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Chapter.3

我是真沒想到易烊千璽還會給我發微信。當時我捧著手機看著那一條消息的時候,有點害怕點開。

他說,林以橋,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我看著手機屏幕,不可避免地被回憶疼痛地拉扯。

的確,我們都壞透了。

林以鹿是從初三開始知道易烊千璽並喜歡易烊千璽的。

她為了他學會了寫分析學會打榜學會ps學會剪輯學會攝影。跟任何一個小粉絲一樣,忐忑而幸福的喜歡了他很久。

但是自從她和易烊千璽見過幾面並說上話的時候,她就有點不對勁。

至少在我眼裡看來她就是不太對勁。

我問她,你還喜歡易烊千璽嗎?

她說,喜歡。

我說,哪種喜歡?

她托著下巴,長頭髮垂下來,慢慢一字一頓的說,你想天天和他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想擁抱他,擁抱他的時候想偷偷親吻他的眼睛,是哪種喜歡?

我說,姐姐,你愛上他了。

林以鹿真的是差一點就跟他在一起了。我還記得的那一天之前的幾個小時,她縮在被窩裡跟我講話,她說,小橋,我是三生有幸。

小時候有什麼秘密,她都喜歡把頭縮在被子裡跟我講。同學打壞了班主任的杯子卻不承認,年級那個痞子今天對她告了白。

我笑話了一句,把頭從被子裡伸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那種悶悶的感覺,很久之後還記憶猶新。

當天她要去赴他的約,卻昏倒在路上,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停止了呼吸。

我不敢想像,那一段不太長的路,到底讓她受了多少折磨。

她死得不那麼平靜。有人說她當時掙扎著要爬起來,最後睜大眼睛倒了下去。

她一世溫柔,卻把所有貪心都花在了易烊千璽身上。她說,我想平淡一輩子,但愛上就是愛上了,我不甘心於平淡。

我當時在白布旁邊讀她的病曆本,突然感覺心裡被挖的很空,涼涼的直進風。

她是為了我而死的。當時我感覺我不是我,我是兩個人。

我身體裡有兩個生命。

我對不起她。

我跟林以鹿沒有血緣關係。

她是我出生之前從路邊撿來的。聽母親說她當時沒有哭,被包在紅色的大棉襖裡,在天安門廣場的大柱子下搖著小鈴鐺。路邊到處是人來人往的行人車輛,剛舉行完升旗儀式,太陽照的正亮。母親當時騎著自行車,遠遠的開間柱子下邊有一個亮亮的小點,走過去才發現是鈴鐺反射的光芒。

一個女嬰,眨著眼睛,看著這個她小小生命裡的救世主。

她很乖巧。但是一點都不因為自己的身世對我隔閡。小時候我要是被誰欺負了,她就裝作一副很厲害的樣子把拳頭伸出去,然後等那些壞蛋走了之後,又柔軟地落在我的頭上,淡淡地教我如何做人。

長大後,她總是喜歡給我編辮子,說妹妹,你的頭髮真好看。當時我不知道她是真心或是假意,所以彆扭萬分。我知道,我的頭髮再怎麼好看也沒有她的好看。她的頭髮又長又黑,有時候不紮就披在腰際,走一步路髮絲就在空氣裡打鬧。

那些男生背地裡偷偷叫她長發仙子,她不知道,我卻很了解那些青澀懵懂的時期,她路過小巷招惹來的欽慕目光。

我一氣之下就剪了短頭髮,回家的路上一邊想像著她尷尬的樣子,一邊又哭又笑。回到家的時候她仍然很開心的樣子,說,小橋,你短頭髮也好看。

我當時巴不得去剃個光頭,但我當時在早戀,我怕我會被甩。

你看,這麼一個善良的女孩子,善良到為了我失去生命。

我記得我看見林以鹿第一次哭是在我體檢結果出來之後。

我被查出了腎衰竭。

一個晴天霹靂砸在我身上,我動也動不了,呆呆地看著遠方。

林以鹿當時比我還要慌亂。她問醫生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醫生說,可以換腎。

她當時把眼淚擦乾,說,醫生,用我的。

我看見當時醫院的醫生在白口罩上的那雙常年冷漠的眼睛,有了微微地光亮。

她馬上去查了血型去了體檢,知道可以換腎的時候她很開心,抱著我喃喃了好久。

她說小橋,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把媽媽爸爸對你的愛分走了一半,這是我欠你的。

我當時聽不太懂,只是有點慌張地看著急症室上紅色的字,想像著如果我和她從那裡面出來,是活著還是死亡。

去做手術的時候她和我都躺在手術架上,她用手握住我的手,拍拍,說,小橋,沒事,一晃就過去了。

我當時感覺很安心,就在麻藥的刺激下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看見林以鹿站在醫院的窗戶旁邊。風從那裡灌進來,吹的她的頭髮飄舞起來。即使一身病服,她也是看起來神采奕奕的樣子。

她察覺到我醒來,踉踉蹌蹌地走過來笑著對我說,小橋啊。

小橋啊。

我絕對沒有想到,她失去了一個器官之後就得了很嚴重的病,撐到那天終於撐不住了。

她瞞我瞞到她死,她都不肯給我的罪惡感一個適合的理由。

她去世後我把她的所有東西都搬到了我的房間,把她的枕頭靠著我的枕頭旁邊。彷彿她又躺在我身邊,看著有點剝落的白色天花板,對我講一些秘密,然後對我說晚安。

我嗅著還殘存的她的頭髮的雛菊的味道,把頭悶進被子裡,掉了眼淚。

“林以鹿,你講吧,我聽著呢。”被子裡一片漆黑。

原來沒有她,我這麼難過。

很難過很難過。

我是見過易烊千璽的。

但他沒有看見我。當時他站在林以鹿的屍體旁邊,待了好久好久。

他始終沒有掀開白布看她一眼,只是這麼站著,渾身顫抖。

他說了很多話,大抵是他對不起她,他對不起她。

他沒有在她被病痛折磨的時候陪著她。他只記得她燦爛的笑臉,卻看不見她掉淚的樣子。他不知道她身體虛弱,還帶她爬山,他對不起他。

我當時在心裡想,不怪你,林以鹿她本身就不願意把眼淚給別人看。她最軟弱,但最堅強倔強。

我是真的壞,你卻壞的善良,壞的不那麼壞。

我看著他的那條微信,果斷決絕的把他所有聯繫方式都刪了。

然後退了嘉禾舞社,在被窩裡睡了三天。

大概是我膽小,不敢去再見他。我不敢面對他冷淡而又失望的眼神,就像是從地面上忽然踩空跌進冰窖,跟小時候老師誣陷我作弊那種眼神一樣,黑暗,冷漠,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

林以鹿,當時如果死的是我興許還好一些,至少我不用背負夜夜噩夢的罪惡感,至少我不用膽戰心驚猶猶豫豫去愛你愛過的人,就算易烊千璽他一輩子也不認得我,但也不會恨我。

林以鹿,把頭髮留著,雖然天堂離太陽很近,會很熱,但起碼如果我以後來找你,能一眼就認出你。

到時候,我一定要擁抱你。

我要跟你說好多好多委屈,好多好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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