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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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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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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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什麼時候下班？」小刀自作多情地問：「風雨這麼大，我送妳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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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風雨，開什麼車也沒用吧。」晴陽沒好氣地說：「而且要是接班的人沒來，我也不用下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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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門關起來就走人了啊，誰管他那麼多咧！」小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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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間見過便利商店關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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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白了他一眼，甩著馬尾走開。要不是一個人顧店實在無聊，加上這種天氣硬要把人趕出去也說不過去，她才懶得理這個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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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是她的第四號追求者。事實上是她開始在這家便利商店打工之後出現的第四名，所以嚴格說起來是便利商店四號。除了便利商店的編號之外，她在學校裡還有大學部一到十七號，研究所部一到五號，外校一到八號。除此之外，早餐店、漫畫店、圖書館都有掛號領牌的追求者。有些已經陣亡，有些還不時出現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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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般年輕女孩比起來，晴陽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帶點中性的感覺；她並不特別愛打扮，也幾乎不化妝不染髮，然而最簡單的牛仔褲和襯衫穿在她身上也能吸引整條街行人的目光，事實她從十二歲起就追求者不斷，這讓她相當困擾。如果她選擇了其中一個，也許會引發一場大戰，然後就此結束戰國時代，偏偏這些追求者當中沒有一個是她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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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也許颱風就走了啊，要不要一起去唱歌？」小刀仍然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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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已經問過第三次了，我不想跟你去唱歌。」晴陽說：「你在這裡待了一整天耶，你沒有別的事好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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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假啊。」小刀理所當然地指著外面的風雨，「而且也還沒有一整天，才五、六個小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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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假，我可沒有。」晴陽轉身提起水桶說：「你高興在這裡待多久我是管不著啦，不過我還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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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晴陽只是裝忙。這一整天除了小刀以外，就沒有第二個客人走進來了，要不是為了讓小刀不要一直纏著她聊天，她大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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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色從一早開始就難辨日夜，雨聲像海潮，而風聲則像是把整個台北市裝進大提琴裡然後叫一個初學者來拉上一整天。雖然便利商店的強化玻璃有很好的隔音效果，風雨聲還是相當有壓迫感。晴陽拖著並不髒的地板，出於自然的反應讓她不想靠玻璃太近；剛才有好幾次她以為玻璃就要在她眼前破掉。一大早出門的時候，她就已經有點後悔為了加班費跑來上這個颱風班，而那時的風雨和現在比起來，簡直連暖場都還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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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地拖完了地，拿出手機來，試著想打電話給店長，卻完全沒有訊號。上午她還打過電話回家，又和兩個同學閒聊了一會兒，但過去三個小時，電話完全沒辦法使用，連店裡的市話也斷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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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離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但是她越來越肯定，應該是不會有人來接她的班，而且她就算想把店門關起來，也不太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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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正在擔心的時候，店裡的燈光忽然閃爍起來。她和小刀都緊張地抬起頭來看。雖然停電的原因不會在天花板上，抬頭看是無濟於事的，但人們總是會不自覺的去看事情發生的結果而不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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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並沒有停電。至少這次沒有，日光燈閃了幾秒鐘又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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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和小刀對看了一眼。「搞不好會停電唷。」小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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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也許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他看起來也像是那種說什麼都沒有特別內容的人。然而這句話一說出口，就好似亮出了一把刀子，就算沒有特別揮舞著，或是做出什麼威脅性的動作，但是刀鋒的銳利感卻還是會讓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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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心裡暗暗地震了一下。她提起水桶和拖把，走向後面的辦公室，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辦公桌上的剪刀和美工刀都收進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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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店面裡，發現小刀不在他剛剛站的位置，這讓她心頭又緊了一下。幸好下一秒小刀就出現了，他只是彎腰到雜誌櫃下層拿漫畫週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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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這個禮拜我都還沒看。」小刀說著拿起一本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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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包封的不能拆喔。」晴陽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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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啦。」小刀翻了幾頁之後，乾脆在一旁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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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對小刀所知不多，僅止於店員和顧客的關係。她只知道小刀和自己年齡差不多，應該已經不是學生了，可能住在這附近，不然就是在這一帶上班。從他出現在店裡的頻率和買東西的習慣來看，他的工作應該不會很忙，收入可能也不是很高。當然他挑染的頭髮和一身仿日系的地攤貨也多少透露出一點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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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她完全不知道小刀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個沒什麼成就也沒什麼特色，但是個性溫和的大男孩呢？還是在什麼地方逞兇鬥毆的小混混？他是只會打嘴砲虧女生，還是會在四下無人時對女生下手的某某夜市之狼？他的口袋裡只有手機和錢包？或是還有一把蝴蝶刀？過去幾個小時都沒有顧客上門，如果接下來幾個小時都一樣沒有人，他還會繼續這麼安份嗎？尤其是，萬一停電的話，那就表示店裡的攝影機也會停止錄影……他會不會就是在等這個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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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和颱風比較起來，和她一起在店裡的男人才是最危險的？她確認了一下口袋裡美工刀和剪刀的位置，告訴自己，要保持警覺，但是不要無謂的緊張。萬一真的發生什麼狀況，太緊張反而不能做正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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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從後方一邊看著他一邊走進櫃台。她將原本在播放的音樂關掉，切換到收音機的功能，想聽聽看電台廣播的颱風消息。安裝在牆角的喇叭傳出一陣沙沙地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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