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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人

烈人-全

      真該死的,根本想不出對策呀,在這經濟慘蕩的年代,要怎麼挽救下滑的業績,尤其對打的百貨正在做週年慶,這時候業績不好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嘖。」耙過不斷掉落在臉前的劉海,瞪著已經被打上無數個叉叉的筆記本,拿筆的左手慢慢鬆開原子筆,食指與中指壓在乾澀唇上,她閉起眼,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

      「這是在抽空氣菸嗎?」

      明眸倏地睜開,瞪視坐在面前的男人。

      嘖,真麻煩啊,為什麼會出現。

      煩躁的闔上記事本,她兩腿交叉,抱起雙手環在胸前,一副防衛性濃重的姿態。

      「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好路過,看見妳就過來打聲招呼。」他脫下B牌的昂貴大衣外套,舉止優雅拔去皮手套,以為沒有那些名牌能顯得親近,但外套底下合身的亞曼尼西裝,更凸顯他與在座所有人的不同。

      「你怎麼還是一樣怕冷啊?」她面露不耐煩,不過才十一月,雖然夜晚天氣會驟降,但現在才中午,還有陽光。

      像她,就只穿短袖與牛仔褲,坐在擠滿人的麥當勞裡,還顯得有點熱。

      「喂,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在這裡啊!」

      「我不是說了,路過嗎?」

      「當我白癡啊!你們百貨正在周年慶,你會有空來敵營『路過』?」太過氣憤,她抓起可樂猛吸。

      男人漂亮的丹鳳眼睨了她手上的可樂一眼,徐徐笑著。

      「這些東西別太常吃比較好。」

      砰!

      她打了一個氣嗝,對行為舉止都與自己格格不入的傢伙喳呼。

      「不好意思,我是個窮人,只能吃垃圾食物。」

      男人掠過她貶低的言論,目光停在她手底下的本子。

      「妳還在那間小牌的專櫃上班?」

      「我跟大少爺不同,無才無藝,但需要填飽肚子!」

      「最近業績不好嗎?」他繼續無視她的話,像個督導一樣的問話。

      她瞇起眼,懷疑眼前的人腦袋進水,才會感受不出她的驅逐口氣。不過,這傢伙從以前就是這樣,也沒什麼好意外。

      她身體向前一靠,肚子頂著桌沿,下巴壓在手掌上,疲憊一嘆。

      「你那間百貨又大,牌子又多,還在做週年慶,完全把我們打死,現在還好拿週年慶當藉口,但業績不斷下降是事實,應該會完蛋吧,我們公司。」好累,真的好累,活到現在二十八歲了,她居然還在為生計煩惱。

      過年後,公司就會正式收掉這個點,她將會變成無業遊民。

      真不想去想那麼遠的事,但又不得不早點規劃。

      抓起筆記本,她開始收拾東西。

      男人沒有阻止她,沉黑的眸,盯著她凹陷的眼窩以及蒼白的膚色,還有沒有幾兩肉的身材。

      在她拿起包包起身時,他終於開口。

      「妳可以不需要過的這麼累。」

      她一愣,沒有化妝而細淡的眉忽然緊緊皺起,她屏著氣,看著男人俊美的五官,以及天生散發的貴族氣質。

      就算他坐在廉價的麥當勞裡,就算他眼前擺著速食,就算他硬想把自己融入在這裡,周圍人們打量的目光,竊竊私語的聲音,仍舊顯示出——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這個認知,再度進入腦中。

      她提氣,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天啊,好想抽菸。

      走進熟悉的宵夜餐館,筆直朝吧台位置坐下,兩手向前伸展,枯瘦的臉躺在桌上,勞累的閉上眼。

      好想抽菸啊。

      「若南,妳都沒再吃飯嗎,好像更瘦了。」老闆娘關心的向前。

      她勉強抬起頭,無法直視老闆娘溫暖爆發的光輝。

      「沒什麼胃口,我包包放著,出去透一下氣。」

      「但妳不是才剛進來——」

      關上餐館前門,她往旁邊走幾步後,蹲在餐館的花盆旁,沮喪的垂下腦袋。

      菸啊——

      她的靈魂伴侶——

      上天彷彿聽見她的祈禱,熟悉的味道飄入鼻中,她雙眼發亮,聚精會神抬起頭,然後看見穿著白色汗衫的老闆,一臉竊笑出現在旁邊。

      臉蛋一僵,她乾笑著撇開頭。

      「怎樣,忍不住了吧?想要就說啊!」已經是個六十歲的老頭了,還像個頑童一樣,將菸在她面前晃呀晃。

      徐若南煩躁的推開他的手,「拿開啦!我已經戒掉了!」

      「呿,明明就想抽,撐什麼撐。」老闆將那管叼進嘴裡,知道拿不到後,偷覷的她這才放心。

      她沒有信心誘惑在面前還可以抵擋住,如果只是看不見,還能勉強忍住。

      做人真累啊。

      「妳都和那小子分手那麼久了,戒菸的承諾也可以作罷了吧?」

      老闆又提起她不想想起的人。

      「你故意的啊!」她抬眼,不開心的哼道。

      「幹什麼,說那小子也不行?妳知道這代表啥嗎?妳還喜歡那小子啦!」

      她沉默瞪著地板,好像跟水泥地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聽說他還沒結婚啊,也三十歲的男人了,事業有成,長的英俊,連半點花邊新聞都沒有。」吸口尼古丁,老闆睨視花盆旁,充耳不聞的女人。

      徐若南悶悶不樂的開口:「你沒事幹麻探聽人家啊。」   

      「有必要探聽嗎,堂堂一間百貨的總裁,電視新聞自己都會報啦!」

      她突然站起身,一旁的老闆被嚇到菸掉出嘴裡,還燙到手,他吃痛的大叫。

      「死小孩!」

      徐若南賊賊一笑,「這是報應啦,我們進去吧,外面好冷。」她拉高外套,腦子裡卻滿是今天見到的他的模樣,那雙手還是一樣又長又好看,那雙鳳眼也是,她曾經很喜歡的。

      分手三年來,他依舊意氣風發,出類拔萃,連男人看了都自嘆不如。

      而她,似乎一年比一年落魄。

      她不是喜歡為別人改變自己的人,當她知道他喜歡黑長髮的女人時,硬著頭皮,也不想將自己栗子色的短髮留長,可是他總是笑著說這樣就好。

      當看見她叼著菸,又拿汽泡酒坐在家裡時,她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震驚,可是,他依舊什麼也沒說。

      戒菸是在一次生病,兩人躺在床上時,她以為他已經睡了,因為鼻塞而不舒服的自己,整晚都難以入眠。

      那時,他從後頭抱住她,像夢語一樣的,在她耳邊脫口出:「我只希望妳健康平安。」

      然後,隔天她就戒菸了。

      記得當時,她僵在垃圾桶前很久,久到覺得身體都要結滿蜘蛛網,她才把香菸都折斷,扔進去。

      之後,發現沒叼菸的她時,他還面露詫異。

      「妳今天不抽?」

      「戒掉啦。」她說得蠻不在乎,雲淡風輕。

  

      當看見他臉上出現的表情時,胸口堵了一種難解的情緒,形容不出來,但就是,很想一輩子守著他這樣的表情。

      一輩子……

      對天差地別的人來說,好難。

      半夜十二點,老闆拉下鐵門。

      「渾蛋……大渾蛋……超級大渾蛋……嗚嗚嗚……」

      老闆娘看著醉倒的徐若南,疼惜地摸著她的臉。

  

      「真可憐哪,連喝醉都在想著他。」

      「胡說什麼,她是在罵自己!」老闆哼了聲,走到電話前,拿起一張名片。

      提出分手的是她,下一瞬間就後悔的是她,痛不欲生的也是她。

      當他平步青雲向上走時,當想到總有一天,他會接管家族事業,成為一個更遙遠的人時,自卑感,一日比一日更嚴重的啃食自己。

      她憑什麼站在他身邊?

      她憑什麼成為他的女朋友?

      她憑什麼一起走到最後?

      「烈人……」淚流滿面的小臉,往溫暖的中心靠著,儘管在夢中,眼淚仍舊掉個不停。

      「小子,麻煩你啦!」老闆兩手插腰,對穿著三層西裝的男人頷首,看著他小心翼翼抱緊懷中女人,坐進高級轎車內。

      「這樣好嗎?」老闆娘面露憂心。

      「安啦!安啦!大不了她不爽再來找我理論!」

      徐若南有生理時鐘,不論前一晚怎麼狂歡狂飲,在職場多年,她都能準時在時間內醒來。

      更何況,昨晚她才喝了兩瓶清酒,是因為老闆又套洋酒,亂混才醉了。

      她睜開眼,腰腹使力,從床上坐起,揉著暈痛的太陽穴。

      最近太累,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

      先拿顆普拿疼止一下頭……痛……

      她空白的腦袋,看著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還有一架黑馬燈座。

      她簡陋的家裡,才沒有這些東西!

      晃動劇烈的兩眼,很小心的,看向時鐘旁的相框,然後,她頭皮一麻,瞬間掀開被子衝出臥房。

      「展烈人!」

      她朝站在黑白色系廚房內,穿著白襯衫與棉褲,正在沖泡咖啡的男人咆哮。

      男人回首,對她柔情一笑。

      「小南,我幫妳做了早餐。」

      激動的雙目看了眼餐桌上豐盛的早點,很快就移回他臉上。

      還有這點,是她最討厭的。

      她幾乎不像個女人,粗魯,邋遢,不擅料裡,但他卻擁有一手好手藝。

      料裡,外貌,財富,他全包了。

      「你在搞什麼鬼,是老闆叫你去接我的嗎?分手時不是說好了,不管怎樣,都不能再到以前的地方——」她一步一步憤怒來到男人面前,接著,聞到好香的味道。

      明眸瞠大,不自然的低下頭,瞪視手中咖啡。

      該死,她最無法免疫的,就是咖啡與香菸,還有這個男人。

      展烈人坐在餐桌另一側,兩手交疊,只露出深黑的眸子,靜靜凝視她不語。

      反正不吃白不吃,徐若南大口吃著早餐,配上那杯濃郁咖啡。

      天啊,好幸福。

      下一秒,她被腦中的念頭震懾。

      這是分手前,她每天想的。

      手上的叉子,放下。

      像尊雕像的男人,終於有反應。

      「怎麼了?」

      他還有臉問,徐若南瞪著他,口氣回到煩躁。

  

      「這時間你不是應該出門了嗎?現在百貨有活動,需要你坐鎮吧?你放心,碗盤我都會洗乾淨,你可以先走。」

      「妳呢?」

      她看著手錶,想到上班,眼神不自覺變暗,「趕在十一點打卡就好,我不急。」

      「我不明白,妳為什麼要搬出這裡。」

      蛤?

      徐若南一臉不可思議,「因為我們分手了啊!你忘記了嗎?」

      「我沒忘記妳提過,但我也不記得,自己答應過。」

      她愣然,難道他現在想說,三年的分手,他根本不當一回事嗎?

      咬著牙,非得使勁力氣,才能夠從口中說出那一堆違心之論。

      「那你不會忘記,我說過自己已經不愛你了吧?在我們交往時,我在外面就有其他男人,不想再欺騙你,所以我才會分手!」

      「我也說過,我不在乎。」

      徐若南怔怔注視走到面前的男人,他彎下腰,將兩手放在她椅背上,她看見他脖子上掉出的項鍊,眸子突然放大。

      她臉色翻紅,震驚的語無倫次。

      「這個!你、你你怎麼會……」

      「我在妳包包裡翻到的。」他笑著,摸著那廉價的情侶對鍊,「這是送給我的吧?」

      「不是!」打死她也不會承認,她買了這個便宜的東西,會是送給這個大少爺,「那是給我的男朋——」

      修長指頭,轉過項鍊,露出裡頭一排隱密的字。

      那是他的英文名字,還有她的。

      她瞠目結舌,所有的藉口再度化為泡沫。

      「就算我有其他男人,你也不在乎?」

      他莞爾一笑,撫著她的臉,笑的眼神柔情。

      「我是說,我不在乎妳滿嘴謊話。」語畢,他低下頭,封緘住女人還想反駁的雙唇。

      一年後

      真該死的,還是想不出對策呀,在這經濟慘蕩的年代,要怎麼挽救下滑的業績,尤其對打的百貨在精華區有無法撼動的地位,別說三強鼎立,根本是一支獨秀在搶業績!

      要怎樣才能搞垮那間公司?

      啃咬著萬寶龍的筆蓋,屈膝坐在椅上的女人聽見開門聲,伸長脖子,往走出房門,穿著高級西服,邊打領帶邊朝自己走來的男人看去。

      「有吃飽嗎?」低下頭吻住女友,男人撫著她長出肉來的臉頰,露出迷人笑容。

      「超飽!」她把盤裡的殘餘吐司往前一推,「欸欸欸,吃掉它再走,不要浪費食物!」

      她把滿桌食物吃到杯盤狼藉,然後只留半片吐司給日理萬機的男朋友。

      男人繫好領帶,回頭指指自己的嘴。

      她不耐煩的咕噥著,拿起吐司餵進他嘴裡,還被含住手指,舌頭繞著指間旋轉。

      一大早就在調情。

      只可惜,她今天沒有好心情!

      抽出手指,她反咬進自己嘴裡,焦躁的啃吮。

      「餓了不要吃我!」

      男人輕笑,又走回房裡,拿起昂貴的名表,往手上戴。

      她尾隨在後,靠著門框,打量西裝筆挺的男人,他還是那麼出色挺拔,最近網路上怎麼說著?啊!看了也會懷孕的男人。

      「烈人,我公司跟百貨續約三年,所以我會繼續在那工作。」她在回覆他,昨晚的『要不要跳槽到他百貨上班』的意見。

      「那就好。」一如往常,他沒有意見。

      才不好咧,就算續約三年,業績還是一樣很差,而且原因都是因為他把百貨經營的太有聲有色!

      身為商場上的敵人,她應該來點陰招。

      「你今天要忙嗎?」

      對於難得問起行程的女友,展烈人眼中閃過訝異。

      「今天有個重要會議,關於今年度的百貨活動,還在討論階段,我希望今天就能出現大概方向,但畢竟有近百個櫃位,也許最近都會遲些回來。」他毫無保留的說明。

      她才不在乎他幾點回家,但倒是聽到重要資訊。

      「所以是很重要的會議?」

      「嗯,我一定得出席。」   

      很好。

      徐若南走到男友身後,在他轉身時,兩手向前一推,跟著他一起倒向大床。

      展烈人挑眉,凝視坐在他身上的女人。

      「這是?」

      「我反悔了。」她嬌柔一笑,扯掉盤起的長髮,拉開身上肩帶,感覺到腿下的身軀變得又硬又熱。

      「小南,別玩了。」男人呼吸開始沉重。

      嘴上說一套,摸在她臀上的手掌,已經燙如鐵板。

      「烈人,我餓了,餵我……」她舔著唇,柔軟的下肢,在他身上輕輕磨蹭。

      男人狂吼一聲,立即翻身將她壓住,開始施行熱情的教訓。

      什麼會議,什麼絕對不能不出席,全被拋在腦後。

      要搞垮一個成功的公司,必先征服領導人,業績,等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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