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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異種感染體

今夜海浪聲依舊,只不過海風之中混雜了一絲絲鮮血的氣味。

橘色的燈光照耀在靜謐的球場上,血斑靜靜地鋪蓋著球場的磚地。

藍逸遠遠就看見,那穿著粉紅色睡裙的小姑娘,依舊坐在角落裏顫抖著小身軀,仿佛被世界所遺棄了一般。

藍逸深吸了幾口氣,做好了面對任何事情的心理準備後,才朝女孩叫道:「小滴,我來了。妳沒事吧?」

小身軀震了震,小滴很快就轉過身來,眼淚汪汪地看著藍逸。

看見小滴的神情與他離開時沒什麽不同,眼睛依舊充滿生氣,藍逸立即就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與他一樣,還沒有被怪物的病毒所感染而異變。至少暫時是沒有。

藍逸往前走了幾步,小滴就奔過來,伸出小手緊緊抱住了他。

「你去了哪裏?我等了你好久!」小女孩顫著聲音道。

在父母潰不成型的的屍體邊,待了超過一個小時後,相信任何一個小孩也會處於崩潰邊緣。

「沒事了,我現在就帶妳離開。」藍逸抱起了小滴,離開了血跡斑斑的籃球場。

只不過,才走了沒幾步,他就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

海濱,已經是不安全的。

就連他和小滴,也是曾經被怪物襲擊過的被感染體。要是被警方發現的話,大概就只有被送去當軍方試驗材料的份吧……

擁有放電能力的超能力者,現在又感染了怪物的病毒,他這個傢伙,還真是舉世無雙的試驗材料啊。

藍逸忍不住苦笑,郁悶地苦笑。

一直以來嫌平凡生活太無聊,現在就給了他那麽多刺激的經驗,他卻開始覺得受不了了……他這個人,還真是麻煩啊。

也許是已經放心下來的關系,小滴很快就在他懷中睡著了。

藍逸抱著小滴,漫無目的地在夜晚的海邊,走了好長好長一段路……

隔天的早晨,藍逸被響亮的海鷗叫聲叫醒了。

溫暖的陽光落在臉上,帶給他一種快要溶化的感覺。他半瞇著眼睛,將沾著沙子的手拿到眼前看看,發覺傷口已經止血了,就是依舊一片血肉模糊,怪惡心的。

藍逸躺在沙灘上,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白雲,還有盤旋不止的海鷗身影。深吸了好幾口氣。海浪在他腳邊輕撫著,浪聲在奏著,說不出的舒服感覺。

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喪屍化。

已經過了一夜,他還是人類的姿態。怪物的病毒,顯然沒有在他身上發揮作用。

沒料到,居然還如此大命,連怪物病毒也拿他沒辦法。藍逸實在感到慶幸之極。是因為他的體質特殊才導致怪物病毒無所遁形麽?這點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很快地,藍逸就聽到了一陣悅耳可愛的歌聲。

小滴赤著腳,踩在沙灘上,一面撿貝殼,一面哼著歌。

這小姑娘昨晚睡了很久,所以起得就比藍逸早。

她看起來,是暫時忘記了失去父母的痛苦。也許是因為她年紀太小了,所以對於悲傷痛苦之類的強烈負面情感,還沒法有太深刻的體會。

不過小孩子本來就是善忘又情緒化的,或許下一秒鐘,她就會忽然想起父母,然後大哭起來。

藍逸看著小女孩,忍不住苦笑起來。

昨天晚上,他已經不只是一次幻想過,懷中的小女孩忽然變出赤紅的眼睛和銳利的牙齒,用可怕的喪屍樣子向他撲來的畫面,慶幸的是,這樣的事情到最後都沒有發生。

小女孩和與他一樣,根本把怪物病毒視若無物。一夜過去,她依舊是完整的人類姿態。

這是為什麽呢?藍逸還真是想不通。無論如何,看著小女孩平安無事,藍逸還是很開心的。

藍逸絕對不是對小女孩有奇怪幻想的變態叔叔,但他卻老是對別人家的小女孩,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藍逸原本不是獨生子,照理來說他應該有個哥哥,也有個妹妹。

只不過,哥哥是母親與老外前夫生的,基於很多理由,所以從不能相認。藍逸只從母親那裏悄悄看過照片,是個體型高大面目俊秀的帥哥,與他長得一點都不像。

聽說哥哥是大學教授,經濟能力不錯。當藍逸生活極度潦倒時,有想過要找哥哥做經濟援助,但後來拉不下臉皮還是作罷。

至於妹妹,故事就比較悲慘了。

妹妹已經失蹤了超過十年。

十年前的一場巴士事故,讓一群剛上小學的孩子,鮮血淋漓地斃命於山崖之下。

可奇怪的,有個孩子的屍體,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就不知道是恰好掉進河裏飄走了,還是被野獸叼走了,總之就是消失了,仿佛從沒降生在世界一樣。

那孩子,當然就是藍逸的妹妹。

十年過去了,屍骸或許都腐化了,但心裏的痛苦卻沒有消失。

也就因為這樣一個慘劇,讓藍逸日後總會在別人家的小女孩身上,看到妹妹的影子,就像現在看著小滴在沙灘上快活走步的樣子,藍逸就會想起與妹妹的一切。

所以,昨晚救了這小女孩一命,藍逸其實是感到非常高興的,仿佛他救的不是別人家的小鬼,而是自己的妹妹一樣……

小女孩的笑語和靈活步聲還在耳邊響著,藍逸閉上眼,享受這一刻的幸福感……

但,沒幾秒之後,這些天籟之音都驀然止住。

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尖叫聲。小女孩獨有的高八度尖叫聲。

藍逸嚇了一跳,立即睜開眼睛,往尖叫聲來源的方向望去。

他看見了小滴瘦弱的背影,已經顫抖著坐倒了在沙灘上。在她的面前,有三個巨大的鮮紅色身影,一前兩後的,正朝她張牙舞爪地靠近過來……

毫無疑問,那是已經進化的「怪物」!

「小滴!」藍逸沒有發呆多久,就整個人從沙灘上彈了起來,仿佛裝上了彈簧的雙腳,以極快的速度往小滴所在之處奔馳過去。

先不論為何海灘上會存有其他怪物蹤影,總之他昨晚好不容易救得小滴逃離魔掌,現在絕不允許怪物再傷小滴半根寒毛!

磅的一聲,帶著雷光的拳頭,狠狠打了在怪物身上。

最靠近小滴的一只怪物,還沒來得及伸出觸手襲擊獵物,就被藍逸來勢洶洶的一拳打在胸膛處,高大的身軀頓時跌落在沙灘上,濺起一陣狂沙。

怪物凹陷的胸膛上,已是一片刺眼的焦黑,是被藍逸的電光拳轟成的。但,怪物咆哮了幾聲,在沙灘上掙紮了幾下,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兩人緩緩走來。

在日光的照耀下。藍逸這才看清楚,原來這種已經進化的鮮紅色怪物,五官居然是糾結在一起的,沒有鼻子,只有血紅色的眼睛,還有一張布滿利牙的大嘴,十足像是恐怖片裏的異變妖魔。

最恐怖的是,那藏在肋骨間的觸手,已經是蠢蠢欲動地想要探出來……

小滴已經嚇得徹底站不起來了。

藍逸猛吸一口氣,怒吼一聲,快步往怪物之處奔去,使勁全身力氣,就往怪物張開的嘴巴裏狠狠揍了下去。

這使勁全力一揍,拳頭自然是卡在怪物嘴巴裏。在鮮血淋漓間,藍逸徒手將掌心中的電力放出,不消半秒,怪物整個頭顱就被電力轟得一片焦黑,連眼珠子也給電成片片黑色粉末。

昨晚,他也是用這樣的法子解決一只怪物,現在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

很快地,這一只怪物就徹底倒下,落在沙灘上化為一具極度難看的屍體。

藍逸松了口氣,但還是無法馬上松懈下來。

在不遠處,還有兩只同樣的怪物。它們正用警戒而貪婪的眼神,望著沙灘上的兩只獵物,也許它們正疑惑,為何孱弱無比的人類,居然還有反抗他們的能力……

「可惡……」藍逸按著染血的右拳,逐漸忍不了失血過多的昏眩感。他畢竟只有一個人,又手無寸鐵的,單憑著那微不足道的放電能力,在怪物面前,又能撐得了多久呢?

砰!砰!

兩下刺耳的槍聲,猛地在沙灘上響起。

同時地,兩只怪物的胸膛上,忽然像是被強力火槍射中一般,都各自穿了個大血窟,血窟之中居然還燃起了熊熊烈火,瞬間就燒上了怪物的身軀。

不過一瞬間,怪物整個燒起來了。

烈火焚身之下,兩只怪物很快就倒地不起,在淒涼的慘叫聲,可悲地接受即將變成焦炭的命運……

想襲擊人的怪物,反倒被襲擊了,而且還是被來歷不明的強力槍火所擊中。

「這……」看到這情景,藍逸與小滴皆是呆立在現場,無法做出判斷。

那兩下槍聲是怎麽回事?為何怪物會忽然燒起來?難不成,這是有人出手救了他們麽?

兩人沒發呆太久,就被一陌生的男聲喚回神智。

「唷,是旅客?」

聽起來像是來自遠處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傳入了藍逸的耳中。

兩人立即轉頭,卻沒在沙灘上看見人,卻在海上看見了一艘客船。小型的客船,看起來至多可以載得十幾人,正緩緩向著岸邊靠來。

不過,最惹人註目的是,那客船船頂上居然站著一個體格相當粗壯的中年男人,他一手拿著槍械一般的武器,另一手正朝岸邊的兩人不住招手,臉上似乎帶著笑容。

「你們沒事吧?快過來吧!」

那人又嚷道,聲音依舊無比清晰,仿佛就在藍逸耳邊說話。

「這是怎麽回事?」

藍逸感到不可思議,那客船明明距離他們至少百米,但那人剛才說話的聲音竟如在耳邊響起一般,簡直可以媲美小說裏的千裏傳音功夫了。

難道說,剛才擊中怪物的槍火,便是那人發出的?

可接下來,那壯漢竟做出了更加不可思議的動作――他縱身一躍,竟從船頂上躍出了幾十米,很快就啪地一聲站定在沙灘上,朝兩人走來。

這壯漢一頭深紅色卷毛,粗眉大眼的,面目有些兇神惡煞。小滴見了感到有些害怕,抓住了藍逸手臂。

藍逸深吸幾口氣,恢復了鎮定,朝那人道:「你是什麽人?剛才出手救我們的是你?」

「先不論我是誰。」這壯漢笑道:「我剛才遠遠就看見你放電解決了一只怪物,難不成,你也是異種感染體?」

「我不知道你在說啥。」藍逸搖搖頭。

異種感染體?雖然對於這名稱的定義,藍逸已經自動做出各種聯想及可能性,但還是等對方解釋比較恰當。

「算了,我待會兒再好好問你。」那壯漢又道:「這海濱已經不安全了,到處都充滿了一般感染體……也就是那些怪物。它們隨時會再出現襲擊人的,你們先跟我上船如何?」

「只要能把這小姑娘載去安全的地方的話,我自然願意上船。」藍逸道。雖然他身邊的小滴已經是不斷望著客船,似乎心已飄進了那看起來十分安全的地方。

壯漢這時瞄了小滴幾眼,似乎就看見了她破裙裏的傷痕,他頓時蹙起眉頭,道:「不好,這小鬼也被感染了,隨時會怪物化的,我勸你快讓她上船,我們有疫苗和抗體可治好她。」

被怪物所傷,便是被感染了,果然和藍逸想像的差不了多遠。

「你所謂的被感染,指的是這樣?」藍逸嘆了口氣,伸出了一直放在身後的右手,這手掌已經一片鮮血淋漓,手臂甚至是一片紅腫,傷口非常可怕。

「你不同。」那人聳聳肩,道:「你是異種感染體,被感染再多也絕對不會怪物化的,放著不管也沒差。」

那特殊的名稱,又出現了在壯漢口裏。

藍逸蹙起了眉頭,但還是拉著小姑娘跨出了第一步。

看來,答應壯漢上那客船,是目前的唯一對策……

客船裏有幾個人,角落裏還擺了一個小魚缸,就看不出養的是什麽魚。

小滴在客船裏療好了傷口,穿上了不太合身的幹凈衣裙,還被打聽說是防止怪物化強力抗體的兩針。小孩子總怕打針的,她哭了快十分鐘後,才總算躺在椅子上沈沈地睡著了。

不過,沒有人替藍逸打針,只扔給了他繃帶及傷藥,讓他自己處理好了右手上慘不忍睹的傷口。

扶著染血的繃帶,藍逸坐在窗邊,在波浪緩緩搖晃的船內,看了好一陣子的海景,都沒有人搭理他。

海面上浮沈的波浪,只讓藍逸感到極度頭暈及疲累,但飽含鹽分的海風一直在刺著他的傷口,讓他根本沒法好好休息……

直到小滴睡著之後,為小滴打針的那女子才走了過來,朝藍逸道:「那孩子被感染多久了?」

這是個相當年輕的女子,穿著簡單的長褲及無袖上衣,又剪了一頭短發,看起來清秀活潑。

只不過,對於她的問題,藍逸還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如果你指的是她什麽時候被怪物所傷的話……」藍逸聳聳肩,道:「那已經是超過一個晚上的事情了。」

「喔,也就是說,已經超過十二小時了?」女孩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地道:「超過半天也沒異變,這也算是稀有例子了,說不定她也是個異種感染體呢。」

「嘖,你們一直說的異種感染體,究竟是什麽?」藍逸又蹙起了眉頭。

他不喜歡這群人,好像早已把他當成他們的一份子,明明他還什麽都不知道。

女子還沒回答,藍逸耳邊卻響起了一把粗豪的聲音。

「有些人體質異常,被怪物襲擊之後,不但不會怪物化,反而會產生特殊能力,那種情況被成為『異種感染』。」只見是之前那壯漢從船頭走了進來,朝藍逸道:「像你的手掌不是能發電?那不就是異種感染體的能力嘛。」

壯漢的手中,還拿著兩條鮮魚。聞到魚腥味,藍逸這才想起,他已經餓了一整個早上,可惜的是腥味讓他想吐。

「我這能力很久以前就有,我哪知道是不是怪物襲擊造成的。」藍逸冷冷道。

雖然他其實十分清楚這能力的來源,是因為小時遭到怪物襲擊的關系,就和這些人說的差不多……只不過,他還沒法完全相信這一群人,自然就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們。

壯漢笑笑不語,他將兩條鮮魚放在一旁桌子上,又忽然舉起了右手,按住了滑溜溜的魚身。

艷紅的火焰,猛地在桌子上燃燒了起來。兩條鮮魚,居然馬上被烤熟了,往船裏的空氣滲透陣陣誘發食欲的香氣。

船裏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只有藍逸看得目瞪口呆。

剛才的火焰,是從壯漢手裏發出來的?這壯漢的掌心,能夠自然發火?

「看見了沒?我也是異種感染體。」壯漢笑道:「不同的是,你能夠放電,我能夠發火,就不知道誰比較酷呢?」

壯漢朝藍逸伸出了手,那剛剛發過火焰的手掌,此刻就像是平凡粗人的手掌,結滿了手繭,看起來無比粗糙。

藍逸猶豫了幾下,還是上前回握了壯漢的手。一種讓人安心的溫暖傳了過來,就像是彌漫在船內那熱騰騰的魚香一樣。

「我叫西麻。」壯漢又指了指一旁的短發女孩,道:「她是晶兒。」

「西麻是咱們的老大,很照顧人的。」女孩笑笑補充,「那你呢?」

船內幾人望著藍逸,似乎等他自我介紹。

藍逸尷尬地看著眼前的燒魚,道:「我是藍逸,就一介平凡市民……」

「是的,能夠放電的一介平凡市民。」女孩笑道。

船內的人都笑了起來,藍逸只能尷尬地嘆嘆氣……

吃完魚,勉強算是填飽肚子後,晶兒將藍逸帶到角落的魚缸前,藍逸這才驚覺,魚缸內養的根本不是魚,而是一片鮮紅色的不明肉片。

那不明肉片約有半寸長,在缸裏浮沈著,仿佛有自我意識地遊動,乍看之下的確像魚,但表面凹凸不平的,細看像是很多蚯蚓糾結起來的的怪異物體,讓藍逸感到一陣反胃,幾乎要把吃過的魚肉都吐出來了。

「這東西,就是『怪物』的病毒,放在水裏它雖然難以自由活動,但能存活好一段時間。」晶兒道:「基本上,被這種病毒侵入體內的人類,就會快速怪物化,並成為主要的感染源,之後若是被它們感染的其余人類,也會跟著怪物化,相信具體的情況,你也見識過了。」

「開什麽玩笑,那麽危險的東西,妳們還留在這裏?」藍逸實在不解,這樣的肉片,不是應該趁早處理掉麽?

晶兒笑笑,道:「這是我們剛從人身上采集的,多半就會帶回總部進行研究吧。沒有病毒源體給我們做研究,我們怎麽能找出更多對抗方法呢?」

「嘖,希望上妳們這艘船,不是個錯誤的選擇。」藍逸聳聳肩。

「其實你也不必擔心太多,那病毒雖然可怕,但疫苗已經被發明出來了。我們整個客船上的人,都已被注射疫苗,短暫期間裏就算真的被病毒入侵,也不會有事。更別說你了,作為一個異種感染體,這種病毒於你是不痛不癢的。」

「這種該死的病毒,該不會就是像電影情節一樣,是從啥科學實驗室漏出來的吧?」藍逸冷冷道。

「不,這不是人類造出來的……」晶兒搖搖頭,嘆道:「這病毒,是跟著一顆紅色的彗星過來的。」

「紅色的彗星?」

藍逸輕輕摸著魚缸,就像在嘗試觸碰那紅色肉片一樣,當然隔著玻璃和水,他是接觸不到的這病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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