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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另一面】(楔子)

     

      交通部的一天一如往常地展開。原則上尙算平靜,只要沒發生重大事故或刑案,基本上這部門的日常跟動輒遇到殺人或失蹤案件的刑事部相較,算溫和許多。

      雖然仍偶有違規的人存在。

      「那傢伙真讓人生氣!」從外頭回來的中央郁彌氣憤地嚷道、遠遠便可聽見他的聲音,高昂的情緒感染到眾人,在場的人難免好奇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喝酒還開車、撞到人又沒酒醒,還在醫院發酒瘋──可惡、我要不是警察,早就揍他了!」義憤填膺地比劃、揮舞著拳頭,好像被撞的人是自己般。

      其他人似是早已習慣他激動的模樣,聽到那毫無章法的解釋、混雜了過多私人情緒,大家有志一同地將視線轉移到晚他一步進門、顯得較冷靜的搭檔廣瀨龍翔身上。

      「酒駕肇事事件。肇事者和被害人目前都在急診留觀中,沒生命危險,肇事者酒意未退,八成還不曉得自己闖了禍。」簡潔扼要的說明。

      聽多了中央郁彌的贅述,他們始終認為廣瀨龍翔的解釋直切重點,常要前者向後者多多學習。

      這兩人完全是互補的存在。

      「真是的,也不想想因為自己的貪杯會害到多少人,喝酒根本就不應該開車呀──政府的宣導到底有沒有在聽啊!」中央郁彌仍滔滔不絕叨念。

      「被害人沒事真是太好了。」旁人慶幸道,他的碎念就自動忽視。

      「可不是嗎!這種害人不利己的事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啊?」正義感強烈的他絲毫不能忍受這類違法之事。

      「對了、高橋警視不是要找你嗎?」廣瀨龍翔適時從中打斷他的憤慨並提醒對方。

      「對喔──我都忘了!」以掌擊額、發出一大聲響,他連忙蹦跳轉往其辦公室。

      少了他的聲音點綴,四周霎時寂靜許多。

      「你能和他搭檔這麼久,也很厲害了。」旁人感慨地拍拍廣瀨龍翔肩膀。

      「搭檔就像工作一樣。」他聳聳肩。

      「什麼意思?」

      「習慣就好。」他解釋。

      「哈!不過既然習慣他製造出的熱鬧,以後他不在的話,這裡會很安靜吧。」言下之意是──會變寂寞吧。

      廣瀨龍翔聽了對方的結論後笑了笑,不否認這一番話。

     

     

     

      中央郁彌敲了敲門、得到許可後進到長官辦公室。

      「高橋警視,您找我?」進門之前他將最近發生的大小事重新回憶一遍,確定沒有犯下什麼值得被關照的錯誤後,這才稍微放下心。

      「中央啊、最近怎樣,都習慣吧?」托平靜之日的福,長官看來心情不錯。

      只可惜中央郁彌在不曉得因何事被召喚前,實在沒心情和對方寒暄,於是他開門見山問:「托大家的福,都習慣啦,我都來這麼久了。高橋警視找我有什麼事?」

      「我也覺得你做得不錯,雖然平常吵了點。」高橋一也點點頭。

      這是褒還是貶啊?中央郁彌在心裡翻了翻白眼。

      「我記得你一直想去刑事部搜查課,沒錯吧?」不弔他胃口,直接道出主題。

      「對啊、您還記得?那是我的夢想!」談起第一志願組別,中央郁彌眼睛忍不住發亮,「啊、這不代表我不喜歡這裡啦!」怕對方誤會、連忙擺手澄清,不過他聽出了弦外之音:「高橋警視、難不成──」搜查課有缺人,要把他調過去了?

      「消息還沒確定,不過近期內會有異動事真的,先給你心理準備一下。」沒再多賣關子。

      「喔──太好了!高橋警視、謝謝您!」中央郁彌雀躍到差點沒跳起來。

      他連忙行個九十度鞠躬禮,感謝長官的促成。

      「你這反應讓人不曉得該高興或傷心,真有這麼不想留在交通課嗎?」高橋一也搖頭嘆道,但亦被他直率的反應逗笑。

      「不不不、我完全沒那個意思!」中央郁彌連忙否認──他打從心底喜歡這裡,然而和夢想相互取捨之下,現在的他依舊會毫不遲疑地選擇後者。

      「你這小子!」笑罵。這傢伙就那麼點心思、又沒多少心機,他豈會看不透此人在想啥!「去那裡之後可別把這裡忘記啊!」

      「當然、當然!」中央郁彌拍拍胸脯保證,「高橋警視的提攜之恩、我會記得的!」

      「如果有最新消息再通知你。」意謂著他可以先離開了。擺擺手指示。

      中央郁彌朝室內鞠了個躬後走出辦公室,前後心情大不同。

      待他再度走回開放的辦公空間,大部分同事也回來得差不多了,所有人一見到他、一窩蜂湧上,七嘴八舌搶言──

      「你這傢伙、去了刑事部,可別把我們忘了呀!」

      「真奇怪,好好的交通課你不待,偏偏愛往坑裡跳。」有人搞不懂他的想法──刑事單位的忙碌程度,應該是此處的五倍、不、十倍吧。

      「以後這裡就安靜多了。」

      不知從何聽到消息的前輩們你一言我一語調侃,猛搓中央郁彌的頭、將頭髮弄得比鳥窩還亂,口中雖是消遣,不捨之情卻溢於言表。

      「我會常回來看大家的啦!」中央郁彌邊笑邊躲過一波波的攻勢,然後視線瞄到一旁沒有瞎起鬨的廣瀨龍翔,他這兩年來的搭檔。

      『快救我!』趕緊拋出求救眼神。

      兩人間的默契已然培養出來了,說要離開還真的捨不得。

      收到對方的求救訊號,廣瀨龍翔聳聳肩、接著微微一笑,「還沒接到人事命令,現在斷言太早了。」夥伴的義氣讓他拔刀相助。

      中央郁彌感激地望他一眼。

      這下子眾人才甘願罷手,「也是,說不定你等一輩子都等不到,到時候就乖乖待在交通課吧!」

      「你這副德性去刑事部,真的抓得到犯人嗎?」有人忍不住懷疑。

      「咦、你這是人身攻擊喔!」中央郁彌唉唉叫抗議。諷刺的話他聽得出來好不好!

      「雖然人事命令還沒下來、但為了懲罰中央一心想逃離這裡,今晚下班後大家去喝一杯──中央買單。」廣瀨龍翔續道。

      眾員警聽後先是一陣沉默,隨後立即爆出歡呼、聲音大到連隔壁課的人都來探查發生了什麼事,竟如此喧嘩。

      「好耶──中央請客!」

      「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在場人士無不歡欣起舞,唯有當事人臉色慘綠。

      『我得罪你了嗎?』哀怨的表情望向淡定的廣瀨龍翔──本以為他是在幫忙,如今看來根本在落井下石?

      對方依然維持著那淡淡的笑容不語。

     

      ※

     

      於是這一晚除了值班人員外、其餘沒有外務的一群人浩浩蕩蕩朝常去光臨的居酒屋出發,幾乎將之包場。

      大夥兒喝開後也聊開了,各種酒態畢露,沒了平日工作時的拘謹與矜持。

      身為主角的中央郁彌難免成為焦點中心被嬉鬧一番,打打鬧鬧好一陣子後終於還他安寧,他逮到機會便湊到搭檔旁,「廣瀨、對不起。」

      廣瀨龍翔是他單位上的前輩,不過在對方許可下,中央郁彌已習慣後方沒有加上敬稱、而直接以名字稱呼。

      正喝著啤酒的廣瀨龍翔一臉莫名地停下動作望向他,不明白突來的道歉所謂何事。

      「我雖然想去搜查課,可是這些時間來跟你搭檔很愉快。」倘若不是為了長久來的憧憬,他真想繼續和這些人共事。

      工作上廣瀨龍翔幫了他許多、亦指導他不少東西,剛為菜鳥的中央郁彌能儘速上線,此人絕對功不可沒。

      「呵。」聽完他誠摯的頗白,廣瀨龍翔輕笑一聲,「不怪我今晚讓你破費?」這攤請下來可不少錢呀。

      「唔……荷包是瘦了不少沒錯……」他心疼說著,下意識摸了摸褲子後方的錢包。

      廣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去那裡可別丟我們交通課的臉──雖然工作範圍不一樣,但本質沒有改變。」他道:「會比這裡辛苦,可別逃回來了。」既然是自己所選的道路,就好好堅持下去!

      他學其他人揉亂對方的頭髮,再看他一副想發作又不敢的彆扭模樣。

      即將分離得不捨盡在隱晦的言語中訴盡,遲鈍的中央郁彌這才瞬間明白對方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心思。

      「廣瀨──你跟我一起調去刑事部嘛!」他捨不得這位前輩呀!在廣瀨龍翔來不及詫異之前、中央郁彌伸出手摟住他,將臉埋在對方肩窩處嚷道。

      這是哪招?廣瀨龍翔一臉無奈。

      「他醉了嗎?」察覺他們這裡的騷動,眾人一一將注意力拉回主角身上,只見中央郁彌抱著、或說纏著廣瀨龍翔,整個人幾乎賴在對方身上磨蹭。

      「你真是包容他。」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又在神智不清的狀態下,真虧廣瀨龍翔沒有一把將人推開。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他算頗提攜這位晚了幾年入隊的後輩,這次最不想放手的人應該非他莫屬吧。

      「不知道他未來的搭檔有沒有你這樣的好耐性呀。」不免感嘆。

      廣瀨龍翔聞言後眼神微微一黯,「我想、相處久了以後,對方總會發現這傢伙的優點。」不光有熱情與傻勁而已。

      他伸手回抱住還掛在自己臂膀遲遲不願離開的中央郁彌,輕拍著他的背、猶似在安撫孩子般。

      「累了可以回來找安慰,不過可別認輸了。」在他耳邊悠然說道。

      他可是很看好此人的。

      最後結帳之際、中央郁彌已醉得搞不清東南西北,任憑同伴從錢包中掏出三張萬元大鈔結帳、剩餘不足金額再由大家均分,算沒真的將他啃得屍骨無存。

      然後他在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下,正式接到了人事命令。

      新生活於是愉快地展開……

     

     

     

      才怪!

      拿著人事命令紙本,中央郁彌在同事們要笑不笑的同情眼光中,直衝警視辦公室。

      「您不是說是刑事部搜查課嗎?」怎麼變成生活安全部的少年課?

      他盯著白紙黑字看了許久,最後才死心承認再怎麼看都是這個結果。

      「高橋警視、您騙我──」他的玻璃少年心受傷了。

      自己可是一心期待要調去搜查課的呀!大家不也如此以為的嗎?

      「我當初只收到消息說會調課,沒說是哪一課呀。」彷彿早預料到他會進來質問,高橋一也不慌不忙接招。

      「可是、可是──」如此說來是也沒錯,似乎都自己一廂情願認為會被調到刑事部,但──那種情況下相信每個人都會被如此誤導吧?

      他哀怨地盯著對方。

      「你就去試看看吧,少年課跟刑事課也頗像不是嗎?」同情地安慰一臉失望的中央郁彌。

      「……」他都想哭了。

      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才剛收到人事命令、他沒那個狗膽馬上就說想再請調,中央郁彌只能垮著肩膀離開警視辦公室,還不忘道別:「高橋警視,謝謝您這兩年來的照顧。」有氣無力的。

      「明天記得直接去新單位報到,別跑錯地方了。」高橋一也好心提醒。

      他可以去刑事部嗎?

      「好……」尾音拉得長長的,算是聽進去了。

      新生活仍是展開了。

      雖然不如預期。

      但他不會認輸的!

      中央郁彌立下閃亮亮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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