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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空白房間的迷失之子

第一回   空白房間的迷失之子

      迷路的時候,總是希望有一雙溫暖的手牽起自己,引領自己走上正確的路。

      可是有時候,溫暖的手不得不放手。放手的原因有太多,太多了…

      一對父母一起拉著小孩雙手走著,這條路一片白茫茫,小孩眼前能見的是來自父母溫暖的雙手。雖然從小孩的角度看不見父母的臉,但手掌的溫暖讓小孩心中充滿幸福,他多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

      父母突然鬆開了手,然而他們並沒注意到自己的舉動,頭也沒回依舊繼續向前走。小孩心裡慌了,他不斷嘗試奮力往前跑,卻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跑,都接近不了越走越遠的父母。

      小孩眼睜睜看著父母越走越遠,就快消失在白茫茫的盡頭,他心裡雖然慌,但只覺得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重,重得已經無法再踏出一步。

      沒有停下腳步的父母最終消失在白茫茫的盡頭了。

      小孩還來不及多想,眼前突然出現一波漆黑無比,彷彿要吞沒世界所有光明的黑色浪潮,一瞬間就把小孩眼前一切都吞沒了。

      咕…咕…

      沉入水裡的微微吐出氣息聲。

      有個人緩緩沉入沒有盡頭,只有冰冷的黑色大海。人的氣泡向上飄,人的身體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路往下沉。

      週遭好冷,一點生命的溫暖都沒有……

      叭!!!

      急促的喇叭聲打破了大海的寂靜,緊接而來是一道刺眼亮光劃破了黑色大海。沉沒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看見一台老舊公車居然直接在黑色大海中奔馳。

      嘩啦!公車的速度快得像脫韁野馬一樣暴衝,穿過了沉沒之人的身邊,僅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了他。雖然公車沒有撞到人,但公車的疾馳捲起了巨大的漩渦,把他捲入了昏迷。

      一張病床,四周全是空白色。白色的牆壁看起來不能再走下去,又像能一直走下去的無底通道,除此之外這裡沒有其他東西,連多餘的桌椅都沒有。

      這是雅各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景象。

      雅各全身只穿著簡單的白色衣服,他灰黑色的頭髮是這片純白色世界的唯一色彩。

      雅各呆坐在床上,左看右看,只有一片的茫然。

      啊,啊,啊。雅各嘗試發出聲,卻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有發出聲音來,這裡實在太空泛了,空泛到連傳達聲音的對象都沒有。

      既然聲音沒有用,雅各索性下床走動,改用觸覺來體驗這片空白世界。

      雅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四週的空白讓時間感覺跟距離感都麻痺了,慶幸是他還能感覺到腳下每一步的感覺。不過若不是他回頭能看見剛剛躺的病床變遠了,不然他還以為自己始終在原地踏步。

      「這裡是哪裡?」雅各心中問著沒有人能回答的問題。

      雅各又走了一段路,如今回頭已經看不到病床,但他仍摸不清楚自己的狀況。

      越走,雅各的心越是空虛,一個念頭從他的心底冒出…

      我想回去。

      「…這裡……」

      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出現在雅各耳邊。沉靜的空間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雅各連忙檢查四周,但無論他怎麼找,四周都是同樣的空白色。

      難不成是自己幻聽了?

      「往這裡走啦。」

      聲音又出現了,而且這次語氣強烈的讓雅各聽得非常清楚。由於四周沒有其他東西干擾,這反而讓雅各更清楚耳邊這個唯一聲音的方向,他按著聲音的方向走,果然看見一扇門憑空出現。

      「奇怪,怎麼突然出現門?剛剛這裡明明沒有任何東西。」雅各心中雖然納悶,但眼下沒有其他出路,也只好試試眼前機會。他舉起手,輕輕敲了敲門,這次他明顯聽見了敲在門上的聲音。簡單的敲門聲,卻好像讓這空白世界稍微有了一絲生命。

      嘎拉,門打開了。

      「呦呵,終於找到你了。」打開門的是有著一頭黃紅色頭髮,身形高挑,穿著隨便,看起來漫不經心的男子。

      男子一看見雅各,像是尋寶許久,終於找到寶藏的探險家一樣高興。雅各卻是一臉困惑地看著男子,不過男子的爽朗聲音瞬間讓這裡充滿了活力。

      男子看了看眼前空白世界:「嘖嘖嘖…這裡也真夠無聊,虧你還待得下去。」

      「才不是我想待!你到底是?咦?」這一回嘴連雅各自己都嚇到了,自己不僅很自然的回嘴,而且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也許是因為有了說話的對象,聲音才有存在的必要。

      「我嗎?你先叫我柏拉就好,至於詳細情況嘛,有點麻煩,我先帶你離開這再說,還是說你想繼續待在這?」柏拉看起來一副就是自己懶得解釋的樣子,但雅各的確也不想繼續待在這空白世界,於是點了點頭。

      「很好,走吧。」柏拉挪動身體讓出一條路,示意要雅各進門裡。雅各看門內黑漆漆的,不知通往何方,心頭難免緊張,但又看見柏拉充滿信心的表情,讓雅各不知為何心裡的緊張感舒緩了許多,於是抬起了第一步踏入門內,踏入了未知世界。

      一扇門僅僅靠著一開一關,世界便完全不一樣了。

      「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柏拉張著雙手向雅各展示門後的新樣貌。

      如今在雅各面前的地方是一顆綠色小星球,這個世界範圍並不寬大,只有一片走幾步路就可以繞完的綠地以及一座外貌看似水晶的奇異高塔。然而在綠地外則是片一望無際的黑色天空。

      這整個世界宛如宇宙中的小星球,雖然沒有太陽,但漆黑的天空佈滿了明亮的星星。不過仔細一看,這一個個星星其實都是一扇扇閃耀星光的木門。相比剛才待的空白世界,現在這裡漂亮多了,地方雖不大,但也足夠雅各欣賞。

      「嘿,別看呆了,走囉。」柏拉笑著拍拍雙眼發亮,試圖努力把這裡一切記住的雅各的頭。

      高過雅各一顆頭的柏拉帶領雅各到了高塔門口,這時他才想起一件事:「喔對了,進去後可別亂走喔,不然到時候蘇格又要把我唸個沒完沒了。」

      聽到陌生的名子,雅各歪著頭納悶問:「蘇格?」

      一提到「蘇格」名字,柏拉開朗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像是想到一件非常麻煩的問題:「唉,等等你自然會認識到。哦?好像還沒問你的名子?你叫…」

      「雅各。」雅各很自然的回答,但這問題讓雅各冒出另一個疑問,他這時才意識到從他醒來的瞬間,「雅各」這名字便自然而然出現在腦海,告訴自己這是他的名子。

      是誰給自己這名字?而自己好像除了這不知怎麼來的名子,好像一無所有了…不對,腦裡好像還有些模糊畫面,那又是什麼?

      「這問題也許等下佛洛能回答你。」柏拉的語氣變化真快,剛提到蘇格時還很沉悶,不過那也只是玩笑性質,他說話始終像一切都沒問題的樂觀。

      「佛洛又是誰?」

      「這裡的老大,也是他叫我去找你。好啦,剩下的等下你自己去問他囉。」

      高塔內的景象與外面完全是兩種不同世界。

      高塔裡頭沒有任何正常建築該有的裝飾,只有一個歪七扭八的樓梯通往樓上四個房間。老實說,比起外面滿天星的華麗景色,這裡單調的樣子讓雅各有些失望。

      「那是蘇格的房間,那是亞里斯的,那我的…」柏拉一面隨手指著樓梯通往的房間,一面帶著雅各往樓梯盡頭佛洛的房間,也是他們的會議室去。

      佛洛的房間裝設古樸,只有一張佛洛使用的桌椅。坐在椅上的佛洛是一位有些年紀的老人,神情既不是慈祥,也不到嚴苛,一頭灰濛濛的長髮,留著長鬚,穿著長袍,只差沒戴上巫師的帽子,不然他像極了童話故事裡常出現的巫師。

      雅各看見佛洛的第一眼,確實有感覺到佛洛散發出充滿智慧的長者風範,不過也像是那種不會把話說清楚,別有心思的人。

      在場的人除了佛洛,還有兩個人已經在房內等待。其中一位長髮飄逸,衣著整齊,神色不苟言笑,一副沒事最好別隨便打擾他的冷漠樣子。按照先前柏拉給的印象,雅各立刻知道這人就柏拉口中的蘇格。另一位穿著破舊外套,頭髮雜亂,始終捧著書,埋首書中,一時之間雅各也看不清楚這人的臉,不過這位應該就是亞里斯吧。

      佛洛:「等你很久了,迷失之子。」

      迷失之子?

      柏拉見雅各一臉迷惑,便知對方心中疑慮:「老大,你應該先跟他解釋他在什麼地方,不然鬼才知道你說什麼。」

      佛洛拈鬚微微一笑:「對不起,是我的不對。首先孩子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一個非現實的世界?」

      雅各點了點頭,從剛剛一路看見的景色,他已經深切體認到這點。

      佛洛:「不論是這裡或者你剛來的世界都是人們口中的夢境世界。」

      雅各:「夢?意思說我正在作夢?可是我怎麼覺得自己很清醒?」

      佛洛搖搖頭:「因為你現在並不是在作夢,正確說你的狀況有點特別。」

      特別?

      佛洛:「現在的你確確實實活在這夢境中,但你又不是像我們一樣本來就是屬於夢境的人。」

      活在夢中?夢境的人?雅各可越聽越迷糊了。

      佛洛能夠理解雅各現在的困惑,畢竟他說的話對多數人來說的確太過虛幻了。就見佛洛舉起手輕輕一揮,無數個螢幕畫面像幻燈片一樣浮現在空中,這些畫面看起來像許許多多的不同故事,有的像喜劇,有的像悲劇,有的看起來史詩壯觀,有的看起來簡單微小。

      雅各看著這一幕幕畫面,納悶問:「這些是?」

      佛洛:「這些全是人的夢境。你剛剛進來前,應該也看見外面天空有很多門吧。那裡的每一扇門背後都是屬於一個人的夢境,也就是你現在看見的這些畫面。夢境其實並不虛幻,它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確實存在的世界,它們確實存在人們心中,只是人們往往不注意,以為自己不記得了。不過要人們一直記住夢,倒也不正常。關注這些不正常,就是我們這些夢管理人負責的工作。」

      雅各:「你們的工作?」佛洛點了點頭繼續說:「是的,在這裡的蘇格、亞里斯、柏拉,包含我在內都是夢管理人。如你所見,我們可以穿梭各個夢境,而我們的工作就是穿梭觀察各個夢境,維持夢境的穩定。」

      「穩定?」在夢裡工作的人,這聽起來多奇妙,雅各雖然是臉上呆呆的,可心底卻亮起了孩子的好奇心。

      「呵呵,夢境可沒有你想像中的平靜。像你現在身處的情形就是一個可能破壞安穩的問題啊,迷失之子。」佛洛眼睛忽然嚴肅地緊盯著雅各。

      「我們在巡查夢境時,發現了你這個異樣的存在。你可能自己都沒發覺,但我們這裡清楚看見你在短時間內,不靠「門」就穿過了無數個夢境。現在請你仔細回想,是不是腦中有些奇怪的模糊印象?」

      確實如佛洛所說,雅各腦中有些奇怪影子不時浮現,但那些模糊影子他也說不明白,是一種抽象的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不過如今他明白原來自己剛醒來的空白世界也只是眾多夢境的一個。

      佛洛:「在夢裡的每一個人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作夢,所以在這裡不應該有「過去記憶」。就連我們這些管理人雖然活在夢境中,但我們也沒有所謂的過去,而你卻有,這就是你目前的異狀。」

      記憶?異狀?

      「在夢中,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夢,那不僅是他們的夢想,也是每個人的歸處。人們歸處的存在,原本是靠著放下過去記憶,用眼前夢想維繫固定,然而現在發生在你身上的問題,是你應該本來有夢,但現在沒有了,你脫離了你原本應該身處的夢境。用更簡單的說法就是你迷路了。」

      「我失去了我的夢?」雅各低頭努力嘗試挖出自己腦中記憶,可是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出任何關於這件事的頭緒。他就是覺得心中好像空蕩蕩的,一點東西都沒有,有種像在大海中漂浮,卻沒有任何一根浮木。

      為什麼自己會沒有了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明明是那麼貼近現實,卻又不是現實?沒有夢,但現在自己不正在夢中世界嗎?  

      唰!一幕幕模糊畫面從腦中閃過。

      伸手不見五指的大海深處、沒有盡頭的墜落、手中溫暖的消失……

      雅各的心突然徬徨了,頭好像正在暈,自己彷彿能感覺到四周也跟著在扭動,自己突然像走失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我該怎麼辦?」

      「要解決你的問題唯一方法就是從眾多夢中找到你的夢,找到你的歸處。但我們也不能讓你這樣繼續盲目亂竄,所以我才讓柏拉去找你。」佛洛語氣一改先前嚴厲,此時的他像爺爺安撫小孩一樣溫和,著實讓雅各心定了不少。

      佛洛見雅各鎮定許多,微微笑說:「現在我有個建議,你暫時留在我們這,跟我們一起探索各種夢境,一面尋找你的夢,如何?」

      佛洛提出這個提議時,一旁的蘇格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馬上又吞了回去。另一邊的亞里斯則稍微從書裡抬起頭,但也馬上又縮了回去,彷彿不關他的事。而柏拉則仍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雅各低頭沉思了會,自己似乎也沒有其他路了:「我該做些什麼?」

      佛洛點了點頭,手指向漂浮在空中的畫面:「如我剛才所說,夢境其實並不安穩。有時候夢會發生異狀,嚴重者會侵犯到別人世界,這是我們極力避免的事。其中這種異狀是我們最注意的…」

      佛洛手一揮,漂浮的畫面全部像螢火蟲散去,地板又另外浮出兩個黑色像幽靈,又有點人形,但行動不像人類的影子。雅各一見到這兩個黑色影子,立刻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我們叫它們夢魔,它們就是如今侵蝕夢境的危險。真要形容的話,它們就像電腦中的錯誤,有各種樣子,產生的原因也有各種可能,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錯誤去除掉,防止它們侵蝕夢境。」

      侵蝕夢的錯誤?那麼自己該不會也是它們手下的受害者?

      「不過有一個「人」要特別注意…」

      人…?

      佛洛揮揮手,夢魔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名穿著破舊大風衣,臉上戴著面具的人。當這個人影像浮現時,周遭氣氛如被黑夜籠罩,冰冷的氣息不斷流竄,一旁的柏拉三人明顯情緒也跟著受牽引。雖然只是影像,但雅各仿佛可以感受這個人面具下低沉呼吸聲與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

      「…我們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叫貝克,跟我們一樣是能穿越夢境的人,但他跟維持夢境安定的我們不一樣,他不斷四處破壞夢境。」

      不知為何,雅各的雙眼不由自主一直停留在這位讓他差點喘不過氣的影像上。

      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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