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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敵無雨

      一樣的滂沱大雨。

      流月靜靜坐在船艙內,孟襄親去少林取七難珠,自己身為二當家,當然便是保護孟襄在海上的一切,但她猛然有一陣不安的感覺,蔓延到全身:「孟襄是否會有危險?」

      她已經忘記,曾幾何時,她這擔心受怕的芳心,是在那人身上的,甚至為了那人,激了孟襄去取七難珠。

      但現在卻擔心那人會傷害孟襄,自己是否有點可笑?

      不過,這就是情。無庸置疑,這五年下來,自己已對孟襄漸深情感,縱使他壞;但這五年,他都無消無息。

      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怎可空守五年,只聽流月低聲唱道:「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她的記憶,似乎已被帶回那一夜,與段繁星的一夜恩情,難以自己,不禁落下幾滴淚來,卻聽得嗚咽之聲中,她也將下半片唱完:「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她收起徬徨無措的情緒,往船艙外走去,向一個海賊下令道:「下錨!」

      洛陽,日已落,南渡客棧。

      「雨聲鼓噪,蟬鳴若簫;唧唧乍響,心如未聞;劍意鋒芒,寧靜凝噤;致敵無意,勝敵無雨。」段繁星心思百轉,自己沒讀什麼書,只希望將這五年所學記下來,流傳下去。

      「段大俠,客棧外有人說要見你。」忽然一個夥計的聲音在窗外說道。

      段繁星答道:「好,多謝你。」將筆放下,站起身來,正要踏出門外,猛然六、七柄短劍分惜段繁星胸口、眉目要害。

      就算是五年前的段繁星,這種偷襲自然也招架得住,何況現在已是不同以往。段繁星雙足一蹬,往房內退去,左掌一拍,熄了蠟燭,右手拔劍護住門面。果然偷襲者見他進房,短劍逕往房內丟,卻未想得他速度如此之快,竟能在片刻之間打滅燭火。

      段繁星耳聽得兩聲噓聲,似乎是偷襲者退去的信號,左足踢起一把短劍,往一個偷襲者的後心踢去,一聲阿接著碰一聲,那人便從磚瓦上摔將下來,段繁星上前以劍抵著那人頸子問道:「是誰遣你來?」

      那人從二樓跌下,又被短劍所傷,呻吟道:「大……大俠饒命,孟襄底下的人懸賞你的人頭,這才……」段繁星不等他說完,一劍劃向他咽喉。

      段繁星在那人衣衫上抹了數下,拭去血跡,呢喃道:「該是打打算盤的時候了。」

      少室山,山腳。

      數十個少林僧人將上山唯一路口圍住,近幾天來許許多多武林人士已經上山,助少林保住七難珠。

      為首的少林僧人,法號覺難。

      覺難見天空飄下清明雨,感嘆道:「阿彌陀佛,希望不是一場腥風血雨。」見眾人上山的差不多,便要回返少林,卻見遠處一人單騎而來,頭戴斗笠、身掛蓑衣,趕緊上前迎接。

      這單騎正是段繁星。

      覺難合十道:「施主遠來辛苦,請上少室山,共商抗賊大計。」

      段繁星還了一禮,道:「不必上山,我跟孟襄的恩怨,就在山腳下解決。」

      覺難一怔,卻又莫可奈何,段繁星待在少室山上五年,覺難當然知道他的脾氣,只好趕緊飛報方丈。

      方丈領著眾人下山之時,孟襄已經到了。

      只見段繁星跟孟襄兩人,獨立在前方空地,孟襄的人馬在其身後守著。

      沒人敢向前,誰都看得出來,這是男人的決戰,不容許外人插手──「烈酒雙刃」,「翼德劍」究竟誰高明。

      清明雨飄著,猶如兩人百般糾纏的恩怨情仇,綿綿密密。

      段繁星卻還掛念著一個身影:「怎麼她沒有來?」

      孟襄取出長短雙刀,冷笑道:「五年前的笑話,你還記得罷?」他說得自然是五年前在煙花樓的那件事,他想擾亂他,這樣自己的勝算就多很多。

      但段繁星的心性早已如明鏡止水:「致敵無意,勝敵無雨」──你不能露出先兆,讓人看穿,如同外界什麼都沒有,只有你和他。

      段繁星舉起長劍,說道:「江大哥一家的性命,你必須拿血來還。」  

      孟襄一怔,他竟然隻字未提流月的下落,自己刻意將他留在船上,就是想要擾亂他的心神,但是他卻好像壓根不認識流月似的。

      這讓孟襄提刀的手,流下幾滴汗,但就在這幾滴汗要落下的同時,段繁星出手了!

      載在「屠龍秘書」上的起手式──「龍破天驚」。

      孟襄大駭,這招他不是沒見過,當年江屠龍找上自己,也是這招作為起手式,但由段繁星使來,這招更開、更闊。

      孟襄連忙舉左手長刀架住,右手短刀往段繁星胸口劃去。

      但段繁星似乎早就看透他的招數,長劍尚未使老,一個側身避過,一招「輓龍」往孟襄長刀招呼去。這招「輓龍」,是以己武器,連續觸擊對方武器,發出噹噹噹之聲,如同喪鐘,為死去的龍哀悼。

      但壓根沒有龍死去,這招只是混亂敵人心神,孟襄先是被段繁星的心境震懾住,亦入了「輓龍」的圈套,心神不寧,一下短刀往左刺去、長刀往右砍去,完全不成章法,破綻百出。

      段繁星一招「龍嘯長吟」,往孟襄胸口直刺而去,孟襄早亂了章法,眼見這招便要取了他性命,卻聽得一聲嬌叱:「且慢!」

      段繁星識得這聲音,自然就是五年來魂牽夢縈的流月!

      心一牽動,劍也亂了,這劍刺了個歪,進了孟襄的左腹,只聽得正派人士喊道:「翼德劍!」

      孟襄手下卻有人喊道:「劉二當家!」

      段繁星收劍而退,因為擋在孟襄面前的,是流月。

      「怎麼?下一個對手是妳麼?」段繁星話中帶點苦澀。

      「不。我只希望你饒他性命,猶如他當年饒你性命一樣。」

      段繁星忍住淚水,他不敢相信,原本以為流月苦苦等著自己,卻哪知道她芳心早已默默轉到孟襄身上。

      「我……只求你饒他性命。」流月的眼光沒有直視段繁星,她也有苦,說不出的苦。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他必須自斷一臂,以還江大哥一家的性命、還有不在出現於江湖,還有,妳要依我一件事。」

      流月臉上微微一紅,心想他應該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什麼非君子的行為罷。

      孟襄正待發話,卻只是唉唷的呻吟著。

      「何事?」流月先點了孟襄的昏睡穴,收住心神。

      「我只求再聽妳唱一首曲子。」

     

      雨,細細的。

      蟬聲噪罷。

      段繁星細細回想一年前那首令他有無限遐想的曲子:「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流月直到臨走之時,都未多說一句話,未言她希望誰千歲、希望誰與她多長相見,但她跟孟襄遠走高飛,是事實。

      孟襄跟流月,如同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暈刀的秘密也揭曉,不過是孟襄用來藏寶的暗語,壓根跟那把刀沒關係,流月是不是本來就是孟襄的手下,這不得而知,但段繁星確實達到了江屠龍的遺願,他在屠龍秘書最後寫到這麼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段繁星不知道江屠龍是不是要原諒他,但他選擇原諒。

      「翼德劍」這一戰成名,只以三招擊敗強手,但眾人對他褒貶不一,有人說他懦弱無能,竟因女人的一句話,放過大仇;有人說他真英雄,提得起,放得下,但段繁星絲毫不在意。

      他也以孟襄的財寶助貧、四處雲遊行俠仗義,偶爾他會上少室山見見長空,但最令他掛懷的事,他要找一個人傳承他的一切,他的那三十二字心訣:「雨聲鼓噪,蟬鳴若簫;唧唧乍響,心如未聞;劍意鋒芒,寧靜凝噤;致敵無意,勝敵無雨。」

      如何致敵無意,勝敵無雨!

      如何像段繁星,斷煩心!

      但是,他不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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