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Question2-2 ─不知道如此特別的妳,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打開家門,我遇見了我最不想遇見的人。

      「翎雪?」阿姨皺著眉頭,似乎對於我的歸來感到遲疑,「妳怎麼會在這時候回來,我記得妳應該也沒有排休假吧?還有妳手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糟糕、該死的血跡。差點都忘記了剛才以沫不斷流血的事實了。

      「我今天沒有打工,最近要段考了,剛好今天沒那麼忙,老闆娘就讓我先回家念書了。」自然而然地扯了個謊,「至於手上的血,只是剛剛幫忙處理了一隻被車撞到死在路邊的小貓而已。」

      她的神情無比淡漠,眼底透出的厭惡與煩躁,總是令我不想看見她。一旦撞見她,就會讓我明白我究竟有多麼的無力,多麼的不該存在。

      「隨便妳,晚餐沒準備妳的份,餓了自己想辦法,」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沒事就快回妳房間去吧。還有妳要知道,提供妳住的地方就已經不錯了,別奢望妳的學費、妳其她的任何費用我會幫妳處理,就算只少一塊,我也不會幫妳的,明白沒有?」

      說話這些話,她啐了一聲,碎念了一些什麼,「明明就是不該存在的孩子……」

      「我知道的,阿姨晚安。」佯裝起虛偽的笑容,假裝沒有聽見她最後低喃的那一句話,我悄悄地握緊了拳,轉身回房。

      進入浴室試圖將鮮血洗淨,可當純水沖下去之時,我的手在瞬間便乾淨無比,而本應汙濁的、落至洗手台的水也是那樣透明純淨,就好像方才的鮮血並不存在似地。但同時,卻也有個顏色與薰衣草色相近的物體落在洗手台中。

      奇怪,這個是什麼?有點像鱗片,卻又有些像是結晶。無論是什麼,我從沒有看見過這樣美麗的事物。想了半天我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我將它拿出浴室,放到書桌旁,開始今日的複習,暫時遺忘了它。

      隨著時間過去,我也漸漸感覺到了疲憊,於是我撲上床想要休息。

      但今日發生的一切卻不斷的在我腦中重複撥放,使我無法進入睡眠。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阿姨。但或許是我害阿姨失去她最親愛的姊姊,也就是我的媽媽的關係,阿姨非常討厭我。

      她總是告訴我,若不是有我在,媽媽或許能夠笑著活到現在。我是不該存在的,如果我不存在,媽媽就不會死了。

      我也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啊啊。」為什麼今天會一直、想起這些事情呢?明明早就已經決定好不再想起了。是因為剛才遇見阿姨,又或者是因為梁以沫,給了我我已經失去了好久的溫暖?

      即使老闆也給了我許多關懷,但那是不同的。我總是覺得,老闆是帶著同情的眼光在看著這樣醜陋而殘缺的我。

      明明感覺的到老闆的好不是虛情假意,但我卻始終無法對老闆敞開心胸。

      但梁以沫她並不一樣。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對於她,我始終感到有一種奇異的熟悉。而那樣的熟悉,竟令我感到無比安心。

      她的所有溫暖、關心,即使笨拙的令人厭惡,但卻會在明白之後,為了那樣的溫度,而快要落淚。

      因為感受到了那樣虛幻的溫暖,所以回歸了冰冷的現實以後,我卻反而不能適應了。差點就遺忘了,我只不過是一個虛偽的、只能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呢。

      我自始至終,都還是那個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更沒有能力保護別人的人啊。

      只不過是,得到了預想之外的溫暖,就有點得意忘形了呢。甚至還覺得,或許阿姨也能更溫柔一些的對我了呢。

      但其實根本不可能的,明明知道像是梁以沫這樣的存在只是特例,明明知道,或許梁以沫知曉了我的一切以後,亦再也不會如此溫柔的。

      「梁以沫。」妳、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到我的身邊的呢──

      一夜無眠。

      到了學校以後,無視眾人的眼光,我逕自在座位上趴睡。令人意外的是,我就這樣睡了半天,陳語璇他們竟然沒人來吵鬧。

      可惜好景不長,午休時間,他們便找上門來了。

      看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我走來,再看周圍眾人那看好戲的模樣,這一切,真是夠愚蠢的了。

      如同往常,總有幾個人負責將門窗關緊,而幾個人上前抓住我,令我無法移動。掃視了一眼面前的狀況,卻在看見劉玥的瞬間感受到心臟漏跳一拍。

      「拿別人來逼迫我就範不覺得好笑嗎?」瞥了一眼再次被壓來我面前的劉玥,我禁受不住的嗤笑出聲,帶著嘲諷的眼神直直瞪著陳語璇,「想要我真的馴服,並不是光靠這樣就夠吧?」

      「這麼說好像也是呢。」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壓著劉玥的人使了個眼色,「不過啊,其實今天帶她過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威脅妳。」

      「抱歉啊,讓妳失望了。」笑著走近了我,附在我的耳邊輕聲低語,「我只是要讓妳知道,妳一直以來在保護的,到底是怎樣的人。」

      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喂,接著。」直起身來回頭丟了個什麼到劉玥手上,她退了幾步,「好好表現,呵呵。」

      劉玥走上前來,在我面前亮出了刀片。

      原來是小刀啊。想也不用想,我便明白了陳語璇話中的意思,也明白了、劉玥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向翎雪,我……」直直的盯著我,她舉刀在我擺弄著,眼裡透著一股厭惡,「一直以來都很討厭妳。」

      果然沒錯啊。我也是知道的,妳到底有多麼不喜歡我。只是隨著時間流逝,這件事情被我漸漸遺忘而已。因為妳的笑容,妳的關心,對我來說是那樣溫暖啊。

      感受到冰涼的刀片在臉不斷劃過,但卻始終未有疼痛,僅是有些搔癢,我知道,還沒有開始。可是我並不感到害怕。

      我能想像到接下來刀子會為我帶來怎樣的疼痛,更清楚她不可能會手下留情。也或許,刀子將在我的身上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痕。

      「如果不是妳,我就不會這麼難過了。」她將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國中為什麼要救下我?妳知不知道明明只要撐過那一天,我就會沒事了?像妳這樣虛假的好心,到底有誰會想要?明明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妄想保護什麼啊?」

      「還有這次,明明都叫妳不要去了,妳以為把我留在教室我就不會受到波及嗎?」用力地將刀抵住我的喉嚨,我感受到一絲細微的灼熱,「妳是當作沒有人知道我們兩個有關係嗎?」

      大概受傷了吧?

      周圍突然變得有些嘈雜,似乎劉玥現在的行為已經超過了正常人的忍受範圍了。但在陳語璇輕聲地道出安靜以後,大家便閉上了嘴。

      「我知道我的行為傷害到了妳。可是小玥,」沒有絲毫畏懼的,我迎向她那彷彿要殺了我般的,充滿著敵意的視線,「真正給予妳傷害的並不是我。」

      或許我的行動是錯的,也或許是因為我讓妳承受了妳本來不用承受的事情。但小玥啊,真正傷害妳的,始終都不是我啊……

      「那又怎樣?」她用力地在我的胸口處劃了一刀。

      衣服被劃破的瞬間,鮮血同時流淌而出。灼燒般的疼痛令我不禁皺起了眉,但我卻始終不願發出任何聲響。

      「現在的所有,都是妳自己選擇的。」在我的手臂上劃下第二刀,她冷笑,「都是妳為了一個轉學生,甘願放棄寧靜而受的傷。」

      教室裡傳來此起彼落的驚叫聲。或許現在的一切看上去真有些嚇人吧?汨汨流出的鮮紅血液,毫無閃避方法的我,還有,那幾近瘋狂的劉玥。

      她接著又在我身上劃過幾刀,只是相比起最初那兩刀深刻的疼,而後的幾刀,竟輕柔的像是搔癢般,僅只是劃破衣服與皮膚,微微滲血,並未傷及組織肌肉。

      但我這件衣服不能再穿了。

      被鮮紅沁染的純白制服,早已在一刀又一刀的傷害下,變得殘破不堪。

      即使全身都像是火燒般的疼痛,但我卻覺得有些麻痺。為什麼呢、小玥。妳真的這麼討厭我嗎?看著她毫不遲疑的傷害著我,我竟感到無比心痛。

      起初,我想過或許她是被迫這麼做,被迫說出那樣傷人的話,做出這樣傷人的舉止,但我卻發現,或許,這才是她的真心。

      「劉玥,夠了。」或許是看見我的狼狽,陳語璇叫停了。可劉玥就像聽不見似地,仍舊不停的在我身上留下傷口。

      伸手抓住劉玥,她冷冷的看著劉玥,「我叫妳住手。」

      「……對不起。」似是終於反應過來,小玥惶恐的道了歉,便退到後方,隱沒在眾人之中。

      「妳明白了嗎?」陳語璇對我笑了笑,「這就是妳拚了命保護的人哦?」

      我知道的。一直以來我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即使她以前時不時就會透出厭惡,但我卻始終告訴自己,即使她並不感謝我,但她或許已經把我當作了朋友。

      「怎麼,心痛的說不出話啦?」似乎是對我的反應感到滿意,「算了,看妳可憐,今天就到這裡吧。」

      「不過我勸妳最好早退。」箝住我的下顎,逼迫我看向她,「明白沒有?反正妳這情形也沒有辦法好好上課了,不如滾回去。」

      「放心好了,老師那邊我會替妳說的,呵呵。」她放開我,命令眾人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而我,早退之後,該去哪裡呢?

      從他們手中抽身之後,我揹著書包,猶豫著不知道該往哪去,在遊蕩的時候,恰巧看見梁以沫帶著無比驚慌的神色在看著我。

      她提著醫藥箱和一個袋子朝我走來,而我在猶豫了一會兒後,拉著她往頂樓。

      「妳……」跑了半天,總算爬到了頂樓。我看著她,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感到有些暈眩。

      她只是扶著我,待我稍緩了些以後,便有些強硬的要我坐下。無奈地笑了笑,我便順從她的意願坐了下來。

      她蹙起眉心,看著滿身傷痕的我。

      「怎麼了?」有些不能理解她在看些什麼,我出聲詢問,而她只是翻出紙筆,迅速的寫了三個字。

      <B>『好多血。』</B>

      不禁失笑出聲,「沒事的,我要回去了,我回去之後會好好清理的。」

      <B>『可是妳好像不想回家……?我先替妳處理比較深的傷口。』</B>

      將紙條交給我,她便不再理我。

      哎,原來妳是這麼敏銳的人嗎?不過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無知的人。但為什麼,卻能如此敏銳的察覺到我的心情呢?

      像是絲毫不會感到尷尬或奇怪,她將我的衣服脫下,小心翼翼的處理著黏到傷口的衣料,最後用食鹽水與濕紙巾替我略為清理。

      接著她從袋子裡翻出一件乾淨的制服替我套上,但卻留下了幾個的扣子沒有扣起。

      從醫藥箱裡翻出藥水和紗布,她輕柔的替我處理著。

      「欸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明知道她正在替我處理傷口,沒有辦法回答我的問題,我仍是忍不住問了,「妳對一切的無知程度,真的讓我有點不解耶。」

      像是沒聽見般,她專注地低頭處理著我的傷口。我靜靜地凝睇著她。

      似乎是發現了我的注視,她抬眸給了我一個充滿著包容與溫柔的微笑,就好像在告訴我雖然有點疼,但要忍耐一下哦。接著便繼續替我處理傷口。

      又再過了一會,她總算替我包紮好。稍微把髒污的物品聚集到一塊後,她便埋首寫了什麼。

      <B>『我從一個很冷的地方來的,那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我只記得,那是個人煙罕至,極度寒冷的地方,多年裡若能遇見一個人便是奇蹟。我一個人在那裡,度過了無數個日子,然後某天,我終於可以離開那裡。』</B>

      「……所以,妳其實沒有什麼跟人交際的經驗囉?」先不論她的話語是否真實,但這之中所透露的訊息,卻足夠說明為什麼她會無知到讓人覺得白目的程度了。

      她點了點頭,眨了眨眼,似乎不解為什麼我的反應這麼大。

      我到底該怎麼解釋啊……不自覺的抬手扶額,所以不是她刻意不理人,而是因為沒有什麼跟人接觸的經驗,而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吧?

      甚至、若她說的是實話,那麼她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大概也是趨近於零的。

      只是,她所說的生活真的存在嗎?如果真的杳無人煙,如果真的只有她一個人,那麼她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而沒有餓死,或是孤單到崩潰而死?

      「……我的天啊。」嘆了口氣,「妳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B>『我這樣很奇怪嗎?』</B>

      似乎是終於察覺到了什麼,她提筆書寫。我還以為她要說些什麼關鍵的事情,沒想到問出的卻是這個問題。

      這已經不單單只是奇怪的問題了吧?

      對了,說起來,昨天的她到底為什麼會跌在路邊,又為什麼會不停流血呢?不對,她真的有流血嗎?最後出現在洗手槽的鱗片和她有關嗎?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越接近她,疑問反而越來越多……

      「對了,妳還好嗎?」似乎有些不解我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歪頭看向我,於是我接著說,「我是說,妳昨天……」

      那一瞬間,我看見她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她隨即便用溫柔的微笑掩飾。

      <B>『我沒事的喔,只是有點疲倦所以才會暈倒而已。不用擔心我。』</B>

      真的沒事嗎?只有昏倒而已嗎?為什麼剛才會透出驚慌呢?梁以沫,妳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越來越多的謎團,越來越多令人不解的地方。即使如此,我仍然選擇相信她,選擇相信她所帶來的溫暖和一切是真誠的。

      「是嗎?妳沒事就好。」笑著回應了她,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欸對了,妳不回去上課嗎?」

      其實現在提醒也已經沒用了,畢竟我們也在不知不覺中拖了不少時間。無論如何,她都至少翹了兩節課了。

      聽見我的話語,她頓時愣住。

      果然是忘記了啊。不自覺的,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她也在回神以後笑了。我們就這樣彼此相視著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和她在一起,總是能令我露出笑容呢。而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得如此燦爛。

      即使對於她,尚有許多不明瞭的事情,但我想,能露出那樣天真燦爛的笑容的人,一定不是壞人吧?

      至少,她也讓我感受到了真心。

      這是任何人都未曾讓我有過的感覺。她是真的需要我,她是真的因為我的存在而感到開心,她是真的,能包容我所有的一切。

      「不過妳是轉學生耶,剛轉來就翹課好像不太好?」故作嚴肅的看向她,「嘖嘖,我討厭壞孩子呢。」

      只見她在瞬間笑容不再,渾身散發出低氣壓,簡直像是失寵的小狗似地。該死的,露出這樣的表情,讓我完全沒有抵抗力啊……

      「當然只是開玩笑的,別露出那種表情啦。」捏了捏她的臉頰,「笑一個嘛。」

      看見她露出笑容,將方才碰觸到她的手收回,我也微微一笑。不過,她的溫度真的相當冰冷呢。

      明明就在這炎炎夏日,但她的溫度簡直就像塊冰似地,令人在這熾熱的日子感到涼爽。但,真的有些奇怪呢。

      「我接下來想休息一下,看妳要不要回教室上課。」隨意的躺了下來,「雖然妳已經翹了兩節課,也大概只剩下兩節了,不過妳畢竟是轉學過來的,曠課時數不要太多比較好吧?」

      一說完,我便閉上眼睛。而她自始至終沒有再靠近過我,也沒有再做出什麼動作。我想,她大概是走了吧?

      誰知道,剛這麼想,便感到有人拍了我兩下。

      無奈地睜開眼,「怎麼了嘛?」接過她遞來的紙條,我看了一會。

      <B>『妳剛剛說的那個竅課,還有什麼時數又是什麼呀?還有那個,竅課不好嗎?什麼時數的多了不好嗎?』</B>

      無言的看著她。她真的是學生嗎?翹課和曠課時數都不知道?我覺得我真的小看了她的無知程度呢。

      「翹是堯舜的堯右邊加上羽毛的羽,不是妳寫的那個。」嘆了口氣,我開始解釋,「大概意思就是妳不去上課沒請假。」

      「另外一個不是什麼時數,是曠課時數。曠是日廣的那個曠。意思大概就是……呃妳翹課的時間長短吧。」思考了一下,突然間要解釋這麼基本的東西,反而會不知道該怎麼說呢。

      「至於會怎麼樣嘛……」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詞彙,「大概就是妳翹太多課會畢不了業。」

      看她充滿疑惑的樣子,我心感不妙,「妳千萬別問我畢業是什麼意思。算了算了,翹幾節課沒關係的,妳別回去了,在這裡陪我睡吧。」

      她點了點頭,雖然似乎還是想問些什麼樣子,但她仍舊聽話的躺在我的身邊。

      於是我們就這樣,悠閒自在的,度過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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