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2

第二章

匆匆吃完早餐並換上幼兒園所制定的圍裙,劉謙臨上娃娃車前先以雙掌拍了拍自己雙頰,好讓自己提起一天所需的精力,不管自己有多累,一但上了班就要鼓足精神看顧自己所帶領的小朋友們。

突然聞見奇異的拍打聲,還以為車外發生什麼大事的司機王伯隨即好奇地自車窗探頭而出,往發聲處看了過去,見劉謙略為尷尬地對著自己笑了笑,司機王伯心領神會的縮了回去。

「年輕人,難免有想狂歡的時候,王伯懂的。」司機王伯老懷安慰的想著,偶爾他還會擔心劉謙太過老實、太乖,現在看來他總算開了竅。

順手關上娃娃車的拉門,劉謙落定了他專屬靠門的位置,鬆軟的墊子將他深深陷入其中,若不是剛才的巴掌打的夠響,他恐怕又是一陣睡意襲來。

「王伯,可以發車了。」

聽到身後劉謙的發車指令,王伯習慣地噯了聲權充回答復,便見車身印有向日葵幼兒園斗大字體的小巴緩緩開向車潮之中。

不貪快、不搶道、保持一慣的中低車速,這是合格的幼兒園司機該有的職業操守,總歸一句,嚇到孩子可就不好了。

於是乎,車開了足足快十分才看到了娃娃車預定的兩位小小乘客,潘清風和魯真。

黑髮黑眸的潘清風一身整齊穿著向日葵幼兒園制服,雖然不過僅是件設計普通的西式制服,倒也因為他的氣質所襯之下而顯得精緻許多,乍看之下猶如等著參加一場宴會的小小紳士。

至於在他數步之遙,不過身側而已的魯真。

同樣也是穿著幼兒園的制服,只是頸上幾個扣子沒扣上,帶了幾分隨意,竟讓這制服變成的略帶休閒氣息的裝扮。

若再往上瞧瞧魯真臉上時刻燦爛又天真的笑顏,還真讓人想對他投以相同的笑容,爽朗地吆喝著小孩什麼都不需管,只要盡情大玩特玩就對了。

個性迥異卻偏偏彼鄰而居的兩個小小孩,彼此相處就像油與水般,極度不相融。

會導致如此結果不是沒有原由的。

連站在他們身後的家長們同樣也是沒給對方多少好臉色看,非但沒放下各字成見率先做出友好的示範,反而比任何人都早先一步地彼此激辯了起來,冷嘲熱諷的詞彙相繼出籠。

久而久之,儼然成了潘、魯兩家的早晨例行公事。

若沒和鄰居鬥上一鬥,恐怕當天一整日都會過的身體失調、內分秘大亂。

當然,這也是劉謙事後各自問過潘清風與魯直所獲得的結論,也是鄰近潘、魯兩家的四方鄰居們多年觀察後的心得。

若是真得那麼容不下對方、討厭對方,依潘、魯兩家的能力,不是主動搬遷就是逼對方搬遷這兩方法,雖然他們的行事作風可說有些任性蠻橫,選擇後者的機率頗高,近似八成。

心想今日工作也要從和事佬這一項開始,劉謙只覺得昨晚撿到人的事猶如一場夢,顯得不太真實。

心想,憑他近乎時鐘般規律的人生裡怎會無緣無故撞上這種怪事,那些都是有特殊機遇的人才會碰上的,他不過是個普通不過的升斗小民,想來也不可能。

娃娃車按著預訂的上下車定點停下,便見潘清風的叔叔潘溫立刻領著侄子搭車,話題突然中斷被人放置不管的魯富貴顯得有些不滿,可偏偏又拿潘溫有點沒輒的他只能暗暗撇著扁下的嘴,順勢牽起魯直跟隨其後。

「我不是要學你喔!只是不恰好,我也要送我可愛的侄子上學。」魯富貴不甘心地瞪著潘溫著,氣勢明顯高傲了點。

或許是出於習慣,在場的眾人表情平淡,沒有半分違和神色,自己該去做啥就做啥。

至多聽見潘溫不能認同地冷哼一聲,權充聽見。

讓小孩們各自向家長道過別後,娃娃車再次開動了起來,這回的車速比起適才快了許多,但依然保持著平穩且安全的準則之中。

當然,開車的王伯絕不會承認,是他聽不下去兩位家長間所展開的低水準交談內容,而是恰巧此處車潮不太擁擠罷了。

關於這點,相信劉謙老師能替他背書,畢竟他可是向日葵幼兒園的司機伯伯啊!

收回目光,不再注意被留在娃娃車後遠處的家長們,劉謙笑容盈盈地看著分坐兩旁,相斥意味極重的小孩們,這分得非常乾淨的勢頭,勘稱完美。

發育成熟的大人間的混蛋事讓心智不太完備的大人自己處理,至於小孩間彆扭的敵我意識就由身為老師的劉謙來開導,瞬間,劉謙覺得教育這條路真是任重道遠。

尤其是前方還擋著這兩位大污染源為前提。

刻意坐在魯直的身旁,劉謙不意外見到魯直親膩地向他微笑示好身子也往自己身邊靠攏了幾分,天性友好的他鮮少主動表現討厭過誰,然而潘清風就是那不多的例子。

「劉老師,我昨天畫了一張圖,叔叔看過以後說好看,現在我也給劉老師看…   …。」

懷抱著小孩都有的獻寶通病,魯直興奮地往自己的小書包裡東翻西找,找了半天連影子都沒看著的他甚至差點沒把頭也塞入開口裡探尋。

就見他由起先的期許轉變成滿滿的失落,金燦的短髮隨著他微微垂落的頭而散落遮蓋住臉上那雙美麗的藍眸,教人見了心生不忍。

「找不著或許是掉在家裡也不一定啊!小直,別難過了。」輕聲安慰著魯直,然而劉謙卻意外發現潘清風一瞬也不瞬地以不悅的目光望向他們,眉間緊蹙的模樣不像是假裝。

興許,他知道些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例如畫的下落,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才好。

悶悶地嗯了聲,依魯直頹喪的模樣,暫時無法釋懷也說不定。

那幅內容不明的畫遠比劉謙所預想中的還要重要,竟會讓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硬是憋足了悶氣、不發一語地撐到下課返家,甚至連道別也是匆促帶過就連忙往屋子方向拔腿狂奔。

相較於魯直的詭異,潘清風今日的冷默簡直到了飆破指標的程度,只差沒在身上掛著眾人勿近的布條。

小孩們的那點花花腸子心思他是懂得,那畫八成是被潘清風撿去了,至於撿去不歸還的問題,他還要再想想。

趁著娃娃車返回幼兒園的空檔,劉謙稍為檢查環境,就怕有誰不注意掉了東西在車上,當他看到後方坐位時卻發現到了一個突兀的東西。

不過八開大的紙捲被一條黑緞帶所綁著,讓人遺留在椅面上,擺得方方正正,而紙面看來毫無半分受損。

劉謙默默地嘆了口氣息,看來他是看懂了潘清風的暗示了,小孩子臉皮薄,所以要他這老皮厚又硬的老人轉交回失主本人是嗎?

透過後照鏡看到劉謙無故嘆氣的王伯打趣問著:「好端端的,劉老師怎麼嘆氣起來啦!幸福可是會跑走的喔。」

「沒事,只是有學生彆扭了一整天,有點擔心。」

劉謙微微苦笑,幸福會不會跑走他並不知道,但是總不能放著問題的癥結視而不見。

雖然家訪是他所想到最好的處理方式,但是潘、溫兩家的監護人都很忙。

一個是忙起來不見天日的大企業家,另外一個是忙起來危機潛伏的刑警大隊長,不是你有空就我很閒的日子實在難排,可偏偏明眼人都知道小孩們會相互討厭對方,其中的主要禍因就是他們這兩位不負責任的家長們。

究竟是有多討厭對方?

這是多深的孽緣啊?

「彆扭啊!」王伯頗能理解般頻頻點頭,算是對劉謙的苦惱表示些慰勉。

這點年歲的小孩子最愛這一招,沒事也要找點事做,不過芝麻點大的問題也看的跟滅世沒啥兩樣,天天要人多順自己一點,也不去想人家憑什麼非要順應你不可。

人家常說父母難為,可沒人知道,當老師的也好不到那去,苦逼程度只有更高,沒有最高。

「行了,小孩子不就都那樣,偶爾鬧鬧彆扭當習慣。」以人生的前輩兼兩個孩子的爸爸的身份,王伯語重心常的勸著劉謙。

「若是瞎鬧的彆扭還不轉頭就忘了一乾二淨,就當小孩是認真鬧,一晚睡過,恐怕連昨天早上做過啥都記不清楚了,我看,最清楚也就是這幾天下午吃過的點心是那樣甜點。」

民以食為天,小孩子甜點為命,八成全是生肖屬螞蟻。

劉謙不可置否地失笑。

曾帶過這麼多少孩,討厭吃魚肉蔬果的小孩也不算少見,不過他就是沒遇過討厭吃甜食的。

「可是今天鬧彆扭的是我們班的小直跟清風啊!」後者保持靜默是常態,只是多添了一點離人的意味,可前者卻是反常到嚇人啊!

瞧瞧王伯聽聞他一提及反常的人是魯直時的詫異,那大張的嘴,別說雞蛋這類初階的東西,劉謙猜想,連拳頭都能塞下去。

現在劉謙反倒有點害怕王伯的下巴會不會因此造成半永久性脫臼,這樣吃飯會掉飯粒。

只見王伯狀若回神似地狠狠以掌拍擊了方向盤,好險準頭失準沒拍中中樣的喇叭,否則受驚的可就不只車裡的兩人。

不過受到突如其來的一擊,原先筆直前行的車身頓時歪斜,隨後,反應驚人的王伯趕在車子插入旁邊車道前穩了回來,一時間車內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只迴蕩著重重的呼吸聲。

「王伯,您老激動歸激動,可別這麼沉不住氣啊!」

口頭上的激動他扛得住,心靈上的震撼要是多來個幾回是會嚇死人的。

張著不明白的眼,嘴角掛著無辜的笑,王伯裝傻,想推給人老記憶不太好的罪過上。

見到王伯這模樣,劉謙連想掐人的心都有了。

興許是王伯命不該絕,車子總算順利地駛入向日葵幼兒園,也讓王伯鬆下了口氣。

揉動著發疼的鬢額,劉謙拿著魯直的畫走下車,心想等會回家他一定要泡柚水補氣去霉,剛那一嚇,少說三魂七魄都不穩,就算跑了一魂一魄也不奇怪。

「嘖!嘖!方才劉老師倒映在後照鏡上的目光可真哀怨啊!媲美惡鬼。」王伯後怕地摸著自個的後頸,一臉驚魂未定,完全沒有加害者的自覺,只有受害者的驚愕。

似乎命中注定暫時要跟這位蚌殼老兄過上一段日子。

當劉謙一踏進家門後,腦裡首現冒出的念頭唯有此,然而看到他一臉傻氣的盯緊自己不放時,劉謙的不安又再次浮起。

「你…   …。」溫吞著聲,眉頭皺三皺,都快變出了個王字。

「我…   …想問我是誰,你是、你是?劉謙對吧!」

拿著自己早晨留下的字條,蚌殼老兄的食指不偏不移地直指那附加尾末的名字。

失憶了?他很肯定自己沒撞破蚌殼老兄的頭啊?

還是血失了過頭,一時血沖不上腦袋,整個人暈呼呼地想不起該想的,忘了不該忘了。

簡單一句,就是腦裡記憶全歸了原始檔,空白到勘比白紙。

這話反問得劉謙的疑慮都少了幾分,本性就不太容易對人存疑的他自然毫不考慮的接受了蚌殼老兄的說詞。

點點頭,劉謙斟酌地說:「你…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再說啊!沒什麼比填飽肚子還重要。」

總不能老實地跟蚌殼老兄說,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個夜闖空門的陌生大漢,背上還裂肉滲血呢!

眼神中仍透著不解,但蚌殼老兄卻溫馴地配合著劉謙的指揮幫著他在廚房中打下手。

想著自己也不能光是用這個或那個的方式稱呼人,說來就頗沒禮貌,最後劉謙決定還是問過這位蚌殼老兄的意見。

「至於你的名字我聽過就忘了,可是綽號倒有一個,就看你要不要讓我這樣喊你。」劉謙心底慌著,手裡的刀活還是很利索地切斷著砧板上的食材。

直到說出口來,劉謙才明白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說的有多荒謬,都讓人進了家門還大氣不喘地說自己忘了名字。

聽聽這話,誰信?

「是嗎?」漫不經心地順口應聲,相較自己的真名為何,蚌殼老兄對於拔蝦殼的大業還比較上心,那肥美飽滿的蝦身一隻隻地迅速現身。

那蝦仁脫衣的勁道,可比脫人衣還快。

「既然有綽號就直接用吧!反正擺著不用也浪費。」微微掀起瞇著的眼,被掩蓋著的眸光裡透著教人看不明的波瀾。

一聲好,劉謙爽颯一笑。

「蚌殼老兄,請你替我擺碗筷吧。」

這一喊,某人頓時刷白了一張臉,嘴角扭了扭不知是笑還是怒。

「蚌殼…   …老兄?」老兄這字他能勉強生受,但蚌殼這點可就聽來莫名其妙,這種不甚起眼的東西究竟那裡像他?

再一次重覆,劉謙篤定著說「是!蚌殼老兄。」

含笑,心中對自己如此貼微的形容而開心的劉謙打撈起昨晚預先擱置整一晚的蚌殼,那清澈見底的水面下飄散這一些細沙,看來這蚌殼也跟這男人一起乖乖吐實了。

挑了一顆裡頭最碩大的蚌殼,蚌殼老兄頗不以為意地打量起自己的同伴。

這玩意在他眼中最多只能稱得味美罷了。

「你知道這蚌殼的特點嗎?」同樣挑了顆蚌殼,這回劉謙倒也專注目光地看著這蚌殼,彷彿除了當食材之外還有其他用途,比如教學器材之類的。

略感疑惑地微傾著頭,蚌殼老兄決定先裝傻再說,畢竟他方才才說失意,就算忘了些什麼也無可厚非。

「蚌殼味鮮美,易烹煮,就連吃剩的殼也能當作手工藝的材料,至於蚌殼最大的特點,我想就是吃它之前一定要好好的讓它將體內的細沙吐個乾淨。」劉謙語畢,單隻手便將流理臺上的沙水給倒入了水槽。

喔了聲,蚌殼老兄知道後面的話才是劉謙要說的主意。

撿回蚌殼老兄手裡攢著的蚌殼放入清水中待滾,這一大家子可不能獨漏半顆,否則留下了這遺珠,事後不管是煮還是養都麻煩。

「可偏偏蚌殼又是個不可老實的硬骨頭,只吃軟不服硬,非要在鹹水中靜待一陣子,才會乖乖的吐沙。」

瞧瞧這爐上火夠旺,只見劉謙手腳俐落將蔬菜下鍋快炒「在遇見你的初時,問你好久都不見你說話,還以為你是啞巴,可卻又開口說了幾句,那樣子簡直就是蚌殼擬人,所以我就決定你的綽號叫蚌殼老兄。」

擬人?那豈不成了妖怪?

蚌殼老兄滿臉黑線,神情麻木地端著炒好的菜,緩步踏出。

「當然,你也答應我,可不是我獨斷而行。」聽著身後補上的悶聲附註,蚌殼老兄敢指天發誓就算他真失憶了也絕對會記得自己肯定沒答應過劉謙這蠢提意。

況且他不過是裝失憶。

一頓飯吃下來一人悶聲不吭徹底裝蚌殼,另一人雖然不是吵鬧的主,但也懂得自問自答的精髓,整體氣氛也不顯得太過僵硬。

心裡還盤算有關於蚌殼老兄的去留問題,神情有些心不在焉的劉謙默默地清洗著用過的碗筷,至於蚌殼老兄則是抹淨小小的折疊餐桌交疊收起。

突然門鈴大響,惹得屋內人一陣錯愕,尤其劉謙慌張地不知該先把正流洩的水龍頭給關上,還亦或是把引人側目的蚌殼老兄塞入已呈現爆滿狀態的儲物櫃裡。

劉謙不懷好意的挑目,讓蚌殼老兄興起一絲警覺,手裡還抓著抹布,人就往儲物櫃的反方向走去。

一副你逼我,我便動手的威嚇模樣,只可惜由現在的蚌殼老兄做來卻是底氣不足,單純的好看頭、紙紮的假老虎。

「進去吧!反正你最終都要被我塞進櫃子裡,少掙扎點對你沒壞處,就多配合配合,也算是為大家好。」

步步緊逼,劉謙溫潤儒雅的面容因為蚌殻老兄的反應而忍俊不住噗嗤一笑。

可這笑容看在蚌殼老兄的眼裡,簡直就是充滿了陰險與計謀,竟妄想往那不到他半身的儲物櫃裡塞活人,是當他練過軟骨功嗎?

還是當他是個不能反抗的屍體?

摧命似地大響不停的門鈴讓這場角力越趨白熱化,不管是攻受雙方均是殺紅了一雙眼,瞪視的目光在空中殺來砍去,一瞬間氣氛熱絡好不熱鬧。

「雖然你這樣說,但這也是太勉強了,若是換你來,你能嗎?」抵死不從,蚌殼老兄像小孩般耍賴,眼下這狀況非到緊急之時自然無需設防。

門外人若是前來殺他的殺手,怕是早就無聲潛入,又怎會老實地狂按門鈴不停,所以更讓蚌殼老兄懶得瞎藏自己。

「我…   …或許可以。」可以把腳擺進儲物櫃。

偷覷那滿溢的地方,劉謙底氣不足。

「劉老師開門啊!我是園長,怎麼都沒人來應門呢?該不會是沒人在家吧?」喃喃自語自沉重的門板後方傳來,乍聽之下有點模糊又微弱。

料不準是自己的老闆來到,劉謙瞥了眼一臉無所謂的蚌殼老兄,隨後便急忙打開大門,卻遲遲不敢迎了門外人進屋裡坐。

「園長好,怎麼會想到來我這裡呢?」

向日葵幼兒園園長是一位富有愛心的中年女子,雖不貌美但個性和善,待人接物都是一派和氣,鮮少有人討厭。

而劉謙目前所居的公寓就是這位女子出資所蓋,專門租借給幼兒園的老師們使用,離幼兒園非常接近,走路不過5分鐘路程,可說非常受到老師們的歡迎。

為了管理方便,園長本人也同住此公寓,雖然所挑選的是一樓,若非必要她可說極少會去打擾其他老師的私生活。

就算她眼角餘光中不注意看了一名陌生男子出現劉謙的屋中,她也不太驚訝。

提高自己手中的禮盒,那是中秋節的慰勞品,某家糕餅名店出產的月餅,各式口味皆備能滿足饕客們最挑釁的味蕾。

「中秋月餅,今年我送這一家,希望你會喜歡。」

每送給一位老師,園長便不厭其煩的說著,餅剛送到,她就想立刻分送給每個人,就怕這餅放多幾日,賞味日期也接著縮短了幾日。

劉謙眼帶欣喜,不管是什麼,只要送的是吃食他都開心。

只是謝聲才剛說出口,他還未拿熱的禮物就被一旁虎視眈眈的蚌殼老兄給搶走。

那搶食的模樣可真狠呢!

咦了聲,園長毫不掩飾自己脫口而出的驚呼,隨即釋然。

「這位先生不介紹一下嗎?」純粹的好奇,隨口一問不過也就是基於禮節問題。

很想回園長一句不用介紹,當他是暫時路過借地方坐的路人甲,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他、他是我遠房表哥,之前住在別縣,今天特地順路過來我這裡,可能會借住幾天。」

冷汗從額間狂冒,這憑空冒出的遠房表哥連他自己都不熟了,還想介紹給別人,未免也太瞎鬧了點。

悶不作聲地挑選自己所要的口味,一聽到劉謙提及自己時蚌殼老兄示好地向園長打了聲招呼:「是啊!我是劉謙的遠房表哥,請多指教。」

微笑點頭,園長還未知這男人的名字,怕是往後見面也不好稱呼對方。

看穿了園長吱吱嗚嗚的糾結樣,劉謙這才想起,蚌殼老兄的身份是含糊交帶了,可名字還未說,一時半刻間他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姓劉,單名一字遊。」

劉遊…   …!?

流油?肥得流油!

眉間的尷尬未除,園長很難將面前面容俊逸雋雅的男人跟他的名字做聯結,那種名字不是都用在中年肥大叔的身上嗎?

眼眉不挑,蚌殼老兄冷靜沉穩地接下了自己剛出爐還不太熟悉的大名,隨口應了聲:「是啊!我單名遊,是祖上傳下來的習慣,後輩子孫都是以單字為名。」

看兩人互動不多卻也有幾分熟稔的樣子,園長這也就徹底信了劉謙的說詞,告了聲辭,人便往下一家走去。

總算送走了人,劉謙這才鬆了口氣,回頭跟著蚌殼老兄爭食。

不過他爭的很有道義,拿得全是蚌殼老兄明顯不愛的口味,瞧他全堆在一旁連碰都不肯碰,如今都快成了座小山丘。

「我真叫劉遊嗎?」語帶濃濃的質問,蚌殼老兄頗不能認同劉謙對於取名的造詣。

咬了塊綠豆糕,劉謙說不出自己會叫他劉遊,也只是因為剛好看到廚房裡所擱著的橄欖油,一時心有所動。

劉遊(油),這名便順應而出。

好險不是看到眼藥水,不然就是劉衍類(眼淚)了。

哭個不停,悲苦到蛋疼。

舔了舔手裡的糕餅殘渣,劉謙不經意的叨唸著。

「既然你現在擔了個我遠房表哥的名號,只要你還住在我家的一天就要照我家的規定走,就算你失憶又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

疑惑地嗯聲,蚌殼老兄假裝自己閃神聽不清這後半段的警告,那怕他一字皆無遺漏全數聽入耳中。

發現自己失言,劉謙忙將一塊紅豆麻薯拆了封便往蚌殼老兄嘴裡塞,瞧他咬得歡快也沒噎著,這才接著說:「就算你失憶又沒工作,但是該負得責任也是得負,生活、房租都要算,不過我可以讓你先欠著讓你之後慢慢付也不加你利息。」

想想,劉謙覺得自己的決議真是厚道並沒有趁人之危,原來想說好人作到底、送佛送上西,可看看自己的存款簿…   …。

他這小資男想當大善人,似乎顯得有點勉強。

蚌殼老兄連聲答應,他才不是真失憶,想暗自弄大筆生活費來花花對他絕對沒問題,只是現在的他想低調再三地生活,直到他確保自己身體無慮為止。

拉拉雜雜的條件綜合起來也不過一個重點,劉謙所要的要求就是分工合作,雖然不是事事皆如此,但既然有緣住一起就要盡一點本份。

由著劉謙碎唸的正歡,早已捉準了劉謙習性的蚌殼老兄似乎也毫不在意地總能適時添加茶水給對方飲用,不怕他嘴乾就怕他邊說邊吃邊噎著。

昨晚與蚌殼老兄協定好同居條規之後,劉謙的心底也跟著明顯放鬆了不少,沒有初日相處的處處小心,已經開始把對方當成一般的室友,那怕對方的來路勘稱完全不明。

將鋪地的被褥給收了回一旁,放輕手腳四處走動的劉謙雖然睡眼惺忪可還比前晚徹夜未眠的樣貌相較之下,已經有幾分人樣。

現在若是氣若遊私的病樣,那昨天一早就是快死透、半腳入棺材的死人樣。

可不管什麼模樣,當劉謙定睛一望,看清楚自己鏡裡倒影時,悔不當初的四大字便狠狠的砸向他腦中。

貪嘴啊!

對著洗手台上的鏡面,刻意以側身的方式審視著自己的倒影,好催眠自己其實並非這樣臃腫不堪。

可當手掌摸了摸有些氣鼓的腹部之後,劉謙格外懊惱著昨晚為何要如此不自制地跟著蚌殼老兄共食零食,明明知道這晚上吃太多會胃脹又容易囤積熱量。

告誡的眼光再次瞪向鏡中的自己,千萬不能這樣放縱自己如此。

刷著牙的劉謙不心死地吸了吸肚子,讓他看起來腹部能結實些許,可撐不了多久只能換氣的他,眼睜睜地由著腹部向他無聲抗議似地瞬間鬆弛下來。

突地一陣爆笑從盥洗室外傳來,不用想,劉謙也知道這笑是誰發的,頓時由羞轉怒的他只能憤憤地盥洗著,當自己徹底的悶燒怠盡。

挑眉望向劉謙始終不願轉身過來的身影,自討沒趣的蚌殼老兄倒也安分地跟著起床,慢條斯理地將被褥給收拾好,整理得異常工整,甚至最後覺得劉謙的被褥收得不服他要求,同樣跟著攤開再整。

以毛巾吸乾潮濕的臉,見蚌殼老兄其氣勢,簡直就是趕在年末前急忙大掃除的家庭主婦,求好且務必求快。

「早餐你想吃什麼?」劉謙詢問著,不奢求某極端蚌殼會有空理理他,尤其在他殺氣旺盛時。

不多想,蚌殼老兄立刻將主導權丟回劉謙身上,他向來不挑食,能吃下肚的都行。

那就西式吧!

一片火腿、一顆蛋再加兩片吐司,再配一杯飲料,既夠營養又快速,斟酌之後劉謙如此定案。

彷彿在執著於整理家務的泥淖裡,對於劉謙顯得有些視而不見的蚌殻老兄,卻不曾將自己眼角餘光自劉謙身上轉移,以近乎放置不理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追逐著。

很快地,劉謙便將自己預計中的早餐給端了上桌,也算是獨身男子為求生存與方便所衍生出的半必要性謀生手段。

熱騰騰的早餐劉謙沒先享用,等著蚌殼老兄盥洗過後一起開動。

咬著烤吐司一角,劉謙好奇瞅了瞅蚌殼老兄因為垂目而下扇的眼睫,看那雙如蝶的黑睫一扇一撲的模樣可真是美麗,如此誘人的眼不管出現在男人或女人身上,無疑都是引人側目的利器,連假睫毛都沒他這天然好。

暗自讚嘆完蚌殼老兄的雙目,彷彿是突然起了興趣,劉謙心不在焉地往蚌殼老兄的臉盤上繞啊繞,只見他越看越感慨越看越驚奇。

恨不得當場抓起蚌殼老兄的手,對他殷切傾訴自己是個多麼有眼光的人,連他這麼不經意的一撿也能撿出個未雕塑的寶石。

這人簡直天生就該吃明星藝人這行飯,白白放著就是一整個浪費啊!

「表弟?你的手沒事抓緊我作啥?」

好笑又無奈地問著劉謙,好在劉謙激動之下選對了他空蕩蕩的左手,而不是拿著火腿夾蛋吐司的右手,否則可就真的火腿飛、煎蛋砸、吐司掉滿地。

更重要的事,劉謙的動作中並無帶有惡意的殺氣,不然,他的身體隨之出現的不該有的反設動作,因此傷了甚至殺了劉謙,可就說個不準了。

這也不能怪他。

該怪劉謙自己非要硬往槍口上撞,最後那怕落了中槍的下場也不奇怪。

「想問你要不要再來一杯飲料。」指著如今只剩下半杯的鮮奶,劉謙滿是熱情的說著,同時手也跟著悄悄抽離了蚌殼老兄的箝制。

搖頭示意自己不用再添飲料,蚌殼老兄眼睜睜地任由劉謙在自己眼前做著小動作,老實說劉謙的手有點厚實又格外溫熱,那溫度跟著小火爐沒什麼分別。

可說是夏天使人嫌、冬天引人羨的高溫體質。

那體溫彷彿就會烙人似地,只要碰過,便很難讓人忘記。

表弟二字遠比被蚌殼老兄猛然牽手還要使劉謙深感驚愕,總覺得耳裡聽來就是一勁的彆紐。

「還有,別、別叫我表弟。」我無福消受你這一聲表弟,我們之間的表親關係就算是扯到三十六代祖先也扯不上「就叫我名字就好了,聽來我也習慣。」

看來要圓謊也真不容易,難怪他不是編謊的料子。

「為什麼呢?你不是說我是你表哥,叫你表弟不為過啊?」咬了口食物,蚌殼老兄這話說的理直氣壯,簡直可說毫無缺陷,率直的眼更是盯緊著對方不放。

心裡哀呦感嘆個不停,劉謙很想扶額倒地當隻駝鳥,但又礙於現實,千萬不能丟自己面子而只能強撐。

「難道我說錯了?」又是一雙清澄的雙目射來,似飛鏢般射的劉謙全身洞孔。

拿石頭砸自己腳,劉謙腹誹之餘怒火滾滾。

「不!不!你沒錯,錯是我。」當劉謙說到錯字,總讓人覺得這字咬得特別重,特別怨。

深知狗逼急了都會跳牆,更何況還是個人,還不咬你一口洩恨才有鬼,蚌殼老兄輕輕笑著,收回眸光靜靜地吃著手裡的食物。

撇撇嘴,自討沒趣又覺得自己讓整個氣氛陷入尷尬,快快將早餐食畢之後,劉謙起身將上班用的側背包給背上,一副臨上班的模樣。

「今天打算去哪?」

「沒打算去哪,想出門四處逛逛認識這附近的環境,以後也好找工作。」話說的有所有保留又好聽,這內容不完全都是騙人,裡頭參著幾份水只有蚌殼老兄自己明白。

嗯了聲,想想覺得有些事想交待蚌殼老兄,劉謙快速地留下手機號碼在便條紙上,並將家裡備用鑰匙包裹成塊,遞給對方。

「有事你就打電話聯絡我,鑰匙可別忘了帶,要是不小心被關在外面可沒人會專程來替你開門。」

應了聲,順勢承應了下來,蚌殼老兄轉手一放,那鑰匙如今則是枕在豔黃紙片上在桌面閃閃發光著。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