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白衣人剛離開沒多久，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滑入視線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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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快羅密歐4C──我立刻認出老闆的愛車。不要問為什麼我這個窮小子得出義大利進口跑車的品牌。如果你也曾被強塞進那台車裡，陪著硬要測試新玩具的跑車迷在夜半的高速公路上狂飆，邊忍著胃快從嘴巴飛出的不適，還得邊聽他興奮地講解跑車的各種性能，相信你也能擁有我這種由恐懼訓練出來的反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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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打開助手席車門的是位戴著墨鏡的青年。看見他手臂上的蜂鳥刺青，我認出他是某個分會下一個小組的組長。每月一次的固定集會日，他總是會來掃購超過兩打的啤酒。看到我，他微微點個頭打招呼，隨即走到車子的另一邊，打開駕駛座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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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下車的是上週去日本物色新商品兼旅遊的老闆，心情看起來還不錯，由此可推測他這次應該挖到了不少中意的寶。他先是將一個白色大塑膠袋遞給青年，接著從容不迫地跨出車子。接回袋子，他摸了幾罐飲料出來，拋給扶著車門的青年：「歹勢啦！明明早就不幹了，現在又麻煩你們。這點小意思，你就帶回去分給組裡的弟兄們吧。這台車先暫時停回總部，我之後會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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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手不錯的青年一罐罐接住，畢恭畢敬地回答：「能夠為前會長服務是我們的榮幸，謝謝您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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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點點頭，比了個手勢。青年會意後敬禮，然後動作迅速地鑽回車子裡。車門關上的聲響還在耳邊迴盪，以「用超輕車身驅策速度」為主打的跑車已經駛離，極具侵略性的血紅車尾燈消失在街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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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夏小弟，」身高超過一百八的老闆一掌從我頭頂拍下，用力揉亂我滴著汗水的頭髮，「從來沒看過你特地出來迎接老闆我，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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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手勁一如往常地強，但礙於魔手，我又不敢貿然扒開他的熊掌掙脫，只好硬撐著微笑掰了個理由：「老闆上次說了今天要進好貨，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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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子，就只知道要追著好吃好喝的跑。」他的手離開我的頭，大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背，手掌的位置好巧不巧打在老鼠送我的瘀青上，「不過，瞧你瘦的，拍下去都是骨頭！老闆平常也沒虧待你，你這小子飯都吃去哪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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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持著快要扭曲的微笑，我回答：「可能是家族體質遺傳吧？我們全家都是差不多的體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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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的克制力和耐痛程度有隨著年齡和打鬥次數增加，若是一般人，現在恐怕已經痛到滿地打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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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長點肉，打起架來吃虧哩！別人傷肉，你傷骨。」老闆再次搬出他送給我的第一百零一句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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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你放心，我每天都有乖乖吃飯的！而且，我這是在留空間給老闆說要請我吃的道地義大利披薩。」為了避免他唸起來沒完沒了，我技巧性地在回話中插入會轉移老闆注意力的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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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老闆大笑著說：「精明啊，夏小弟。我還以為你早忘了那個幾百年前的員工旅遊之約。好啦，老闆不食言。就這個暑假！咱們這個暑假去歐洲員工旅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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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員工旅遊，實際上團員也只有我這個唯一的員工和老闆兩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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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差不多要開始收行李了呢。」有點敷衍地回應著，我朝他提在手裡的袋子探頭，「老闆，你這次打算進的好貨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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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把袋子的袋口抓緊，他賣關子地反問：「你覺得呢？夏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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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我回想了一下老闆拋給青年的那幾罐飲料的外觀。雖然只有短暫幾秒，但路燈的光確實地打亮了那幾個鋁罐。色彩繽紛的外包裝、似乎是煙火的花紋、罐子正中央的水果圖案……這種類似的設計似乎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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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了！午夜十二點時最後點的那批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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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店內銷售第一酒精飲料的同系列新商品。」我肯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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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樣的！好一個過目不忘！」老闆從塑膠袋裡掏出一罐扔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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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嘻嘻地接住：「不敢當、不敢當，我也只有記這種沒用的小東西厲害而已。」我的記憶體空間就是因為都用在記這些瑣碎的奇怪小細節上，才會裝不下乏味無趣的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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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手裡的罐子。整體包裝以藍色為底，上頭點綴著於夜空綻放的燦爛花火，呼應著鳳梨圖案旁邊大大的「夏限定」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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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可能地伸長手、讓罐子遠離身體，我拉開拉環。經過搖晃的酒精飲料不意外地泉湧而出，流得我滿手都是。舔了舔殘留在手上的酒液──酸酸甜甜的滋味，十分適合夏季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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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老闆。」大口喝下冰涼的酒精飲料，我好奇地問：「難道這次真的要進這個，不進啤酒？老闆不是說不喝啤酒不是男子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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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進袋子裡摸索，他又抽出一罐。鵝黃色的底配上團扇的圖案，罐子上的杏桃旁一樣有引人注目的「夏限定」三字。拉開鋁製拉環，他灌了一口，蹙起眉嚷道：「這是什麼甜死人的玩意！一點都不像酒，根本是騙小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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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子上都已經清清楚楚地寫著「酒精含量百分之三」，酒味不濃，當然不像普通的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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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最近這家公司的酒在店裡銷路不錯，還動用了點關係，要來幾罐他們幾個月後才要推出的新產品。真是的，作夢也沒想到會是些不中喝的果汁，還好沒花到我半毛錢。」兩三口解決那罐被他劃定在果汁範圍裡的飲料，他單手壓扁鋁罐，準確地扔進店門口附近的資源回收桶裡，「這種果汁也能擠進店內排行榜前三，看來這附近的小鬼最近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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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確實有變多，」我跟著附和，「尤其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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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翹家的青少年們最近集體交了女朋友，還是這個城市裡的女性突然發現了這個角落的美好，近期上門光顧的女性客人增加不少，買的大多是沙瓦或水果啤酒這類酒精成分不高的飲料，也難怪老闆會把賺錢的主意打到這家酒精飲料公司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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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弟，要懂得把握機會啊！」老闆朝我擠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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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力克制想要上揚的嘴角，我艱難地擠出回應：「老闆，你不要開我玩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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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告訴他的是：那個表情配上他的老大臉，看在我眼裡不但沒有一丁點曖昧的感覺，反倒像是顏面神經失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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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才沒有在跟你開玩笑。聽好啦，要趁年輕多交幾個女朋友，才不枉費青春。」他煞有其事地說著感覺像是從熱血少年漫畫裡學來的台詞，還把路燈下的三人組拿來當作現成教材，「不要跟那邊那幾個一樣，倒在路邊卻沒有女朋友來撿，多淒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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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如果今天沒有神秘白衣俠客出手相助，現在躺在那裡的恐怕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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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懂了。」我表現出乖巧的受教樣。指向那不醒人事的三人，我順便問道：「對了，老闆。他們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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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剃得乾乾淨淨的下巴沉思了幾秒，他說道：「這個嘛……就讓他們在那邊躺到醒來為止吧。我今天想早點收店，剛好便宜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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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老闆所說，這個決定真的已經很不錯了。我曾經目睹有兩方人馬在便利店前的這塊空地打群架打得如火如荼、難分難捨，好不容易平息後，留下一地爬不起來的人。老闆不過是面有難色地站在店門口，幾個在附近遊蕩的小弟看到後立刻撥電話，呼叫同夥開車到場來收拾場地。從兩台廂型車同時甩尾在對街停下到加速駛離超商前的筆直馬路，前前後後花不到五分鐘，一切恢復原狀，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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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人去哪了，我沒問。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打探得太清楚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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