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考壓力奮戰的高三生涯，可說是分秒必爭，從早自習開始，次數頻繁的課堂考試早已是家常便飯，每個學生都練就考卷紛飛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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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晚自習的鐘聲一響，呂柏豪手裡揣著自己今天累積下來的一疊考卷，居然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而且還有些作賊心虛地把依舊難看的數學卷子壓在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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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胡恩晉的態度一如過去一個半月以來那樣，用筆尖敲了敲桌面，「我們來檢討一下今天的考試卷，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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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呂柏豪只得硬著頭將那疊試券全都攤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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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有限，我們挑重點看就好。」說著的同時，胡恩晉將其他八十五分以上的科目試券都塞回他手裡，桌面上僅餘那張分數險險及格的數學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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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呃……班長，我已經照你的方法在複習以前教的東西了，可是……我其他部分還是……」呂柏豪支支吾吾地想解釋第N次複習考的成績依舊停留在六字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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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得出來。」胡恩晉迅速掃過他答錯的題目，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倒是經過一番評估後有所認可地點了下頭。然後將考試卷還給他，就要接續昨天兩人複習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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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就這樣？你不噹我、也不教我改正那些寫錯的題目喔？」他過分「爽快」的態度反而讓呂柏豪一時大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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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沒打好以前，教你那些進階題也沒用，很快就會忘記。你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個等級超低的遜咖，還是專心去打你能啃的小怪就好。經驗值還沒累積足夠，就想單挑副本裡的王？你乾脆直接跑墓地去吧。」胡恩晉推了下鏡架，很實事求是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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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柏豪這下更是愣得不能再愣，足足錯愕了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好自己的一臉癡呆相，嚥了口口水，問出他心底納悶了很久的那個問題：「班、班長，你……你該不會也玩魔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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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行嗎？」胡恩晉瞥他一眼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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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這樣啦，我以為像你這種乖乖牌，除了唸書以外，應該不會對打電動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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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是沒在玩了沒錯。可高一、高二的時候我也玩過一陣子，不過後來打副本打到很煩，索性把那些帳號統統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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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什麼？」魔獸明明就超好玩的啊！呂柏豪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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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想打副本需要組隊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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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個啊。」呂柏豪回答。這不是常識中的常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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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假如其中二十四個都是白癡，不是哪個低能的肢障隨便引到怪，導致整隊被殲滅，就是負責補血的傢伙弱到坦克被王輕輕巴一下就仆街，不得不全體自殺再來一次，更別提能有什麼策略了，換作是你，你能有多大耐性陪他們瞎耗？其他專長不突出就算了，連打個魔獸都這麼效率低落，他們到底還有什麼事能做好來？」胡恩晉事後反省，這大概就是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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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柏豪聽完他的一番慨歎之後，對於高深莫測的班長，心中的景仰和痛宰他的衝動同時推高了不只一個層次。哇哩咧……怎麼有人可以靠么到這種程度！偏偏他又強得讓你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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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歸正傳吧。我看過你的數學考卷，雖然你寫錯的題目還是多得一塌糊塗，但至少我教過的部分你沒有再犯錯，也算是有點進步了。總之，我們就照原本的計畫來，底下的磚頭疊好、疊穩了，才能繼續往上蓋高樓，慢慢來比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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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呂柏豪心中浮現一種接近感動的情緒。尤其每當他看見倒數第二的陳正益和班上第二名的王家盛，後者總是對前者表現出極其不耐外加鄙夷輕視的姿態，兩相對照之下，班長對他簡直是仁慈得誇張，讓他這莫名其妙的感覺又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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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空間向量和方程式，你大致上已經OK了，那接下來就輪到機率……」胡恩晉翻開機率的章節，正要開講，卻發現對方盯著自己恍神，「喂！你發什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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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喔，沒、沒啦。只是……謝啦。」呂柏豪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但終究還是將心裡的謝意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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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營養的話就收起來吧，又不能讓你的數學突然大躍進。」胡恩晉仍是一派淡定，中規中矩地用十分悲情的現實砸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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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你這人真的很難搞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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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率這單元確實複雜許多，儘管胡恩晉已經盡量深入淺出地教學，但一個小時過去，呂柏豪還是顯得有些消化不良，看樣子腦容量早已近乎飽和，再也無法裝進更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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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恩晉略想了想，便乾脆地闔上課本，開恩道：「今天就到這裡為止，你把這些習題練習到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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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柏豪也因此大大鬆了口氣，「呼！謝班長恩典，我是真的快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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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為時兩個鐘頭，中間有十五分鐘的休息空檔，讓辛苦的準考生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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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候，坐在教室窗邊的同學忽然朝他們倆的方向喊著：「喂！呂柏豪，有人外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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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啦。」呂柏豪應了聲，立刻往教室後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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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恩晉抓起保溫水壺旋開瓶蓋，正想喝水解渴，卻發現裡頭早空了，便也跟著起身，到教室外走廊上的飲水機補充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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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呂柏豪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兆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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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亭，妳今天不是不用參加社團練習嗎？怎麼還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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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無憂無慮的李兆亭難得苦笑了下，「這次模擬考，我又考砸了，尤其是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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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又怎麼了？三年級只有忠、孝、仁班是A段班，平班又不是，而且妳不是要參加體育保送甄試？之前妳那些多到數不清的比賽冠軍都拿假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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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光這樣還不夠啊！我今天就被班導叫去辦公室，他說我的數學再這麼差下去，恐怕會拖累總平均，搞不好會害我喪失體保生的資格。」李兆亭多少有些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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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成績其實不算頂好，一直以來就只是穩居中間值而已，但體育出挑的她也不很在意，反正她的志向也不在此。但是，班導一針見血的那席話讓她焦慮了，如果因為她最討厭的數學害她上不了理想的學校，那過去認真投入每一場比賽的所有努力就真的只能付諸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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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勒……可我的數學也好不到哪裡去……」呂柏豪真的很想幫她，可他此時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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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禁愁眉苦臉地面面相覷著，說不出什麼具有建設性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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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就站在旁邊飲水機前裝水的胡恩晉開口了，他的聲音驀地插進他們無法可想的沉默中：「校方只規定高三生可以在放學後自願留在學校晚自習，但是沒有硬性規定一定得待在自己教室，對吧？只要跟班導講一聲，應該可以換地方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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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呂柏豪倍感訝異地轉過頭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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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亭不愧是體育健將，神經反射的速度也比呂柏豪快多了，一下子就意會過來，半是欣喜半是遲疑地問：「真的可以嗎？……可是，你自己怎麼辦？多加我一個，會不會耽擱到你的唸書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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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沒差啦，反正我每一科都複習了三遍以上，一邊教你們也算是一邊溫習。」胡恩晉聳了下肩，語氣輕鬆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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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那你的意思是……班長，你願意連阿亭一起教嗎？」呂柏豪直到這一刻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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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堂晚自習的鐘聲正好響起，胡恩晉逕自略過反應遲鈍的呂柏豪，向李兆亭點了下頭，「李同學，明天晚上見。」說完後，立刻舉步走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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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他這是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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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你們班班長，人真的很好呢。」李兆亭總算露出一整天下來的第一個笑容，寬心之餘也多了由衷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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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他喔，私底下可機車的咧！只是妳不知道而已。」呂柏豪低聲咕噥著，但看著班長踏進教室的身影，他確實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覺得班長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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