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異常晴朗的午後,我仍然記得,氣象主播僵硬的笑容與揭示高溫的詞句,畫面斷續的在腦內無意義的重複播放,像是跳針,也像雜訊。那主播的笑容有時很像妳,有時又像他看見妳時,猛然綻放的靦腆的笑。那樣的笑容讓我想哭,心裡悶悶的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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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汗水不停滴落,水份從體內蒸發卻帶不走熱氣,喉嚨乾渴,水氣在狹小的房內翻騰、沾濕舉目所及的任何東西。一切都過於悶熱,讓人暈眩、無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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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拚命睜大雙眼,想藉此清醒一點,但視網膜前只映出一片模糊,物體的輪廓邊界崩毀,形成一團曖昧的霧,它們旋轉翻攪,逐漸分不出彼此,就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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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就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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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手機沉默的震動著,是柏文打來了。為什麼妳的手機會在我房間裡?想不起來。手機持續震動,很急躁的樣子,但我不敢接,就算我好想好想聽到他的聲音,我也不敢接。偶爾我會想,為什麼是妳?妳總是那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妳能夠輕易得到我得不到的,妳卻毫不珍惜。柏文送的手機吊飾就那樣散散的掛著,一副隨時都會分崩離析的態勢,我和妳不同,我的那份早已安穩的收進衣櫃裡,閃亮如新。對,我總是很珍惜,不像妳,妳得到了他,我得不到他,妳毫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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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妳與柏文開始交往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崩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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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是恨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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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麼會演變成如此呢?我們曾是如此要好,三人一同歡笑哭泣。不,在他出現以前,我們是兩人,我們同是群體同是個體,比姊妹還親暱,比情人更愛彼此。直到他出現。他的出現以結果論而言對我們的友情來說無疑是個錯誤,但是對當時的妳我而言,那是個對愛情懵懂無知卻躍躍欲試的年紀,柏文這樣的存在是閃耀著光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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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很漂亮、身材又好,個性活潑開朗,和我恰恰相反,妳彷彿是天我是地,我只能用崇敬的眼神仰望妳,連妄想追上妳、或伸手拉住妳,都不敢。而妳卻願意和我這樣不起眼的女孩做朋友,對於這點我是非常感激的。只是,我偶爾、偶爾會覺得有點忌妒,忌妒妳擁有那麼多、那麼好。這樣的情感讓我覺得自己變得更加醜陋,所以我總是假裝沒這回事,也不去爭。但是,愛情,我不想退讓也不能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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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很需要擁抱,我太脆弱,所以需要被緊緊擁住的溫暖。我的小熊呢?我想抱抱它。噢,被我收進衣櫃裡了。我有個很大的衣櫃,裡面放滿了各式各樣我心愛的東西,我喜歡這樣,這讓我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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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拿出小熊,卻覺得心裡某一塊很不踏實,有什麼念頭懸宕在空中,恍恍惚惚,好像在拒絕什麼。在拒絕什麼呢?我想我是知道的,但想不起來,我只是刻意不去想,我不想知道,我要拿我的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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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氣似的拉開衣櫃的門,沒看到小熊,卻看到有個冰涼的影子滑落腳邊,是──是隻手!手!我不禁發出小小的慘叫,很想逃跑卻動彈不得。視線順著裸露的手臂走,我看到了,是婕妤,是妳。妳美麗的臉痛苦扭曲,嘴巴很不淑女的大開,淚水橫流。即使如此,妳依然很美,美的不可方物,讓我窒息。如此美麗的妳脖子上卻刺眼的印著醜陋的手印,紅斑似的,在我眼裡艷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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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不自覺顫抖著,手中仍殘留著妳肌膚的熱度,纖細的脖子彷彿輕易就能折斷,妳死了,是我,是我殺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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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針的回憶又開始播放,氣象主播的笑容、妳的身影、我們爭吵,然後我緊緊掐住妳的脖子,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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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不能再去想了。我奮力甩甩頭,把腦中的影像趕走。接下來該怎麼辦?總之先把妳藏好吧。我小心的從衣櫃中清出一個可以安放身體的空間,在底部舖上乾燥柔軟的大毛巾,並擦乾妳的眼淚、闔起眼睛嘴巴,然後溫柔的把妳放回衣櫃裡。妳這樣看起來好安詳,睡著似的,說不定我靜下心側耳傾聽,還能聽到妳輕淺的鼻息。啊,現在天氣這麼熱,若是發臭了就不好了。我把冷氣打開調到最低溫,回頭再看妳最後一眼,然後滿意的關上衣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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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婕妤了,接著就是柏文。柏文打了好幾通電話來,這讓我很焦躁,總之,先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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