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02、刺……刺……的……

話說。

記得以前聽到一個已離職的助理表示,尋璟是少見的、那種穿正裝看起來比穿休閒服輕鬆的人。那是助理去接他下工後得到的發現。

關於這點。

我認為這無關舒適度,而是服裝給人的安全感。

正裝是他們的鎧甲和戰袍──或是浴袍,看你想要遮的是什麼。

這樣的人我還認識另一個。

那就是我的表哥,步峻光。

我們的血緣並沒有那麼近。事實上應該說是遠親,不過自從他在電視劇的圈子大紅大紫,我媽總是跟其他人說他就是我表哥,關係有多好云云,殊不知我認識他電視上的角色比認識他還深,角色叫到最後還可能忘記他叫步峻光。

所以當他在人氣正如日中天時突然宣布即將入伍、同時與原公司約滿不再續約、並且淡出螢光幕;正當大家都以為他大澈大悟決定脫離這是非之地時,退伍後的他以經紀人身分簽下了新人,接著又成立了自己的經紀公司──面對這一連串讓人適應不良的事件,那時也有很多人找上我媽,想打聽點內幕。

我媽的腦筋轉得很快,她不知道透過哪些人,說想幫我找份差事,而新成立的經紀公司人手不足,我就進去當了個小助理。

他的突然回歸給了我這份工作,而面對那些風言風語──包括那些在公司成立後,說他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等等的傳言,我也不停宣傳他的舉動是多麼偉大、勇於挑戰、具開創性、深富遠見而了不起的決定,雖然他做得很突然,但絕對不是欠缺考慮,而是殫精竭慮、謀劃已久,終於時機成熟……

咳。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意,不過有時他聽到我和我媽這樣通電話,我會看到他露出奇妙的笑容,然後走開。

在那兩三年後,他把手上的藝人悉數移交給我,讓我從助理升格為經紀人,他則專心當起他的負責人。

我從不多問什麼,除非順勢而為。

包括之後發生的很多事,我都只是守在一旁,默默等待他們開口,問出他們想說的話。

或許是因為這樣,最後我所知的反而比任何人都多。

那也無所謂啦。

講起他人的故事總是比較輕鬆,對吧?

×

一踏進公司就差點撞到步峻光。

「老大,人帶到了。」我作勢敬了個禮。

這名數年前風靡少熟女的前電視演員透過鏡片乜了我一眼。那是一副金屬細框眼鏡,不用細看就知道價值不斐,配上精緻配搭的西裝造型,整個人充滿精明的氣勢。

「這麼早到?」他的語氣裡沒有疑問,更像是在確認。

「我想說……早一點比晚一點好吧?」

「難說。」他丟下這一句就走了。

尋璟和伯瑞書疑惑地看我,我搖搖頭。

反正任何謎題等一下都會揭曉。

距離說好的還有一些時間,我帶著他們走進會議室,先行就坐。電視是開著的,正好一連播出兩支伯瑞書的廣告,其中有一支被壓了兩個月,本來都以為大概不會推出了,可喜可賀。

清了清喉嚨,我愉快地轉向在座二人。

「嗯。恭喜璟哥解決一個啦!可以休息兩天,然後又要上工囉。」

他有些不以為然。「我想延長幾天,辦得到吧?」

「不──行,」我把筆記轉向他,笑得有點狡獪,「當初是你說想要這個角色,我有提醒你最近檔期很滿哦?」

仔細看了看,他終於想起來這回事。這就是明明記不住卻老愛自己下決定的後果。我絕對不是在幸災樂禍。

聖潔的微笑後面有令人在意的黑氣。

「你不是我的經紀人嗎?應該要阻止我的嘛。」

不過我早就免疫了。

「不,身為經紀人應該要尊重你才對,不過在我專業的安排下,你這週有兩天能好好休息。就這樣啦,下週要錄影的資料我會交代助理,有些要準備的東西在我電腦裡,我回去傳給你。」

「……」

「然後是瑞書,三級片……」

「不用了,麻煩你。」秒回。

「……我是要說我『又』幫你推掉一部。不過看來你在這方面的形勢大好,真的不稍微──」

他的臉色倏然發白。

「……是我的錯,我不該開你玩笑。」嘖嘖。

記得幾個月前讓伯瑞書去拍藍宣的PV,結果播出後兩天就有個專產三級片、還得過獎的有名導演打來,說想找伯瑞書試演一個不小的配角。那可是一步從廣告界跨入電影,我立刻連絡上步峻光,告訴他這件事。步峻光涼涼回我一句:「你有辦法說服他再說。」

「可是,電影耶?」

「正確來說,是三級電影。你看他會在乎嗎?」

事實證明伯瑞書在乎得很──他寧可不要這個機會,也不拍三級片。

好吧,考慮到形象問題,其實我完全可以理解。

這是少數我所知他極度堅持的事。多開幾顆釦子、甚至把上衣全脫了他也能夠照辦,但要他繼續往下脫就像是剝他的皮。

這點其實在簽約那時就討論過。

「可以的話,這種的我不想接。」伯瑞書直勾勾望著步峻光,一字一頓地表示。那時我也在旁邊,有些驚訝那個溫溫吞吞的少年這時眼神利得可以割傷人。

我們在會議室又待了一下後,步峻光走進來,丟了幾份文件和剪報到我面前。

「這些跟你家這幾隻有關。應該沒有大事,不過要過濾。裡面有的要連絡,你回去處理一下。」

我一邊接過,一邊哀怨,一邊已經翻了起來。

「老大,我超時工作耶。」

「就算你下工我還是你老大,我超時更久。」

「……」

「這樣好了,如果你累了,我放你一個禮拜的假,我會找人代替你。」

「真的?」

「當然。這段期間沒有人可以打擾你,就算代替你的人也不行。」

「呃……等等……」

「不過如果他出了任何包,回來你要負百分之兩百的責。回到正題,你打算什麼時候放假?只要你覺得累了……」

「不、我不累,一點都不累,你看我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很好,你說的。」

「……」

算了,我也差不多習慣了。

而且也快到正事時間了。

助理小妹走進來,給了我們一人一杯茶。

「等一下雷姊來應該會帶點心,所以你們先用茶吧。」她說。

雷姊人緣很好,人脈也很好。

她是當初帶步峻光出道的經紀人,在他當藝人或經紀人時、甚至創立自己的公司時,都給予了相當大的支持,也是這公司的創辦人之一。雷姊早年為了工作,感情生涯一直很坎坷,前兩年終於找到好歸宿,快快樂樂宣布退休去。不過大家還是時不時在公司看到雷姊帶著小點心跑來跑去,這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尋璟抬了抬眉,勾起他標緻的唇型。「哦,雷姊會來啊?」

「會啊,雷姊接了藍宣大哥就直接過來。」

氣氛突然僵了一下。

唯一繼續動作的是步峻光。我看見他轉過身,慢條斯理地,抬手將眼鏡取下。然後不疾不徐,掏出手帕,往鏡片上擦了擦。末了,再將眼鏡掛回那張亦正亦邪的臉上,瞅著助理小妹,鏡片冷冷地閃著光。

……我收回那句亦正亦邪。他是魔王。

助理小妹臉一白,腳一抬,迅速消失在這個時空裡。

一天又平安地過去了,這都要感謝魔王大人的努力;於是這世界又恢復了和平──才怪。

伯瑞書先了然地看向特意去接人的我,然後我們不約而同瞄向尋璟。

「……嗯?」他刻意笑著回望,我們又同時轉開頭。

看見當事人沒有太大的反應,我突然想起來──謠言並不是從他開始的。

×

關於尋璟和藍宣的神祕心結。

不管我們再怎麼否認,所有人都知道尋璟和藍宣從不出現在同一部作品。

因此最可靠的傳言就是,這份心結,源自於那兩屆的最佳男主角──兩人都入圍了,而且輪流從對方手上奪下了一次獎盃。

既然是八卦,當然也有其他說法流傳,但是版本一直換,我記不住。不過在這之中,有一個關鍵說法從沒變過:

藍宣曾經表示「有他的場合不要找我」。

天知道藍宣很少講出這麼長的句子,竟然是用在這種地方!

離題了。

那時──

『王不見王』。

報紙和雜誌不約而同上了這樣斗大的標題。

尋璟和藍宣同年,兩人幾乎從來不在公開場合打照面。就連前面說到那相連的兩屆、兩人都在入圍之列、各搶下一次影帝,他們也沒有和彼此接觸。

我還記得。

那兩年,報章雜誌上能算上兩人合照的就只有一張──

尋璟在前面,藍宣在後方……的路旁,正要上車離開,兩人相距八公尺,完全朝向相反方向。

兩年,唯一的合照。

相距八公尺。

真是夠了。

「我可沒說不和他同台或合作。不願意的是他。」尋璟曾經這樣對我表示;這是實話,他沒抗拒過,但我懷疑他真的不介意。

雖然在同一間公司,也很少看到兩人有什麼交流,可一旦湊上了就是一場電磁風暴,好幾次我都有股衝動要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斷訊。

但,不管是從藍宣的面無表情,還是從尋璟完美的專業微笑中,局外人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

──不過……

我瞄了尋璟一眼。他和藍宣都是公司的元老人物。當初是藍宣先和步峻光合作的,尋璟應該是在知情的狀況下加入的吧?

希望是。

沒給我們多少緩衝時間,門口響起了雷姊親切的聲音:「嗨,你們久等啦,可以開始了唷!」

藍宣跟在她後面走進。

×

氣氛陡變。

嗯,是沒那麼誇張。但要說整個會議室因為他的出現而有所不同,那是真真切切的。

「辛苦了。」我對他笑了笑。

「……」

輕輕點個頭,藍宣的招呼就算打完了。

藍宣是那種只要一出現就能佔據眾人注意力的角色。他身材高挺、品味出眾,用高質感和好剪裁襯托充滿力道的優美身型。寡言、淡漠、氣質典雅,在在顯示出一位頂尖模特兒的風範。

不過我懷疑,他是因為不用說話才喜歡當模特兒。

他從一間小型模特兒公司出道,後來轉而跟著當初剛離開舊東家的步峻光,在公司創立後也一起進了來,之後開始涉足影視歌的範圍,展現出驚人的成功──除了一項。很早以前他主持過兩次節目,之後就被公司默默轉移焦點。他不愛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精緻分明的五官彷彿隨時都在拍攝雜誌封面般定格,一開口就急著閉嘴的風格也導致聲音聽來缺乏真實感。

在他走秀時,你會忘了這一切。

而唯一能讓他的臉和音調浮現豐富情感的時刻,只有演戲和唱歌。

說到這個。

曾經有人酸過,說有他這樣的臉和身材,當然到哪都能成功。那時伯瑞書告訴我,藍宣對那種評論很不滿,雖然他自己沒開口說過。藍宣不喜歡那些人酸他光靠外表就得到現今的地位和名聲──最起碼也要加上他的敬業。還好一盞電影獎盃加一盞音樂獎盃,很快就讓那些人乖乖閉嘴。

一開始我對伯瑞書的話很疑惑,因為藍宣幾乎不與任何人往來。

那時伯瑞書剛來不久,我在那之後才知道,這孩子和步峻光對話時提到的『學長』就是藍宣。

腳步聲將我拉回現實。

藍宣走近桌子。我朝他點點頭,同樣沒有多說什麼。

先開口的人是尋璟──

對著雷姊。

「雷姊好久不見。」依然是那無懈可擊的魅力微笑,「今天怎麼有空來?」

喂喂,人家是特地幫我們接人過來沒錯吧……

藍宣沒說話,連看都沒看尋璟,逕自走到伯瑞書身旁坐下,對伯瑞書的招呼也以點頭回應,不過在我看來已經挺親切了。

雷姊仿若無視整個狀況,對尋璟笑,「今天我老公出差,就打給峻光看看公司有沒有事。他說小宣今天國外那邊剛結束要回來,就叫他放助理半天假,我接了小宣順便帶點心來。」

說完還舉起手上的蛋糕盒。

「真好,」我連忙插話,「雷姊去接的話,你們也比較有話聊。」

「……學長,有話聊……」

伯瑞書默默丟出這句,轉過頭偷笑。

藍宣看了他一眼,抽了下眉毛,似乎有點無奈。

尋璟瞬間露出了個難以解讀的表情。

講錯話的是我。「呃……他們有……自己的話……可以聊。」

「你是說雷姊有讀心術嗎?」尋璟立即接話。

嗯,刺刺的。我和伯瑞書同時決定閉嘴。

然後『啪』地一聲,宣告所有玩笑到此為止。

我們全都看向會議桌的主位。步峻光雙手擺在桌上,靜靜環視眾生。

「好了嗎?」他說;這不是問句。

助理小妹走進來,我起身接過她手上的紙頁,然後帶著惶恐的心情,將這些一一發送給在場三個藝人。

同時在心裡祈禱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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