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Chapter 2

      「飲料來了~」

      Summer提著一袋飲料回來社辦了。

      「來,這是陳信同學和日陽的~」

      雖然陳信不喜歡喝甜的,不過Summer都特地奉上了,他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恭敬地接下紅茶拿鐵。

      「你回來的時間抓得還真準啊,陳信同學正準備分享神秘的案件咧~」

      王日陽說著吸了一口紅茶拿鐵,露出日本人乾杯後的幸福表情。

      「我不是說了嗎?第六感是我的強項。」

      Summer自信滿滿地說,吸管一插也喝起飲料。

      王日陽鼓著裝滿飲料的腮幫子說:

      「陳信同學要不要休息一下?其實你也不用急著分享事件啦,我們休息兩分鐘好了,OK?」

      「可以啊......」

      陳信終於將吸管插進飲料了。

      「你覺得這個社團怎麼樣~」

      Summer說著走近陳信,瞇著國畫人物般的鳳眼笑著,他的表情有點像瞇眼的大型貓科動物。

      陳信輕啜一口飲料,環視社辦一周後說:

      「這間社辦的裝潢不便宜吧。」

      「嗯,這社辦花了日陽口袋不少錢喔。」

      「......你是說,佈置這間社辦的經費,是由社長自掏腰包出的嗎?」

      陳信瞄向王日陽,只見他頻頻點頭。

      Summer笑著解釋:

      「當然,我們是新成立的社團,學校不可能給我們什麼經費,所以日陽只好自己掏錢佈置社辦囉。」

      「嗯......這裡是佈置得很漂亮沒錯,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日陽要把這裡佈置得這麼『沒學生風格』,對嗎?」

      完全被猜中自己接下來要講的話,陳信覺得Summer說自己第六感很強不是講假的。

      「日陽是以很認真的態度看待這個社團的......」

      Summer表情變得誠懇,認真的眼神底下透著一股暖意。

      「日陽希望這間社辦盡可能正式一點......所以這才被他佈置得跟中小型企業的辦公室一樣~」

      基本上,陳信也覺得王日陽是一個做事認真的人。

      至少,他剛剛是很認真地在做簡報的。

      方才那個「千里眼事件」投影片,很明顯是臨時用Power   Point做出來的。

      為自己量身訂做的。

      陳信甚至認為王日陽之所以會選擇「千里眼事件」做為簡報主題,是根據自己與他先前的談話內容而決定的。

      雖然王日陽臉上一直掛著有點隨性的笑容,但他確實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耐心地觀察陳信對科學的觀念。

      耐心配合陳信對科學的觀念,講解這個社對科學的看法,進一步簡介「能力學」是什麼。

      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陳信對這個社的印象已經有了──不能說一百八十度──但也有相當程度的轉變了。

      「我猜佈置這社辦至少花了五十萬以上吧......社長,你的荷包撐得住嗎?」

      Summer搶答:

      「不用為日陽擔心~日陽是『AF』董事長的兒子~」

      陳信腦袋裡瞬間閃出一道激光。

      「等一下,你說的AF......難道指的是那個全台灣股價最高的『Artificial   Fantasy積體電路公司』嗎?」

      「嗯~」

      「你、你說他是AF董事長的兒子......也就是說,他是AF的指定繼承人?」

      Summer高頻率點頭。

      陳信瞪大眼看向王日陽,只見他輕鬆喝著飲料。

      「我是有在報紙上看到AF董事長的兒子今年也考進T大了......但沒想到就是你啊......不不不......我真是太白癡了,有能力花幾十萬佈置社辦的十八歲大一新生,也只有AF董事長的兒子了......」

      「好了~休息時間結束!快分享奇怪的案件吧!」

      王日陽特地提高音調,明顯是在轉移話題。

      「啊?喔、喔喔......」

      陳信的心情整個就是微妙。

      (所以AF的繼承人為什麼要開設個這麼怪的社團......?算了,不管了。)

      陳信從側背背包裡拿出個透明資料夾。

      「Summer,社長,我先跟你們說,這案件的部分細節新聞也有報導過。」

      「資料夾裡面是案件相關的資料嗎?」

      陳信明白王日陽其實是在問「你怎麼會隨身攜帶那種東西?」,他有些自嘲地回道:  

      「嗯,是的,順帶一提,我的興趣就是研究奇怪的犯罪事件......所以常常攜帶些事件相關的文案在身上。」

      他從資料夾中取出張A4大小的相片,放在桌上。

      相片是一張臉。

      一張外國女生的蒼白臉龐。

      Summer探出身子好奇看著相片說:

      「好漂亮的外國人,她兩眼顏色不一樣耶。」

      「看到這張臉,你們想起了什麼殺人事件嗎?」

      王日陽和Summer對看了一眼,搖搖頭。

      「我跟各位解說一下──」

      陳信說著指著相片。

      「這位叫『Jasmine』的二十五歲女性,雖是西方人,卻在台灣長大,而她就是中正分局遇到的神祕事件主角。Jasmine在去年七月左右遭到殘忍殺害,殘破、不完整的屍首在台北市東區一座社區公園內被民眾發現......一名叫『李宗岳』的三十二歲男性,在屍體被發現後三天向警方自首,他抱著強烈悔意坦承Jasmine是他殺的。」

      「真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女生。」

      沒搭王日陽的腔,陳信繼續說:

      「李宗岳說自己是某地下樂團的bass手,在東區一間pub駐唱期間認識了常客Jasmine,之後兩人多次連絡,一次,他單獨約Jasmine出來喝酒,趁Jasmine酒醉、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將她誘拐到自己家中,然後就殺了她。」

      王日陽以拇指頂著下巴,若有所思看著相片問道:

      「李宗岳殺她的動機是什麼?」

      「嗯......照他的說法來看,應該是求愛被拒絕吧。」

      陳信說著摸摸下巴,輕輕搖曳著疊起的雙腿。

      「當時李宗岳是這樣跟警方講的──他說他多次跟Jasmine表白被拒絕,憤怒不斷累積。一次,他以朋友的身分約她出來喝酒......趁她醉了將她帶回家......他說原本想侵犯Jasmine,但酒醉的Jasmine卻狠狠踹了他下體一腳,他一氣之下就起了殺意。」

      聽到這,Summer臉色變得有點難看,看到他這樣,陳信直覺他應該是很厭惡暴力的人。

      「對了......Jasmine是以『無頭屍』的形式被發現的。」

      「你是說,那個李宗岳將她的頭砍下──」

      「是的社長,李宗岳趁jasmine不省人事的時候,使用三十二公分的水果刀將她的頭──你們知道的......」

      王日陽追問:

      「為什麼他要以這麼殘忍的方式殺害Jasmine?」

      陳信沉默了一會兒,說:

      「就犯罪心理學的觀點來看,在感情糾紛所衍生的殺人事件裡,兇手下手通常都比較狠。多數心理專家都認為愛與恨是一體兩面的,很多時候愛得愈深,恨意也愈深......有些人的恨意轉換成具體行為就是──殘暴。」

      王日陽佩服道:

      「原來是這樣啊......還真是長知識了呢。」

      陳信嗤笑一聲,從資料夾裡拿出另一張照片──一具無頭屍人偶般躺在公園草地上。

      Summer整張臉變成青色,額頭上滿布斜線說道:

      「我、我有點印象了,雖然細節記不清了......但去年新聞好像有報導過一宗外國美女被殺的案件......新聞上好像也有po出你這張照片......只、只是他們有打馬賽克就是了......」

      王日陽皺著眉,拇指頂著下巴說:

      「嗯......我還是沒印象欸,沒辦法,現在媒體報太多這種新聞了。」

      陳信指著照片說:

      「這無頭屍就是Jasmine,而她脖子處被切割的痕跡──經過鑑定,的確是被人用鈍菜刀切割留下的痕跡......」

      他將無頭屍照片收回資料夾,他感覺Summer再看下去就要吐了。

      「值得耐人尋味的是──Jasmine的首級被李宗岳丟失了,他說他行兇後將首級和屍身都塞進後車廂,然後開車到基隆河畔,將首級用塑膠袋包好,扔到河裡,接著再開車去社區公園將無頭的Jasmine曝屍公園......總之,頭在當時就這麼消失了,警方認為頭不知被基隆河沖到什麼地方去了......」

      「有問題,那警方是怎麼確定死者身分就是Jasmine的?」

      「哎呀,社長問得真好,Jasmine的隨身包包被李宗岳留在家裡,當他向警方自首後,警方也在他家中尋獲包包,並從中發現Jasmine的手機、身份證等物品,警方利用地政事務所的資料庫找到了Jasmine的家人,並請家人去停屍間指認屍首......透過屍首的衣著、身高、體態、胎記,家人認為無頭屍首就是jasmine沒錯。」

      「所以李宗岳的犯案過程是──先誘拐Jasmine去他家,趁她昏睡割下首級,把首級丟到河裡,再將屍體扔到公園?」

        看著一臉疑惑的王日陽,陳信點頭表示認同。

      「他為什麼要特地把首級丟到河裡?任何人都會覺得很奇怪吧?」

      「社長,你說的沒錯,警方當時也覺得這舉動很怪,但李宗岳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突然覺得將頭和身體一起放在公園裡的景象太殘忍了,所以想先把頭處理掉。』」

      「他、他都把人的頭給......還會覺得那種景象很殘忍?」

      「Summer,我理解你的想法,但警方當時已經認定李宗岳殺人後精神狀況有點飄忽,所以可能做起事來不太有邏輯......檢方也很快定了他的罪,殺人罪成立,他因為自首,所以躲過了死刑被判無期徒刑,目前正在台東監獄服刑。」

      王日陽嘟著嘴頻頻點頭,Summer則深深呼了口氣。

      「好了,接下來要進入正題了。」

      陳信的語氣變得比先前更加嚴肅,眼神更是認真到微微散發出壓迫感。

      「上周,警方發現了消失了一年的Jasmine首級。」

      他指著桌上那張Jasmine的臉。

      「這張照片,是上禮拜拍的。」

      「「嘎?!」」

      王日陽和Summer同時驚叫,像看到鬼似的盯著照片。

      「這張臉,不,應該說這顆『頭』,是上周才拍的。」

      陳信陰森森的語氣,讓氣氛變得有點像鬼故事大會。

      而王日陽卻以很享受這種氣氛的表情說:

      「哈,你不是說這頭在一年前就被基隆河不知沖到哪去了嗎?而且──」

      「為什麼這顆頭會這麼『新鮮』,對吧?」

      陳信說出了王日陽最大的疑惑。

      「嗯、嗯啊,為、為什麼這張照片的頭髮、五官、肌肉都......都活生生的?」

      嚴重口吃的Summer額頭上又多了不少斜線。

      「嗯......我還是解釋一下這顆頭被發現的經過吧──」

      陳信喝了口紅茶拿鐵,從資料夾裡拿出張地圖,他指著圖上一點說:

      「上周,新北市板橋西區突然發生了大規模的地層下陷,這是件大新聞,你們應該知道吧?」

      王日陽Summer點頭。

      陳信又拿出張照片,是張公寓排樓的正面攝影。

      公寓排樓只有一層樓,由左到右共有八戶人家,而左起第三間公寓中央有一條很深的直向裂縫,如果把公寓排樓比喻成長條蛋糕的話,那這蛋糕看起來就像中間被深深切了一刀。

      「這排樓就像被腰斬一樣嘛。」

      王日陽嘆。

      「沒錯,排樓左側因為地層下陷的關係,與右側整個斷開。」

      陳信指著排樓的裂痕說:

      「第三間公寓最慘,因為排樓斷開的地方,正位於第三間公寓的客廳。客廳地板因地層下陷造成傾斜,客廳內不少傢俱都倒滑至斷開處的大裂縫──卡在其中。」

      他又拿出張照片,這次是個橫卡在裂縫中的米色大型冰箱,不過就形狀來看,不像家用,像工業用的。

      「Jasmine的頭就是在這被發現的。」

      他指著冰箱說:

      「房屋因地層下陷損壞,當然會有民眾通知消防隊來現場查看,當消防隊發現排樓裂在第三間公寓客廳後,破門進入客廳查看......結果你們知道的,他們將卡在裂縫的傢俱一個個搬出來,而在搬運那個冰箱的時候......冰箱門不小心開了,頭就這麼被發現了......」

      「這個頭被發現的方式也太離奇了......」

      王日陽喃喃。

      陳信將冰箱、公寓照片和地圖收回資料夾,指著Jasmine的臉說:

      「當時頭被放在玻璃罐內,罐內有各式化學液體讓其保持新鮮......我這樣說好了,這顆頭就像試管嬰兒被養在罐子裡,而且據警方調查,這顆頭的『儀容』是特別被人整理過的......反正就是,有人養著這顆頭,想盡辦法不讓它腐壞,並且如同照料孩子般......幫她修剪眉毛、頭髮,並細心保養她的皮膚,使她看起來像活人一樣。」

      「天哪──」

      Summer還來不及表達噁心,王日陽探頭問道:

      「消防隊員後來通知警方了吧,警方又是怎麼知道頭是Jasmine?」

      「DNA生物辨識。」

      陳信解釋:

      「現在大台北地區的警局,已經慢慢建立起所謂的『DNA數據庫』了。去年警方已經從Jasmine的無頭屍身上萃取出DNA,並將DNA資料輸入數據庫。而警方上周採樣了頭顱的頭髮,萃取出DNA資料,將資料比對數據庫後一下子就發現頭顱是去年無頭屍的主人了。」

      王日陽再問:

      「所以那個叫李宗岳的說謊了吧,他沒把頭丟到基隆河,反倒將頭送給公寓主人嗎?」

      「公寓主人又是怎麼說的?」

      Summer也問。

      陳信笑看著引頸發問的兩人。

      「社長,先回答你的問題吧,警方無法妄下評論李宗岳有沒有說謊,儘管機率很低,但難保公寓主人是在河裡『撿』到那顆頭的,李宗岳上周也在監獄內極力澄清自己沒有說謊,而且測謊結果很模糊,根本無法判斷他是否說謊。Summer,那個公寓主人自從一周前地層下陷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簡單來說,他知道自己可能會因為那顆頭曝光而麻煩上身,逃掉了,而且公寓裡面完全沒有能證明其身分的證件。」

      「那間房子,是用租的嗎?」

      王日陽問。

      「是的,但就算是房東,他所擁有租屋人的個資──身分證影本、手機號碼、老家住址......經過鑑定──完全是假的,也就是說租屋人究竟是誰,警方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

      王日陽一臉不信任問道:

      「等等,就算沒找到身分證件,警方在公寓裡找不到任何租屋人身分相關的蛛絲馬跡嗎?」

      「公寓裡只擺設著簡單的傢俱,環境被打掃得相當乾淨,感覺上......那間公寓是專門用來保存Jasmine那顆頭的......警方也只有在冰箱裡找到些空化學藥品罐,除此之外公寓裡就沒什麼特別之處了......順帶一提,警方是有在地板上蒐集到些毛髮,他們也已經將之跟DNA數據庫比對過了,並沒有找到match的紀錄。」

      王日陽陷入沉吟。

      陳信喝了一口飲料潤潤喉,繼續說:

      「我想,說了這麼一大串,到現在你們應該都還覺得──這個案子是在一般科學可以解釋的範圍內吧。」

      王日陽拿起Jasmine的照片仔細端詳,拇指頂著下巴說:

      「是這樣沒錯,雖然這案子過程很離奇,但就目前而言,的確還沒什麼特別怪的靈異現象出現。」

      「靈異的是那顆頭裡面的東西。」

      陳信詭笑著:

      「通常醫學上的死亡,係指人腦的腦波活動完全靜止,但是......警方將頭帶回去化驗後,意外發現那顆腦的頂葉,仍以微弱的狀態輸出著『β波』。」

      聽到這,王日陽左眉眉梢微微抖了一下,他壓抑著興奮說:

      「你是說,原本應該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頭顱......竟然還會有腦波活動嗎?」

      「沒有錯。」  

      陳信從王日陽手中取過Jasmine照片,收回資料夾。

      「相信你們也查覺到了,Jasmine頭顱的出現,讓這案件陷入幾個可疑之處──李宗岳真的是殺人兇手嗎?租屋人跟Jasmine及李宗岳的關係為何?租屋人是共犯嗎?他究竟是誰?我想解決這些疑問無庸置疑是警察的工作,但是──」

      陳信眼神驟變銳利。

      「找出Jasmine腦袋仍能發出β波的原因,應該也是警察的工作吧?」

      「可是警方可能沒有那麼高段的生物知識──」

      Summer還沒說完,陳信冷冷搶話:

      「警方沒能力,可以委託大學裡的研究所、中央研究院......總之,我認為警方有責任將Jasmine整顆腦袋給調查清楚......又有誰能保證異常現象背後的原因,跟釐清案件的懸疑點一定沒有關係呢?!」

      陳信執著的態度,讓王日陽和Summer都被小震懾到了。

      「上周,中正分局的上級看了Jasmine的驗屍報告後,對驗屍人員的回應是:『再重寫一份報告,刪掉什麼β波的事情,一定是誤判。』」

      王日陽閉眼微笑道:

      「也就是說,警方打算無視Jasmine腦袋裡的異常現象囉?」

      「沒錯,警方只要遇到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就會用一些奇怪的理由去搪塞、忽略它......事實上他們也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因為你們想想看......如果不搪塞掉β波現象,現象有一天可能會被媒體知道,到時媒體一定會大肆報導,警方也會被媒體吵鬧得不得安寧......總之,為了避免麻煩,搪塞、忽視超常現象已經是警方的固定伎倆了。」

      陳信環起臂,以下結論的語氣說:

      「好了,社長,以上就是我上周得知的案件,你聽完之後有什麼感想?還有,你覺得這整件事裡面,有所謂的『能力』要素在裡面嗎?」

      王日陽以拇指頂著下巴,笑著思考一陣後說道:

      「這案件的情報從哪來的?」

      「......如果你擔心事件真實性的話就還請不要操心了,我剛剛揭露出的情報,全是由一位負責過Jasmine命案的警官親自傳達給我的,順帶一提,那位警官是我親大哥。」

      「原來你有個當警察的哥哥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王日陽說著疊起雙腿,陷入沉思。

      陳信看了眼Summer,只見他食指豎起靠近嘴唇「噓」了一聲,似乎示意自己讓王日陽有安靜的思考時間,他沒輒,只好靜靜等待。

      一分鐘過後,王日陽赫然開口:

      「我想,關於這案件的感想──我就從結論說起吧。」

      他眼神流露出沉穩的興奮。

      「這事件裡可能暗藏著『能力者』。」

      陳信皺著眉,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說道:

      「是嗎?你是想說Jasmine本身就是『能力者』嗎?所以她有能力讓自己的腦產生怪現象嗎?可是這也太奇怪了吧,她都已經死了耶,都死了要怎麼讓腦發出β波?」

      「Jasmine是能力者是可能性之一,我剛剛是說事件裡『可能』隱藏著能力者而已......我想有沒有能力者,在還沒仔細調查前都說不準的,所以──」

      王日陽說著十指交扣拖住下巴,以大老闆式的深沉的眼神看著陳信。

      「你願意協助我深入調查Jasmine事件嗎?」

      陳信瞄了眼Summer,只見他露出貓科動物的表情,期待地瞧著自己。

      陳信平靜地閉上眼。

      「請讓我考慮一下......」

      陳信走出異搜社社辦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他直接坐捷運回家。

      一進家門,見到哥哥穿著點綴著熊貓圖案的睡衣在客廳沙發上盤著腿,興致高昂地閱讀大部頭小說。

      「你今天輪休啊。」

      陳信把背包一丟,攤在沙發上,將胸前的的鈕扣解開。

      「對啊,最近局裡閒得很,有假就趁機休一休,不然假可是會過期的。」

      哥哥翻了一頁。

      陳信瞄著他一陣,垂著有些疲憊的眼皮說:

      「你們局裡真的不再管Jasmine的頭了嗎?」

      哥哥回瞄了陳信一眼,沉著聲帶說道:

      「局裡的人一致認為就算研究出那顆頭會發出腦波的原因,也不能改變李宗岳自首的事實。局裡接下來只有兩個步驟,第一,再仔細問問李宗岳去年將頭丟棄的情形,第二,尋找那個在逃的公寓租屋人,沒有第三了。」

      看著陳信充斥著不滿的神情,哥哥補充說明:

      「這裡可不是日本,沒有什麼『警視廳科學搜查部門』,局裡那夥人也不喜歡玩科學遊戲,這些我應該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吧?」

      「這裡的警察就是因為藐視科學......爸爸才會──」

      「小信,夠了,我明白你的想法,但現實就是如此,比起玩什麼科學研究......台灣警察更重視『程序』,程序怎麼樣就是怎麼樣,除此之外,學長講的話就是聖旨,後輩學弟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陳信很了解他哥哥,只要一提到爸爸的事他就會變得很嚴肅。

      陳信頭一撇,哼了一聲。

      看著他鬧彆扭的樣子,哥哥嘆了口氣,話鋒一轉:

      「心理系很多女孩子吧,怎麼樣,有沒有可愛的啊?」

      「可愛的......?等等!」

      陳信像想到什麼似的,眼睛猛然瞪大,瞳孔急速縮小。

      「靠~說到女生你就這麼有精神~所以班上有不少正的吧,有沒有機會介紹我一些認識啊~你也知道的嘛,我高中畢業後就沒跟女生交往過了──」

      「我回房間了!」

      陳信咻的一下衝往樓上。

      「喂~小信~不要害羞嘛~如果要跟女生講電話在客廳大方講嘛~」

      完全無視哥哥在樓下的鬼叫,陳信打開書桌上的筆電,滑鼠一滑,開啟一個名為『Jasmine人際關係圖』的power   point檔案。

      檔案內顯示著一個關聯圖,Jasmine的大頭照在圖頂端,相片下方以線條連結著各式各樣的人物照片。

      其中一條線旁邊寫著「親妹妹」,而那條線連結著一位外國少女的半身照。

      照片下面寫著「李芯葉」三個字。

      (我、我班上那個外國女生,是、是Jasmine的親妹妹?)

      兩天後,晨,心理系館。

      陳信坐在教室角落,撐著頭,目不轉睛瞧著坐在前排座位的李芯葉。

      李芯葉的坐姿很挺,勤快抄著筆記。

      可能是因為她的金髮和五官很顯眼,台上的教授常常點她問問題,而她也總是毫不猶豫地站起,順暢地回答問題。

      她聲帶音調偏高,細細甜甜的,洋溢著少女氣息,在這炎熱的季節中給人股冰冰涼涼的清爽感。

      下課了,她飄逸著淡紫色的連身裙裝,快步走到講台前問教授問題。

      她很認真聽著教授講解問題,水亮碩大的眼睛直直盯著教授,教授感覺都被她盯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問完問題,她併攏雙腿,雙掌交疊,對教授鞠了個躬道謝。

      陳信仍在教室一角盯著李芯葉。

      (她就是Jasmine的妹妹......)

      從講台走回座位的李芯葉,似乎察覺到了陳信的視線。

      陳信馬上撇過眼神,看向窗外風景。

      三十秒後,陳信再度將眼光投在她身上,只見她已經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看書了。

      (她還真是充滿了幹勁啊......至少在課業上......)

      中午吃飯時間,陳信與憲哥走在往美食街的路上。

      「上午的課好無聊喔~」

      憲哥說著打了個大哈欠,眼角泛著水珠。

      「小信,你都聽得懂教授在講什麼嗎?」

      「嗯?懂啊......」

      憲哥明顯發現陳信精神渙散。

      「你最近都沒什麼精神呢,每天眼圈都那麼重。」

      陳信沒搭腔,低著頭,垂著劉海。

      「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難解的犯罪事件──」

      「憲哥,我問你。」

      陳信心不在焉地說著。

      「你覺得李芯葉這個人健談嗎?」

      憲哥眼神驟變戲謔,撐大鼻孔說:

      「喔呀喔呀,你真的對她很有興趣耶。」

      「回──答──問──題。」

      「她健談嗎?怎麼講呢,至少她在聽別人說話的時候態度都很認真......」

      「所以她到底──」

      「至於健不健談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跟她講過太多話......幹嘛?你想把她喔?但憑你的話可能要排隊排到台北車站喔。」

      「吵死了......你腦袋裡難道只裝得下把妹這件事嗎?」

      他們到一家義大利麵店了。

      這家麵店以量為聞名,一盤八十圓的義大利麵是一般餐廳的三人份量。

      「你問芯葉過去兩年沒上學都在做什麼?」

      正狂吸麵條的憲哥對陳信露出不軌的眼神。

      「天啊,我覺得你對她有興趣的程度已經是跟蹤狂的等級了。」

      「回答問題啦。」

      陳信用叉子捲弄著義大利麵,但就是不放進口中。

      「我不知道啦,她也只有跟我說她高二高三休學而已。」

      「什麼嘛,你真不可靠。」

      「靠~你對她那麼有興趣就直接去問她啊!」

      「......」

      陳信低著頭繼續無意義捲弄著義大利麵。

      吃完飯後,憲哥說要去跟慈愛社的人喇賽一下,而陳信因為下午第二節才有課,正思考著要怎麼度過這無聊的五十分鐘空檔。

      (回系館教室睡個午覺好了......)

      系上這時的空教室很多,系上也沒規定教室空的時候學生不能進去休息。

      陳信走向上午待過的教室,打算趴在課桌上休息一下。

      他一進教室門,愣住了。

      李芯葉單獨一人在教室裡。

      她淡紫色的群襬遮住盤在椅子上的腿,右手轉玩著原子筆,正在看書。

      她抬起頭,陶瓷娃娃般的藍色大眼睛愣愣盯著陳信。

      沉默。

      安靜。

      尷尬。

      陳信思考著這時候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呢?

      「欸?你是陳信同學吧?你好啊,你是我的學伴嘛。」

      李芯葉先出聲,並將光著腳板的腿從椅子上放下來,穿上高跟涼鞋。

      她的腳很小,白白的腳踝不知為何讓陳信聯想到了小白兔。

      陳信想著她一定以為這個時段不會有人來教室,所以才脫鞋以輕鬆的盤腿姿勢看書。

      「妳好......那個,我打擾到妳了嗎?」

      「沒、沒有啊......」

      她看起來有些在意盤腿的樣子被人撞見。

      「......陳信同學吃過飯了嗎?你也是來這邊自習的嗎?」

      「吃過了,其實......欸......我是想在這午睡一下啦,哈哈。」

      「是嗎?那......你請便囉。」

      「啊,嗯......」

      陳信在李芯葉身後找了個離她五個座位遠的地方坐下。

      他愣愣看著李芯葉瘦削挺直的軀幹和細長的手臂。

      睡意全無了。

      「李、李芯葉──」

      聽到陳信的聲音,李芯葉撥著鬢角緩緩回頭。

      「啊,沒、沒什麼~哈哈。」

      陳信摸著後腦勺,不明所以地傻笑著。

      李芯葉疑惑地眨了眨眼,對他點了個頭,扭過頭繼續看書。

      陳信嘆了口氣,似乎覺得自己的表現很白癡。

      他繼續傻看著李芯葉的背影。

      微弱、令人暈眩的熱風從教室外吹來,將李芯葉的髮香陣陣傳近陳信鼻子裡。

      陳信就這樣呆了一陣後,像下定什麼決心似地,深吸了一口氣。

      (好、好吧,就趁這個機會一次跟她說清楚好了......)

      他猛然站起,走到李芯葉身旁,坐下。

      「不好意思──請、請問妳現在在忙嗎?」

      「嗯?還好,只是隨便看些書而已。」

      李芯葉右手轉玩著原子筆。

      「不知道可不可以占用妳一點時間,有、有些事想跟妳聊一下......」

      看著陳信紅紅的臉,李芯葉整個就是覺得奇怪。

      「可、可以啊。」

      其實她也只能回答可以。

      陳信閉著眼,重複著深呼吸,遲遲不開口。

      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李芯葉也緊張起來了。

      對方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想對自己說。

      她以前也經歷過一兩次這種情形。

      第一次是在國中──一個在班上剛認識十秒、穿了個耳洞的男生,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第二次是在高中的社團──一個剛認識十分鐘、超帥氣的短髮女生,聊沒幾句後突然說:「跟我交往吧,我會好好疼妳的。」

      就在她擔心陳信會不會是第三次的時候──

      「其實是關於Jasmine的案子......」

      李芯葉瞳孔稍微放大了些。

      「那、那個,因為Jasmine案子的關係......我意外得知她的妹妹就是妳......所、所以──」

      瞬間,李芯葉手上轉動的原子筆突然偏離旋轉軌道,掉到了陳信腳邊。

      「啊,對不起。」

      「我、我來撿。」

      李芯葉和陳信同時跳開坐位彎腰去撿筆。

      兩人的臉頰不小心碰在一起了。

      「哇咧!」

      教室門口猛然出現憲哥的驚嘆聲。

      現在,在憲哥的視角中,陳信和李芯葉似乎正在接吻......

      陳信閃電挺直腰桿,瞪向門口。

      「憲哥?你、你不是去慈愛社社辦嗎?」

      「我、我手機忘在這間教室──」

      「什、什麼嘛~原來是手機忘在教室了啊~你上午坐哪個座位?啊~我知道你一定忘記了對不對?真拿你沒辦法,我打給你好了......」

      陳信很勉強地保持著鎮定......

      他從口袋拿出手機,撥號,嘟嚕嚕,教室的角落座位響起手機的震動聲,他飛奔過去拿手機,迅雷塞給憲哥。

      「好了~手機找到了~再見~等等下午第二節課記得回系館上課喔~」

      他試著把憲哥打發走......

      「芯葉......小信......」

      憲哥突然九十度鞠躬大喊:

      「打擾兩位了!」

      咻的一下,憲哥跑掉了。

      陳信槁木死灰愣在教室門口......

      (那傢伙......果然......誤會了什麼......)

      「啊啊......」

      李芯葉拾起原子筆。

      「好像被誤會了呢。」

      她蹲在地上摳摳臉,不知如何是好地微笑著。

      「我、我現在就去跟那傢伙說清楚......」

      陳信作勢就要衝出教室。

      「請等一下!」

      李芯葉猛然起身。

      陳信定住了,只見李芯葉低著頭,鼻子以上被細緻的劉海遮住。

      「你、你......」

      她勉強擠出了一句話:

      「你剛剛提到我姊姊的案子......你是從新聞上得知我是她妹妹的嗎?」

      李芯葉眉宇間透出稍縱即逝的不安。

      儘管稍縱即逝,還是被陳信捕捉到了。

      陳信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這股不安就像一劑強力的冷卻劑,讓他過熱的腦袋猛然冷靜下來了。

      陳信深深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平和地說:

      「真的很對不起。」

      他微微低頭。

      「我明明知道妳姊姊發生了那種事,卻還在妳面前提起。」

      「其實沒關──」

      「我是從警方那得知妳是她妹妹的,另外,我也知道了些警方不打算公開的事......」

      李芯葉猛眨眼睛,滿頭問號。

      接下來的十分鐘,陳信對李芯葉解釋了他為什麼可以從警方那得知Jasmine事件的細節。

      「也太巧了吧......」

      李芯葉垂著眼皮輕笑著。

      「你哥哥是參與我姊姊案子的警官啊......」

      緊接著的二十分鐘,陳信有條理地解釋了Jasmine腦內的異常現象,以及警方想要掩蓋異常現象的事實。

      「神秘的腦波活動啊......」

      「嗯......你姊姊去世一年後還會有腦波活動,很、很玄吧......」

      李芯葉平靜瞧著陳信。

      「陳信同學,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

      「為什麼你要特地跟我說姊姊的怪現象呢?」

      李芯葉的口氣沒有任何質疑的成分,只有純粹的好奇。

      陳信瞧著她那大得有點像玩具的眼睛一陣,有些口吃地說:

      「那、那個......其實我真的很不認同警方隱藏Jasmine身體訊息的做法......家屬應該要有權知道被害人的身體訊息才對......不管訊息有沒有意義,我認為家屬都有權知道......」

      李芯葉愣愣盯著桌面,右手無意識旋轉著原子筆。

      「既、既然我知道了Jasmine的身體訊息......又剛好跟妳同班,所以我就想說讓妳知道一下──」

      「不管怎樣都謝謝你了......」

      李芯葉細聲道:

      「只要是姊姊的事,我都很想知道......所以你能跟我說,我很高興,真的。」

      雖然,現在印在陳信眼裡的笑容,與其說高興,不如說無奈。

      陳信眉頭輕蹙,深深嘆了口氣。

      「不過你不覺得很巧嗎?你剛好跟我同班,又知道我姊姊的事──怎麼說呢?說不定是姊姊的靈魂拜託神明安排你來跟我說這些事的喔......」

      李芯葉半開玩笑地說著,陳信覺得現在的她正試著用言語來掩飾某種情緒。

      「話說回來......上周警察打電話來說姊姊頭顱被發現的時候,我下巴真的都快掉下來了......現在又聽到你說她頭部有怪現象......整個......就是好離奇的感覺啊......」

      她低下頭,似乎詞窮了。

      而陳信就只是愣愣看著她手上高速轉動的筆。

      咻咻咻。

      呼呼呼。

      教室裡只聽得到轉筆聲和風在窗戶縫隙中的共鳴聲。

      陳信輕嘆了口氣後,幽幽開口:

      「李芯葉......其實研究各式各樣的離奇命案是我的興趣......」

      李芯葉抬頭,以一付「不太意外」的表情瞧著陳信。

      「而那些命案檔案看多了,我漸漸產生了一種感覺......我會覺得這世上真的存在著『來自天國的訊息』......」

      陳信平靜地敘述:

      「在很多難解的案件裡,破案的關鍵往往是屍首身上一些容易讓人忽略的訊息......所以每當研究些難解案件的時候,我都會仔細揣摩屍首身上所有訊息,看看有沒有什麼破解迷題的關鍵隱藏在訊息當中......久而久之,每當看著屍首身上的訊息,我常常會下意識地想──這位已經在天國的人,想傳達給人間什麼訊息呢?」

      他無奈笑看著李芯葉。

      「所以當得知Jasmine腦裡的怪現象後,我一直在想──Jasmine究竟想跟我們說什麼?」

      李芯葉撐大了眸子,櫻唇微張。

      「或許......Jasmine奇怪現象的背後──」

      「有什麼秘密嗎?」

      李芯葉接了陳信的話。

      噹~噹~

      上課鐘聲響起。

      同學們陸續近來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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