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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水市III

      *

      「葉子身體還好嗎?」

      小彌與媽媽母女倆在飯後整裡廚房,聽著小彌描述前幾天去探病的事。

      「嗯……」

      「怎麼了?是不是很嚴重?」媽媽看著小彌欲言又止而疑惑不已。小彌想到葉子跟媽媽兩人感情還不錯,怕媽媽太擔心,便想辦法轉移話題。

      「沒有啦,我只是想到葉子上次買的蛋糕。媽媽妳吃了嗎?葉子有說妳一定要吃喔。」

      「喔,妳說那個草莓蛋糕?」

      「對啊。」

      「吃了、吃了!很好吃呢。媽媽只擔心自己會變胖。」

      「呵。」

      小彌露出微笑,但心裡仍然擔心著葉子。清理完廚房後小彌回到房間,看到桌上放著葉子借她的DVD。想起她第一次看到這部影集時,對於主角夏洛克的觀察力佩服不已。

      葉子曾開玩笑的說,受害者粉紅女士她要是經過的是寓水市,沾到的雨水絕對不只如此,一定是全身濕透啊。潮濕到說不定還有人會以為她是下過水了呢。想到這裡,小彌將DVD收進抽屜,打算等葉子康復後再兩人一起看。

      晚上,小彌站在浴室鏡前,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去放進洗衣籃。她面對鏡子將一頭長髮綁起紮成包頭。

      「咦?」

      小彌感覺手好像摸到了什麼而停止綁髮的動作,她輕輕轉動脖子,透過鏡子看到自己的後頸上有個小小的東西。小彌摸了摸脖子,感覺到一個奇怪的突起物黏在皮膚上。那異物觸感滑滑的,有點長條狀。她嘗試用指甲去摳,卻完全摳不下來。

      「到底是什麼?」

      小彌只好用食指與中指捏住它,往反方向拔。力道一個沒注意,一陣拉扯的疼痛感從頸後傳來。

      「好痛!」小彌痛得在浴室跳來跳去。「不過好像拔起來了?」

      小彌將手中的東西拿到眼前一看,一條類似菌菇類的東西,根部竟有血絲及一些皮屑殘留。

      「這是?」

      小彌再度轉動脖子,試圖從鏡子看向後頸,只見一個小小的傷口正滲著血。小彌想摸又不敢摸,再加上看到那拔起來的怪東西,將它扔進垃圾桶後趕緊進浴室洗澡。

      「我一定是眼花了。」

      匆匆洗好澡後,小彌拿了藥膏塗抹在傷口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關係,小彌覺得頭有些暈,將頭髮擦乾後就立刻上床睡覺。之後,小彌異常發燒將近一個禮拜。整天只能躺在床上,高燒讓小彌完全無法思考。

      恍惚中,只記得媽媽的模糊身影常常出現在眼前。清醒的時間往往都是吃藥,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小彌覺得自己在恍惚時曾看到其他陌生人的身影,來來去去的,好像還有媽媽非常生氣地將他們吼出房外……

      等到小彌高燒減退,又是好幾天後的事了。她睜開雙眼,室內一片黑暗。只有放在房間角落的除濕機的光源正亮著,並發出有些吵雜的運作聲。小彌試圖從床上爬起,但或許是躺太久渾身無力,只能將棉被掀開並緩慢移動四肢。

      「好想喝水……」

      小彌感到口乾舌燥,嘴唇幾乎乾裂,她現在沒辦法思考,單純地只想喝水。但她的手往四周胡亂抓取,卻連一個類似杯子的物品都沒碰到。感到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又再度陷入昏厥。

      當小彌再次清醒時,她看見媽媽正坐在床沿盯著她瞧,並一手輕撫她的臉。

      「醒了?」媽媽的聲音相當溫柔。

      「我睡了多久?」

      「有一、兩個禮拜了。」

      「我……生什麼病?」

      「流行性感冒。這波病毒很強。」

      「對了,」小彌彷彿想到些什麼。「葉子她……有來嗎?」

      媽媽像是預先知道小彌會問到這問題,不加思索地回答。

      「葉子的媽媽有打電話來。不過妳都在睡就是了。」

      「是嗎……」

      「學校也有打來問喔。老師跟同學都很擔心妳。」

      「學校?」

      「妳都忘囉,這週學校期末考。」

      「啊……」昏睡太久,期末考早就過去了。只是小彌突然不是很擔心考試。

      「學校有特別通融可以補考,過幾天等身體好一點再去學校。」

      「嗯。」

      等到小彌體力恢復去了學校,迎接她的是一股異常的氣氛。一路上許多人對著她微笑,小彌好不容易撐過這注目禮走到教室,平常沒什麼話聊的同學竟一湧而上,將小彌團團圍住。

      「小彌,妳沒事吧?」迎面而來的是班上的大姊大。「看妳都瘦了」

      她將雙手搭在小彌肩膀,雖然是一臉關心,但小彌覺得她的視線似乎不是看著自己的臉。而這股異樣的感覺持續了兩、三天,小彌的氣色漸漸恢復,學校同學也恢復到平常的相處模式,關愛的眼神冷漠不少。

      學校在她發燒請假的時候換了座位,原先坐在中間的位置改換到後面角落。對於這些改變小彌原先覺得沒什麼關係,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她在上課的時候望著前方同學們的後腦杓,一個個望去,卻沒看見醒目的髮色,那熟悉的身影。

      「葉子呢?」

      小彌在上課時間輕聲問她旁邊的男同學,他連看都不看小彌,慫肩後便繼續抄寫筆記。小彌正想繼續問些什麼,一張小紙條從前面傳來。小彌看著紙條,似乎是在班上傳遞的,紙條外觀有些汙漬。

      小彌將對折的紙條打開,裡面只有簡單一行字。

      『葉文心死了』

      「什麼?」小彌忍不住輕叫出聲。

      身旁幾個同學同時轉頭用眼神指責,甚至有人還嘖了一聲,似乎非常嫌棄上課發出聲音的小彌。

      撐到放學,小彌立刻去了一趟葉子家,只見許多搬家工人進進出出,將紙箱搬到一旁的貨車上。觀望許久,終於看見葉子的媽媽從屋內走出,她正在指示工人哪些是貴重物品不可以摔到。而當她看見小彌時,毫不隱藏震驚的眼神。

      「文心真的過世了?」

      「對。」

      兩人坐在只剩下傢俱的客廳,搬家工人不時來詢問事宜,小彌感覺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兩人都不願當開口的人。

      「妳的身體,好多了吧?」葉子的媽媽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嗯。」

      「文心在妳生病的時候走的,我有打電話通知……」

      「為什麼要搬家?」小彌頭低低的,對著地板問。

      「這邊有太多回憶了。」

      「文心才剛過世,不是嗎?這麼急著搬,是要躲些什麼,對吧?她的喪禮呢,不可能這麼快就結束了吧?」

      小彌抬頭望著眼前的婦女,突然間小彌覺得自己後頸的傷疤很癢,很想摳。她輕輕揉著傷口試圖減緩搔癢感。

      兩人面面相覷,葉子的媽媽刻意避開小彌讓她覺得很生氣,看見又一名工人走來問事情時,小彌便站起。

      「我要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搬家。」

      快步走出葉子家,小彌覺得這實在太扯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合常理。這世界是在她臥病在床的時候徹底翻轉了一遍嗎?同學與師長的漠不關心,葉子父母的怪異舉動等,都令小彌覺得不可思議。

      走到半路經過一個小公園時,小彌看見一個幼稚園左右的小弟弟坐在一旁的花圃,將長袖上衣捲起,用手摳著手臂上的痂。雖然此舉動並非有什麼不對勁,但吸引她注意的,是那傷口形狀像圓形的,而且還不只一個,遍佈在幼小的手臂上。

      「不要亂抓。」應該是他媽媽的女人走來制止小弟弟。

      「可是我好癢!」

      「再這樣抓傷口會好不了,知道嗎?」

      「可是……」

      「如果又長滑溜溜的東西媽媽可就不管你囉!」女人刻意壓低音量。

      滑溜溜?那女人似乎查覺小彌的目光,將孩子的衣服拉好遮住四肢,抱起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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