」

我這麼說,然後被瞪了一下。

唉……真麻煩,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妳來想的嗎?

妳就說在學校注意到就很想約出來了吧。

我這麼說。

在說的過程中,我走到飲料區那邊,倒了兩杯的飲料,接著走回位子。

將雪碧放在幸子前方,往裡面放了根吸管,我喝著芬達聽著他們說話。

「以我來想,妳喜歡我對吧?」

我一口飲料全噴了出來。

這傢伙直接進入重點,完全不拖泥帶水啊!

你給我乖乖像個戀愛劇的情侶一樣,乖乖的按照步驟啊!

哪有人一開始就直接問喜不喜歡的啊!

照順序啊!我所安排的行程直接被你打亂啦!

我抽出幾張附贈在調味料旁的衛生紙,擦拭我剛才噴出來的飲料。

「是的,前輩。」

你們好誠實啊,我覺得我所看過的戀愛劇都是假的,不對,本來就是假的。

「真有意思-」

六二用手撐著下巴,以微笑的面容說著。

「我本來想說隨便應付,沒想到真的會有這種事啊-」

你的西裝領帶打得很整齊呢,六二。

「對了,妳怎麼會叫我前輩呢?我們年紀差不多吧?」

「我提早兩年上學,比課堂上的同學們都小兩歲。」

「可真厲害。」

我吃著送來的餐點,聽著他們對話,說實話,他們對話內容好無聊。

真想吃完飯就走人,但這邊的冷氣很舒服,所以多待一會也不是壞事-

幸子吸著飲料,一言不發的跟我一同看著六二那桌。

「說起來,我直接問人喜歡這點好像不對吧?」

廢話。

「沒有這回事的,前輩。」

「我還怕我算錯了呢,因為剛才都在家中計算稍後會發生的事。」

自稱數學天才。

能算出別人的走向,也能算出自己的走向。

就像算命師-但也沒有算命師的感覺-

一切都以數學,用公式來回答。

系上成績第一名的學生。

與我算是朋友的關係。

他們的餐點陸續送上桌,芽衣小聲說了句我開動了,然後吃了起來。

一整桌的菜色,芽衣吃起東西並不會狼吞虎嚥。

而是散發出一種高貴的氣質,與六二的黑西裝搭配起來,彷彿是在高級餐廳。

用餐時,他們也遵循著這種氣氛,沒有太多對話。

快轉快轉快轉快轉快轉快轉快轉快轉快轉。

我喝完了第二杯咖啡,芽衣也吃完了最後一盤的小菜。

六二點的是海鮮焗飯以及可麗餅,但也與芽衣差不多時間吃完。

幫幸子點的薯條,幸子吃一半就不吃了,我就這麼默默的叼著薯條一根一根吃著。

嗯,這兩個傢伙的話題好像講完了。

幾乎從頭到尾都在聊學校的事情,給我聊點私事啊你們。

「妳開始問他的生活還有興趣吧。」

芽衣微微點頭當作信號。

「前輩,你的興趣是什麼呢?」

「拉小提琴還有古文鑑賞。」

「那-休假都會去哪逛呢?還是會在家中?」

「在家看些影集吧。」

嘿,我剛剛聽到超級大的謊言。

「興趣方面是我亂掰的,如果真是那樣就太完美了吧?說謊可不好呢。」

六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用平常的表情,平常的腔調,平常的聲音說道:

「我-是個被唾棄的宅男。」

並不會因為自己是宅男就自卑。

反而是很自豪。

不打算因為對方喜歡自己,就否定自己的興趣。

縱使外表打扮的再亮麗,再怎麼整齊,本性依然是那樣。

六二所指的唾棄,是指家裡之中,最不被看好的存在。

有著頂尖的數學能力,得過無數的獎項,只因為一種興趣就完全被唾棄,被否認。

四七日六二,並不會對自己的興趣說謊,而是以自己的興趣自豪。

「我不在意哦-」

芽衣這麼說道。

「是嗎,我想我們很合得來呢。」

六二與芽衣相視而笑。

「我並不會直接說我喜歡妳,不過,很高興認識妳。」

六二伸出了右手,芽衣將左手伸出與六二握起手。

看來沒必要擔心,我這麼想,吃下最後一根薯條。

「我說-妳可以冷靜下來了吧?」

六二先行離開,畢竟一開始就只是約出來吃午餐,並沒有要出去逛的行程,這種大熱天,只會流的滿身都是汗而已-

如果是看電影呢?我認識的六二,只會看動畫電影,這個月剛好沒有。

從六二走了之後(離開時還很瀟灑的拿起帳單說讓他出吧),芽衣就一直遮著雙臉。

我與幸子坐在芽衣的對面也快十分鐘以上了。

「再不說話,我就把妳的三圍報給對方-」

芽衣放下了手,睜大眼睛的看著我大喊:

「那個不行!等等!你怎麼會知道!」

「開玩笑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喝著第六杯咖啡。

在六二離開後,我跟服務生要求換位,現在我還是客人,飲料當然能繼續呵。

用最少的金額喝最多的飲料,來這家餐廳每次我都會喝好幾杯以上。

「怎麼樣?」

「什-什麼怎麼樣-」

「六二。」

「咿-」

臉上有明顯的紅暈,一看到我,馬上又遮住臉了。

「不要我提到六二,妳就像少女漫畫的主角一樣。」

妳現在所追求的對象,可是知道少女漫畫的女主角都會想什麼的人啊。

在約出來吃飯的開頭就直接問喜歡,而妳也回應對方說喜歡。

真是美好的戀情呢,雖然六二還沒同意,但六二有好感,友情方面的。

會不會成功,我想很難說,我跟六二的關係也只是聊得來的朋友罷了。

所以,我並不會特別想促合這對情侶。

但-既然都受人委託了,我也不想只做一半,不過這發展也有點太快了些。

快到根本不需要我來幫忙,但是芽衣能說出話才是這次成功的關鍵。

那麼,以這種速度,我想直接進行最後一個階段。

「那麼,直接進行最後一個階段吧。」

「好的……」

用手捂著臉的芽衣往下點點頭。

「首先,妳用菜刀從六二背後刺進去。」

「嗯好……不-不對吧?」

「有仔細聽很好,那麼正式開始。」

我從身上穿的制服上衣口袋,拿出一張折成好幾層的白紙。

「我簡單跟妳說明一下,幾天後,這邊會有祭典,晚上會有煙火廟會。」

「是-是要我在煙火的時候……告…告白嗎?」

芽衣的臉更紅了,少女漫畫女主角。

「我要講的都被妳講完了,哼-」

「不-不是啦-我以為會有什麼計畫之類…」

「對於第一次吃飯就表達自己心意的女性,我的計畫完全破碎-」

雖然開口問人的是六二這傢伙啦。

「妳剛才也要到了六二的聯絡方式了,這幾天就好好聊聊吧。」

就我猜想,這人應該從離開店外就開始期待了。

我站起身,走向飲料區,裝了第七杯的咖啡回來,這邊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不過往壞處想,晚上我可能也會因此睡不著了。

「也趁這幾天請木日日學姐帶妳去看浴衣吧。」

「好-好的-」

不過,有一點非常在意。

「為什麼妳會這麼簡單的就開口?」

「…………」

秉持著不開口,堅絕不與人有交談。

只因為一場戀愛就能如一般人暢談?

不可能。

「說吧,為什麼?」

「……」

芽衣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一小口氣,喝了一口紅茶。

「六二前輩…是我的初戀情人,也是我第一個朋友哦…」

怎麼感覺好老套。

「太老套了,換一個。」

「等-等一下,別直接否定我要說下去的-」

「可是,這種劇情,大家都看爛了啊,妳又不是什麼少女漫畫主角?」

芽衣稍微瞪了我,唉呀,稍微惹她生氣了。

「我跟前輩是在小學二年級認識的-」

「等等,小學二年級?太久了吧?十年以上了耶!」

「在我會拼音了之後,就開始只用紙筆跟人交談……只有一個人,不會因為我這種行為而感到奇怪,那就是六二前輩。比他小兩歲的我,自然就把他當成哥哥了,方村,你那充滿欣慰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我整天都在六二學長的身後,就連上學,放學都跟著哦……我一直都喜歡著六二前輩…可是這麼多年來,一一直不敢對他說出我對他的感情……要不是有學長幫忙,我想我也無法說出來了呢-」

「講出妳對他的感情是妳,我不過只是助攻而已。」

「沒有方村,我絕對做不到-」

「妳太抬舉我了,還有,妳沒回答我的問題。」

芽衣把頭歪向一方。

「根本沒有這麼簡單吧?為了戀愛而開口?」

從頭到尾,妳完全沒有提到為什麼喜歡呢。

我不相信哦。

才不會因為妳一直說喜歡,就被欺騙。

喜歡什麼的,這種話,大家都會說吧。

妳喜歡六二,真心喜歡,還是表面說說-

「很虛偽啊,芽妹。」

「…………」

「很虛偽。」

芽衣冷冷的看著我。

我喝完第七杯咖啡,放下杯子,轉身走向櫃台結了帳。

幸子跳下椅子,跟在我的後方。

我傳了封訊息給芽衣。

接下來就照紙上的行程。

另外,我的竊聽器和耳機今晚請放到我的信箱裡面。

我並沒有回頭看芽衣,與幸子走出了店外。

對於往後幾日的生活,我便不多加敘述。

竊聽器與耳機完好無缺的放置在我的信箱內。

對於月氏芽衣、對於黑色園藝、對於初戀少女,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我只負責協助。

芽衣是否真的喜歡六二,這我無從得知,但她的反應以及改變,太過於突然。

交談的最後,我將我的感想告訴她,要是能起點作用就好了。

對於四七日六二、對於數學天才、對於資深宅男,他能不能獲得幸福,也不關我的事。

我不會因為他交到女友而高興,也不會因為他沒交到女友安慰。

縱使承認六二的興趣又如何?

如同演戲一般的交談。

喜歡演戲的話,就去戲劇社吧。

在我眼裡,只是一場無聊的舞台劇,我看到一半就會離席。

甚至想要退票。

晚間七點四十,我穿著灰色的浴衣,與幸子吃著蘋果糖。

「幸子,那兩人看起來怎麼樣?」

幸子沒有回答我,依然專心的吃著蘋果糖。

四七日六二穿著純白的浴衣,絲毫不怕會沾上髒汙,或許是白色的衣服穿習慣了。

月氏芽衣穿著黑色的浴衣,連繫上的腰帶也是黑色,但今天並沒有綁頭髮,像平常一樣。

「那麼,芽衣醬,我們走吧。」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兩人開始互相叫對方的姓名了。

我想是這幾天,兩人開始有在網路上聊過天,互相知道對方的事情了。

應該是沒問題。

應該是進展非常順利。

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芽衣完全沒有回答,也完全沒有發出聲音,宛如一株植物。

芽衣跟在六二的後方。

六二並沒有因為芽衣不回答而棄餒,逛攤位的過程反而更開心。

白與黑。

「芽衣醬,要吃什麼可以點啊?一直走著也沒意思吧。」

芽衣稍微點頭,然後指了棉花糖店,指了章魚燒店,指了炒麵店。

六二看了看芽衣指的方向,便走過去每一家各點一份。

樂在其中的六二。

就像平常與我交談的六二一樣,並沒有拘束自己。

接受了芽衣不敢說話的這點。

真的很合適呢,這對情侶。

說是情侶,也只是芽衣單方面的喜歡,六二完全沒有說出自己的感情。

只有說過一句請多指教。

我的協助,只有讓他們一起吃飯而已。

那麼,原先所提到,這場無聊的舞台劇,我會選擇離席-

但是,中途我會認為票也退不回來,那我乾脆選擇繼續看下去。

或許精彩的在後方。

前面以普通的方式,普通的計畫,普通的交流,來開始這個故事。

那麼就以狂亂的節奏,黑暗的性格,殘虐的劇情來結束。

真的會這樣嗎?

我並不知道舞台劇的劇本是誰所寫。

從頭到尾,有個人都計算好了,劇本的走向,也早就被預料。

四七日六二以嘲諷般的眼神,從他那邊看向遠方的我。

這場賭局,到底是誰贏呢?

他以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觀眾哦,六二,我不想參加這種沒意義的賭博。

因為這個劇本很明顯的,絕對不是什麼美好的結尾。

幸子吃完了蘋果糖後,從後方爬上了我的頭。

就繼續看下去吧。

六二將買好的東西交付在芽衣的手上,我與幸子便繼續跟在他們的後方。

煙火。

一朵朵的升上了天空。

河堤旁的草地上,芽衣與六二站在一起,芽衣緩緩的開口"

「前輩。」

「怎麼了,芽衣醬?」

「我最喜歡你了哦。」

「哦,這我知道,我也最喜歡妳了哦。」

「真的嗎?」

「真的哦。」

「好開心啊。」

「我也是。」

「…………」

「……………」

………………………

…………………

………………

「真無聊啊。」

「真的呢,前輩。」

兩個人的告白,完全沒有表情,棒讀一般的-

六二從一開始就知道了,芽衣只是純粹想要那種氣氛,以及感覺。

姑且不提是不是真的從小就喜歡著六二。

只是想要戀愛。

成為男女朋友,然後有著甜蜜的氣氛,每天親密的問候。

「不過,我沒想到課堂上遇到的園藝醬會找上我呢。」

「因為-前輩看起來不會是那種認真的人吧?」

「好受傷啊。」

六二稍微笑了出來,但沒有持續很久,以一般的表情回復過來。

校內知名的幾人,變了裝也非常好認。

「我可是很專情的哦。」

「我都不知道呢。」

「全都有打在聊天室哦,不過妳一則都沒有看呢。」

「沒有必要哦,前輩。」

因為接下來,我們就會知道更多彼此的事-

芽衣這麼說著。

「讓我有點害羞了呢。」

「但是……我們就這樣,成為情侶了嗎?」

「並沒有吧。」

「嗯。」

所以我才說我不想看下去。

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有什麼進展。

單方面的享受過程。

結果也就這麼結束。

「對了,芽衣醬。」

「怎麼了,前輩?」

「妳還是不說話比較可愛。」

芽衣低下了頭。

「…我並不會因為這樣,喜歡你的。」

「我知道哦,芽衣醬。」

畢竟從小到大,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啊。

六二說完這句,轉身離去。

短短的一句結束,芽衣站在那邊,待煙火放完也沒離去。

我與幸子走向了芽衣。

「結束了呢…」

芽衣這麼說著,頭髮遮住了臉,我並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六二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我拿著棉花糖走了過去,吃了一口棉花糖。

「……」

「我就不多問妳真正的感情了,因為不關我的事。」

為了一個從小到大喜歡的對象,改變自己、假裝自己,到最後回歸原來的樣子,與對方假裝成戲劇的結束,說出結尾的台詞。六二不會有傷害、芽衣不會有傷害,一方的戀愛就這麼結束,另一方知道對方的感情。

但並不接受。

簡單來說就是拒絕。

芽衣什麼都沒說,抬頭仰望著煙火。

我並沒有多說什麼。

我與幸子躺在床上看著書。

四七日六二的房間,只要溫度稍微高一點,就會開涼爽的冷氣。

我拿起桌上的飲料喝著。

「喂,你把這裡當你家啊?」

四七日六二推著眼鏡說著。

我的好朋友六二,是個不會因為朋友賴在床上,就會抱怨的人-

「你別給我在那邊做旁白。」

六二從冰箱拿出了一瓶可樂。

「因為電費很貴,所以就來這了。」

「你很誠實,選擇要滾出去,還是自己出去?」

「這種天氣,你忍心把朋友趕出去嗎?」

「忍心。」

「真讓人難過啊-」

我這麼說著,將我從家裡帶來的竊聽器和耳機交給六二。

「一開始就知道會告白?」

「嗯。」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想想…從七點左右接到你那封簡訊那邊開始。」

從一開始就知道會發生什麼,連同穿西裝也是刻意的-

彷彿是要看我反應一樣-

「真夠惡質啊。」

「把我之前放在你那的竊聽器用在這邊,誰比較惡質啊?」

「協助另一人的告白罷了。」

「哈,你一開始就只是出自於無聊而幫的吧-」

聽六二說這句,我將書闔上。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

「咦?」

「我一開始會幫助她,純粹是為了可以得到利益才幫的,縱使這次的告白失敗,但她還是將報酬給了我,真是善良的孩子啊,以後出社會一定會被欺負-」

「哦?她給了你什麼?」

「四七日六二的弱點。」

「………」

六二稍微認真的沉思了一下。

「不可能吧?應該沒什麼人知道-」

「她說是國中二年級左右發現的,只有幾個人知道。」

六二睜大眼睛看著我,似乎是真有這麼回事。

「方村,我想我們的交情,應該不會因為知道別人的弱點而改變吧。」

「我可以考慮-」

但我也不覺得,六二會因為我知道了弱點而有改變。

那麼,就趁現在問他我所想知道的,來利用弱點威脅他-

「那麼,六二-」

我直視著六二,以平常的語氣說著。

「你喜歡芽衣嗎?」

「最喜歡了呢。」

六二沒有說謊。

「哦,是嗎。」

六二以吃飯時的那種微笑笑著。

「說起來,你才是最惡質的吧?」

「不,我只是個觀眾,觀眾只要問問題,還有看看戲就好。」

「哼哈哈哈哈-」

六二將椅子轉了過去,背對著我繼續使用電腦。

我傳了封簡訊給芽衣。

雙方都知道,告白後無法在一起,但還是喜歡對方。

真是麻煩。

為什麼會無法在一起呢?

就得問六二,還有芽衣了。

八月的暑假也準備進入尾聲。

游泳,夏季廟會,窩在別人的家中吹冷氣,真是充實的暑假-

大概吧。

我這麼想著,打開剛才闔上的書,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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