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距離愛情0.1公分(四)

      第四章: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隔了好一陣子,房間裡沒再發出聲音,張棋華心想:「難道她在說夢話?!」他輕輕推開房門,林喬紅果然正熟睡著。張棋華心裡鬆了口氣,見林喬紅將棉被踢遠了,便走過去幫她將棉被蓋好。這時,他細心一看,林喬紅緊閉的雙眸,竟然隱隱透著淚水,張棋華心中一陣起伏,看著她楚楚可憐的小臉,想起了當天在貓空時,她那擔憂、掛念的景象。心底一股情緒突地湧上,張棋華竟起了親吻她臉頰的念頭!一想到這裡,張棋華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心下一陣驚訝、羞愧!這短短的幾秒間,對他來說,可真如隔三世。  

      張棋華躡手躡腳地慢慢離開,這時,林喬紅又『說』了:「學長,我不是故意破壞你的………。我是怕你以後就不能常常陪我,我真的沒有要破壞你們……,雲飛學姐人很好,你們………。」張棋華輕輕關上了門,一步一步地走回房間。  

      「平時看她整天嘻嘻哈哈的,想不到因為我,讓她藏著這麼多悲苦!」  

      「我呢?我到底在怕甚麼………?」  

      「我也想去愛吧?!只怕,只怕這只是瞬間的一種假象…………。」  

      冬天的清晨,讓人有著一種懶意。人不是梅花,無法越冷越開花,只想躲在被窩裡,享受片刻的溫存!  

      「學長!起~~~床~~~了!」林喬紅搖著張棋華大聲叫著。  

      一雙矇矓惺忪的眼睛,看著時針與分針直直一線,抱怨著:「才六點而已,妳今天不是沒課嗎?!」  

      林喬紅嘻嘻一笑:「對呀!而且你也沒課啊。」  

      張棋華又清醒了一點:「怎麼,這麼早妳想去哪裡啊?」  

      「蘆洲的長壽堤!」  

      張棋華一個轉身,棉被一拉,哀求著:「饒了我吧!」  

      這個小魔鬼毫不寬容,嘟著嘴繼續搖著:「不行!不行!你沒聽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嗎?!」  

      張棋華拗不過她,只好無奈地搖搖頭,誰叫自己要引狼入室!  

      「我看啊,早起的蟲兒都被妳吃了!」  

      台北的一天,就數清晨最可愛。少了烏煙瘴氣,也沒了高分貝的噪音,雖然人少了許多,顯得冷清;然而,平常時候雖是人來人往,營業員固然焦急地趕著業績,關心股市的人也滿腦都是指數與投機…………。誰會偶然停下來觀看這城市的流動?沒人記得仁愛路的花,何時綻放,甚麼顏色;沒人記得仁愛路上有幾處噴泉,噴得多高,頻率為何;沒人記得圓環上有幾架風車,甚麼顏色,面向何方………。或許,當一個孤單無助的老人,坐在鐵條椅上觀看時,這城市所展現的熱鬧,只是一種變相的淒涼!  

      兩人經重陽橋到蘆洲,張棋華一向喜愛台北的幾處跨河大橋,尤其是夜晚,駐足在橋邊,放眼一望盡是人間的盞盞燈火,有的投射在河面上,竟與天上的人間燈火相互照映!而這幾座大橋,就數重陽橋他最為喜愛。橘紅色的彩漆,放射狀的造型,莊嚴卻不失浪漫,一直以來總是他流連忘返的所在。  

      不過,他通常習慣晚上的感覺,如今,看了一下清晨的景象,亦讓他的眼睛為之一亮。冬陽剛剛探出頭來,微弱的光線,雖然速度極快,然而由太陽到地球的距離,本該讓它顯得奄奄一息,如今照射在重陽橋橘紅色的彩漆上,卻顯得異常活潑。雲朵輕飄飄地悠閒著,幾隻白色的飛鳥,在空中翱翔鳴唱,這樣的感覺,真是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林喬紅坐在後座,雙手交叉盤著,手肘架在張棋華的肩膀上,笑著說:「這麼好的天氣,真虧我把你叫醒了。不過少了點娛樂效果,唱首歌來聽聽吧!」  

      「唱甚麼歌呢?」  

      林喬紅側頭想了一下,嘴裡喃喃地說:「你是不是寫了一首『蘆洲長堤的風』啊?」  

      「咦!妳怎麼知道?」  

      林喬紅竊竊地笑了一下:「昨晚你送雲飛學姐回去時,我剛好醒來。本來要去你房間找你,結果不小心地看到你桌上的歌本,又偶然地吹來一陣風將歌本翻開,於是我就這麼不經意地看到這首歌了。呵、呵!」  

      「哈!理由一大堆。」  

      林喬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問說:「這首歌的歌詞好奇怪喔!好像不是寫你嘛。」  

      「這是我在網路上看到的一個小故事,我覺得蠻感人的,加上我又喜歡那個地方,所以就把這故事改寫成一首歌囉!」  

      林喬紅點了點頭:「嗯!是個悲劇故事。不過,你寫得好美喔。快唱來聽聽!」  

      「好!不過先把妳的手拿開。」  

      「遵命!」  

      晚上八點鐘    一樣的夜    一樣的月    一樣的天空  

      地上的字句    一樣的深    一樣的真    一樣的有趣  

      陣陣的風聲    是妳的笑    妳的步伐    妳的輕嘆聲  

      閃爍的星星    是妳的眼    妳的心跳    和我的悸動  

      我的愛    已不在    往事夢裡癡癡地等待  

      頻回眸    再回首    惆悵淚水憑增髮絲白  

      春風暖    冬風寒    昨日濃情今日已不在  

      月是月    亦非月    人去樓空幾許的無奈  

      「月是月,亦非月!嗯,你這句寫的真好,把那惆悵的意味點到了極點。」  

      來到了蘆洲長壽堤,堤上有個長壽步道共長一千公尺,堤上寫了許多的字句。有的是勸世良言,有的是批評辱罵,有些是兩小無猜的情情愛愛,有的是天長地久的海誓山盟!總之,上面的內容林林總總、千奇百怪甚為逗趣。  

      堤下有籃球場、棒球場,有人溜狗,有人散步,有人放風箏。本來有好幾個階梯可供上堤,可是林喬紅卻堅持不走階梯,而走那相當傾斜的斜坡。只見她辛辛苦苦地上到堤來,臉紅氣喘地說:「下次不這麼鐵齒了。」  

      兩人接著走了一趟長壽步道,到了最後的一面牆壁上,居然畫著一個愛心,裡面寫著:「完治愛小丸子!永誌不逾!」  

      林喬紅疑問著:「怎麼上次來沒看到?一定是剛寫上去的。不過,完治跟小丸子也差太多了吧!」  

      張棋華笑說:「沒差、沒差!都是日本人囉。」  

      過了一陣子,林喬紅覺得肚子餓了,於是兩人便下了堤,準備離開!坐上了車,林喬紅開口便說:「學長,我昨天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  

      張棋華取笑說:「妳這個鬼腦袋,要是不做奇怪的夢,那才是奇怪呢!」  

      林喬紅委屈地說:「可是和你有關耶!」  

      「哦!那說來笑笑。」  

      林喬紅臉色微羞,怯怯地說:「我……我夢見……夢見我被你……被你親了一下!」  

      張棋華嚇了一跳,身體一震,差點撞上旁邊的電線桿。林喬紅見狀,便嘟著嘴生氣說:「甚麼嘛!親我一下有必要嚇成這樣嗎?我又不是臉上長瘤,雖然沒有你的小飛飛漂亮,最起碼小雄學長也對我神魂顛倒的,差點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張棋華原本不知該如何來掩飾自己的心虛,這時聽林喬紅說得逗趣,便打蛇隨棍上:「妳冤枉我了!我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這樣。」  

      「哼!真的嗎?」  

      「真的!」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不過最好能證明一下。」  

      「怎麼證明?」  

      林喬紅嘻嘻一笑:「給我一個飛吻吧!」  

      張棋華笑了一下,接著左手的食指與中指輕點著嘴唇,往後輕輕一送。林喬紅湊上前去,在他耳邊輕聲說:「得其也魯!」  

      張棋華怔了一下:「妳說甚麼?」  

      林喬紅笑吟吟說:「這是西班牙話,甚麼意思自己猜。」  

      張棋華猜了幾次都不對,最後便說:「是肚子餓了嗎?」  

      林喬紅笑了一下,本來要說不對,後來想了一想,覺得他可能一輩子都猜不到,便搖頭嘆息說:「真是的,居然被你猜到了。那麼你該知道我的意思啦,趕快找間早餐店吧!」  

      「呵、呵!沒問題!」  

      兩人用完早餐後,林喬紅便邀張棋華到她成長的故居-聖心孤兒院。  

      「李院長!小紅回來了。」林喬紅開心地叫著。  

      一個老婦人緩步而來,戴著一副小小的金框圓形眼鏡,滿臉堆著慈祥的笑容,一見到林喬紅便說:「小紅啊,又長高了哦!」  

      林喬紅笑著奔進她的懷裡,嘰嘰喳喳地傾訴別來之情。隔了一會,李院長看著張棋華微笑說:「小紅沒給你惹太多麻煩吧!」  

      張棋華笑著說:「大麻煩沒有,不過小麻煩倒是一大堆。」  

      林喬紅轉頭對張棋華做個鬼臉,接著又跟院長撒起嬌來。李院長輕輕撫著她的頭,說:「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林喬紅嘻嘻一笑:「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啊!」  

      「對了!李院長,不知道有沒有喬紅她父母的消息?」  

      李院長搖了搖頭:「還是沒有。」  

      這時,一個小女孩搖著鈴鐺跑到林喬紅身旁,林喬紅彎身將她抱了起來,手指輕輕捏著她的鼻子說:「小鈴鐺!有沒有乖乖的啊?!」  

      「有啊!小紅姊姊帶我去溜滑梯。」  

      「好!」接著轉頭對院長說:「院長,我帶小鈴鐺去旁邊玩,你們慢慢聊吧。」  

      等到林喬紅走後,張棋華便笑著說:「真是個孩子王!」  

      「真是多虧你了,不然,這孩子現在可能不會這麼快樂了!」  

      張棋華不好意思地說:「哪裡!哪裡!我只是盡力幫助她,結果還是要靠她自己!到目前為止,她真的做得很好。」  

      李院長感嘆地說:「雖然看她整天無憂無慮的,似乎沒甚麼煩惱,似乎能對她父母的事處之淡然;然而,這一天還沒來到,結果是喜?是憂?對她又會有怎樣的影響?這些我們都無法確實掌握,所以,她可說是我最放心的,也是最不放心的!」  

      張棋華這時回想起六年前父母剛去世時,自己也承受不住悲傷的壓力,好一陣子就像個自閉兒一樣,活在一個恐懼而沒有知覺的世界裡。如今,院長所說的情況,也不是絕無可能。因為,喬紅時常在夢裡遇見悲傷,也許這是她白天壓抑太多,或說是忘卻太多愁緒,而產生的一種精神上的反噬吧!  

      通常,越習慣壓抑悲傷的人,一遇到重大的打擊,也就越容易崩潰。張棋華就這麼想著想著,不由得憂心忡忡起來,只好默默祈禱,希望老天爺能眷顧這樣的好女孩!  

      離開孤兒院後,林喬紅拿著鈴鐺在張棋華耳旁搖響著。張棋華便問:「妳怎會有鈴鐺啊?」  

      「小鈴鐺送我的。」  

      「好像還沒問過妳,她為何叫小鈴鐺?」  

      林喬紅笑著說:「因為她以前很皮,有一次還故意躲起來,讓院裡的人找了老半天。剛好那次我在,我便跟院長說:『縫幾個鈴鐺在她的衣服上,這樣她跑到哪裡,都會有人聽到了。』誰知道,這小傢伙從此就愛上了鈴鐺,整天叮叮噹噹的,所以,就幫她取了這個綽號囉。」  

      張棋華心裡嘀咕著:「怎麼當時沒幫妳掛幾個鈴鐺?也許現在妳就比較不會作怪了!」  

      「對了!剛才你跟院長說甚麼啊?」  

      張棋華打了個哈欠,笑著說:「沒甚麼。我問她說,妳們院裡的鬧鐘是不是都定五點半啊?!」  

      林喬紅敲了一下他的安全帽,又說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這時,風微微地冷了起來,再過二天,就是耶誕假期了。  

       

      課堂上,行銷老師孜孜不倦地介紹一些好書,張棋華初時尚不專心,後來老師介紹了一本『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張棋華認真地聽了一下,突然覺得對於父母的死,又有了更深一層的釋然………。  

      「雖然,他們匆匆地走了,似乎還留下許多的遺憾?!不過,他們生前如此的快樂,若說還有遺憾,也許是我因為他們的死而開始活得不快樂吧?!『只要你學會了死亡,你就學會了活著。』唉!也許學會了悲傷,就學會了快樂吧。」  

      張棋華長長地吁了口氣,這時老師說著:「耶誕節過後,記得要交讀書報告哦!祝大家耶誕快樂!」下課鐘響,愉悅的耶誕佳節就此開始!  

      張棋華這一行人,這次準備到墾丁歡度耶誕。同行的有大哥王仲偉和他的女友許嘉琪,以及陳志雄、李同榮、黃志傑和林宏明。當然啦,還有………  

      「學長!好重喔,快幫我拿。」  

      張棋華一看林喬紅背著一個大袋子,手上還提個不小的包包,忍不住說:「才三天兩夜而已,妳是準備搬到墾丁住啦!」  

      林喬紅嘟著嘴說:「女孩子的東西總是比較多嘛!而且,我還帶了三包大乖乖,五香、奶油、巧克力各一包!」  

      張棋華仰首一望,無語問青天………。  

      「咦!雲飛學姐呢?」  

      張棋華帶著婉惜又有點不甘的語氣說:「她家裡臨時有事,所以沒辦法去了!」  

      這時,林宏明也到了。人數到齊後,張棋華、林喬紅、林宏明、陳志雄共乘一車,其他四人則開乘另外一輛汽車。領著清晨的風,兩臺車、八個人往南台灣快樂前去。  

      不知為何,許多台北人總認為,台北以下通通算是南部,也就是鄉下的意思。陳志雄是高雄市人,這時討論起這個話題,他便抱不平地說:「鄉下通常有農田,高雄市可沒甚麼農田!」  

      車上的小魔鬼又答腔了:「我問你,你覺得彰化算不算鄉下啊?」  

      「當然算啊!」  

      「喔!那你覺得彰化火車站和台北火車站比起來如何啊?」  

      「沒得比,差多了!」  

      「那麼高雄火車站和彰化火車站比起來呢?」  

      「嗯………。好,好一點點!」陳志雄心虛地說著。  

      林喬紅嗤之以鼻地說:「好!好到哪裡去啊?你該看過高雄那個可以列為古蹟的火車站吧!那種火車站應該只有像彰化這樣的鄉下才有吧?!還不承認高雄是鄉下!」  

      陳志雄無言以對,只好說:「希望新市長能夠改進囉!」  

      「對了!小雄學長,墾丁有哪些好玩的啊?」  

      「大家都知道的就不提了,上一次去我發現一個新據點。」  

      張棋華聽他這麼說,也好奇地問著:「甚麼新據點啊?」  

      「店名我忘了,不過我還知道在哪裡。去到那邊,可以和一個過氣的棒球偶像廖敏雄簽名留照哦!」  

      林喬紅好奇著:「他住在那裡?」  

      「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在那裡當潛水教練。」  

      林喬紅疑問著:「打棒球跟潛水好像不太搭?」  

      陳志雄笑著說:「太搭了,都跟水有關!」  

      林喬紅聽得莫名其妙,張棋華便說:「他是指職棒放水案啦!」  

      林喬紅噗哧一笑:「真能扯!」  

      張棋華這時不禁想起當年熱愛職棒的情形,如今,卻如過眼雲煙般地消失了。心頭的那一把烈火,也被職棒放水案,給慢慢澆熄………。  

      經過了漫長的八小時,張棋華這一行人總算到了墾丁。八人住進了雅客飯店,木頭式的建築,讓這家飯店更顯一股清雅。放好行李,梳洗一番,接著他們便往鵝鑾鼻前去。  

      鵝鑾鼻公園   位於台灣的最南端,為台灣的八景之一。園內珊瑚礁、石灰岩地形遍佈,真可謂怪石嶙峋。其間步道縱橫交錯,可通往好漢石、滄海亭、又一村、幽谷、迎賓亭等風景區,極富遊覽情趣。而且,園內的植物種類繁多,大約有二百四十種,如象牙樹、黃槿、海檬果、林投等熱帶海岸樹。另外,還有黃裳鳳蝶、黑點大白斑蝶等等,翩飛其間!特別的是,每年的九月都有大批的紅尾伯勞鳥過境渡冬,不過有時卻成為獵人的目標、饕客的美食以及牠們的墳場!  

      「小雄學長,為何要叫鵝鑾鼻啊?」林喬紅好奇地問著。  

      陳志雄怔了一下,吃吃地笑著:「可能這裡用鳥瞰的,很像鵝的鼻子吧!」  

      王仲偉一聽,笑著說:「你以為貓鼻頭像貓,鵝鑾鼻就像鵝啊?!其實,鵝鑾這二個字乃是排灣族土語,意思是指『帆船』!」  

      張棋華望著白色的燈塔,笑著問林喬紅說:「考妳一下,妳知道這個燈塔有甚麼特別的名稱嗎?」  

      林喬紅看著白塔與藍天,想了一想,心虛地說:「該不會跟它前面的銅像有關吧?」  

      「呵、呵!其實這個塔有一個美麗的名稱,叫做東亞之光!而且,它還是世界上少有的武裝燈塔之一,已被政府列為史蹟保存了。」  

      林喬紅吐了口氣說:「想不到一個風景區就有這麼多學問!」  

      「當然啦!好比人稱恆春八景的關山夕照,在關山頂上有一顆大石頭,叫做飛來石。有一個傳說,指這顆大石是由菲律賓方向從天而降的,而且它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翹首遠望的烏龜,所以又稱福靈龜。」  

      林喬紅雖然讚了一聲,然而在她的腦袋瓜裡,卻是不折不扣地認為:「知道這麼多有用嗎?也不見得看起風景來就會比較舒服。要是我高興的話,搞不好那隻烏龜我都可以看成一隻美人魚。」  

      這時,林喬紅見林宏明獨自一人坐在前方右邊的草地上,便快步而去,一拍他的肩膀,坐在他身旁笑說:「成了望海的兒子啦!」  

      林宏明淺淺一笑。林喬紅接著又說:「怎麼不跟我們一起談笑呢?是不是玩得不開心啊?」  

      「沒有啦!只是,只是有點擔心我媽。」  

      「她身體有疾病嗎?」  

      林宏明輕輕點著頭。林喬紅見狀,馬上板起臉孔,一付捨我其誰的樣子,拍著胸膛說:「交給我吧!改天帶我去見你媽媽,保證從此後她只記得笑,甚麼病痛都會忘得一乾二淨!」話一說完,自己不禁笑了起來。  

      林宏明見她笑得天真浪漫,心中不禁微微一蕩,訥訥地說:「妳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一點都不做作。」  

      林喬紅絲毫沒體會出他話裡的玄機,得意地說:「當然啦!不然,我怎麼敢對你如此保證呢!」  

      「嗯!妳喜歡海嗎?」  

      林喬紅訕訕地笑了一下:「喜歡看,但是不敢太靠近,因為我不會游泳。怎麼,你很喜歡海啊?!」  

      「也不能說是喜歡海,而是喜歡觀察海!」  

      「有甚麼不同嗎?」  

      「我喜歡觀察海,是因為從中我得到一些道理。比方說,海的虛偽,海的力量以及海的悲情。然而,我卻絕不喜歡海的虛偽!」  

      林喬紅似懂非懂的,於是又問:「甚麼是海的虛偽?甚麼是海的悲情啊?」  

      「海有時看起來很溫柔、很平靜,然而海在這個時候,卻也是最難以捉摸的。它可能正在暗潮洶湧,也可能是待會暴風雨的前兆等等。就如同一些偽君子,往往傷人最深的,都不是明顯的小人,而是那些帶著面具的偽君子。至於海的悲情,我認為海可說是大地之母,也可說是生命的源頭,然而我們卻不斷地破壞它,將我們的快樂、便利建築在海的悲情上。所以,我認為人類真的是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唯一公敵!」  

      林喬紅雖然認為他的說法不錯,不過還是黑暗面居多,略顯偏激了。於是她笑著說:「別想那麼多嘛!我就喜歡海天一線的感覺,假如再配個夕陽就更完美了。」  

      「妳為什麼喜歡這樣的感覺呢?」  

      「不知道耶!就是覺得這樣很美,大自然不就是這樣嗎?!」  

      這時,海風微起,林喬紅的長髮飄揚在風中,點點的陽光射落在她臉上,煞是美麗!林宏明看著她,心中雖有無數的言語想要說出,然而卻不知該如何啟齒。只好靜靜地聽著海聲,感受她在身旁的美妙感覺!  

      「喬紅!要不要照相啊。」張棋華高聲叫著。  

      林喬紅一聽,馬上從草地上跳了起來,轉過身去,高聲回答:「好啊!等我一下。」接著彎身握住林宏明的手將他拉起,開心地說:「走吧!一起去照相。」  

      林宏明只覺手中之物柔若無骨,一陣暖流自手心上微微傳來,難以形容的甜蜜在他的心中發酵,唇邊殘留的海風氣息突地被中和了。不再是之前青澀的感覺,而是一種濃濃的甜美!此時的他,不禁輕輕顫了一下,慢慢地,他感受到她的體溫微低於自己;慢慢地,他感受到她掌心裡的紋路是如何地錯綜複雜;慢慢地,他發覺她的心跳竟比自己慢了許多?!終於,他明白了………!  

      「我想,我已經愛上了妳!」  

      海風越吹越是張狂!然而,陳志雄一望他們倆相依相偎的身形,非但風中的鹹味無法中和掉他心中的酸,反而形成了又酸、又澀、又苦的感覺。張棋華見他一臉苦瓜相,便問:「怎麼啦?」  

      「你說得沒錯!情愫的產生往往是從好奇開始的。唉!」陳志雄抬頭望天,忍不住在心裡抱怨著:「難道我就沒甚麼值得她好奇的嗎………?」  

      星光晦暗,月兒隱沒,這一晚的天空實在有點懶。雅客飯店的中庭有個游泳池,這時當然是溫水,這一夥人用完晚餐後,除了王仲偉和許嘉琪去逛街外,其餘六人都來泡水了。雖然林喬紅不會游泳,不過她緊緊靠著池邊,偶爾踢水,偶爾撥水,倒也玩得自有其趣。  

      李同榮見陳志雄悶悶不樂的,便游到他身旁安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再幫你介紹一個,保證夠優哦!」  

      陳志雄乾笑幾聲,說:「這麼好的你會留給我?!我看大概又跟上次你介紹給我的劣級品一樣。」  

      李同榮語氣鏗然,再一次保證說:「這次絕不會像上次那麼恐龍了!」  

      「是啊!這次蛻變成酷斯拉。」  

      李同榮無奈地搖搖頭,突然看到前方的林宏明正游著仰式,便和陳志雄交頭接耳一番。陳志雄想了一下,搖頭說:「這樣不好吧,要是讓他生氣了,這個假期可是會搞砸的!」  

      「又沒關係!就跟他說我們在鬧著玩的,開個玩笑應該不會怎樣吧,最多再跟他道個歉囉!」  

      「可是………。」陳志雄依然猶豫著。  

      李同榮以嘲笑的口吻說:「那麼你就繼續苦瓜下去吧。」  

      陳志雄這時想起他們二人牽手同行的景象,心中醋意大增,便同意了李同榮的計劃。只見二人悄聲地來到林宏明身旁,隨即潛入水中,準備給他一個驚喜!林宏明依然悠閒地躺游在水面上,絲毫不覺有異,等到兩方接近時,陳志雄與李同榮倏地從水中竄出,並且潑起許多水花。林宏明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又喝了一、二口水,林宏明趕緊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卻見李同榮賊賊地笑說:「開個玩笑,沒嚇著你吧?!」  

      林宏明咳了一下,雖見陳志雄的臉色有異,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不過,他還是平靜地說:「沒關係,不礙事的。」  

      張棋華本來和黃志傑在池邊的躺椅上,迎風煮酒談心情。說他在煮酒倒不是誇張,因為他們正喝著日本清酒,是用熱水溫燙過的。這時,瞥見池裡的這場風波,張棋華便對陳志雄倆招手而來,一問究竟。  

      「你們也真是的,要是出意外怎麼辦!」張棋華批評著。  

      李同榮擦拭著身上的水,望著池中的林宏明說:「不會啦!你看他游得這麼好,一定不會有事的,不然我也不會出這鬼主意啦。」  

      「一堆理由的。總之,大家高高興興地出門,最起碼得愉悅地回台北吧!」  

      陳志雄像是突然看開了一般,賠罪說:「都是我不對!等一下我就去跟他道歉,這樣就行了吧!」  

      黃志傑不可思異的眼神看著他,嘖嘖地說:「想不到你終於看開了!」  

      「唉!該來的總是會來,不該來的怎麼強求都是沒用的。」  

      李同榮喝了一口酒,又打著保證說:「別洩氣!我一定會介紹一個優質品給你。」  

      陳志雄這時又尋回他應有的自信,傲氣說:「不用啦!留給你自己吧。憑我這種行情,何患無女友!」  

      「對了!阿華,等一下你要不要摸一圈啊?」李同榮問著。  

      「你們不是剛好四個人嗎?!而且我不太想玩,可能會出去走走吧。」  

      「本來想叫你替小雄玩的說………。」  

      陳志雄疑問著:「我又沒說不玩!」  

      「唉!情場失意,賭場得意。誰還敢跟你玩啊?呵、呵!」  

      「好啊。又來尋我開心了!」陳志雄抓起一把水,便往李同榮身上潑去。李同榮笑著閃開,隨即往房間奔去,陳志雄一邊潑水一邊追了上去,李同榮還抽空回頭說:「我先去準備一下,大哥回來時,就叫他上來吧!」  

      張棋華將酒收起,伸著懶腰說:「那麼我待會就出去走一下,幫我跟大哥說一聲。」  

      黃志傑問說:「那喬紅呢?」  

      張棋華看著前方談笑的二人,輕聲說:「有他陪著,我想喬紅不會無聊的。」  

      黃志傑突然神秘地問著:「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張棋華怔了一下:「甚麼意思?」  

      黃志傑詭異地笑了一下:「你應該懂我的意思,既然你無所謂,我也沒有甚麼好問的了!」  

      張棋華進房梳洗一番,接著便一個人開車到海邊。這時的雲層已較稀疏,星子也顯得明亮,晚風呼呼地吹著,海浪拍拍地響著。車門沒關,裡頭的音樂隨風四盪,奏的是Bon    Jovi的歌:「I'll    be    there    for    you   .   These    five  

words    I    swear    to    you……」這是張棋華相當鍾愛的一首歌,同時也是林喬紅的最愛。就她的說法,Jon    Bon    Jovi   這個人不僅歌唱的好,才華洋溢,而且長得又帥,連戲也演的不錯,真是使她深深著迷!若說要她挑個缺點,也許是他已經死會了吧!  

      張棋華細細品味著這首歌,不期然地想起剛才黃志傑所說的話。隨著海浪規律的節拍,歌曲的情緒在他耳中激盪著,突然,他覺得冷了起來………。  

      「難道這不是錯覺?!」  

      「不!這一定是錯覺。不然,怎會相處了這麼久,現在才爆發。」張棋華彎身拾起一塊石子,遠遠地拋向海裡。  

      「不過,不過………要我下一個承諾,好像也很難!」  

      「這到底是為什麼?」  

      張棋華看著天上一明一暗的星星,表面看似平靜的他,在他的內心實在是波濤洶湧。「害怕甚麼?傷了她?傷了自己?」這樣的疑問,不斷地在他的心裡反覆著。想起了林宏明與喬紅談笑間的神情,他突然有種排斥感,逼迫自己不再去想。然而,這樣的情緒一閃即過,他也沒發覺,只是吃吃地笑著……!  

      「十一點半了,該回去了!」張棋華駕車往飯店的路,車速只有三十五公里上下,他卻覺得很快!第一次,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駝鳥!  

      「哈哈!門清一摸三,莊家連三拉三,東風東雙一花,總共十四台。」  

      李同榮數著撲克牌,斜眼望著陳志雄,嘴裡嘀咕著:「玩到第三闋了,你還是這麼旺,我的預感果然沒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囉!」  

      「呵!眼紅嗎?打牌是靠技術不是靠運氣的,這叫做技術層面的差異。」陳志雄一邊收著撲克牌,一邊猖狂地笑著。  

      黃志傑這時忍不住唱著沈文程改編版的『舊情也綿綿』:「啊………紅中你在到位,啊………青發你在到位,今夜又是一個放槍的暗暝,想自摸也微微!」  

      林喬紅聽得有趣,拍著陳志雄的背笑了起來。  

      李同榮讚了一聲:「沒錯!拍用力一點,把他的手氣拍背。」  

      陳志雄這時摸起一張四條,若丟掉一張六萬便可聽一、四、七條三個洞,心下不禁得意地說:「氣太旺了,城牆都擋不住!小心啦,聽三個洞哦。」說著便將手上的六萬丟了出去。  

      「胡啦!」  

      「抱歉,我攔胡!」  

      「呵呵!我也胡了,六萬中洞。」  

      陳志雄連聽了三聲胡,不禁傻眼!  

      林喬紅不知所以,趕緊問著:「這樣怎麼算啊?」  

      李同榮笑著說:「一炮三響,三家通賠囉。真是多虧妳拍他的背了。」  

      林喬紅望著陳志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隨即看著外面說:「學長怎麼還沒回來呢?」  

      張棋華停好車子,剛走進飯店,林宏明便迎上前來。  

      「又想耽誤你一些時間了。」  

      張棋華微微一笑,眼神指了指外面,接著,二人往外頭走去。  

      「我一直在想你當天說的話。」  

      張棋華聳了聳肩,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在想我的心防可能太重了,所以一直不懂如何接受與付出。」  

      「你是說你現在找到一個目標了?」  

      「也許吧!有個人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誰?」  

      「喬紅!」  

      張棋華怔了一下,隨即笑問著:「跟她說過嗎?」  

      「還沒……很好笑吧,第一次這麼接近,卻又不敢靠近。」  

      「很多人都是這樣的。」  

      「你也會嗎?」  

      「我……我不知道,沒遇過這樣的情形,不過,應該也是如此吧!」  

      「你覺得……她會接受我嗎?」  

      張棋華沈吟了一會,淡淡地說:「我想,這個問題應該是你要去尋求的答案,問我,可能沒有任何意義。」  

      張棋華接著又說:「有點好奇,她是哪裡吸引你啊?」  

      「她的個性吧。」  

      「哈哈!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般古靈精怪的個性。」  

      「一開始就這樣嗎?」  

      「是啊!第一次和她見面就被她捉弄了。」說著笑看著林宏明,心想:「你也被她捉弄過,只是你不曉得而已。」  

      「有個問題不知道我想得對不對?」  

      「甚麼?」  

      「我覺得她和我一樣,心防很重,而且脆弱!只是我們的形式不同。」  

      「嗯!你是將自己封鎖起來,而她看似開懷,實際上卻是不敢面對自己的情感。」  

      林宏明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林宏明望著張棋華,想了一下,搖頭說:「等我印證後,再告訴你吧!」  

      張棋華疑惑地看著他,想要追問答案。林宏明卻淺淺一笑:「很抱歉!不過,我一定會讓你知道的。」  

      張棋華心想:「這個怪人心裡一拿定主意,想要改變他可還真是不容易!不過,他這麼神秘的,一定是有所顧忌。到底是甚麼呢?對我,會有甚麼顧忌?難道是喬紅………?」  

      「有點晚了,我先進去囉。」  

      「好!我再待一會,希望你一切順利。」張棋華揮走剛才的思緒,又沉在寂靜的深夜裡。  

      這時,墾丁的風吹來澀澀,天空微微落下輕輕的雨。月兒明亮,遠山聳然,張棋華抖落旅途疲累的雨滴,突然詩意大發,輕聲吟著:「雨是伴雲而來,雲是生自於水,而水取汲於妳的淚,妳的淚含著憂傷,憂傷化為我的愁,如冬風般地將我的心片片凋零!」  

      張棋華覺得靈感到了,於是又繼續尋覓,眼光落在一個玻璃窗上,心裡又想著:「細雨紛飛,是誰在輕聲啜泣,落入我得心扉?窗上的玻璃映著妳的憂愁,一行雨水不知情地劃過,迷濛了妳的容顏,也迷濛了我的視線!」  

      張棋華心裡覺得好笑,怎麼突然這麼憂愁起來?再次揮走愁緒,想起了武俠小說裡的一句話:「它強任它強,清風拂山崗;它橫任它橫,明月照大江!」心中一陣傲然。  

      然而,寒風夾雜著雨水再次顫入他的心房。不由自主地,心裡想起了他曾寫過的一首歌:「美麗的花,開了又謝,但散溢的花香卻不能揮去;詩意的雨,終將結束,但柔和的滋潤已沁入了心………。」  

      張棋華開始覺得煩悶,思緒完全不能控制,如岸邊波濤般,陣陣逼迫。這時,他又憶起了一首詩:「蕭瑟襲來枯葉搖,雯華泛紅燕歸巢。雲氣瀰漫眼矇矓,心似秋涼情也凋!」  

      張棋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大聲地呼著氣。這樣的情況他是熟悉的,之前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就在他失去父母時。他抬頭望天,捉摸不定的悲傷在他的心中湧成一股憤怒,忍不住張口狂吼:「夠了!」這時,濃密的空氣像被撕開一般,雨水開始傾盆而下。  

      「學長,你怎麼了?」  

      張棋華回身一看,林喬紅正拿著雨傘怯怯地望著他。  

      這時,雨水隨著他們的距離漸漸消失!林喬紅拿起手帕抹去他臉上的水滴,眼見他的心口劇烈地起伏著,又問:「怎麼了,這麼生氣?」  

      張棋華看著她關心而焦慮的神色,慢慢地閉上雙眼,睫毛上的雨滴像是淚水一般,心傷地流了下來。他緩緩張開雙眸,模糊的視線裡,如今卻多了一樣東西——喬紅顫抖的身軀。張棋華心下歉然,伸手扶著她的肩膀,微笑說:「剛才有點煩,現在沒事了,我們進去吧。」  

      「真的嗎?!」林喬紅側頭望著他。張棋華卻用沈默當作他的回答,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雨傘,輕喚一聲:「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這時,狂雷乍響,老天似乎正嘲笑著:「棋華、棋華,你是躲不掉的!」  

      這一夜,不好寧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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