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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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打工、家庭，這些就是鴛鴦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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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早送弟弟去上學，在小學校門口像個老媽子千叮嚀萬囑咐，就怕漏提了哪個字會讓弟弟出什麼岔子，目送弟弟走進學校中廊，自己才又風風火火的趕到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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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課就趕著去接弟弟放學，有時候小學只上半天課，就將弟弟托給豌姨幫忙顧，再匆忙跑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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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用跑的，還真是用跑的，沒辦法，搭公車要錢啊！咱們小姐姐可捨不得花，但也捨不得弟弟跟著在大太陽底下跑，乾脆背著跑，小崽子不懂事，趴在他姊背上還樂得當騎馬，大聲嚷嚷：「駕！駕！沖啊！」嚷的鴛鴦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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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安頓好小承，鴛鴦還得趕到巷口的小吃店工作——那是豌姨的丈夫開的，鴛鴦管他叫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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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只是幫忙端端盤子擦擦桌子，但在一次人手不足，被沈叔臨時調去廚房支援，因而發現了她的好手藝之後，就不時被傳喚到裡頭幹活兒，薪水也加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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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店的工作結束，鴛鴦就跟著沈叔去豌姨家領當天的代工，抱著東西回家，窩在客廳埋頭苦幹起來，而弟弟小承就在一旁的矮桌做功課，那麼鴛鴦自己的功課呢？她早利用在學校瑣碎的閒置時間做完啦，頂多每天睡前給小承檢查好作業，簽好名，再花點時間背背單字，算算數學習題，少女日子雖然過得艱辛，讀起書來還挺有個樣子真像回事，一天過得這樣忙，還總能維持在學年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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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活，雖然不能像同齡女孩子一樣，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是逛街又是看電影的，她甚至一件像樣的便服都沒有，衣櫃裡就只有幾件舊Ｔ恤和牛仔褲，其中有三件是短褲——那是她自己用穿不下的長褲改的，但她過得挺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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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無奇的日子過得很快，半年過去了，等暑假過去，鴛鴦就是高三生，面對大考不說，一開學就有令人期待的畢業旅行——至少大多數孩子都是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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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休業式剛結束，沈叔就開車載著提著大包小包的鴛鴦和小承趕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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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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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鴛鴦……唉呦我的小鳥兒，快過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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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見半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和床邊的婦人，鴛鴦高興的牽著弟弟上前，一時激動的紅了眼眶，而床邊坐著的婦人正是豌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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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我的小孫女都出落得這麼好看了，我一個老太婆這一覺也真是睡太久囉，看看我的小鳥兒，這都瘦的成什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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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覺得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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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什麼不舒服？我這把骨頭老歸老，還是挺強健的，就是躺太久，都要長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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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奶奶，我給您介紹，這是豌姨、沈叔，這些年來多虧他們，這個家才能撐起來，然後……小承也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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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一面說，一面把小承推到奶奶面前：「小承，叫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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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侷促的站在床邊，雙手無措的背在身後，囁囁嚅嚅半天，就是叫不出一聲「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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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承？怎麼了？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我不是說過在長輩面前……唉，小承！你去哪啊回來！」鴛鴦正想皺眉說弟弟不是，孰料小崽子竟頭也不回的衝出病房，她只好朝眾人歉意地一點頭，連忙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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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小歸小，跑起來腳程倒快，鴛鴦一出病房，就見孩子已經衝到樓梯口了，這一大一小的孩子就這樣直直你追我跑地到醫院門口，一路上不少醫生護士責怪的看著他們，醫院哪裡能這樣奔跑了，鴛鴦一時也顧不上這麼多，只能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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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承信！你給我站住！你再跑就不准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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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吼，小男孩果然站住了腳，可還是執拗地不肯轉過身面對自家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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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氣得邊走近男孩邊罵：「你是怎麼回事？從小到大都很聽我話的，怎麼這回要你喊聲奶奶，你就跟我鬧脾氣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在長輩面前要有禮貌，豌姨、沈叔你都肯叫，親奶奶卻叫不出口了？你……小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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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走近，卻聽見孩子的抽噎聲，一瞬間什麼話都梗在心口，怒火也消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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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弟弟如命，不，視弟弟比自己命還重要的鴛鴦，歎了口氣，轉過小承的身子，將孩子擁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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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承，別哭了，有什麼事跟姐姐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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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些微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祖孫倆身上，男孩趴在老婦人床邊，一童一叟安穩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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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窗邊為家屬準備的躺椅，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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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來一下好嗎？」豌姨站在門邊輕聲叫喚，並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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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躡手躡腳地上前，順手輕輕地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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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那孩子突然跑出去，有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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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其實就是小孩子鬧彆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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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豌姨皺起眉一臉困惑，鴛鴦微笑說起追上小承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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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承從小就只有鴛鴦一個家人，雖然豌姨夫婦也對他視如己出，但終歸不是親的，小孩子自然黏姐姐黏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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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見著姊姊跟奶奶聊得起勁，小崽子就認為姐姐要被奶奶給搶走了，擔心姊姊不要他，豌姨一聽忍不住莞爾，聽小承解釋時，鴛鴦也有些哭笑不得，有時候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樣不可理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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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好勸歹勸，再三跟小崽子勾手指訂承諾，說好永遠都不會不要他，才把小祖宗給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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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紀的孩子懂得撒嬌也沒什麼不好，不過也該讓他知道什麼是家庭，畢竟那孩子的世界不可能永遠只有你。」豌姨語重心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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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放心吧，這點事我還知道，我想他上個月才開始上學，有些事還不怎麼明白吧，這些我過去沒告訴他是我疏忽了，我會慢慢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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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從沒讓姨操過心。對了，小承對你們奶奶這麼陌生，也不太對啊。他倆沒見過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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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因為我總想著醫院不是啥好逛的地方，又總是病患出出入入的，就沒帶他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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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姨聽了不禁歎口氣：「唉，我也知道你的顧慮，不過畢竟也是親人，還是要讓他們多相處，明白嗎？瞧他祖孫倆這下午也處的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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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鴛鴦微笑著應和，不經意瞥見豌姨汗濕了前襟，便從口袋翻出條手帕遞上。 ：「豌姨，外頭不如室內涼快，還是進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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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豌姨又一個歎氣，低聲道：「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不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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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姨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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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什麼，咱們進去吧，等你叔買粥回來，大夥兒在一塊兒吃、一塊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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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鴛鴦報以燦爛的笑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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