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夜   情砂

「阿寬!」

很熟悉的聲音但是卻聽不太真切。他下意識的轉過身,正好一輛卡車開過,捲起一片砂塵迷了他的眼。好不容易混沌散盡,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卻沒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一股莫名的刺痛逼得他淚花直冒,還是有砂子跑到眼睛裡去了。這兩天不知犯了什麼煞,沒一件順心的事。

叮叮噹噹,手機的鈴聲響起:「阿寬,儀式都快要結束了你還在哪裡鬼混?還不快過來。」氣急敗壞,是死黨華明打來催駕。

「我有事,不去了。」

「你會有什麼事?還不是在街上閒逛浪費時間浪費金錢。快來吧!好歹總要露個面表示一下。」

「我不想去。」

「阿寬,逃避解決不了事情。」

「我沒有逃避,會這樣全都是她自找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阿寬,再怎麼說小惠跟你在一起也不只是一年、兩年,她會自殺還不是因為你要跟她分手,怎麼可以說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這樣講不嫌過份嗎?」

「我只說要跟她分,可沒要她從樓上跳下去。」

「阿寬!」

「總之一切都結束了,沒什麼好說的。我還有事,不跟你講了,拜拜!」遠遠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走近,阿寬急急忙忙收線。

「等很久了嗎?」

一反剛才電話中不耐煩的口氣,面對眼前的麗人,阿寬討好地回答:「沒有,我也是剛剛才到。」

「不要騙我喔!」聲音甜得有些發膩,微微向上斜飛的眼角若有似無地挑逗著男人的情慾。

她是珠珠,半個月前在PUB和珠珠認識後阿寬就被她獨有的風情給迷倒,深深陷入,無可自拔。要說她是促使他和小惠分手的第三者也不為過,畢竟那種世故的風騷和小惠鄰家女孩的清純是迥然不同的滋味。他已無法忍耐僅只於牽手、吃飯、郊遊,那種跟高中生聯誼沒什麼差別的約會。他要激情、要迷醉、要勾魂攝魄。

「阿寬,陪我去買東西。」珠珠勾著他的手臂,膩聲撒嬌說道。

「先吃飯吧!我肚子好餓。」

「不,我要你先幫我買。」

「買買買,妳好像永遠都買不夠似的。這次又要什麼?」

珠珠微微一笑,細巧的白牙咬住豐潤的紅唇,姣好的面龐竟難得泛上一抹暈紅。「我要買...內衣。」

暖暖的氣息伴著淡淡幽香在他耳畔撩撥著,阿寬簡直快被體內蜂擁竄出的慾望給撲倒。

跟小惠交往時從不曾有過這種經驗,每次出門若不幸必須經過展示內衣的專櫃,她總是面紅耳赤拉著他快步閃過。剛開始覺得她清純,後來卻不由得認為是做作。

雖然,珠珠意料之外的大膽幾乎讓他招架不住,不過阿寬仍儘量裝做若無其事的姿態:「好吧!妳想要什麼牌子的,我陪妳去挑。」

「無所謂什麼牌子,只要好穿,樣子你看了喜歡就好。」

這是什麼意思?竟要他來選花樣,難不成...阿寬不敢再想下去,只聽憑珠珠挽起他的手,體內的腎上腺素跟著電扶梯一路往上升高。

鋼圈,U型罩杯,上托,塑型.....原本他以為胸罩不過分紅黃黑色,ABC罩杯,沒想到除此之外竟還有這麼多花樣。

看著珠珠拿著一套紅色絲質,玫瑰蕾絲花樣的內衣對鏡比畫,阿寬忍不住擅自在腦海中把她多餘的衣物扒光。

唉!他這時再一次深深感到跟小惠交往的那幾年是浪費光陰。

「好看嗎?」

阿寬笑著點頭,正想對鏡中的珠珠帥氣的眨眼,沒想到卻一陣劇痛。

「唉喲!」

「怎麼了?」

他揉了揉眼睛,幾滴眼淚順勢流出,這才覺得好些。一定是剛才風吹進的砂子在做怪。

「唉!妳太漂亮了,害我差點看到長針眼。」解除痛苦之餘,阿寬還不忘來點甜言蜜語,他不想讓眼睛進砂這種老台詞破壞氣氛。

「討厭,這樣就受不了,那等一下怎麼辦。」珠珠嬌嗔的說道。

阿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不成才認識半個月她就要以身相許?他這時覺得甩掉小惠以就珠珠,其樂趣實不亞於逃出鐵幕投奔自由。

正想問清楚珠珠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免自作多情,手機卻不識趣的大聲響起。

「阿寬,你真的不來!」

又是華明,阿寬有些生氣。「我說不去就不去,你怎麼這麼煩!」

「儀式已經結束,你好歹來見小惠最後一面,讓她走得心安。」

「不用!我已經跟她把話說得很清楚,沒什麼好講的。」

「她留了些東西要交給你,你不過來帶走?」

「我要她的東西做什麼,嫌自己不夠倒霉嗎?你要是有興趣全部都送給你!」

「是你們當年去澎湖撿的星砂,她一直保存的很好。你要是沒有空過來的話,今天晚上我送過去給你。」

「不必!那種婆婆媽媽的東西我拿了一點用也沒有,再說,今天晚上我也沒有空。華明,你怎麼那麼愛管閒事!」

「我們是朋友...」

「不要騙我,你喜歡小惠對不對!」

「.....」

「唉!她的東西你就留著吧!或許這樣小惠還比較高興。」

「阿寬,是誰啊!講那麼久。」珠珠等得有些不耐煩。

「華明,我現在有事,改天再聊吧!」他急急的想收線,卻被華明接下來講的這句話給絆住。

「阿寬,你是不是跟那個女的在一起?」

「什麼?」

「你就是為了她才跟小惠分手對不對?要不是她,小惠也不會自殺,對不對!」

「你在胡說什麼!」

華明越說越激動:「你知不知道,小惠一直到死都很愛你,她留了一張字條,說寧可你負她,她也不會放棄你,生生世世都會...」不等華明念完,阿寬就按下結束鍵,他不想,或者是不敢聽下去。

阿寬很清楚,小惠已經是非他不嫁。這並不代表他們曾有過什麼。事實上,兩人最親密的接觸僅只於親吻而已。然而,或許是因為嚴苛的家教,或者是初戀的盲目,兩年的甜蜜時光已讓小惠有了託付衷生的錯覺,卻沒想到這是最讓阿寬感到恐懼的。

他還年輕,只願成為在花叢中熱切飛舞的狂蜂浪蝶,四處沾惹,處處留情。因為一朵花就絆住腳步並不是他的風格,更何況這朵花的滋味連嘗都沒嘗過,怎能如此冒險把一生都賭下。

遇見珠珠,讓他推開人生中另一扇美麗的窗,也促使他下定決心斬斷和小惠間平淡無味的戀情。

萬萬沒料到,本以為這樣乖順的女孩子,只要好好講一講,讓她不輕不重搥幾下胸膛,打幾個耳光,哭鬧一番就可以了事,卻忽略了她性格裡隱藏的那一股倔強脾氣,竟會如此義無反顧、乾脆俐落,一縱身就從十二樓跳了下去,葬送自己的性命不說,還莫名其妙害他背上負心人的烙印。

「阿寬,怎麼了?」甜膩的聲音把他從暇想拉回現實。

「沒什麼,選好了嗎?」他低頭看著依偎在身邊的俏女子,恍忽中那斜飛的鳳眼竟化做小惠點漆般的雙眸,定定的看著他。

「啊!」阿寬一把將她推開。

「你在幹什麼!」珠珠驚訝生氣的瞪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眼花。」

「不高興陪我就直說,幹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害我丟臉。」

好說歹說才算把珠珠安撫下來,不過除了原先選好的內衣之外還多加了雙進口涼鞋和一套洋裝。這時候他才有些懷念小惠,從來她就不要他多花錢,夜市一件399的襯衫就能讓她高興好幾天。

「阿寬,我餓了。」

「妳想吃什麼?壽司還是意大利麵?」雖然荷包已經大出血,不過為了面子,他已經打算動用信用卡巡環利息。

「一天到晚都是那種東西,早就吃膩了。不如去我家,我做給你吃。」

阿寬忍不住想高歌一曲。一旦引狼入室,還不手到擒來!他現在確定春天真的來了。

有些意外,珠珠的房間就像典型的上班族,沒有擺設一般女孩子慣常喜愛的絨毛填充玩具,家具是簡潔的藍白色系,只有窗台邊種的幾盆花草帶點女性氣息。

「吃吃看我煎的牛排。」

珠珠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菜就上桌了。燭光搖曳下,炫目的紅酒,帶血的牛排,豐潤的唇和誘人的雙眸,無限的感官刺激讓阿寬有些手足無措。

「味道怎麼樣?」

「比五星級飯店還棒。」

雖然知道他的稱讚有些誇張,不過珠珠還是高興的暈紅了臉吃吃笑著。

「我用了特別的香料去醃,你試試看吃不吃的出來。」

「我吃不出來,不過可以聞的到。」阿寬有些做作對著牛排深吸兩口氣。

「你猜不出來就老實說,不要騙人。」

「真的!真的!」說完他又用力聞了聞。

「怎麼我就聞不到?」珠珠有些懷疑,也對著自己的盤子聞了一聞。

「大概妳香料撒的不勻,我這塊味道重些,不信妳過來聞聞看。」阿寬故做正經的說道。

珠珠果然到他身旁,低下頭湊近盤子。阿寬再也受不了,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抱向自己懷中,順勢就吻了下去。

雖然有些唐突,但是珠珠倒頗能配合,只遲疑了一下就微啟雙唇,任憑阿寬品嘗銷魂的甜蜜。

這也是他夢想已久卻從未在小惠身上體會到的滋味。

每次只要阿寬一靠近,她就緊張的全身僵硬,緊閉著嘴讓他無法越雷池一步。只有一次,他強行突破,之後小惠卻整整三天不接他的電話。從此他就死了心,也漸漸熄了對小惠原有的熱情。

「阿寬,你好壞!」

不知何時,兩人已倒在床上,阿寬卸下珠珠的連身長裙,裡面穿的正是今天才買的內衣,火紅的玫瑰在雪白的床單上綻放,將他的雙眼炙得生疼。

「阿寬.....」珠珠甜膩的在他耳邊呢喃。

滿腔的熱情快要爆炸,他的情慾已被挑到最高點。喘息聲在室內迴盪,赤裸的肉體因本能的慾望而燃燒,激動的熱力讓他視線有些糢糊。

「阿寬,你愛我嗎?」

他的雙唇忙碌的在細緻的肌膚上遊移,騰不出時間回答。

「阿寬,你愛我嗎?」

細膩的話語固執的在他耳邊重覆發問。

「我愛妳!」阿寬終於趁轉移陣地的空檔回了她一句。

「真的?我好高興,你果然還是愛我的。」

還是?阿寬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冰涼的手溫柔的拭去他額上汗珠,阿寬定睛一看,斜飛鳳眼化作點漆雙眸,豐潤紅唇變得精巧細薄,原本一抓滿把的紅色挑染大波浪不知何時竟成了漆黑齊肩直髮。

這,這不是小惠嗎?

阿寬的腦子轟的一聲,就像是被炸藥投中似的嗡嗡作響。不知何時,懷中摟抱的不再是嬌笑可人的珠珠,而是早在今天下午就被火化成灰的小惠。

「阿寬,再說一次,你愛我,再說一次。」

小惠緊抓著他的手,不讓他退縮逃跑。

「不,不要過來!」又一次劇烈的疼痛襲擊他的雙眼,讓他幾乎張不開,但還是盲目揮舞著雙手不讓那冰冷的軀體靠近。

「阿寬,知道為什麼我把那瓶星砂留給你,因為我們當初曾經許願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捨不得你,我始終相信你是愛我的,即使化做灰,我也要跟著你,等你回心轉意。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粒砂,我就變成你眼裡的一粒砂,我要你時時看到我,永遠只看的到我。」

彷彿從幽冥地底傳來的哀怨情話,纏繞在阿寬身邊徘徊不去,他閉著眼盲目後退,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思考,只知道逃!

他要逃!他不要被抓到,春天才剛開始,他不要這樣子就結束。

一縷涼風吹向身側,憑著肌膚的觸感,他知道自己已經貼近牆邊。

到門口了吧?他可以逃出去了,一定逃的出去!他不要被束縛住,不管是被一個活人還是一隻鬼魂。

「阿寬!不要過去!」

驚慌徨急,這是誰的聲音?小惠?還是珠珠?

冰冷的手指欺向他裸露的臂膀。

走開!走開!別過來!別想抓到我!

他奮力推開欺向身前的手臂,縱身向後一跳。

雙手揮舞間他仍可感受到一種粗糙的觸感,是糊在牆際的水泥嗎?不,是高溫燒就的陶土,是花盆,他弄錯方向躍出窗外了。

寒冷的夜風在身邊呼呼吹著,一股熟悉溫柔的聲音伴著他降落。

「阿寬,不要怕,一下子就過去了,我跟你一起。」

不!我已經跟妳分手了,我不要再跟妳一起!放過我!不要!不要!

無聲的吶喊在寂靜的夜中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最後一聲砰然巨響將四鄰養的狗嚇的汪汪亂叫。

「阿寬...」在一片嘈雜中,誰也沒注意晚風中有一抹溫柔細微的聲音滿足地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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