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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登山預言下下籤

鐵皮混搭木屋的建築突兀地突出在綠色的山林一角,是夜,木屋已經熄燈,角落裡卻還有人語稀稀疏疏地不安分。兩個女孩子像蟲似地扭著深色睡袋,待她們更靠近彼此一些才停下動作。

「睡不著?」

「睡不著。」

其中一個女孩一頭短髮,瞪大著眼睛盯著結了蛛網的屋頂,此刻的她還真有點後悔加入登山社了。

「後悔了?」

「不能這麼說。」短髮女孩死鴨子嘴硬地吐出這句話來,惹起對方一陣壓低的笑聲。

「就是後悔了。」那長髮女孩側臥著,拉緊了睡袋口,雖然木屋裡躺了一地睡死的登山社社員讓屋內室溫比外面高很多,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冷風從年久失修的縫隙灌了進來。

「還不是因為學長……」

「還不是因為妳的占卜。」長髮女孩搶話道:「不是說什麼運勢告訴妳要好好把握告白的時機嗎?還有北方跟綠色是幸運什麼的。」

「還滿準的啊……」雖然學長好像誤會她說的喜歡是另一種喜歡了。

「只準昨天而已吧。要怪的話,就只怪妳短視近利,還拖我下水呢。」

短髮女孩乾笑了幾聲:「妳自己不也滿喜歡學長的死黨嗎?我也是在幫妳欸!這麼日系…還是韓系的美男子要好好把握啊!」

「我只是欣賞那種樣子的男生而已,哪像妳,看到喜歡的肌肉型男就追著跑。」

「妳想想,現在滿街都是日韓系的美男子,要遇到有點分量的型男很難得的,反正值得試一試嘛。」

「歪理。我的心臟可沒有妳那麼大顆,要是妳被當花癡了,我可救不了妳。」

「汪青惠,講這種話很煞風景欸。」

「解小萍,我們現在這種狀況還不煞風景嗎?認識妳之後,我真的把一堆第一次都獻給妳了,再怎麼我都沒想到我現在居然跟一堆男男女女打通鋪。而且明天還要繼續上山,累死人了!」

「……對不起嘛,我也在考慮要不要跟老師說我們先下山算了。」

「啊?」青惠意識到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趕緊縮著身子摀住嘴,她盯著小萍緊張而瞪大的雙眼,好一會兒確認沒事她們才放鬆。青惠緊接著細聲說道:「妳不是說要勇往直前嗎?還真的打退堂鼓?發生什麼事了?」

「今天占卜的結果…是大凶。」

「占卜不就是參考用嗎?幹嘛看得這麼重?再說……」青惠似乎發出了輕哼的聲音:「不管妳用什麼周易還是星座塔羅,妳的占卜其實哪時候準的啊?」

「汪青惠,妳這女人講話很無遮攔欸!如果妳這個氣勢可以用在學長死黨身上就不錯了。」

「我跟某人可不一樣,我知道自己對他不是那種愛,才不會像妳這麼衝動,活像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一定比妳早嫁出去啦。」

「不嫁也無所謂,要嘛就真的找自己喜歡自己愛的,我看妳還是想辦法早點脫身吧。」

「不用脫身啊,學長根本誤會我的意思了。」小萍一聲綿延的長嘆道盡了她的無奈。

青惠無言地望著身邊的小萍,誤會?

「幹嘛這樣看我?學長不知道我的喜歡是想當他女朋友的意思,所以也就沒什麼脫不……」

「是因為妳太花癡的關係嗎?還是那個學長真的是笨蛋?」

「……喂,汪青惠的真面目怎麼就只有我知道啊!」小萍作勢摀著臉痛苦的打滾:「我要那個溫柔的汪青惠假面!」

「死小萍!妳會吵醒大家啦!」

小萍聞言停止了動作,放下雙手對青惠吐了吐舌頭:「然後妳就會一個一個去道歉,我就達到我的目的了。」

「我當然會拉著妳這花癡一個一個『一起』去道歉。」

「嘿嘿,有難同當嘛。」

「誰跟妳有難同當,福呢?福呢?先來有福同享吧!」

「有好處當然少不了妳啦,這次計畫不就是這樣?」

青惠翻了翻白眼,奇怪,她這個好友明明也不是真的笨蛋,但為什麼日常生活裡卻表現得跟個真的笨蛋沒什麼兩樣。

「我正式的、清楚的再說一次,我並不喜歡學長的那位美男子搭檔!所以這次計畫,完完全全就是為了妳自己來著。」

小萍露出顯然失望的樣子:「好吧、好吧,那就當作來親近大自然好了。」

氣氛沉默了一陣子,青惠又再度開口:「妳放棄了喔?」

「嗯……就跟妳說的一樣,可能我也不是那麼喜歡學長吧?」

「那我們到底來幹嘛?」

「……親近大自然?」

小萍不用看就可以感覺到身邊的青惠臉上大概又是不滿到極點的表情,頭上大概有一個大的對話泡泡,裡面裝滿了糾結在一起的黑色毛線團。

「明天我們就下山!」

這是小萍陷入沉睡前,聽見耳邊傳來青惠忿忿不平的低語。

「青惠,青惠?」小萍咬著牙刷在水龍頭前刷著牙,一邊刷牙一邊卻還想告訴她昨晚她夢見的夢。但是青惠顯然不太想搭理她。

青惠快速地刷完牙,一陣水聲和鋼杯碰撞的鏗鏘聲後,她扭緊水龍頭,轉身就進木屋裡去整理行李。

此時才早上五點不到,氣溫低的讓人發抖。

「青惠,不要這樣嘛。」小萍知道她不會氣太久,但這次登山的計畫大概也真的累慘她了,青惠向來不是喜歡運動的那種類型,這次會跟著她參加登山社又是運動又是健身的,也都是為了她和她的學長。只是,自己也沒想到告白失敗後,才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多傷心,就像是青惠說的,她對學長的喜歡根本不到那種程度吧。

小萍重整旗鼓,她跟著她到處轉悠:「青惠,抱歉啦!這次我會好好反省的,別再不理我啦!」

青惠停下腳步瞪了她一眼:「所以現在呢?」

那口氣真的不是很好。但青惠就是這樣,其實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氣吧。

「去找老師,然後告訴他我們有人身體不舒服想先下山!」

「妳…認得路嗎?」

「欸?大概吧?」

青惠長長地嘆了口氣,在小萍耳裡似乎聽見了絕望的聲音。

「到時候一定會拉一個有經驗的學長姊陪我們下山,妳好意思嗎?」

「那也不錯啊,有嚮導總是比較安全。」

青惠這趟旅途不曉得翻了多少次白眼:「妳真的好意思喔!」

「應、應該沒關係吧?」

「人家大老遠來登山,妳好意思讓學長姐為了我們的謊言打道回府?解小萍!考試考高分的腦袋拿出來用啦!」

「嗚嗚,青惠好兇。」小萍佯哭道。

「少在那邊!」青惠狠狠地讓小萍頭上吃了一記手刀:「快去把妳的行李收一收,不然又要落後了。」

「好嘛。」小萍心底總算鬆了一口氣,青惠果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果然,她們兩個又落在隊伍的最後面去了。

「這霧好像沒有比較淡?」走到現在也大概經過兩個小時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氣溫不見升高的關係,山上的霧氣還是很重。

前方遠處傳來老師吆喝的聲音:「大家要跟緊啦!」

「還好大家的衣服顏色都很鮮豔,還算是認得出來。」小萍目視大概還能看見前面三四位同伴的身影。

「嗯,這霧還是有點討厭。」最後頭的青惠跟得很緊,地勢雖然不算嚴峻,但是濕氣還是讓她腳滑了一下。

「小心點,」小萍想起什麼似的趕緊開口接著說:「啊,我想起來我早上要跟妳說我做的夢。」

「什麼夢?」

「我夢到武則天喔!」

「啊?」

「應該是武則天啦,就像是電視劇那樣坐在金色的王座上威風凜凜的樣子,頭上的裝飾看起來就很重。真懷疑她們的脖子都不會痠嗎?」

「噗,」青惠聽小萍說著,忍不住笑出聲:「為什麼會夢到這個?」

小萍聳聳肩:「預知夢吧,要我去當皇帝。」

「最好是啦!」

「就夢到她啊,說她的東西不見了,不過離譜的是她竟然發脾氣亂扔東西!還扔到我,害我以為我會被她丟的東西刺死。」

「什麼鬼啊!妳的腦袋裡面是裝什麼才會夢到這種東西?」

青惠停不住笑意,小萍回頭看看青惠,看她笑得開心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笑意:「妳開心就好啦,管他什麼怪夢。」

「妳是歷史讀太多喔?」

「可能喔。不過感覺很真實欸,我想戴了那種打電動用的立體環繞效果眼鏡就是這種感覺吧。啊,說不定這是預示我下次段考歷史會考不好。」

「怎麼會?人家不是說凶夢其實是吉夢嗎?所以應該是會考很好吧。」

「話說這算是凶夢嗎?」

「被抓狂的武則天丟東西嗎?……算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笑得十分開懷。

但他們沒有笑得太久,突然山間就開始下起雨來。

「嗚哇!」隊伍裡發出討厭的聲音此起彼落,但也無可奈何。

「青惠要小心一點喔。」小萍沒把腦袋裡一瞬間閃過大凶的占卜結果一起說出來,在這個時間點,更不吉利了。

「妳也是。」青惠話說得簡短,這下她們必須更注意路況了。

「大家撐著點!再兩公里左右應該會有一個小的休息站!雖然不是預計的休息點但有總比沒有好!」前方再度傳來老師宏亮的聲音。

「跟上。」隊伍中互相打氣提醒的聲音從前頭一個接一個傳來。

「跟上。」小萍也傳話下去:「……青惠?」

「青惠?」小萍訝異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身後,她停下腳步緊張地環顧四周:「汪青惠!」

「老師!有人落隊了!」前頭的學姐也發現異狀趕緊大聲制止隊伍前進。

「汪青惠!」小萍慌慌張張地朝四周大喊著青惠的名字:「汪青惠!」

隊伍裡也有人幫忙喊著她的名字:「汪青惠!聽到就答一聲!」

這裡。

「那邊!」小萍聽見下坡處微弱的聲響。

「哪裡?」老師趕下來問道。

「那邊!」小萍匆匆往下走,不顧老師的制止,她聽見青惠的聲音在不遠的下坡處。

「解小萍,等一下!」

「她就在那邊!」小萍幾乎是滑下坡似的,一路上的石子滾落了幾顆。

他們呼喊青惠的聲音仍然沒有停止:「汪青惠!妳在那邊嗎?」

老師呼喊小萍的聲音也在她耳邊,但她卻像是聽不見似的。

這裡。

小萍清楚的聽見這個方向傳來青惠的聲音。

她必須為了自己這個愚蠢的計畫再一次慎重的對青惠道歉才行!

小萍從沒想到青惠會因為這樣發生意外,噢!不!她不會發生意外。

「青惠!」小萍努力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青惠身邊…..

這裡。

「青惠!」

「解小萍!等一下!那裏是……」

懸崖?

來不及了!

登山隊伍的尖叫聲傳遍了整座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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