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敗者的戀情

十一月二十二日。

幸子又鑽入我的棉被之中,趴在我的胸膛上睡,這應該是這個月第五次了。

起初我會把她抓到旁邊,但抓到旁邊放也一樣,還是會爬到我的胸膛上睡覺。

如果有人覺得這樣很溫馨,那麼你們都錯了。

睡到一半突然胸腔被東西壓著,又悶又熱,還會夢到惡夢。

如果是貓就好了,我一直很想要有隻貓睡在我的肚子上,感覺就很幸福。

看了下時鐘,現在才早上八點多,今天沒課,我認為早上被這傢伙吵醒的頻率真的很高,但是這種開始變冷的天氣,我也不好叫她去睡沙發,當然也不可能是我去睡沙發。

不管,這種冷天氣要我起床根本是強人所難,我要睡到世界末日。

閉上眼睛的我很快進入夢鄉,睡前隱約感覺被幸子抱住了,算了-

「方男。」

場景切換到夜晚的森林裡。

幸子穿著黑色的長褲,紫紅色的上衣,頭髮往下梳齊,視線在遠方。

「幸子,我再跟你確認一次。」

「嗯。」

「你殺了來夏令營的小朋友,現在要跟我一起把屍體埋掉?」

幸子點頭。

然後,用力的打了我的頭。

「為什麼你會想成這樣啊!」

「不是,因為你拿著鏟子,我就聯想到棄屍,然後通常森林裡有的不是登山客,就是夏令營吧?」

「我想我現在埋了你也可以。」

「別衝動,我想我們的交情並沒有差到要互相殘殺,呃,你有看過大逃殺吧?」

「哼,如果真是這樣,我就是桐山了。」

「可是後來被川田殺死了吧?」

「開玩笑,獨自一人就殺了快半個班了,最後還單人對抗剩下的三人耶。」

「如果扣掉女主角,應該是算兩人,不過那個男主角也沒什麼戰力,主要還是靠川田。」

「川田真的很強阿,連續兩屆都能存活,雖然第二屆最後就死了。」

「畢竟要讓那兩人逃亡嘛。」

我們就這麼討論起大逃殺的劇情,那血腥暴力的自相殘殺文學作品,後來也有翻拍成電影,票房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我是看原文的。

深夜的閒聊。

「說起來,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我忘了。」

「找東西。」

網路論壇所發佈的寶藏,藏在山上的屋子中。

這種東西為什麼會有人信啊?

太莫名其妙了吧?

在我眼前這名眼睛帶著閃爍光芒的男子,是我的同學。

野口幸子。

狂亂,暴走,愛探險,無所畏懼,自認為自身是最強。

跟在這傢伙身後不會無聊,擁有著無止盡的樂趣,各式各樣的冒險-

我才不會這麼想。

大約五小時前,吃完晚飯,我躺在床上看電視,接著門直接被踹開,一個拿著鏟子的傢伙大聲的對我說:「方男,我們去探險吧!」

我當下當然是拒絕的,可是他說我不去的話,他就要把我家電視給打爛。

當下真應該打電話給警察。

換好衣服後,將門簡單的修理固定一下,我將錢包鑰匙以及手機放入口袋,與他出門。

二十分鐘左右的車程,離家有一小段距離的城市,說是山上有間屋子放有驚人的東西。

我坐在幸子的後方,機車雙載,我抓著他的腰,其實我是想碰肩膀的,可是他說他怕癢。

「腰很瘦嘛。」

「吵死了你。」

中途沒有什麼對話,但或許飯後出來走走也不是壞事。

雖然我是這麼想,不過他騎車到山下附近的公園就停好車了。

「因為上山,騎車很浪費油。」

我認為半夜來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車程的油錢也很貴哦。

「走吧,這座山不高,一下就能到了。」

「不高的話,那還是騎-」

「走吧。」

直接被拒絕了。

我們沿著道路上山。

沿路上,只有幾台車經過。

這種半夜,會上山的人腦袋根本就是有問題吧。

「喂,好累,我想回家了。」

「那你走回家去吧。」

騎車載我來的傢伙這麼說,該死的主導權。

還有走路時不要在那邊亂甩鏟子,很危險!

「還有多遠?」

「應該不遠,記得那邊的路燈有做記號。」幸子拿出手機將網站的圖片用出來給我看。

我看了下,點了點頭,他將手機收起來後,我們便沒有對話的繼續走下去。

「方男。」

「幹什麼?」

「你有戀愛對象嗎?」

「有,鈔票很多的千金少女。」

「你也太爛了吧。」

「我這叫現實。」

活著就有千財萬貫的家產,不用工作,還有機會可以被交往對象養著-

怎麼想都超棒的好不好。

「我以為你會喜歡長頭髮之類的。」幸子用手捲了捲頭髮。

「喜歡阿。」

「真的?」

「千金少女的長髮。」

「我要埋了你。」

半夜在山上的馬路上,兩個高中生這樣嬉鬧著。

對氣氛毫無一絲的恐懼,對深夜也無任何的擔憂。

「話說你吃了沒?」

「嗯,今天主廚的海鮮料理挺不錯的,家父也很喜歡。」

「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你從來沒用過的詞耶?」

「咦?你不知道我們家還蠻有錢的嗎?」

雖然說沒有熟到去過別人家玩的程度,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

「吃了什麼?」

「我怎麼會記得我吃的魚叫什麼啊?有廚師在現場現切魚就是了。」

聽起來就是那種超高檔的晚餐,而且還是在住宅內。

「跟我交往吧。」

「我才不要。」

「你這樣拒絕,我好傷心阿。」

「你的臉根本沒有傷心過好不好。」

「心受傷了-」

「我才不信你會真心告白,呵。」

說完,幸子轉過頭來看著我。

「真心的話,我會考慮。」

「那你就期待吧。」

「呵,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

結束了這段曖昧的話題後,我們稍微有點後悔剛才說了些什麼的走著。

路邊已經有二十分鐘左右沒有車輛經過,聽見的只有蟲鳴。

「到了。」

幸子在路燈前停下,轉了身過來,我也在路燈前停了下來。

電線杆上綁著紅布做記號,感覺真不吉利,好像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一樣。

「接著往裡面走吧。」

「要是森林裡面出現什麼黑魔法組織,將我們包圍說要活祭的話,我絕對會丟下你哦。」

「方男,有時候我覺得你膽小到讓人火大耶。」

「不是膽小,是我怕看到血。」

「真意外,呵。」

我們這麼進入了森林裡。

「我現在想回家了。」

「我們連屋子都還沒找到,你給我振作點。」

「一開始就是你要-」

我的嘴被幸子遮住,他小聲的跟我說那邊有人。

這時候也不可能會是貓的聲音,夜晚的森林應該不會有貓吧。

平常走路多,腿部肌肉還算發達,我正在計算我從這全速奔跑到山下要多久時間。

「對了,我剛才忘記跟你說,你逃跑的話,我會追上去用鏟子打暈你。」

鏟子不是拿來挖寶藏的嗎?你怎麼會拿來打朋友的頭呢?

「看起來是一位女學生。」

我往幸子看的方向看去,一位年紀與我們差不多的少女,長頭髮,穿著學生服。

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

往好處想,她手上大概拿著娃娃之類的。

往壞處想,她手上的娃娃是怨靈娃娃。

我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往壞處想-

我兩手放在幸子的肩膀上。

「幸子,我啊,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薄弱,認識你絕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我們什麼災難都還沒有,你別直接往最壞的方向想啦。」

幸子撥開我的手,我們看著那個女學生往森林的裡面走著。

「我們跟上去吧,說不定那女的知道屋子在哪。」

「我覺得我們還是-」

幸子笑著對我舉起鏟子。

「繼續走吧。」

該死。

我們跟在少女後面走著,想確認她手上到底拿著些什麼,但天色很暗還是看不太清楚。

雖然雙方間隔有一些距離,但還是怕衣服擦過草叢的聲音會被少女發現。

「你不覺得,她走路有點快嗎,以一般的女孩子來說。」

「我是不會注意女孩子走路速度啦,但還真有點快。」

我們是用微蹲的姿勢進行快速移動在跟著她。

「簡直像鬼一樣。」

「夠了我要回家。」

「我說說而已啦,再說下去就要跟丟了,走吧。」

我們持續這樣的尾隨,大概有十分鐘左右了。

前方出現了一棟屋子。

少女走向屋子,打開門後進去,我們從草叢出來。

木屋,以大小規模來看,是合宿特訓都會住的屋子,這樣想好像很奇怪,但是看過幾個學園類型的動畫和漫畫,幾乎都是這種規格大小。

「是合宿類型的那種木屋耶。」幸子這麼說。

看來不是只有我這麼想,那麼以這個角度想,這間應該是哪間學校的社團,合宿會用到的屋子吧?

「可喜可賀,真是太好了,野口幸子的冒險就在這告一段落,請收看下一集-」

「你在那收尾什麼啦,我們連進去屋子都還沒有耶,急什麼啦。」

幸子抓住我的手走向前方的木屋。

強而有勁的力道,給人一種什麼都別怕的感覺。

「手真軟。」

「埋了你哦?」

走到了門前,幸子敲了幾下門。

「等一下?為什麼要敲門啊?」

「到別人家前敲門是常識吧?」

「跟我家的門道歉!」

屋內並無動靜,也沒有人來開門。

「看來剛才那個真的是鬼嘛。」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我最怕的三件事,一是血,二是鬼,三是沒錢!」

「剛好你怕的三件事情我都不怕呢。」

「那真是太好了,請保護我。」

幸子很用力的緊握我的手,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別這樣。

幸子又接連敲了好幾下,但是毫無動靜。

「我們從另一邊進去吧。」

「這樣是非法闖入吧?」

「安啦,這種時間也不可能會有警察突然冒出來,說我們是現行犯吧?」

也是啦。

幸子獨自一人走向屋子的後方,我在門前呆著。

但是還是有點害怕剛才看見的少女到底是什麼?

我想應該是什麼森林的妖精,或者是哪個忍者的影分身迷路了,對,這樣想一切都合理了,世界上才不會有什麼:在森林內自殺的少女、在森林內被分屍的少女、在山區被輾斃的少女,在懸崖邊摔死的少女…我真的想太多了呢!我想她剛剛進去屋子裡只是在找枕頭,然後躺下去馬上就睡著了,嗯,以看了四五百集以上名偵探柯南的我,推理能力絕對有七八十分,那麼我現在去跟幸子說,我們不要打擾人家睡覺,然後回家,對,這樣才是最正確的。

突然聽到有東西倒下的聲音,詳細解說是物體被使用暴力後,倒下地上的聲音。

我趕緊的跑到屋子的後方。

「抱歉,除了破壞這扇門以外,我想不到有什麼開門的方法。」

幸子說完,對我傻笑。

天生的破壞狂,路不會被堵住,只會被他一一開創,雖然路上絕對不會是原狀。

黑暗的室內,月光照進了門內。

我將幸子踢壞的門稍微固定好(在家還有工具箱可修),跟在幸子後方。

「嗯,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幸子往左右方看著,而我在旁邊找電燈的開關。

將手機的螢幕當作是手電筒,到處照著找尋有沒有可以開燈的按鈕。

走到洗手台的旁邊,摸索著牆壁摸到了開關,但並沒有開啟,看來是沒有供電。

這邊的構造大概是廚房,我將冰箱打開來,沒有任何東西,要是突然有什麼屍體,我當下應該會大聲叫出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山,而我也有那個自信不會被幸子追上。

「方男,你不覺得奇怪嗎?一般來說,別人家裡的門被踢倒,人應該都會出來查看吧?剛才進去的女孩子卻沒有出來呢,不覺得越來越有氣氛了嗎?」

「確實是很奇怪,哦對了,既然你家這麼有錢,請賠我一扇門。」

「我們去樓上看看吧。」

「喂,不要無視我剛才說的。」

我跟在幸子的後方,這時候理應來說是該讓高大的走前方。

我是不怕黑,但是我怕妖魔鬼怪。

突然,幸子轉頭問我:

「方男,你喜歡學生服?」

「我比較喜歡水手服,對了,絲襪的搭配可以加分。」

「哦,是嗎。」被冷眼看了。

我們走出廚房,走廊不遠處是玄關,旁邊的樓梯走上樓,幸子左顧右盼,後退幾步。

「有聲音,小心點。」

緊握著鏟子,一有什麼動靜,直接先以攻擊為主。

不過我認為還是先溝通再攻擊比較好吧-雖然我這麼想,但是就怕對方無法溝通?

以幸子的探險經驗,或許都是先攻擊後再交談的吧。

我跟在幸子後方這麼想著,我們走到了二樓,有三間房間。

其中一間房間有光從門縫出來,還有些聲音。

我們走到那間有光的房間前,幸子兩手舉起鏟子,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我開門就好。

不要什麼都用破壞的,為之後要用的人想想。

準備轉開門把,發覺門鎖上了。

我敲了幾下門,裡面傳出了聲音。

「咦…咦咦?!這時間怎麼會有人?不,不可能是人吧,我就知道不該在這種半夜出門-」

聽起來是少女的聲音,我想是剛才的那位少女。

「那個,我們是人哦。」我這麼說著,轉了轉門把,依然鎖著。

「你騙人!我不會因為這樣就開門的!鬼都是這樣騙人的對吧?」

我是看過鬼騙人接著附身的故事,聽了那種故事我一整晚都不用睡。

「不是,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學生證。」

我從口袋拿出錢包,將錢包裡的證件從門縫下傳過去,聽到她發出更大的聲音。

「怎麼可能會有人類的頭是正方型的啊!」

「幸子,把門破壞掉。」

「咦?方男這次這麼乾脆?」

「不是,我覺得被當作妖魔鬼怪是件恥辱。」

我頭方是礙到妳喔?

幸子將鏟子用力的刺入門中,木製的門雖說堅固,但也承受不了鐵製鏟子的連續重擊。

「咿-好恐怖,我今天就會死在這嗎-」

幸子破壞起東西,並不會有什麼延遲動作,而是精準且無多餘動作的破壞。

職業的破壞專家,這樣的稱號感覺真不賴,也請對我家的門還有電視好一點。

門中間破了個大洞,光線從洞中出來,我將手伸進去轉開另一方的門把,將門開啟。

看見剛才穿著校服的女學生,拿著一個布娃娃,在一盞小燈的旁邊,淚眼汪汪的抱著娃娃,往我們的方向看著,眼睛睜的大大的,兩腳癱軟以鴨子坐在地上,我想受了不少驚嚇。

「抱歉,有點粗魯,我們也只是想確認裡面有沒有人而已。」我走過去向她伸手。

「明明就是你叫我把門破壞掉的。」

「就算我沒說,你也會破壞掉吧?」

幸子竊笑幾聲,女學生握起我的手站起。

「所以你真的是人類?」

「幸子,在山上把人殺掉再埋起來,最久可以逃亡多久?」

「一兩年我想沒問題吧,在國內的話。」

「嗯,一兩年也夠了,鏟子借我。」

「咿-不要殺我-」

女學生甩開我的手往後面退。

我只是開玩笑的,這女的真是不懂幽默阿。

「我開玩笑的,我介紹一下,我是跟著這傢伙來的,說是有什麼寶藏。」

「咦?」

「網路論壇上發表的那個,我想妳不知道,我找一下。」

「呃﹒..」

女學生聽到後,將燈旁邊放著的手機拿起,將畫面給我與幸子看。

「那是我發的。」

女學生這麼說著,將我剛才的學生證還給我,然後將手機收進口袋。

「原本我還不相信,有人會信那個…」

我斜眼看著幸子,幸子發覺到視線,將頭撇開。

「那妳所說的寶藏到底是指?」

「這個。」

少女將娃娃拿起。

「我是攝影社的人,將這個放入學校的宿舍後,本來打算看哪位學生會來,將他的記錄拍下來當作這次的暑期作業。」

聽起來很惡趣味,不過比起拍風景照那些,確實有趣多了。

等等…

「學生?」

「是阿,我在論壇發佈的文章,只有那個學校的人才會看到。」

我與幸子互相看了一下,再看了這位女學生。

「幸子,那篇文章大概是幾號發的?」

「前天左右吧。」

同間學校,前幾天的文章,但是制服卻不是我們所知道的樣式。

在半夜穿學校服登山,只為了攝影社的作業-

「幸子。」

「怎麼了?」

我拉起幸子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衝出這道門,跑下樓梯,照記憶中的路線跑著,不斷的狂奔,幸子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將他扛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跑著。

跑到了路燈下也沒有停止,延著下坡繼續跑,我大聲的呼氣吸氣,好喘,喘到不行-

為什麼這種休息日還要遇到這種事情,真是夠了-

衝刺,狂奔,用盡所有的力氣跑下山,也顧不得幸子有沒有將鏟子帶回來。

「喂,方男,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我站在停機車的地方,不斷的喘氣,接著將幸子放了下來。

「到底怎麼了?」

「從一開始就不對勁了。」

「不對勁?」

我將我的錢包拿出來,拿出了一張學生證。

拿給幸子看,幸子似乎不理解,我將兩面翻給他看。

「我的學生證,並沒有『我的長相』。」

或許從一開始到路燈那邊,進入森林裡,她就刻意要讓我們進去了。

「更何況,你也聽到她說,她是為了要做暑假作業來的吧。」

「嗯,這點應該沒問題吧。」

「現在是四月。」

時間上也對不起來,怎麼想都有問題。

「還有一點很奇怪啊?她不是拿出了手機給我們看嗎?」

「這點,我也想不出,但是-」

是要我們做什麼嗎?

七年前的女學生失蹤案。

後來,我們與該校(也就是我們學校)告知那間宿舍,校方疑惑說著並沒有這間木屋。

但其中一位老師知道這件事情,是在別的學校任職時所發生的。

攝影社的女學生在森林內消失,不排除被殺可能,附近也沒有找到人。

網路文章也消失了,到底為什麼會發表在幸子所看的論壇裡,也成為謎團。

「說起來你們怎麼會去那邊?」

被問到這件事情,我與幸子想忽略過去。

但最後還是寫了好幾頁的反省書。

我們並沒有結束這個案件,只是發現了這則案件,也不會有新的發展下去。

並不是偵探,只是探險家,只是破壞家,只是逃亡者。

幸子還是一如往常的踹開我家的門,說要去探險。

無法拒絕。

但,要是沒有我,這傢伙或許又會亂做什麼吧?

我無奈的穿上衣服,跟在他的後方。

好討厭的夢。

為什麼偏偏要夢到這夢阿,當初的事件鬧的可大呢。

女學生在山中慘遭殺人魔殺害分屍,且屍塊至少上百塊且難以估計。

最令人不寒而慄的是,屍體竟然是在嫌犯家中的冰箱發現。

喪心病狂,泯滅人性,極為變態。

身上都是汗,看著幸子抱著我,我將她的手拿開,離開床鋪,到洗手台洗了洗臉。

天氣有點變冷,該去買暖氣機了。

睡到兩點,最近過的真的太散慢了。

幸子應該也不會這麼快起床,那就出門去買暖氣機回來吧。

我這麼想著,從衣櫃拿出冬天穿的長袖黑襯衫,再換上黑色長褲,將錢包以及鑰匙那些準備好。

嗯,去秋葉原,問一個專業人士最快。

我走出門外,走向隔壁按電鈴,六二打開門,一臉很睏的模樣。

「幹嘛?我正準備睡。」

「陪我去趟秋葉原,我想買電暖器。」

「我不要,我要睡覺,那種東西用亞馬遜買不就好了?」

「現場比差價,這點你比我內行吧。」

六二搔了搔頭,往裡面走,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我。

「這家應該是目前最便宜的,大概,我要睡了,晚安。」

門被關上,只好自己一個人去了,這種天氣,幸子應該也不會想出來。

獨自一人前往秋葉原。

走路,電車,站內迷路,迷路,迷路,走路,到了。

每次從秋葉原站出站都會在內部迷路。

我走出站,恩…上次來應該是一兩年前的,與六二來這排隊買遊戲。

當時並沒有要玩,只是六二拜託我跟他一起夜排,因為他要多買一份收藏。

真懷念,那年冬天,那個夜晚,我與六二兩人在秋葉原一同度過。

我拿出六二給我的那張紙條,以地址來看,在我平常去的店家附近。

還蠻近的,對我來說也算好事。

每次來這邊,我都會說這條街上有一大堆六二,然後我們就會開始鬥嘴。

絕對沒有把六二當作是死宅男的意思哦。

視角一片黑暗,背部傳來異樣的重物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用雙手遮住我的眼睛。

還整個人攀在我背上-

「猜猜我是誰-」

才剛出站外就被認識的人給纏上,這聲音,這手給人的觸感…

我怎麼會知道來人的手是什麼樣子?但是聽聲音的話-

「理奈。」

手放了開來,我轉頭一看。

與七月出現時完全不同,髮色上半黑色下半白色,皮膚慘白,瞳孔灰黑色,穿著白色的連身洋裝,微微笑著,與幸子的過去,長的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髮型是雙馬尾。

濱亞理奈,自稱是幸子的妹妹。

與當初遇見他時,再次碰上並沒有太大驚嚇,但在這樣的冷天,只穿一件薄薄的白洋裝,我想會感冒的吧?但他沒有發抖,我想是因為身體有在鍛鍊的關係吧。

「好久不見呢,前輩。」

「好久不見。」

「前輩還是老樣子一個人呢。」

理奈向我微笑,在我身旁繞一圈。

「姐姐沒一起來嗎?」

「沒,我出來買個東西而已,她在睡覺。」

「那麼我們去吃飯吧,前輩。」

「也不是不行。」

彷彿一開始就約好見面,我與理奈往萬世大樓的方向走著。

一如往常,我都是走在後方。

「對了,前輩。」

「怎麼了?」

「幸子姐姐最近過的怎麼樣?」

我沉默了一下。

「普通。」

「真無趣阿。」

「我想,她應該不會有什麼改變吧。」

「不打算讓她變回原本的樣子嗎?前輩。」

「要是可以回復,那也不是壞事,但就是找不到原因所在。」

「唉呀呀,不是有詛咒這種東西嗎?真是不浪漫的前輩。」

「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吧,要是詛咒就會變成那樣,那也不必這麼麻煩了。」

「哈哈哈,前輩,你還是一樣呢。」

不知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理奈笑了出口。

「一樣讓我討厭呢。」

「嗯,我知道。」

理奈用與幸子同樣的臉對我笑著,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說起來,你怎麼會來秋葉原?」

「因為我認為前輩今天會來哦。」

「哦?那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嗎?」

「買電器之類的東西吧?前輩來秋葉原應該不會去逛宅店的吧。」

「你是偵探吧?」

「不是,我是理奈哦。」

完全搞不懂的傢伙,但是對話起來並不無趣,所以我不討厭他。

「前輩前輩。」

「幹嘛?」

「最近我遇到了亂心先生哦。」

「哦,那又怎樣。」

「他要我轉達你,不要想太多,嘿嘿。」

「是嗎。」

討厭的人,對我的忠告,我稍微聽的出一點含義,但卻不大想理會。

對話一段一段的,接著我們經過了萬世橋,走入了大樓,搭電梯上了五樓。

最後一次在這用餐,好像是亂心先生請客的。

並不想去回憶的內容。

接待人員將我們招待至無菸區,這種下午時分吃烤肉,感覺有點奢侈。

我一開始來的目的是為了買暖氣機,但現在卻是坐在燒肉店。

我突然有種微妙想法,如果幸子聽到我去吃烤肉,她可能會哭得更傷心。

嘛,之後再帶她來吃好了。

「前輩,這餐就我出吧。」

「哦哦哦!真的?好久沒吃了,不介意我點最貴的肉吧?」

「沒關係,反正這筆小錢跟我平常的花費比起來,少太多了。」

雖然身上沒有戴過金銀之類的吊飾,但是花錢卻毫不手軟。

於是我跟服務生點了幾樣菜單上有點豪華的肉,並用了入座後送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

「前輩。」

「嗯。」

「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

「我想想,講話刁難,個性灰暗,怕鬼怕血,視財如命-」

「我不是說你的缺點啦。」

「啊,那我剛才說的那些,你就當作我在反省吧。」

理奈將頭歪向一邊。

「我啊,最喜歡姐姐了呢。」

「看的出來。」

「也最喜歡哥哥的那一面呢。」

「那一面很討厭。」

「那種不思考就直接去做的個性,可是非常吸引人呢-」

哪吸引人了,要不然換你家的門每隔幾天就被踹開,半夜又要到處亂跑。

不過也因為這樣,我跟附近的警察熟到見面都會打招呼了。

當然,這不是什麼好事就對了。

「我可是一直在看著他,想著她,突然被一個人給干擾,怎麼想都不對吧?」

「人總會談戀愛的吧,理奈。」

「我可是每天都會對她訴說我的感情,每天,每個禮拜,每個月,每年..﹒」

服務生將肉送了過來,我邊烤邊看著他。

「結果那個人,應該說,我被你姐姐喜歡上,然後你很不滿吧?」

「你挺精明的嘛。」

「你要搶走,我無所謂。」

將鐵網上擺滿了烤肉,我在準備醬料,也順便幫理奈調了一份。

「前輩,你認為姐姐離不開你吧?」

「一切由她決定,就算她離開了,我也不會有任何感傷。」

「真希望姐姐能聽到這些呢。」

「更惡劣更惡毒的話,我都已經說過了。」

我將烤好的肉放在理奈的盤子內,繼續放新的肉在鐵網上。

「你完全不把姐姐當人看待吧?」

「那東西不可能是人類。」

我吃著肉,這麼說著。

在烤肉的時候講這種話題,感覺很沉悶,但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純粹是在討論幸子這生物而已。

跟她相處這麼久,我會產生感情嗎?

不會。

「太自私了呢,前輩,你從過去就沒有為另一方想過吧?」

「想過什麼?」

「被拒絕所遭受的打擊,傷害,悲傷。」

「可是帶給我的可是困擾,麻煩,浪費時間哦?」

理奈將我剛才調好給他的醬料全倒在盤子上,沾著肉吃。

不是說有錢人的用餐禮儀都很好嗎?

「所以我說啦,前輩,將姐姐還給我。」

我並沒有說話,吃著烤肉。

「還給我。」

吃肉。

「還給我。」

吃肉,沾醬。

「不想要的話,請還給我。」

理奈以灰黑色的瞳孔直視著我,而我將新的肉放至鐵網上。

「前輩。」

「嗯。」

「嘴上說不在乎,但你卻不想放手吧?」

「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我認為我所想的,並沒有錯哦。」

「真麻煩阿,若你們推理所想,找足證據,反覆思考,就以為你們的想法是正確的話,那麼我也無話可說,我懶得反駁,你也知道的吧?」

「呵呵,前輩,真的很讓人討厭呢。」

「不過。」

理奈歪著一邊頭,我再次將烤好的肉放至他那滿是沾醬的盤子上。

「你的推理,有時候準的讓我覺得很麻煩。」

「唉呀呀,前輩-」

理奈將盤子內的肉好幾塊夾起來,並一口直接吃掉。

「你想討好我什麼?」

理奈笑著看著我,從頭到尾,這個自稱是幸子妹妹的人,沒有笑以外的表情。

以過去的幸子,同樣的容貌,對我笑著。

我並沒有所謂的精神壓力,生活上遇過的怪事已經夠多了。

「沒什麼,肉很好吃呢。」

「是呢,前輩。」

相視而笑。

「你只想逃避一切,否定一切,以一般人的身分度過吧?」

「不愧是理奈。」

「前輩,你逃避不了的,你否定不了的,只會有最黑暗、最悲傷的結尾等著你。」

「我並不期待會有什麼美好結局哦,理奈。」

戲劇在臺面上進行,殊不知觀眾早已也被捲入戲劇之中。

我們就默默的吃著肉,從頭到尾烤肉的都是我,但給人請客,做這點事也是應該的。

縱使我的回答如此差勁,理奈也沒有以這種容貌在我面前流過眼淚。

畢竟理奈是個男孩子。

與理奈吃完烤肉,我們前往最近的公園,在那散步。

讓一個討厭我的人請吃飯,這種感覺並不差。

理奈不發一語的走在我前方。

在店裡已經吃過甜點了,所以也不會在附近買甜食吃。

路上我與理奈至少被三個人問能不能拍照,畢竟我跟他的造型很顯眼。

我也沒有拒絕,或許是這些人給我一種類似六二的感覺,讓我覺得很親切-

我兩手插著口袋,走在理奈後方。

理奈手放在身後,轉身過來看著我。

「前輩,你相信命運嗎?」

「相信哦。」

「真意外呢,該不會只是想敷衍我,隨便說說的吧?」

「我相信人生而窮困,生而富育,所以我恨我的命運。」

「前輩,你真的很喜歡搞笑呢。」

理奈說完,收起了笑容。

「從我懂事以來,就只以姐姐為目標、為戀愛對象、為救贖、為最重要的存在。全能,從不害怕挑戰,待人和善,對長輩尊敬,對同輩友善,對晚輩和藹,這可以說是最完美,最美麗的人,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不起眼,悲觀,虛偽,貪心,自私的人?完全無法理解,我所敬愛,喜歡,尊敬的姐姐,就這樣,消失在我面前-」

理奈說得很激動,眼神看不出一絲瘋狂,最純粹的戀情,我無法插口,也沒資格。

「我一直一直都喜歡著,愛著,思念著幸子姐姐,無法放棄呢。」

「我知道,你剛才說過了。」

理奈坐上長椅,我現在有點撐,所以選著站著。

「你完全無法理解,無法知曉,默默喜歡的人被摧毀,另一人會有多心痛。」

「幸子並不是-」

「前輩。」

理奈站上了長椅,以跟我同高的視線瞪著我。

「姐姐就是被你毀掉的。」

「並沒有。」

「我跟在姐姐的後方十幾年了,我會不知道發生什麼嗎?」

「你知道不代表我會知道吧,對於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根本不清楚。」

「不,前輩。」

理奈跳下了長椅,轉身向前走,轉頭對著我微笑。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看著理奈。

無法開口。

偵探般的直覺,暗戀十幾年以上的觀察,突然毀掉的一切。

「我一直都看著姐姐,她過得怎麼樣,事實上我都知道。」

以他剛才說這麼多,就算他說他一直跟蹤,我想我也不會意外。

「但我無法理解的,還是前輩。」

「是嗎?我想你也說出我所有了吧?」

理奈搖了搖頭。

「並沒有,我所知道的只有你的缺點,我的眼裡,一直都只有姐姐的優點,姐姐的一切。但是,在我眼中的你,一直說排斥著姐姐,卻老是幫著她,這到底算什麼?你不是討厭她嗎?討厭她的話就離的遠一點啊?為什麼要在一起?我不懂阿,我完全搞不懂你阿?前輩。」

「就像你說你討厭我,還是請我吃飯?」

「前輩,如果沒有任何利益,你會陪一個討厭你的人說話嗎?」

就像與亂心對話,我從來沒有停留在原地過。

但那是我討厭他,但並不討厭理奈,我這樣想著。

「或許,就算沒有請你吃什麼好了,你也不會想聽一個人一直抱怨吧。」

「這麼說也對。」

「請吃飯這種小事,不過只是為了讓你停下來聽我說話而已。」

「那麼,你想說的都說完了嗎?」

「我想繼續講下去,也只是稱讚姐姐,討厭你的發言而已,並沒有任何意義。」

理奈笑著這麼說,帶有一點悲傷的表情,眼眶泛有淚光。

「我想,不管我怎麼說,也不可能讓姐姐回來-」

我無法安慰他。

我也不會像某些勝者,惡意的嘲笑失敗者。

幸子與我在一起,只不過是我認為在正確決定之中的選擇。

為何我當時會認為與幸子交往是正確,都過了半年以上了,我仍無法想通。

以一般來說,戀人在一起,相戀、幸福、甜蜜。

我與幸子並沒有這些關係。

只有著相依存在,高中同學的經歷。

如果一開始,我拒絕與幸子在一起,那理奈或許就會與幸子在一起。

更加的幸福。

命運中所最愛的人。

為什麼幸子會選上我?從一開始我就不明白。

為什麼方村後來會選擇幸子?我這麼問著我自己,但我得不到答案。

「理奈,聽我說。」

我將手放在理奈的肩膀上。

「失敗者就是失敗者。」

「前輩現在是很想打架就對了。」

「沒有,但我找不到有什麼安慰你的話,所以選擇最爛的句子讓你更討厭我。」

「真的是讓人聽了就火大的句子呢。」

理奈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雖然沒有讓我心情好,但前輩這麼做,或許不會讓我忘記討厭你的心情。」

這樣就好。

請別原諒,毀了你最愛的人的我。

「前輩。」

「嗯?」

理奈將我的手臂往下拉,理奈就這麼親上我的嘴巴。

應該說,理奈將舌頭伸進我的口腔裡。

持續了約一秒左右。

然後我回神了。

我立刻往後躲開,牽了一小段絲,一下就斷開來了。

「這樣,前輩的初吻就不會是姐姐的初吻了吧。」

理奈以這樣的容貌對我這樣笑著,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用袖子擦著嘴唇。

事實上我的初吻早就被另一人奪走了,但我不想說是誰。

不過,如果理奈因為這樣的舉動,就能得到一點釋懷。

我也不是不能不原諒他。

「前輩,剛才太短了,要繼續嗎?」

「我不要,我為什麼要跟一個男的接吻啊?」

「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可是沮喪著呢。」

「哪裡沮喪了?」

「原本想說我的初吻要給姐姐的…」

「哦,是嗎。」

完全不想知道的消息。

不過在不久後,與理奈走回車站的路上,又被理奈吻了。

我就這麼回來了宿舍,已經晚上七點左右了,也忘了一開始去秋葉原要買的東西。

與幸子的妹妹吃完烤肉,我什麼也沒想的搭車回到了我所居住的地區。

理奈的舌技有點危險。

這是在學校路上所想的。

從遠處看,宿舍都已亮起了燈光,大家現在應該都在準備晚餐和吃晚餐了吧。

今天吃得太多,也不會想去吃晚餐了。

我走上宿舍的樓梯,往走廊的中間走去。

拿出鑰匙,正要打開門,隔壁的房門打了開來。

「哦,你回來了啊?」

劍本這麼說,想不到這個時間他會在家。

「你過來一下。」

劍本招手要我過去,我走了過去,他從他的房間內拿出一箱東西放到我手上,還挺重的。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有說想要暖氣機吧?我剛好要換一台了,這台就送你吧。」

「劍本。」

「幹嘛?」

「我們交往吧。」

「你去死個十萬次吧。」

門大力被關上了。

劍本也真是的,應該聽得出這是玩笑吧。

難道說是害羞嗎?

「劍本!別誤會啊!那只是個玩笑!」

然後裡面傳出很大的聲音。

「廢話!我當然知道!」

因為偶爾才跟劍本開玩笑,真的怕他當真呢。

當真就不有趣了。

如果真的當真,之後的故事,我與他的周圍可能都會出現漫畫用的那種花朵。

我又在亂想了。

我用一手將箱子拿起,另一手將門開啟。

「幸子,我回來了。」

室內一片漆黑,我將燈開了起來。

窗戶的冷風吹了進來,棉被保持著一開始我離開床的樣子。

房內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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