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亞麻律在的校園,對章秀華來說,顯得過度平和,就像在會打呼的老伴兒身邊睡了一輩子的妻子,突然擁有安靜的晚上,反倒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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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研究室裡頭,章秀華怎麼也讀不下眼前的書,她想起亞麻律那張面無表情,對生活也頗為漠然的行為,本來不太注意的細節,紛紛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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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麼了?」章秀華對自己無法專注學習,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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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生研究室的格局,其實就是一間大辦公室,每位研究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辦公桌椅,成ㄇ字型排列。彼此的背影相對,但研究室中間,有系上提供的茶几和幾張凳子,供研究生們讀書之餘互相交流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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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同學正在討論前一晚在電視上看到,黃達教授上的談話性節目,對黃達教授的看法,分別提出自己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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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華也看了那個節目,她對節目內容沒有太多想法。衝突論等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大學到研究所不知讀了多少,但她並不怎麼能夠融入那些理論之中。章秀華想,這大概跟自己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有關,爸爸在她出生前已經是銀行襄理,如今怎麼也是個中高階主管。媽媽是一位屆齡退休的高中老師,從小對她的教育特別費心。細數成長歷程,從來不需要為錢操心,想出國旅行、遊學,家裡也都能提供支持。以前參加社團,前進偏鄉進行一個暑假的服務,但那些孩子留下的,都只是一些讓自己感動,卻不知道對孩子來說是否真能帶來幫助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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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放在檯燈旁邊的手機,章秀華看了一下Skype,早上發給亞麻律的信息。亞麻律很少回應章秀華的信息,尤其在離開台灣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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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到底在幹什麼呢?他去華夏師大真的有好好學習嗎?」章秀華心底萌生許多疑問,而最大的疑問,就是黃達教授和亞麻律之間何時成了指導與被指導的關係。那篇亞麻律掛了第三作者的文章也引起她的注意,她知道教育心理學是亞麻律的弱項,也從沒聽說亞麻律參與黃達教授的研究計畫。可是章秀華縱使滿肚子疑惑,她也不敢造次,找教授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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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華只能等待,等待亞麻律偶爾透過翻牆軟體,好在許多網站被封鎖的大陸,偶爾更新臉書狀態,以及他不知何時才會一時興起回應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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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轉換心情,章秀華走出學院大樓,想出去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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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校園裡頭那棵建校之初便存在的老榕樹底下,靜靜看著田徑場上不住繞圈的慢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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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華的指導教授是從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取得博士學位的女教授白瑪,被視為系上中生代教授中流砥柱,系主任深怕她被台大等校挖角,畢竟私立大學給的薪水雖高,國立大學提供給教職員的終身俸更具誘惑。白瑪剛結束一門大學部的課,回所上途中見章秀華坐在樹下愁眉不展,走到她身邊喚了聲:「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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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章秀華整個人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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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瑪示意要章秀華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在她身邊說:「我們一個禮拜沒見了吧!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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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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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研究有什麼進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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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讀了教授提到的美國心理協會幾篇關於靈性諮商的論文,引發我對哲學中靈魂論的疑惑,有點動搖我本來物理主義的立場。不過我還沒有一個足夠充分的認識,請教授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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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來,妳才博士一年級,有很多時間去建構妳的基礎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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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沒有教授那顆天才一般的頭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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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麼天才,我也是靠努力才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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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華喜歡白瑪,尤其是她的謙遜,而且白瑪的謙遜給人一種實在,而非做作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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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之前提到那位讀哲學的學長呢,還有聯繫嗎?我聽說他去了上海交換學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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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華沒想到老師會跟自己聊到亞麻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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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瑪也喜歡章秀華,章秀華是一個藏不住心底話,特別單純的一個孩子,她的心清澈的宛如水晶。但白瑪有時也擔心,這麼一顆純粹的心,很容易就被五顏六色,乃至污穢不堪的社會給粉碎。她約略猜得出章秀華對亞麻律有一點不同其他所上同儕的情愫,而這反而是章秀華自己弄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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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也知道他去了上海啊!一年的時間不短,希望學長能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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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達教授也真有趣,他挺喜歡派學生去上海交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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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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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記得是前年,博士班有一位黃達的指導生也是去上海交流,結果一去就沒回來,聽說他好像跑去大陸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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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學長叫什麼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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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我得想想,好像姓蕭。因為我是前年來這個學校,剛好跟這位學生錯過,詳細的妳可能要去問助教。」白瑪有點後悔之前回答的太輕率,特別是「一去不回」那句,章秀華聽了之後,整個人彷彿蒙上一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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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白瑪小看了章秀華的堅毅。她也許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但她決定要走的路,絕對不會輕易修改路徑。章秀華默默展開她的寒假計畫,去上海找亞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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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秀華掛在亞麻律身上的煩惱,亞麻律沒有絲毫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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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的生活,離不開咖啡與酒精,有時他覺得自己有這兩樣東西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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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的時候,亞麻律曾經大病一場,他喝了一杯麥當勞的美式咖啡,整個人很快的陷入重度暈眩,他不得已,倒在一處公園的長椅上,睡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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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被暈眩症足足折磨了兩年,時好時壞。直到他去法國找學長,天天和學長出入各種咖啡店,他因為咖啡引起的暈眩症,就這麼不藥而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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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咖啡對亞麻律來說就像開水,起不了任何提神的作用,唯獨喝到品質不佳的咖啡,會偶爾引發他的心悸和輕微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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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酒,亞麻律是愛酒的。酒是他類比人類情感和個性最好的飲料,特別是葡萄酒,用同一種水果,竟然能夠創造出千變萬化的滋味。亞麻律喜歡對人的形容詞來描述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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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酒初嘗憤怒而焦躁,但在時間的柔化中,卻轉為值得倚賴的堅毅。有的酒剛開始如溫柔佳人,但那只是認識之初,後韻中帶來的更多是令人悲傷的冷冽。但亞麻律沒有什麼錢,他沒喝過多少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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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作用,會讓他覺得自己變得有感情一點,他也知道那可能只是錯覺,酒精使人變得猖狂,行為大膽。但猖狂不等於有感情,大膽也只是一種魯莽,而不是對他人情感的理解與表達。然而,即使只是錯覺也好,一個人的錯覺,能帶來多少損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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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學期開始的每一天,亞麻律每天帶著個案的資料,以及自己的書,到不同的咖啡店進行研究,同時尋找一間適合長期窩居的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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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試了七、八間,亞麻律終於在水城路一帶,有許多日本人居住的區域,找到一間日本人經營的咖啡店「峰」。這間咖啡店沒有禁煙,離喧囂的大馬路也有一段距離。亞麻律自己不抽煙,但他也不介意別人抽煙,某種程度他相信在這樣的環境中,煙霧成為他不需要刻意擺出某種表情的保護罩。還有周遭多為客人,用他聽不懂的日語交談,也讓他不至於因為環境而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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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造訪「峰」的這天,於無法理解的話語聲和煙霧夾雜的空氣中,倒是出現兩個讓他有點在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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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澄,她蒼白的像是從來沒有吸吮過足夠的營養,但若直視她的雙眸,又會被那閃現於無力之中黑溜溜,如深不見底的黑洞一般的目光吸引。她的視線所及,不抗拒,也不相迎,就像沒有焦點,只是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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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峰」最靠近門口的位置,這裡抽煙的人最少,因為門口面向西面,一到下午便有刺眼的陽光放肆的掃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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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頭幾位男客人瞧了她兩眼,但誰也沒有過去搭訕,對他們來說,善澄的存在帶來一種近距離欣賞日本陶瓷娃娃的藝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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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坐在咖啡店離門口最遠的牆邊,和善澄中間隔了四張雙人桌。而位於吧台對面的牆邊,鄭紫坐在一個剛好與亞麻律和善澄形成正三角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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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紫的穿著特別顯示曲線,修長又不失肉感的腿通過腰際,與上半身最能引發男人母性的突出處,形成一幅誘人的圖示。她那雙超過十公分鞋跟的高跟鞋,有規律的在木頭地板上輕敲。相對於善澄呈現出不可侵犯的氣質,鄭紫則渾身散發讓咖啡店內男士都像蒼蠅一般渾身不自在,不停想往她坐著的方向蠕動。每當她拿出菸,就會有男士過去為她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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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看著眼前這一切,他想起人們經常用天使與惡魔來形容人內心善與惡的衝突,從當前的局面來說,比起天使,男人到底是更喜歡惡魔,還是因為自慚形穢,所以露出傾向與惡魔交往的假象。可是天使和惡魔,難道是可以光從外表辨認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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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駛來一輛賓士轎車,就停在咖啡店門口對面,善澄的手機響起,她接起手機,剛開始以和外表一致的和緩語氣,後來則逐漸拉高她顫抖著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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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澄起身走到吧台,快速結帳後,推開門走向對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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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大門內側的風鈴「叮零」響聲,亞麻律望向門外,善澄背影的視線,注意到他方才座位腳邊有個小提琴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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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從座位上跳起來,拉起那個檜木紅,刻有「善澄」標籤的琴盒,趕緊推開門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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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妳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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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澄那時已經走到轎車門邊,她沒有立即坐進車內,而是和駕駛座,那位隱藏在隔熱玻璃下不知名的人士,透過副駕駛座的車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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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走了,就在亞麻律站在馬路中間,腳踩馬路中間那條白線,看著眼前這一幕上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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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看到善澄在流淚,儘管她刻意用纖細的手臂遮擋著,他想起這是一個人傷心難過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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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命啦!」一位出租車駕駛從亞麻律身後開過,對站在馬路中間的亞麻律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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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穿過馬路,走到善澄身邊,猶豫著該先遞給她小提琴琴盒,還是面紙。最後他決定兩樣物品,由左右手同時伸出去,讓她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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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先選什麼呢?」亞麻律好奇的等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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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澄接過面紙,說了聲謝謝,跟著接過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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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從善澄的選擇,看出她內心對兩種不同價值的看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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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澄走到路邊,想要攔出租車,但上海不像台北,出租車由於車輛數量的管制,本來就不多,形成供給失衡,出租車司機跋扈,黑車橫行的情況。碰上下班時間,一時半刻根本攔不到車。亞麻律站在善澄身旁,他沒有主動幫他揮手,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只是靜靜的看,直到善澄終於上了一輛上海到處可見的「大眾」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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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咖啡店,亞麻律找了一下自己的座位。他的記憶力不至於差到走出店外半個小時,就忘記自己的位子。他一開始的迷惑,在於他發現自己的位子上多了一個人,那個點煙就能吸引其他男人靠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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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沒有立即奪回自己的位子,他坐在女子對面,而女子也和他一樣,絲毫不介意彼此存在,翻開他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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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台灣人?」鄭紫抬頭瞧了亞麻律一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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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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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知道我怎麼猜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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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音吧!這裡很多台灣人,另外你翻看的資料都是繁體字,我想這些都足夠你推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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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台灣男人在上海什麼形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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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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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透了,何止包二奶,三奶、四奶多的去了。上海女孩子都知道,台灣來的男人最花心,最沒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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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我像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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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麼樣的人關我屁事。不過,你剛剛的表現倒是挺紳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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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鄭紫的對話,每一句都讓亞麻律興奮無比,他太喜歡這種直言不諱的人了,尤其是鄭紫那種話中帶刺,卻偏偏夾在江蘇軟語中間,更顯得有種衝突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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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得懂這些資料嗎,需不需要我為妳解釋?」亞麻律想釋放一點善意。至少他覺得他在釋放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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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你這些對話啊!資料什麼的太墨跡了!看沒幾頁我頭都痛了,這給鬼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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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諮商師與來談者進行訪談所整理的資料,已經經過精簡和整理了,我想原始逐字稿應該更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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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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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來大陸幾天,這問題剛開始也被問了幾次,然後他才搞懂在台灣所謂的「諮商」,在大陸叫「諮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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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們說的諮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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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騙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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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紫很輕易的對亞麻律又下了一個輕率的定義,讓亞麻律更覺得有趣。於是他請鄭紫喝了一杯咖啡,果不其然鄭紫拒絕了亞麻律的咖啡,或許因為她想喝抹茶,又或許她就是喜歡跟人唱反調。兩人介紹彼此,開始漫無目的的聊天。亞麻律的話題大多是一些他對人的看法,而鄭紫則一一加以提出自己的解釋。兩人一直聊到鄭紫放在口袋的第二支手機,發出刺耳的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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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紫接起手機,對話筒說:「嗯……我知道了……地址給我。……你在複述一遍。行了行了,我這就過去,叫客人等個四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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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還要工作?」亞麻律見鄭紫起身要走,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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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你那麼好命,喝咖啡、讀書,裝什麼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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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紫找到收銀台付了自己的飲料錢,沒有要讓亞麻律請客的意思。她拿起店家名片,把自己的電話寫在名片上,走到亞麻律身旁,把名片交給他,說:「亞先生,有空再跟聊你那些有趣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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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紫離開後,足足過了一個小時,亞麻律才想到,「那個女人為什麼跑到我的座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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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在亞麻律繼續翻看個案,在一疊資料下見到一張名片。名片的底色是薰衣草紫,一面印了墨色電話號碼。另一面寫了幾個醜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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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小哥有折扣,鄭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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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一肚子的咖啡因,亞麻律回到社區,白玉路口有間湘菜館,對面的良友便利店是附近眾多便利店中生意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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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買東西,價格比大賣場高,但亞麻律喜歡來這個地方,因為老闆顧林對附近的環境瞭若指掌。亞麻律想要開戶、買輛自行車、找藥局什麼的,問老闆就對了。老闆身邊有位高中沒有畢業的女孩,叫顧珍。老闆是她的叔叔,每當老闆不在,她就是店裡頭的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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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珍每天都看到亞麻律,但她每分鐘看的是她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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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昨天問的問題,妳叔叔有回覆我了嗎?」亞麻律隨手抓了一瓶酸奶,跨過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貓,走到櫃台前對顧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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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叔叔今天不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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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就我當班。對了,我叔叔上次問你有沒有興趣當他姪女的家教,你考慮的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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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叔叔真的很熱心,讓我連『同城』都不用上就有打工機會。可是我想開學之後會很忙,幫我跟妳叔叔說,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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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會跟我叔叔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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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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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謝。喔!我叔叔還有個問題,拜託我問你呢!他說你在台灣讀博士,來這裡交流不住學校宿舍,一個人住月租三千多塊的單間,你是不是富二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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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來交換有申請到學校的獎學金,所以有比較充足的資金可以租房。」亞麻律把早準備好的理由隨口唸出來,他對自己有所準備,也派上用場,內心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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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你還是一位班級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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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妳說的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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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怕繼續跟顧珍聊下去,她會冒出事前沒有準備妥當的問題。亞麻律自認臨場反應不差,但就怕他古怪的表情會引人懷疑,或者因為對顧珍在情緒表達上的理解錯誤,破壞了兩人的關係。一旦關係破壞,以後假使有需要,想從她這邊得到資訊就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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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時候,顧林回來了,他看到亞麻律,話匣子就是停不下來。亞麻律領教過給幾次,這位熱心的大叔頗有當老師的特質,整張嘴絮絮叨叨的,就像一把機關槍。他說話的姿態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長者,且刻意壓低姿態,像是忍不住要將世間的真理告訴身邊的聆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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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林傳遞的真理,基本不脫離三件事,「中國人喝就是要喝白酒,中國南方沒有好酸奶,上海是中國最現代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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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第一項,亞麻律覺得顧林的第二項雖然還沒有機會驗證,但每天來一點酸奶,已經是他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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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弟,來大陸讀書還不忘找個兼職,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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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不是我說,上海的物價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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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你們台北還高吧!我看報紙,現在上海物價都快比上東京、紐約這些國外大城市高了。」只要是說到上海發展好的一面,顧林的表情會透出一份驕傲。但是這份驕傲也是複雜的,因為顧林並非老上海,他算是第二代,而顧珍則算是第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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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物價一直攀高,人民的收入沒有跟著提高,那怎麼辦呢?我看附近餐廳,現在還有月薪兩、三千人民幣的工作。我住的小區,一間套房的一個月租金就那麼高了,外地來打工的人們要怎麼生活呢?」亞麻律喜歡拿外地人與上海人之間的問題來問顧林,因為只有在這些問題上,亞麻律覺得顧林的回應會變得客觀一點,而且經常會激起他小時候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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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也沒錯,這物價一直漲,老百姓的口袋裡頭沒錢,這日子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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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房價都沒有泡沫的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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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不了的,我在這裡住三十幾年了,上海人只會越來越多。人越來越多,錢就越來越多。拿你來說,你不就是付得起房租,所以才住在這裡的嗎?比你有錢的多得是,你到浦東那些新的樓盤看看,房租比這裡翻兩翻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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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回老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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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我的老家,還回哪裡去。」顧林這句話,讓顧珍短暫的停下了她不斷撥動手機螢幕的動作。她從湖南鄉下來上海,在叔叔的便利店工作。「老家」,在她心中的輪廓卻和叔叔有了天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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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酸奶,還要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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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隨顧林的話,在店內望了望,拿了一瓶青島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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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小區,亞麻律在中庭花園散步,見六號樓就在自己住的四號樓斜對面,心底想著該怎麼進行接下來的工作才好,是要默默暗中盯哨,還是看找個什麼理由主動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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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拿不定主意,傳了一封簡訊請示黃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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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我可能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但不確定是要暗中觀察,還是主動和個案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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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分鐘,黃達回覆了亞麻律的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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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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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達的回覆在亞麻律的意料之外,「自己決定」四個字看似把所有的權力都交託給他,但亞麻律疑慮著,是不是背後同時隱含把所有的責任也一併歸給他。亞麻律有感情方面的困擾,但下決定對他來說大多時候都不困難。因為他知道不管做什麼決定,都會有問題。就像不管你決定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都會在感情中遭受考驗。而真正的感情,真正的成功,不是沒有問題,而是能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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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我自己決定,那好。」亞麻律喃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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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不再猶豫,走進六號樓,警衛見他面生,問道:「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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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有事找這幾個人。」亞麻律從背包拿出個案資料,然後將資料裡頭一張照片抽出來,拿給警衛先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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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皺眉說:「你找他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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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衛的回答,亞麻律肯定他見過這個人,而既然有這個人,應該就能找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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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們台灣朋友的朋友,特地來拜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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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減輕警衛的警戒心,亞麻律還亮出華夏師大學生證。這是他領悟到當學生的另外一個好處,就是有張搭車、看展覽都能打折,還很容易讓普通人把他當成良好市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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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他們住在哪一間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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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住在這棟樓。」亞麻律本想補充自己住在四號樓,讓警衛因為他的坦承更相信他,但他不知為什麼,他擔心的不是眼前的警衛,而是那幾個個案的情況,所以他還想把持一點隱私,雖然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小區,這件事遲早會被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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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事情,我們都以為我們知道,所以我們才能毫無恐懼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實際上,我們知道太多事情我們不知道,但我們不會去刻意告訴自己這件事。因為與其活在確定的恐懼中,不如活在不確定卻幸福的迷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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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就活在一個不夠迷茫的世界,缺乏感情讓他被迫活在一個特別理性的世界裡。而理性註定是對所有感受的擴大詮釋,他大多時候能在無法抑制的理性中保持平靜,但太多時候,他平靜的過度,以至於他錯過了更美好的東西。像是他人的眼淚與歡笑背後的意涵,而每一個錯過,都會造成別人對他的一種印象,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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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面對感情態度的大原則是不犯錯,亞麻律就是這種人,他也被迫當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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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張紙條,請你幫我交給他們。」亞麻律想了許多條路,最後決定用最直接的方式和個案取得聯繫。只要不違反黃達希望他別洩漏給有關人士的這個要求,和個案聯繫反正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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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律寫下自己的聯繫電話,以及希望大家可以見面相談的請求,時間就在隔天週六下午,「峰」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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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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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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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抽煙嗎?」亞麻律想起顧林教給他的大陸交友守則第一條,從背包拿出兩包在菸攤買的日本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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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警衛看到亞麻律的動作,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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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裡有兩包洋菸,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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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好意思。」警衛嘴巴說不,手卻熟練的收下亞麻律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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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要是聯繫不上他們,我『朋友』可不會放過我。」說到底,搞定這個任務,就等於搞定畢業之路。黃達能幫助他畢業,也能讓他斷絕畢業的希望。亞麻律清楚這一點,在風險之後,他一心祈禱事件能有趣一點,這樣就算最後自己被迫離開校園,至少還能獲得一場遊戲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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