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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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Santa

聽說,這是城市六十年一遇的寒流,我女兒興奮死了,說什麼這年的冬天都不像冬天,半個月前還是穿短袖衫上街的,這幾天終於能穿上新買的大衣——

但這麼冷,也不知該有多少老人家或睡街的要冷死——

嗯,是冷了,冷了——

不過政府開放了若干避寒中心,所以街上的露宿者只要到特定的社區中心睡,就能安然度過寒流,在這個發達的城市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什麼「路有凍死骨」之類的事,當然,「朱門酒肉臭」的事也不可能有,我們政府算是像樣子,我們領導人昨晚才到一間避寒中心探訪可憐的露宿者——

多麼可憐的失敗者,明明有手有腳,還是選擇遊手好閒,年輕時不好好幹活、增值自己,老了,沒地方願意聘請這群沒智慧沒人脈沒力氣的可憐蟲,只有流落到露宿一途——

而我們可敬的領導人卻沒有歧視這群失敗者,紆尊降貴地彎身拍了拍其中一個躺在被舖上的露宿者的肩膊,親切地問他過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

嗯,那多好,是挺好的——

天可憐見,誰又能猜到那個髒兮兮的老漢早已熟睡,或許他只是在閉目養神?   或者他是餓得睡不著?   或者他單純就是躺著而已,又有誰猜到他在那個鐘數已經睡著?   若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就罵領導人涼薄、故意推醒已經睡著的露宿者、只是去做秀,這樣未免太過上綱上線。所以最近的媒體就是太偏頗,抓著一個小尾巴就發大來寫、來造謠,未免太激進、太過火——

「你說是嗎?   阿雷。」

我冷不防珍嬸叫了我的名字。那也是,在凌晨四時這個鐘數、在這間寄居於剛翻新且尚未有太多商店進駐的屋村商場中的這麼一間麥當勞,也就僅有四個職員當夜班。除我以外的三個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大嬸   :   矮胖的珍嬸有一個發大得像大冬瓜的臀部,偏偏胸部扁平而下垂,像一個馬戲班裡的畸形小丑   ;   高瘦像竹杆的樂姨天天把女兒進了城裡最高學府的事掛在嘴邊,不過大家知道她老公早死,她一個寡母婆十幾年在麥當勞打工,供女兒讀大學,所以就連這裡的經理也對她有幾分敬重。至於乾扁矮細的花嬸則老是拉長著臉,像一枚曬得脫水的苦瓜乾,她才來了這裡半年,很少開口說話,不過當珍嬸跟樂姨「死不斷氣」似的講八卦時,她也會唯唯諾諾地「嗯」幾聲。

而我的年紀做得她們每個人的兒子有餘,根本沒共同話題,只是她們說得一時起勁、需要一個附和她們的人時,才會把我拉下水。

「是的,是的,這不好。」我根本沒仔細聽她們說什麼,不關我事的事我一概不會管,反正餓死或凍死的不是我就行。我握著膠製的拖把柄,將拖把往一桶加了漂白水的冷水浸,在凹槽榨去多餘的水份,彎腰拖地。黑色的地板沾了水便明亮如鏡,隱約倒映出我的臉,心內一陣煩躁,使勁用拖把在映出我的臉的那一塊地板來回拖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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