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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

幾天後,名為千惠的少年,站在人來人往的教堂門口邊等待。

他身上穿著藍白相襯的制式軍服,由於被醫師要求穿著正式服裝來到教堂,剛好手邊有剛拿到的新制服就穿來了,經過的人免不了多看幾眼這身制式卻不守舊的學生軍服。

少年沒意識到那些經過的人的眼光,現在他心中相當煩亂,他不知道醫師叫她到這裡的原因,但他也沒去思索這個問題。

稍早,少年的想法、他所認為的正義,完全被他最尊敬的人所否定了。

對於整個事件最大的元兇居然不給予制裁,千惠不是不理解父親所說的理由,只不過他的情感至終無法接受,但在強勢的父親面前他想不出任何辯駁的話,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一台裝滿花朵的禮車在教堂門口停了下來,艾伯力克醫生從前方的副駕駛座出來。

「恩、恩,這就是所謂的人要衣馬要鞍是嗎?我之前以為伊爾瑪軍高的制服對你來說太成熟了,沒想到穿起來還有點模樣,看到小千惠軍服板讓醫生我胸口揪了一下,千惠升上高中後大概會很受歡迎吧,不過那樣醫生我會很困擾的!」

艾伯力克醫生靠過來就對千惠全身上下品頭論足一番,但少年沒有回應,仔細一看千惠眼睛仍還有些紅腫。

「那小千惠,你覺得我的裝扮怎樣,這一套我有很有自信。」

千惠抬頭一看,艾伯力克醫生沒有像往常一樣批著白袍,而是穿著全套式的黑色禮服,全黑的色調強調窯窕的身材曲線。

「...很適合醫生。」

少年沒心情打量服裝,簡單的應付服裝的話題。

「嗚...居然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還在生氣嗎?」

少年沒有做出表示,等於是默認了,看到千惠的反應,艾伯力克醫生點點頭。

「走吧,今天有些事情是我想給你看的。」

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從禮車上搬下一具棺材,從千惠眼前經過,他們保持一致沉默、平穩的的把棺材抬入教堂內。

「喪禮?是誰的?」

艾伯力克醫生沒有回答,她來到簽到處完成兩人的簽到作業,她和千惠使用的是工作人員的身份。

教堂裡的眾人帶著哀傷沉重的氣氛,眾人目送裝有死者的棺木擺到台前。

喪理中,神父感性的禱告,讓不少人流下淚來,儀式的最後所有前來哀悼的人一一在棺木上放上鮮花表達追掉之意。

「注意到了嗎?這是維爾士.傑里的喪禮,不過在場的人都以為傑里先生是捲入與他無關的槍擊案而死的。」

聽到醫生的話,千惠的胸口彷彿被重擊了一拳,他早應該注意到這是為誰辦的喪禮,艾伯力克醫生不可能叫他參加與他無關的喪禮,他可能有注意到但刻意不去意識這其中的關聯性。

在場的眾人流淚、為死者禱告、彼此安慰,完全不像是死去一個惡行重大的犯罪者,而是他們失去了一個可親的朋友、可靠的同僚、親愛的家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是我錯了嗎?

不!要是我沒有殺了他可能會有更多的孩子死在那張手術台上。

我沒有錯!這些人只是不知道維爾士.傑里的惡行罷了,這些想法盤聚在千惠的腦中。

「喏,我們也要上前哀悼。」

艾伯力克醫生向千惠遞來一朵純白的馬蹄蓮,在親屬與來賓送上鮮花後,所有喪禮的工作人員也接在後送上鮮花。

艾伯力克醫生在棺木上擺上花後閉目行禮完全融入喪禮的環境,但是千惠揮之不去的罪惡感壓著著他的胸口讓他顯得動作僵硬許多,原本穿著就相當顯眼了,靈堂前則成了眾人目光的聚焦點,不過幸好所有人把他的僵硬動作理解為哀悼的一種表現。

在最前排座位中,靠近靈堂的位子一個女孩不斷的哭泣,雙眼因為先前的嚎啕大哭而十分紅腫,大哭之後只剩下啜泣的力氣,所有上來遞花的人都會注意到這哭花的淚人兒。

「那是維爾士.傑里的女兒。」

在遞完花後艾伯力克醫生低聲的像千惠開口。

千惠感到挫折和驚訝,就算是十惡不赦的人還是有摯愛他的家人,千惠等於是奪走了那女孩的父親。

看女孩的外表能估計年齡與那些貨艙裡被綁來的女孩相仿,千惠很難不把她們聯想到一起,為什麼維爾士.傑里能對與自己女兒年紀差不多的女孩下得了手,他在奪取孩子的器官時沒有受到良心的譴責嗎?千惠認為犯罪者的想法一般人是無法無法理解的。

喪禮之後,艾伯力克醫生帶千惠離開教堂坐上事先準備好的家用小客車,好像還要去別的地方。

「我對維爾士.傑里做了一些調查,他一直是很優秀的醫生,就算醫療模組被所有醫院廣泛使用的現在,也沒能取代他一流的外科手術技術...」

握著方向盤的艾伯力克醫生,透過後視鏡看著坐在後方的千惠說話。

「她的女兒患有先天性心臟衰竭的遺傳疾病,這必須用器官移植才有辦法治療,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拖時間的支持性療法,但是等待數年的器官捐贈者配對始終沒有出現適合者,而她女兒在這段等待的時間不斷的衰弱,救人無數的醫生救不了自己的女兒,不難想像維爾士.傑里是什麼感受。」

艾伯力克醫生撇一眼後視鏡,身後的少年一副恍然大悟樣子,他終於理解了傑里先生的犯罪動機。

「...之後的事很簡單的能猜到,他與走私販搭上了,與惡魔簽了契約,但也因為如此,他女兒在父親的喪禮上再怎麼哭鬧,她現在的心臟都承受的了。」

「維爾士.傑里不是惡人嗎?」

千惠現在對死去的傑里先生少了憎惡更多的感受是同情。

「不,不管如何說他都是罪大惡極的惡人,但是這世上沒有與正義站在對立面的那種『單純的惡人』罷了,也就是說這世界如同聖者所說沒有應該被殺死的人,這就是今天我想告訴你的。」

少年像是被刺破的氣球洩了氣,他想哭但他不能,殺人兇手是沒有資格哭泣的,他不能向任何人尋求救贖,只能永遠的把這份無法彌補的罪惡背負在身上。

「醫生,妳、非常嚴苛呢。」

「恩,誰叫我被托付教育你的責任呢。」

好像欺負過火了?艾伯力克醫生看後視鏡中欲泣無淚的男孩樣子心想。

「阿阿,暫時別想那麼多,我還有別的要給你看。」

小客車駛入一棟白色的建築物下方,建築物頂部有個大大的綠色十字架做為標誌,在停車格旁有個寫著歡迎來到伊莎貝爾綜合醫院的牌子。

伊莎貝爾醫院,好像就是傑里先生曾任職的醫院,難到這邊也有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受到傷害的人嗎?千惠忍不住不去想。

隨著艾伯力克醫生的腳步,千惠走進了醫院的長廊中。

「那些被綁來的孩子你不想知道後來怎麼處理?」

新聞沒有報導關於被綁來的孩子的任何訊息,千惠對父親的不作為生氣和自己的罪惡感佔滿所有心思,被艾伯力克醫生醫提醒,才想起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們之後怎麼了?」

「為了隱密治療那些被藥物控制的孩子,她們被安排到這家對患者個人情報十分保密伊莎貝爾醫院做血液透析解毒,她們被這所醫院的醫師所陷害也由同一所醫院所拯救...我喜歡這種諷刺感,意識回復清醒之後被送到移民局,用違法入境的名義遣返回她們原本的國家,但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這麼能這樣處理...」

走到一間單人病房前艾伯力克醫生停下腳步,表示目的就在這裡。

病房裡純白的窗廉輕輕撫動,床頭上的水仙花香氣散布在病房中,一台醫療儀器發出答答平穩固定節奏,一個少女沉睡在其中。

雖然手上插著點滴管,但少女的神情十分安穩,彷彿只是午後小睡一下,她是千惠當時發現躺在手術台上的女孩。

「她的情況比較嚴重,可能要過一陣子才會醒來。」

但是,她還活著。

「要是你當初選擇不進去地下室,這孩子可能就沒救了。」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有人因為你行為而被拯救,不要忘記這點,這也是我想給你知道的。」

那自己是不是能夠被原諒?不,也許根本不需要被任何人原諒,女孩在這理,活著本身就代表自己的行為的意義。

病房內爆出少年的哭聲,那是壓抑在心中的悲傷被釋放出來或是因為喜悅而哭泣,艾伯力克醫生可能需要回去查看她的電腦中關於腦幹晶片記錄擋才能知道答案。

「這樣做就好了吧?弗雷德先生,小千惠今天也『長大』了一些。」

艾伯力克醫生低聲自言自語,她知道做為一個軍人千惠太過善良,總有一天他必須撇開所有善惡的道德觀念,單純以「需要」而扣下板機,但是今天就這樣子已經足夠了。

或許當初腦幹晶片的試驗對象應該選擇更機靈;能把自己的情感與任務做切割的人,但要是那樣不就品嘗不到那種由肺腑的痛苦所留下的眼淚,阿!是的,小千惠是我最棒、最完美的作品,沒有人能取代他。

讓最善良的人擁有最強的武器,那麼這善良的人無論把槍口指向誰都會使自身崩壞,想想那是多麼諷刺、讓人感到愉悅的畫面,光是想想就讓我興奮。

那個崩壞會是不久的將來,我等著,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仍然安穩沉睡的女孩、哭泣的少年和內心接近瘋狂的醫生三人太過扭曲的命運糾纏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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