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魔狼 :02.1

      正午時分,號角聲響起。石坑內圍觀的士兵嘶聲叫囂,卻也難以蓋過那些頻密地敲起的金屬聲。汗水和血液混合結集成奇怪的味道,格萊普發現自己蠻喜歡這種味道,這與戰爭的味道很相似。一聲吼叫,圓中心的少年後退數步,立即按住左手臂上淌血的地方,他臉上腳上腰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新舊傷口。他咬著牙盯著他對面皮膚黑漆,身體健壯,像巨人一樣高大,更是比他高出兩個頭的男人。

      少年嚥下口沬,毅然放下左手手上的長劍,在一大片亂喊亂叫中,隻手空拳衝向拿著大斧頭的壯漢。他在斧頭揮下的一刻反身一轉,踮腳跳起,避過轉換方向攔腰砍過來的斧頭,在半空中雙手握拳藉下墜之力捶向男人的手肘關節,手反射性鬆開斧頭,少年著地後抬腿一個轉身,用左膝擊上壯漢的右耳。跟不上速度的壯漢發出慘叫聲,順勢與斧頭一同倒下,他什麼也聽不見,只聽到刺耳的聲音。喝彩聲如雷貫耳地爆出,士兵叫著少年的名字。軍醫立即上前為少年處理被斧頭砍傷的手臂,另外兩個軍醫扶起右耳洞流血的壯漢。薇拉歪頭,在一片吵雜聲中向後方的安德斯說:「先把這個孩子送去隱兵團,再叫阿里給他造一對匕首,遲些我親自教他。」

      「是。」安德斯往少年的方向走去。

      「長久下去,這裡只有殘兵啊,薇拉‧維克多。」格萊普看著被扶走的壯漢推開其中一個軍醫,堅決用剩下的意識和力氣拿起他的斧頭,自己離場。薇拉的左手習慣性地放在背後,食指和拇指輕捏著劍打圈,銀色的護胸甲上雕刻了黑豹的臉,在陽光底下那雙獠牙異常明亮。薇拉總叫她的巨劍作豹爪,她的鎧甲是雄豹,馬兒是後腿。

      「如果他趁伯斯鬆手的一刻奪過斧頭往前一揮,伯斯已經死了。又或者,伯斯的斧頭是瞄準頭頂的話,他就不會只得來手臂上的疤痕了。」薇拉道,「我們這裡不容殘害戰友。」

      「不容殘害戰友?我很懷疑那屁孩能不能拿得起有他一個人高的斧頭,更何況要揮動它去殺『戰友』?這小子哪有這個能耐。」格萊普忍不住打了個呵久,看著另一對準備對打的士兵。這次是一個拿著弓,好像才剛成年的短髮女孩,另一個是拿著長矛的中年男人。

      「格萊普,你太看輕人類了。那個女孩叫派普,三天前過了成人禮,兩年前她只拿著一把弓隻身來到這裡,在這裡輸了半年,然後她就沒有再輸過。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薇拉掃著格萊普頸項的毛髮,擠擠眼睛,又再扯起笑容。

      「石坑隔日便有一千多場為新丁準備的對打訓練,由士兵挑選目標新丁,正如伯斯選了那個少年。若果今天對打輸了,後天再來,無論傷勢如何,直到勝出才能停止。平均每次都有四至六個士兵結束這樣的訓練。

      「勝出者能每半年在新一批的新丁中挑選三個或以下,或者選擇退出。派普手下累積了九個新丁,伯斯手下也有二十一個,當然沒有計算剛剛那個勝出的孩子。這裡大多數人都是遇強愈強,派普也好,伯斯也好,新丁也好,每天都為了勝出而進步。」

      「不過是為了結束被挨打的生活罷了。」格萊普笑了出聲。

      「我不否認,」薇拉接話,用力拍了格萊普一下,「但四至六個勝出的士兵當中,必定有一、兩個像派普的人選擇繼續,可能是為了成為施暴的那個人?但我更願意理解為為了成為更強的人。」

      格萊普望向派普,她剛剛順著矛刺向的方向旋身,抓著矛一扯,提腿踢向對方的下腹使他倒地。派普燦爛地笑著,伸手把對手拉起,拍拍他的肩膊。

      「遇上我,還不是只有死。」

      「死?能奮戰到最後一口氣的話,有什麼關係?」薇拉推開格萊普,掉下說話便往圓中心走去。她抽出劍用劍脊拍向中年男人的手臂,罵起上來,但派普和那男子卻開懷地笑著。其他士兵也各自分開幾個小圈,開始進行剩下的對打練習。牠不知道該做什麼,乾脆掉頭向薇拉的石屋的方向走。

      這三天以來牠都留在石坑,無聊時,便會走到地牢,看那個男人睡覺。雖然牠很想否認,但牠的確很介意那個孩子,他是第一個帶著挑逗味道的眼神看牠的人,至少牠覺得那孩子是在挑逗牠。牠不喜歡。事實上,牠很討厭那種眼神,那種你是什麼、你做什麼我也無所謂的眼神。

牠推開鋼門,走進不停旋轉向下的通道,來到地牢。地牢顯然比地面還要冷一點,但躺在結界內的男子沒有絲毫的顫抖。這天男子沒有睡著,他張著眼睛看著格萊普一步步靠近。淺棕色的眼睛堅定地看著牠,牠感到一種強烈的敵意。他沒有伯斯般高大,肌肉亦非發達,但身材比例卻十分完美。即使受了重傷包上布條,身體很虛弱,但他還是看起來很強。

      「你叫什麼名字。」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格萊普凝神看著他,他想知道布雷斯費神續他的命的原因。

      男子無力地微笑,挪動身體,用手勉強撐起上半身,艱難地坐起來。他沒有抬頭,眼珠僅僅向上瞪著鐵柱另一邊的白色巨狼,瞪著牠血色的眸子。火光下,男子隱約看到自己放軟雙手,弓著背,身上包著沾有血色的布條的模樣。

      他覺得被羞辱了。牠看著他的表情想。

      「你是誰?」格萊普看他沒有反應,又再開口問了一次。男子依舊看著他,沒有打算回話。他眉上的小環在火光下一時發黑,一時泛銀。牠想起城區上那個孩子手上的鐵環,牠下意識瞄一瞄他的手,卻發現兩隻手背的虎口位置好像有一對對稱的紋身。

      「是什麼來的?」

      男子看到牠的目光,雙眼望向地面,沒有答話。牠正想再度開腔,天花頂上猛地一陣爆出一聲巨響,是鋼門撞上石牆的悶響。牠轉頭,幾陣急速的腳步聲後,安德斯一臉惶急地出現:「格萊普尼爾大人快出來,一個魔誓士出現了!」

      吼啊!猶如聽到某種禁語,男子突然發了瘋似的大吼,一人一狼嚇得望向他。只見男子咧嘴咬著牙,雙手攥成拳頭奮力打向鐵柱,卻被無形的牆反彈,整個人撞上石牆,顫抖抖地吐出血。他瞪著牠的眼神更凶恨了。

      「他……」

      「別理他。」格萊普回頭看著安德斯,「才一個魔誓士,薇拉——」

      「還有魔狐——」聽畢格萊普嘖一聲立即往出口跑,邊跑問跟隨在後的安德斯,「薇拉呢?」

      「維克多大人正在他們對持。」

      「這裡是城都的石坑。結界呢?布雷斯的結界不是能通報嗎?」格萊普咧嘴嘶聲,不耐煩地向上跑。

      「是的是的,但是這次卻沒有任何通報。」

      「切!」格萊普加快腳步衝出出口,衝出薇拉的石屋,忍住突然變得刺眼的強光,喊著:「你先別管什麼,快給我把壬洛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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