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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沈玉書回到自己剛才用餐的餐廳,侍應生看到髒兮兮的小孩還有他肩上的小松鼠,立即跑了過來。

沒等他開口,蘇唯先將一枚大洋亮到了他的面前。

「這夠不夠讓你閉嘴?」

侍應生二話不說,接過大洋,嘴巴閉得緊緊的,生怕再被要回去。

「挑幾個你們的招牌菜跟點心送過來,還有……」蘇唯看看小松鼠,問孩子,「你的小寵物喜歡吃什麼?」

小寵物?

沈玉書突然間沒聽懂,倒是小孩反應快,說:「花生瓜子它都吃的。」

「那就花生瓜子板栗核桃什麼的都各上一份。」

蘇唯交代完,擺手讓侍應生下去了,沈玉書回到原來的座位上,他先前畫的人物圖像還擺在那裡,沒有人動過。

他先帶小孩去洗了手,回來後發現蘇唯坐在座位上,手裡拿著那幾張畫稿翻看,嘴裡還讚歎連聲。

「嘖嘖,畫得挺不錯的,這要是放在現代,雖稱不上價值連城,但也算有些收藏價值了。」

「你說什麼?」

「喔,我是說這麼好的東西,可惜拿不回去。」

應該說偷不回去吧?

沈玉書坐下來,故意說:「這是我為了尋找小偷畫的,信手塗鴉,不值錢。」

「這張有點像我喔。」

蘇唯拿起其中一幅畫。

紙上的人物戴著黑框眼鏡,留著鬍鬚,跟他剛才的變裝幾乎相同,這讓他對沈玉書的想像力多了幾分佩服,笑嘻嘻地問:「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可以,反正我已經找到賊了。」

「先生,你說話可以不要總帶刺嗎?」

「會這樣感覺,大概是因為你心虛吧。」

兩人都面帶笑容,言語中卻明槍暗箭。

小孩聽不懂,乖乖坐在一邊不說話,還好侍應生及時將茶點送來,蘇唯暫時停止跟沈玉書較量,主動為大家斟上茶,做了請用的手勢。

沈玉書冷眼旁觀,見他舉手投足有禮而自然,愈發懷疑他是那種更高等級的拆白黨。

他道了謝,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孩子那邊早就餓了,在得到許可後,抓起餅乾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小松鼠也跳到了桌子上,兩隻爪子抓著一顆瓜子快速地啃,一邊啃一邊左看右看,生怕食物被搶走。

主菜很快就端上了桌,沈玉書也投桃報李,率先夾了一筷子竹筍肉放到蘇唯碗裡。

「兄台貴姓?」

「蘇唯,」蘇唯堂堂正正地回了他的真名,「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蘇,唯我獨尊的唯。」

唯我獨尊?還真敢誇口。

看著蘇唯用右手靈活地夾菜,沈玉書揣測他究竟是不是左撇子,頜首敷衍道:「好名字。」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沈玉書。沈園的沈,玉版靈書的玉書。」

蘇唯不知道沈園坐落在紹興,是宋代著名的園林,他只好不懂裝懂地點頭,呵呵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不知兄台從哪裡來。」

「從來的地方來。」

「到哪裡去。」

「到去的地方去。」

沈玉書問得快捷,蘇唯回得隨意,看到沈玉書眼眸微眯,他想這傢伙現在心裡一定有無數只草泥馬在狂奔——靠,耍老子啊,用這種爛台詞來混。

好吧,這些台詞的確是他從電視劇裡借來的,看來還挺好用的,至少輕易應付了沈玉書的問話。

蘇唯忍住笑,也夾了一塊東坡肉遞過去,說:「先生請用。」

沈玉書用筷子擋開了,「太膩,不喜歡。」

「你可以吃瘦的那邊。」

「瘦的那邊被你的筷子碰過了。」

被筷子夾到就這麼多話,這人是有潔癖吧?

蘇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沈玉書不想吃,他就偏希望他吃,換了個方向,硬要將肉放去他碗裡,沈玉書繼續阻擋,兩人的筷子在飯桌上你來我往地撞了半天,肉滑了出去,落到了孩子的碗裡。

小孩正在低頭吃飯,沒注意到兩人的爭執,還以為是特意夾給他的,道了聲謝,拿起另一個盤子裡的蒸饃,將肉夾進去吃了起來。

兩個大人對望一眼,同時停下了手,相同的判斷浮上腦海——這孩子絕對不是流浪兒。

孩子洗過臉後,露出了原來的模樣。

他五官精緻,皮膚白嫩,如果再換套像樣的衣服,說他是富家小公子,也不會有人懷疑,而且孩子雖然吃得又急又快,但吃相很斯文,可見他有接受過良好的家教,不是出身底層社會的人。

蘇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重新倒了茶給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長生。」聽了他們剛才的對答,孩子也學著說:「長生不老的長生。」

「姓什麼?」

「嗯……不知道,就記得爺爺這樣叫我。」

「爺爺在哪裡?」

「他不見了。」

「不見了?」

「是的,爺爺很兇,不過他會帶我去吃好吃的,還給我穿漂亮衣服,後來他帶我去一個很大的宅院裡,說我以後都會住在那裡,等我睡覺醒來,爺爺就不見了,我跑出來找爺爺,誰知被宅院的人發現了,他們很兇地說抓到我就打斷我的腿,我躲在一個大柜子裡不敢出聲,等我再醒來,就發現自己在船上了。」

「那你除了爺爺之外,還有別的親人嗎?」

「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就記得一醒來,就看到爺爺,他還給我喝一種很難喝很難喝的葯,我不想喝,可是不喝就要餓肚子。」

長生的話說得還算有條理,蘇唯跟沈玉書大致都聽懂了。

這孩子應該是被人販子拐賣出來的,還怕他記得以前的事,不斷給他灌藥。

孩子口中的大戶人家多半是風月場所,還好他逃了出來,又剛好藏在貨櫃裡,才會被裝上船,奇怪的是小孩說話字正腔圓,不像是廣州那邊的口音,無法猜測他的家鄉是哪裡。

「那你的小寵物又是怎麼回事啊?」

「你說花生?它是我在船上認識的,我們住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食物也一起吃,它很聰明的,非常非常聰明。」

長生很自豪地說著,又伸手摸摸小松鼠的頭。

蘇唯突然發現小松鼠盤子裡的食物都消失了,再看到長生的口袋鼓鼓的,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它把零食都轉移掉了。

小松鼠的個頭才十幾公分,從顏色跟身上的花紋來看,應該是花栗鼠。

小傢伙看起來挺機靈的,蘇唯摸摸它的尾巴,它大概也知道飯是誰請的,所以不像咬胖子時那麼凶,還衝蘇唯搖搖尾巴,做出可愛的樣子。

職業關係,蘇唯沒有養寵物的經驗,他對這種小東西很感興趣,說:「原來是花生醬啊。」

「不是花生醬,是花生。」

「『醬』是我們現代……我的家鄉對可愛生物的叫法,不是吃的那個。」

「所以蘇哥哥,有人叫你『蘇醬』嗎?」

「你太聰明了,一點就通,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人這樣叫過我。」

他被叫得最多的是混蛋騙子,跟可愛一點都不沾邊。

沈玉書聽著他們的對話,又觀察蘇唯,思索這個小偷的家鄉是哪裡,有哪個種族的頭髮是又有綠又有藍的。

他想了很久都沒找到答案,他留洋兩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卻沒見過這種發色的人,更別說他那些奇怪的舉止還有小飾物。

所以此刻沈玉書心裡除了對蘇唯的偷竊行為感到厭惡外,還多了幾分好奇。

蘇唯問完了,靠在椅背上看沈玉書,意思是問這孩子怎麼辦?

長生也吃完飯了,打了個飽嗝,小心翼翼地注視他們。

流浪生活讓孩子懂得察言觀色,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好說,等船到了港口,他連船票都沒有,那只能聽天由命了。

沈玉書沒說話,迎著蘇唯的目光看過去,蘇唯兩手一攤。

「這種事你別問我,我不做慈善事業的。」

「他還是個孩子,既然遇上了,總要想辦法送他回家。」

「你有時間你送啊,我負責他的船票,已經做大善事了。」

沈玉書又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有一句他懂了,蘇唯不會幫忙。

他原本就不該寄希望在一個小偷身上,這種人該送去牢房,而不是任由他無法無天。

沈玉書對長生一語雙關地說:「不管怎樣,你都不該偷東西,這世上大家都在自食其力地生活,偷盜者就算一時得逞,最終也會被世人鄙視。」

對面傳來咳嗽聲,蘇唯正在喝茶,被他的話嗆到了,捂著嘴巴咳嗽起來。

長生看看他,又看看沈玉書,可憐巴巴地說:「對不起,我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哥哥,你救救我吧。」

蘇唯止住咳嗽,正色說:「不,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這世上每個人都在偷東西,有人偷名有人偷利,所以一件事一體兩面,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端看你偷的是什麼。」

孩子聽不懂,臉上寫滿了迷惑的表情,沈玉書沒好氣地說:「你這是謬論。」

「通常被倡導的都是我這樣的言論,尤其是在這個時代裡。」

沈玉書沒有再反駁,因為他知道蘇唯說的都是實話。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裡,強敵四起,戰亂不斷,有手段的人飛黃騰達,而正直的人卻被打擊鎮壓,這些道理沈玉書都懂,但懂得跟接受是兩回事。

晚飯吃完了,蘇唯拿著他中意的自畫像起身告辭,沈玉書沒挽留他,而是說:「請付錢。」

「付什麼錢?」

「飯錢。」

「欸?我記得剛才好像某人說他做東的。」

「不錯,我做東,你掏錢。」對視蘇唯的目光,沈玉書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的錢包在你那裡。」

「你有證據嗎?」

「沒有,要說有,大概證據也在海底,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你是賊,這毫無疑問。」

「說話也是要講證據的。」

「我心裡清楚就行了,」沈玉書再次說:「所以你掏錢。」

蘇唯聳聳肩,真是個不好說話的男人,而且他不好說話的程度比沈傲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吧,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這次我請,下次記得回請喔。」

他叫來侍應生付了錢,看長生的目光一直盯著剩下的甜餅,他又讓侍應生打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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