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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班際練習賽

大一還有必修體育課,新聞剛好分到很混的體育老師,隨便帶下熱身操,操場跑兩圈,就打發大夥兒自由活動,大部分同學樹蔭乘涼,班上僅有的七名男生,六個集合起來,打算鬥牛。

「學弟,要不要打全場啊?我們剛好在準備班際比賽,可以陪我們練習嗎?」

學長們笑容可掬,問在場邊耍球的小樓,他對半場意興闌珊,全場倒是還有點興致,尤其聽到學長們在準備班際賽,更勾起這球痴的好奇心。

S大是間很瘋籃球的學校,小樓和德生雖然都是球痴,但他們只關心大比賽,對於S大的生態其實並不理解。

「呃…我問問喔。大家要打全場嗎?」

一面處理學長們的問題,一面小樓手沒停,隨意將球運的左搖右晃,忽前忽後,穿插幾個胯下來回,沒絲毫停滯,也不曾看球一眼。

班上沒人有意見,比賽開始。

真正全場有四十分鐘,但街頭全場很多人排隊,只需二十一分即宣告獲勝,大約是一節比賽拿到的分數。

不用跳球,學長們要球權,新聞這些小鬼頭選籃框。

甫開賽,學長展現有備而來的架勢,控衛外圍導球,空手的鋒線也沒閒著,擋人的擋人,空切的空切,雖然基本動作不佳,但從默契來看,的確有經過練習。

新聞站基本的區域二三聯防,其中一個後衛的腳步跟不上,進攻方做出空擋,球出手,碰框沒進。

「靠!」

學長暗罵。

義安輕輕跳個兩下,將球撥到自己上頭,還沒捉穩,就雙手將它往前送,穿越半場,落到偷跑的小樓手上,輕鬆上籃兩分到手。

「哇噢!」

場下德生大力拍手,更堅定了將義安帶到隊上的決心,打算等會兒就去找教練。

籃板就別提,人這麼高,站著都揀的到,何況加上靈活腳步。更讓人訝異的是,他的傳球視野,完全不像新手。一般沒經驗的選手,搶到防守籃板多半會先找身邊的人,而不像義安會看遠方有沒有人偷跑。要知防守反擊,機會往往只出現在一瞬,稍縱即逝,倘若之前沒打過全場,德生實在很難相信。

但德生有所不知,雖然義安確實打過全場,但剛才的反應,其實全憑天分,和遙遠的國中經驗沒啥關係。畢竟人高看的遠,球拿了就砸,對他來說沒任何難度。加上小樓跑的時機恰到好處,旁邊沒人,只要臂力夠,基本不困難。

新聞的進攻,從義安搶到籃板到傳球給小樓,大概只用了兩秒,學長們分數掉的莫名奇妙。眼見新聞學妹們目光全轉向了這邊,面子掛不住,隨即加快節奏,球一帶過半場,馬上高位擋拆,打那跟不上腳步的後衛,將利刃插入新聞禁區。

「砰!」

義安轉身追上,從後頭直接把球,用左手定在板上,還在空中側身,閃過籃下進攻者。

被蓋的學長一臉茫然,呆站籃下,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小樓揀到籃板,立刻轉身,油門摧到最高,快攻展開。

「STOP     BALL(阻擋控球者前進)!還發呆啊!」

一旁有個學長,身穿17號的尼克隊球衣,下著是條破牛仔袴褲,脖子上掛條粗金鍊,整條左臂刺龍刺鳳,煞氣十足。

學長隊以這人馬首是瞻,聽了他的咆哮,每人動作都快了幾分,沒半個敢偷懶。

小樓被逼到底線,後頭追兵快馬加鞭,打算包夾。

不慌不忙,小樓急停轉身,雙手捧球往後拋,一計平射炮,直擊對方油漆區。

只見一個新聞前鋒,硬是甩開對手一步,帶球上籃得手,防守者只能看著他的屁股嘆息,連衣角都沾不著。

「哇噢!」

小樓的傳球,加上那前鋒的快腿,看的德生矇了。

那前鋒的速度和對方後衛根本不同擋次,而且他的目光還不時往後方看,如果不用回頭,一定還可以再快。小樓的傳球更是創意滿分,完全超越大學水準,若職業賽場出現這種傳球,鐵定成為當日十大好球。

那名前鋒叫蕭肖聖,大家都叫他瀟灑。他生的白淨斯文,臉孔略帶歐洲氣息,高挺鼻樑、深邃雙眸,加上他平時不愛笑,說話都酷酷的,雖稱不上難親近,但也多了些玩世不恭的氣息,和綽號相得益彰。

肖聖食指伸出,對向小樓,點著頭,用燦爛笑容答謝助攻,兩人擊掌,準備面對下一輪攻勢。

「咚。」

球又從籃框彈了出來。

學長們見義安神威,無人敢挑戰籃下,只敢在中距離攻擊。

進攻選項被縮減,新聞防守變單純,沒有被過的顧忌,守的較貼,學長們出手難度變的更高,惡性循環悄悄形成。

籃板搶下,經過剛才的試探,小樓大概摸清對手的底細,捨棄快攻,改打慢節奏的陣地戰。

這樣做原因有二,一是不想屠殺對手。畢竟實力差距過大,如果打的太過火,容易有衝突,小樓經常打街頭籃球,火爆場面早見了不知幾次,受過傷的他,多半不願在這種場合惹惱對手,何況那個17號學長看起來凶神惡煞。再來就是班上陣容,讓他有些想像,所以改打陣地戰試試。

「義…,高個兒,上來擋人阿。」

才上課沒一星期,小樓和義安還不熟,名字也叫不出來。但他一直用眼神暗示義安,甚至連手也招了,但他站在四十五度角,說不動就不動,不要說擋人,連切入路線都被他踩死。

「喔…。」

義安上去,做了個擋人的樣子,不過就真的是做做樣子,仿照台灣豆腐渣工程,對方只稍稍擦撞,人就閃過去了。

「擋好啊!」

德生皺起眉頭,義安這人牆,有和沒有一樣,容易害隊友被包夾。

幸虧小樓速度奇快,球運的也頗穩,要硬過並非不行,但他背後傳球,在防守者沒完全包上來之前,做機會給義安。

「呃…!」

球來的沒有預警,打在義安腰際,他楞了半㫾,一時間拿不穩,撥了兩下,才擺在身前。

沒人打算補防,因為他站在三分線後。

「投啊!」

有點不耐煩,小樓知道他會投、能投,就搞不懂在猶豫什麼。

「喔…。」

拿起球,旁邊站了些觀眾,義安感覺陌生,動作卻騙不了人,拿起球,三分出手。

「咚…。」

球彈了出來,新聞搶到籃板,再回給義安。

這次沒猶豫,校準彈道,三分破網。

小樓和德生知道義安會投,並不訝異,但一旁觀眾目瞪口呆。一個超過二公尺會投三分線的巨人,根本就是外掛的般存在。不止旁觀者吃驚,場上的學長們,開場時的銳氣全消,眼中只剩絕望。

「換人!」

班上萎靡不振,17號學長場下待不住,儘管穿著不適合上場,仍披掛上陣。

將球慢慢帶過半場,17號看著小樓,小樓也看著他,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對峙。

身材上,17號學長明顯佔優勢,首先比較強壯,二來也比小樓高,大約有180公分,兩人差了近十公分。

小樓看起來不怎麼緊張,維持原本的姿勢,站了一步之遙,想先觀察一下對手。

「嗯?」

德生愣了一下。

17號學長對小樓招招手,叫他放馬過來。面對對手挑釁,小樓身體略彎,重心壓下來,架勢明顯不一樣。

見小樓沒上來,17號學長直接拔起。

「啪!」

小樓相準對方起球的瞬間下手,17號球脫手,四肢揮舞,動作誇張。小樓未受影響,將球往前輕拍,隨即展開快攻。

「犯規了啦!」

17號大吼。

小樓停下腳步,將球回給對方,聳聳肩,用肢體傳達他的不屑。

「這….。」

德生欲言又止,搖搖頭。遇到瘋子,只能在心裡嘆口氣

硬要說的話,這球可能多少會和手部有些接觸,大概指尖的部份。如果場上有裁判,這球多半是不會吹判的,17號學長不知是輕敵還是基本動作不好,護球動做沒有出來,被抄的不冤枉。

打球會遇到各種莫名奇妙的人,德生見識過不少。假摔、動不動叫犯規。這還不是最過分的,還有些人把三三當職籃在打,拐子(用手肘打人)、坐飛機(進攻球員起跳後,防守者故意蹲下,讓對方飛到自己背上,讓他摔到地板)出腳拐人等…。沒有裁判,沒個標準,容易陷入各說各話的窘境。

小樓重心壓低,站在17號學長面前,距離稍稍拉近了些。兩人對峙,雖然沒有肢體接觸,仍能聞到濃厚的煙硝味。

有了上次的經驗,17號這次比較小心,左晃右搖,試圖用假動作迷惑防守者重心,小樓絲毫沒受影響,雙眼盯著對方胸口,將手張開,不時伸手干擾。

試探結束,17號學長發動引擎,戰火一觸即發。連兩三個變向,全在小樓面前,但也都沒下手抄球,沈穩的站在他面前,不遠不近,封死進攻者去路。

「哼!」

急停跳投,17號見小樓站的稍遠,不會封阻。

防守者雙手高舉,擋住進攻者的視線,球碰框不進。

經過一番拚搶,球落到新聞手上。

儘管心裡有氣,小樓仍維持不愠不火的節奏,沒打算用開場的迅速防守反擊,反而慢慢帶過半場,站在原地,看看班上有沒有人要跳出來。新聞是群烏合之眾,雖然有不少運動底子不錯,但對籃球的理解不深,要快攻可以,但打起陣地戰,全站在原地,不走位不擋人,小樓帶著球,左等右等,等不到個單打以外的選項。

「高個兒,來啊。」

不想自己來,小樓左思右想,只想到這101招,偏偏義安不懂自動自發。

「喔…。」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義安慢慢上去擋。

17號知道義安要上來擋,想確定位置,往旁瞟了眼。

雖然只有一瞬,但小樓並未錯過機會,往左切,過的乾脆,17號扭頭追,但已落後半步。

學長隊中鋒協防,小樓不慌不忙,將球往上拋,雙眼盯著義安。

有點高,剛回過身的義安全力起跳,右手伸到最高。

「哇靠!」

德生雙手抱頭,表情寫著看到鬼。

球被輕撥進框,全場都傻了。

彈力好、反應快、加上頂天的高度,除了對抗性外,內線所需要的特質,義安一應俱全,再加上一手熟練外線,擁有這種天分,足以勾起無限想像。

小樓和義安擊掌,兩人都有些許激動。

義安以前高中班上,根本沒人切入有這種破壞力,跑不進籃下,少有空中接力的機會。現在小樓的切入,容易吸引兩到三人協防,義安這裡的空擋自然大,加上恰到好處的傳球,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

「你要拉一下籃框緩衝,比較不會受傷。」

小樓笑的很開心,事實上自從高一以後,他就沒再傳過這種球,突然找回懷念的感覺,讓他興奮不已。

「嗯…好。你也太會傳了吧?」

由衷讚美,義安對於剛才表現,同樣興奮不已。

「也要你夠高才能傳啊,有沒有考慮加入球隊?」

小樓笑問,義安掻掻頭,沒有回應。

「回防啊!」

德生大喊。

反攻來的很快,小樓和義安還在抬摃時,對方已長傳過半場,新聞剩肖聖以一敵二。17號切到籃下,一個妙傳,隊友輕鬆兩分開章。

雙方比數9比2。

「全場包夾!」

學長們在前場布下防線,似乎打算打全場包夾,德生立刻提醒。

見了這排場,德生挺訝異的。這種防守需要練習,而且是長時間的練習,而且對球員素質要求也不算低,如果用不好,很容易送分。

雖然驚訝,但德生並不替場上球員擔心,畢竟小樓是很好的後場指揮官,絕對夠應付全場包夾。

「往前跑!不要停。」

小樓叫道。

甫接球,沒停半刻,硬從包夾中間,像魚一樣的滑出去,左鑽右轉,誰來過誰,沒半個防守者可以讓小樓停下腳步,眼睜睜看他單槍匹馬,如入無人之境,最後輕鬆騎馬射箭,眼前的防守者只有看他表演的份。

剛才小樓不管背後運球,還是轉身過人,流暢度都沒話說,而最後那收尾的挑籃,更是畫龍點睛,絕對經過千錘百鍊,就算不打球的人,都會為那動作讚嘆。

「哇靠!」

「好快…。」

「超帥耶。」

開始,觀眾聚集,不止新聞系的,連同時上課的隔壁班同學,路人都聚集過來。

小樓多少能耐,德生高一就見識過,並不意外。況且剛才包夾不夠果決,防守者對抗性也不夠,雖然以一敵二,但在德生這高中明星球員眼裡,難度沒想像中大。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德生眼中的裡所當然,對一旁觀眾來說,已是天降神兵。

對照新聞這頭的歡聲雷動,學長們面色鐵青,17號隨即叫暫停。

「XXX(消音處理)!你們在包什麼?」

甫下場,17號學長火力全開,罵到連新聞這邊都聽的到。

「我們身材不如他們,一定要快要壓迫!打這麼軟,乾脆直接認輸,還玩什麼?丟臉而已啊!記得,第一個要快,第二個要準,第三個要狠,該犯就犯,不要給對方輕鬆拿分的機會,記得我們是一個團隊,你們的表現也會影響到先發,我們每天跑五千的訓練量絕對足夠,把它拿出來,我們是冠軍。」

精神喊話,17號學長他們班是去年殺進八強,最大本錢就是剽悍的全場包夾,今年他們班新加入幾個隊員,更是磨刀霍霍,打算整場都打這種激進風格。

「然後要記得,他們現在守的很出來,多嚐試開後門攻擊禁區,不要一直亂投。」

在義安威攝下,對手不敢切入,17號學長點出這問題。現在上場的全是他們班二軍,一軍在別的地方練習,以免給別人知道他們班新戰術。這批球員全部經驗不足,面對兩尺長人,一時間慌了手腳。

「等等我一拿球,你(中鋒)直接上高位,把對面的大個子(義安)帶出來,低位的那個底線先擋一個,看看有沒有機會開後門。」

17號學長口沫橫飛,連戰術板都掏了出來,感覺像正式比賽。對照另一頭的新聞,雖然有些不爽,但氣氛平和,和學長那頭的即將出征的肅殺完全不同。

「欸,小樓,你不要理他,輸了也沒關係。」

小樓剛走回休息區,德生立刻開口。

「沒事…。」

搖搖手,小樓不以為意,隨便應應,站著發呆。

「等下他們應該會继續包夾,你有什麼想法嗎?」

德生問道。

「不知道欸,其實沒很難,只是大家沒練過,走一步算一步吧,又不是什麼比賽,開心就好啦。」

也沒特別想法,小樓只擔心受傷。

「要不我上吧。」

本來不想上,但對方打的有點過分,德生人高馬大,應付這種高度對抗性,比較不會吃虧。

「好啊…,我下去吧,超累的。」

剛在場上,那個頻頻被過的後衛開口。明明在場上什麼事都沒做,光跟人跑前跑後,就喘到不行,早就有休息的念頭。

他的名字叫黃光友,因為身材比較矮小,大約160上下,加上戴著和科南同款的粗框眼鏡,所以大家都叫他科南。

「科南,你也太遜了吧。」

德生扭扭脖子,拉拉手、轉轉腳,做點熱身。

「吵死了,我用腦的,和你這種腦裡全長肌肉的不一樣。」

光友回應的沒好去。

嘴炮歸嘴炮,光友其實很有自知之明,等一下上場少不了肢體對抗,沒有三兩三,搞不好會受傷。

「你連肌肉也長軟軟的腦細胞,這樣不健康,會早死喔。」

德生嘲諷回去。

兩人雖然看起來天差地遠,平常也沒交集,不過光友很會五四三,而德生剛好也愛這調調,就這麼糊里糊塗的變成好友。

「賣差(台語譯:不要吵。)。」

光友坐在一旁,喘的像條狗。

他是宅男一枚,平常沒事就窩在冷氣房裡打電動,不要說運動,連走路上課都會累。

「高個兒…你叫…義安對嗎?」

小樓想了一下,終於想起義安的名字。

「是啊,怎麼了?」

「等一下給金剛發球,你站中場。」

小樓說道。

金剛是德生在高中聯賽時期的外號。那時他一手低位背框單十分強勢,要速度有速度,說對抗能對抗,加上籃球智商不錯,該打不怕,該傳不猶豫,是那屆公認最難應付的明星大前鋒。學長隊的全場包夾,對德生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原因一是他有控球能力,遇到比他高大的對手,他可以拉到外線,迫使高大但動作較慢的防守者離開禁區,給禁區空間,這種打法勢必要會運球切入,也許過不了正牌後衛,但對上中鋒多半無往不利,那些學長們非正規軍,理論上也是手到擒來。二是他的身形壯碩,比起學長對那些蝦兵蟹將不知強上幾倍,一旦速度跑出來,根本無人敢擋。

而叫義安站中場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高。球吊過去,沒人有能力在空中搶他的球,全場包夾自然迎刃而解。

「喔,這樣應該比較輕鬆。」

明白小樓的心思,德生笑笑。

「主要避免碰撞啦,他們打的很粗,這到底什麼比賽,搞不懂欸。」

神情透出些許不耐,若非小樓脾氣比已前好很多,不然早吵起來了。

「唉呀…這種人很多啦,習慣就好。」

德生苦笑,身為準職業球員,他十分愛惜自己,碰到這種對手,多半能閃則閃。

等17號學長交待完戰術,新聞早已不耐煩,滑手機的滑手機,聊天的聊天,全沒把對手放在心上。反觀學長們一見德生要上場,還沒開打心就先涼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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