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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滅者<前篇>

迷濛之中,少女憶起了一些好似不屬於自己的回憶。

那是和自己的思緒片段相疊合的,宛如共鳴一般、卻別有弦外之音的意識。

……這個地方,常常下雨。

啊啊……應該說,這個世界不知為甚麼,雨變得多了起來。

漂浮在腦海翻飛的陳舊記憶中,少女勉強捕捉住屬於自己的隻字片語。

……當祂仍然在這一片廣袤的土地上四處遊蕩的時候,這整片大陸的情況並非如此。那時候,四季分明、綠木成蔭。農人們可以安和樂利的按照時節來耕作,鳥獸們也可以依照他們應有的時節來生長。自古以來便是這樣子的,從好久好久以前,祂剛開始有記憶時,記得的便是湛藍而美麗的天空,朵朵漂浮白雲。從柔軟的綠草地上起身,向外眺望,層層疊疊的丘陵上面每每長滿搖曳的黃色小花。祂很喜歡那些小花,不知道他們是自己生成的,還是某個更為古老的神靈所創造的。這些有著五片花瓣的小花總是面向清晨陽光乍升的方向,所以被稱為向日蘭。對祂而言,不論是在過去所守護的城鎮、在世界各地流浪的時光、或在這裡駐守的日子,和一群仰望著陽光溫暖的小花一同迎接早晨,一直是祂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是呀……向日蘭,那些親手造出來,安靜生長於土地之上的平凡美麗……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一陣腦內的雜音和刺痛感,快速變動的風景讓少女倒抽了一口冷氣。

……本來的雨季莫名地延長成全年的陰雨,城市外頭已經不再有翠綠的山丘和整個平原的向日蘭。整塊區域變得一片荒蕪,甚至遊蕩著本來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危險生物。連年無休的大雨讓磚屋更容易老朽腐壞,漸漸地失去本來溫柔的紅色,染上悽慘悲涼的灰陰。錯綜的河渠也不再具備本來的功能,過多的水從城外逆流入城內,打亂了本來設計的水流流向。灰黑色的泥水流上磚瓦街道,讓這一切除了泥濘潮濕,更增添某種詭譎的氣氛。

……將視線往城外看過去,卻能看見與這一整片死寂完全不同的景象:一個巨大、像是蒸籠形狀的白色物體散發著藍色光芒,在這座死城的近郊處漂浮著。由各種金色裝飾物所覆蓋的表面彷彿環繞著一股莫名的力場,將汙穢的雨水排斥在建築物外頭,一滴也沒有辦法侵犯這神聖的領域。對比死地的惡寂,純淨的建築物誇耀著自己的存在。

虛偽……

雜和著憤怒和悲傷,少女感覺自己的心抽痛起來。

身為掠奪者竟敢以那樣的姿態傲視被苦難所困的生靈……你們這些貪婪無恥的惡魔、偽劣者……

彷彿與少女的情緒共鳴,灰暗的記憶也變得令人難耐的灼熱。

最先如同鐵錐一般打入少女腦中的,是崩毀的磚屋、牆上密佈的彈孔、地面燒焦的痕跡、還有一些破碎的裝具。一個頭盔滾落在腳邊,拾起一看,一道刀痕平行盔沿俐落乾淨的切入。自那兇惡的縫隙之中透出的並非金屬的反射光澤,而是濃郁深沉的暗紅。

……來不及,主,我沒能就拯救您的這名造物。

然後,出現了雨之外的東西。

低吟、足音,以及如同救贖一般的光輝,自不遠的小巷中照耀了出來。沐浴在那樣的光芒之下,少女感覺到了祂心中充盈的憤怒。

不能,就這麼拱手讓人……

不行……!!!少女試著發出警告,但身為記憶中的幽靈,她並沒有能夠傳達出去的嗓音。

伴隨著灑落在路徑上的點點光跡,一把鑲嵌著淡藍色螢光的長戟猛然朝腹部穿刺過來。祂嘗試用手臂將長戟給擋開,刻著代紋的護甲倉皇擊向戟的側面。一陣金屬斷裂的清脆聲響,飛散的碎片在陰暗的天空下如落花般紛飛起來。

祂失敗了。

一截斷刃深深的鑲嵌在祂的心窩處。在那薄如玻璃的戟刃之上,間斷閃爍的複雜光紋沾染著鮮血的暗紅,漸漸在祂的傷口之上綻開宛如睡蓮一般的紫色結晶。感覺到結晶細薄的花瓣片片碎裂並且注入漸趨麻木的肢體,祂只能蜷曲起搖搖欲墜的軀幹,嘶啞而艱難的呼吸。感受著作為神經、血管、和肌肉的單子漸漸沉寂而聚積成意味著虛無的沉眠態,祂意識到自己遇見了什麼樣的敵人。

但那名詞僅僅是閃過腦海。

來者迴旋如舞者般跳耀起來。甩動著,鞭一般的踢擊呼喝著空氣的切削音,一下子就佔據了眼前的視野。臉部猛然承受了巨大的衝擊,祂破敗的身軀宛如拉線木偶般騰空而起。在那瞬間,祂看見如陀螺般落地的仇敵優雅地、宛若伸展一般的舉起右手。一輪迴轉的光跡纏繞在那堅實而膨大的手腕上,隨著漸趨緩和的旋舞直指而來。

反射著有如蜂巢結構一般的金屬光芒,盯著祂的是一張平滑而沒有五官的臉。

視線之下,幾道灼熱的光線貫穿了四肢。連疼痛也感覺不到,古老而悲傷的記憶瞬間天旋地轉了起來。跌落在一片殘骸之中,仰望天空的視線驚愕地連眨眼也做不到。

天空出現了傷口。

一道道扭曲、散發著淡紫色霧氣的裂痕自烏雲裡裂開。伴隨著哭喊般的詭異聲響,一顆顆碩大、尖銳的紅色半流體物質自裂痕掙扎著流出。這些物質脫離裂痕後便往地面落去,任何被這些比樓房還巨大的物質擊中的建物,都在表面快速渲染起火光,燃燒起兇猛的青炎。

在快速的燃燒過後,是包覆著建築物凌亂殘骸的紫紅色結晶物,以及扭曲著筋脈、流轉銀色光芒的巨大卵匣。

啊啊……

疼痛,絕望,慟哭。

……這樣一來,就結束了。

然後,充塞了視線的紅色物質和穿刺而來的結晶,撕碎了記憶。

「─────!!!……」

正要大喊出聲之時,眼前不同於險惡戰場的柔和景色湧入眼簾。即將從少女的喉頭奔湧出來的情緒,也隨之收束起來。

「……」

想起了,討厭的事情。

將徘徊在嘴邊的詛咒吞回心頭,少女在自己的口腔中確實地嘗到了些許黏膩的鐵銹味。

「咬破了……」

挪動自己疼痛的舌頭,恐怕是剛剛噩夢的時候,下意識的咬緊牙關所造成的吧。從床上坐起,少女揉了揉雙眼。

這是一個純白的房間。白色的枕頭、白色的床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牆面、白色的盥洗台還有上頭一面映照著白色世界的鏡子,而一道在這個季節顯得稀少的光芒則自遠方打入窗內。隨著天空中雲朵的移行,外頭飄搖的細雨不時被風吹入屋中,在地面上留下點點細小而微微發光的凝晶。

除此之外,便是空無一物。以一個女孩子而言,這樣子的擺設方式實在是儉樸的出奇……不,或許就算是一般人,也是太過於潔癖的狀況了。一直以來照顧著她的那些人並非沒有提過增加擺設的建議,但少女每次都回絕了。

對她而言,她在這個世界裡本來就是一無所有。更正確而言,是曾經擁有過的那些事物,早已經被無情地奪走了。

雖然現今的狀況已經不比當時絕望,但她卻也對「擁有」這個概念失去了興致。更正確而言,或許是心中那個被剜去的空洞,已經無法用任何有形的事物去填補。

支持自己繼續前行的是甚麼,少女並不清楚。

她只是單純的期待著,這蜿蜒而失落的世界是否能給她不一樣的結局。

水龍頭中的水嘩啦嘩啦地流出,用纖細的掌心鞠起水來潑向自己,因為乍醒而敏感的臉蛋在接觸低溫時緊縮了一下。抬起頭來,一個有著長長黑髮、白皙鵝蛋臉的女孩,正眨著帶有些許黑眼圈的大眼睛回視著自己。照顧少女的那個傢伙總是說,她有著一雙美麗的眼睛。但對少女而言,在那瞳仁的深處,只有連憂愁和絕望也為之乾涸的空洞。

……和之前的樣貌一模一樣。這恐怕是那群偽劣者給自己的唯一恩賜吧。不快的咧起笑容,她發現自己至少學會了嘲諷。

推開房門,起居室外的客廳是完全不同的景色。

「早安,芙拉瑟芙。今天似乎起的稍微晚了點呢。」

輕輕解下圍巾,站在餐桌旁的另一名少女以若有似無的微笑招呼芙拉瑟芙。隨著她忙碌的動作,制服的領巾和百褶裙隨之左右搖晃。法式土司的蛋香和牛奶香混合著書卷特有的氣味,構成了今日早晨的空氣。盛裝在盤子上的餐點,除了漂亮的金黃色調之外,還添了甘藍菜和胡蘿蔔的色調作為妝點。

「……早安,羅勒。」搖搖晃晃地拉開對嬌小身材的她來說稍嫌沉重的椅子,芙拉瑟芙悶悶不樂地坐了下來。

「怎麼了,表情很凝重喔。」

「沒什麼。」

「是又做惡夢了嗎?」

「就已經說沒有了,囉嗦。」

面對少女毫無來由的尖銳言詞,羅勒並沒有因此而退縮。理了理用絲帶在後腦綁成馬尾的褐色頭髮,她靈巧地滑進椅子和餐桌的間隙,盤起腿在芙拉瑟芙對面坐下。

「最近神殿的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如果負擔太重的話,還是老實點把鈴蘭從教導隊那邊調回來如何?反正鈴蘭也說那……」

「用不著,   那些,不過是殘留在前代身上的一點記憶罷了。」

打斷羅勒的言語,芙拉瑟芙鏗鏘一聲地將咖啡杯壓在碟子上。看著旋轉於液面細小泡沫,少女握住杯耳的指節微微泛白。

「……反正所謂記憶,是甚麼事情也辦不到的。」

她說,木然地。

「是嗎?你覺得沒問題就好。」

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羅勒朝虛空中輕輕彈指。在一震短暫而輕微的靜電噪音後,餐桌的斜上方出現了一塊投影畫面。早晨新聞主播端正流利的腔調也隨之流瀉而出。

「啊,又是他們。」

被羅勒的聲音吸引,芙拉瑟芙將注意力從眼前的法式吐司轉到了投影之上。

「前日,位於紐沃爾德郊區的前驅者議會議事堂,在召開例行議事前,遭受來由不明的爆裂物攻擊。經過獨家訪查發現,犯人使用的爆裂物是植入了低完成度憑現迴路的礦化炸彈。由於在完全引爆前就被保安部隊阻止,傷害並沒有進一步延伸擴大。不幸的是,依然有數名民眾反應不及而在此次爆炸事件中罹難。因為某些技術性上的困難,官方正積極地調查罹難者的身分。至於議會的官員們則都幸運地躲過一劫,議事也如期舉行,沒有受到影響。」

「欸?明明那些討厭的老頭子都死光光是最好了的說!還有甚麼『技術性上的困難』嘛,講的那麼好聽,分明就是那些被做成炸彈的人已經炸得四分五裂,連臉都拼不出來……」

「羅勒,你的咖啡沒拿好,東西都流出來囉。」

「啊!糟糕!」

「……同時,邊境的哨站也遭受不明的爆裂物騷擾。據本社推測,這極為可能是近年積極活動的地下集團,對政府的進一步挑釁或試探,也不能排除菈萊耶教國在背地裡操控的可能性。然而,並沒有相關組織透過媒體發出聲明承認此次作為。以下為前驅者議會諾兒·艾皮涅夫林少將的說法。」

「嘿──是尊貴的將軍大人呢。」

不理會羅勒輕浮的註解,芙拉瑟芙只是冷漠地看著屏幕裡頭那個擁有一頭如火瀑般紅髮的女人。

「……近日來緊張情勢並未趨緩,我們對於任何可能性都予以嚴肅地看待和考慮。針對邊境的衝突問題和近期的恐怖攻擊,我們將採取現行體制下最高規格的積極作為。針對任何不法,部隊將採取強硬作為。」

「將軍,有傳言指出,近期的恐怖攻擊是由菈萊耶教國所主導……」

「我們並未收到任何組織或國家的宣言,也不認為這些零星的行動是否有任何關連。事實上,這更趨近於對於單一犯罪個案的模仿行為。對於這種缺乏道德良知的風潮,議會強烈譴責,同時也不會饒恕任何幼稚動機的模仿犯。我們已經透過心理衛生機構篩選出可能的嫌犯,並且積極調查中。」

「這些疑似恐怖分子的組織活動如此頻繁,這次甚至選擇了政府高層集中的地方攻擊,但是議會卻連他們的面目也無法掌握,請問這要如何向民眾交代?這難道不會造成人民的恐慌和疑慮?」

「當前我們所擁有的資料十分充足,之所以不能公開,是由於調查上的顧慮。人民的懷疑我們也能理解。但是,議會絕對能在傷害擴大之前將事情處理完畢。相信根據過往的實績,已經足以說明這一點。」

「可是將軍,有風行已久的傳聞指出這些攻擊行為是具有宗教意義的活祭儀式。   針對這點您如何解釋?」

「近來盛傳菈萊耶教國正準備召喚所謂的邪神,進行顛覆現有文明的所謂聖戰。針對這種幾乎是無稽之談的陰謀論,我們議會依然採取保留、尊重的態度。然而相關單位已經針對這種可能性進行過全面的調查,並未發現任何足以支持這種論點的證據……」

「那麼關於商會和冒險者公會聯名提出的,北方大洞茵芙納姆周邊的通行解禁訴求......」

「你要去哪裡?」

由下而上看著站起身來的芙拉瑟芙,嘴裡咬著半截吐司的羅勒含糊不清地提問。輕輕瞥了瞥坐姿邋遢的少女,芙拉瑟芙並沒有停下手中收拾碗盤的動作。

「工作。從議會那裏來的通知說,下午電視上的那個將軍會到神殿這邊做諮詢。我想趁早把手上比較急的裝備調整完,不然被她耽擱下來的進度在後面會變得很麻煩。」

「進度趕不上甚麼的把責任推給那個傢伙就好了啦,這麼認真做巫女的工作也不會加薪啊。」

「別說的好像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學校下課之後立刻給我過來,在會談之前你也得幫忙。」

「欸────」

無視羅勒的牢騷,少女「碰啪」一聲關上住所的門。 

「艾皮涅夫林大人,神殿已經到了。」

「辛苦了。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傳話。」下車時,艾皮涅夫林不忘向開門的僕從點頭示意。出現在她眼前的是神殿門口的一連串雪白階梯。

喀喀的踏著高跟鞋,艾皮涅夫林微微提起自己綴飾著繁複蕾絲和代紋的長裙。展現著特權人士特有的雍容,她的舉手投足間參雜了些許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強硬和自得。

但儘管沉穩雍容如她,眼角裡還是帶著一絲焦躁。

泰源合議國,是這個世界上的三大合議國之一,也是至今少數仍保留著轉生僧巫制度的神導國。其中擁有著「斑欽文殊師利」稱號的轉世巫女更是在政教皆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再加上歷代都擁有遠遠超越當代的學識,是難以怠慢對待的存在。

更何況這一代的巫女對自己似乎不是十分友善。雖然本人沒有表現出來,不過從擔任她生活起居照料者兼侍衛的那個年輕護法身上可以略窺一二。又或者只是不善於約束從者而已,這點艾皮涅夫林無法確定,但至少巫女認為從者長期以來的態度沒有糾正的必要也是事實。

不過一直以來總是帶爛攤子和壞消息給她收尾,被列為不受歡迎人物也是在所難免的吧。艾皮涅夫林苦笑起來。

作為合議國最高決策機關前驅者議會的末席,艾皮涅夫林被強塞了全境守護者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職務。雖說也有歷代軍人的家族背景存在,但是在以文官派系為主要組成中的議會裡,這種全權委任的行為等於是把燙手山芋丟給艾皮涅夫林,是把責任轉嫁給邊緣人物的手段。

雖然四處都不討好,但是艾皮涅夫林也從來沒有因此而灰心。畢竟對於國家來說,自己的存在是必要的。尤其在這個明明強敵環伺,上位者卻紛紛結黨營私、針鋒相對的合議國,她自認還算是有點腦袋,也就不願意和一群白癡同流合汙。

魔導史特林引擎….文殊師利教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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